第七章 晓梦留

　　微笑着，想着心中的那个可望不可及的梦。即使年纪尚青，却也早已懂得肩上的责任。脑海中闪过女孩眉眼弯弯的模样，所幸身边还有她。
　　顾衡浅看了看时间，三点多了，心想那丫头应该准备好了吧，便去了客厅，“爷爷，奶奶，杨奶奶，我一会去远叔家，先带着小易去酒店，爷爷奶奶就等晚宴开始再过去吧。
　　顾明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走过来的孙子，“让警务员送你们过去吧，等晚宴开始了，再让警务员回来接我们。”
　　“对啊，现在外面挺热的，让小吴先送你们过去。你和小易先去也好，帮你爸妈迎接一下客人。”顾奶奶笑着说。
　　“好的，奶奶，那我先走了。”顾衡浅拿着放在一旁的盒子，便出去了。
　　“这俩孩子的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好啊。”杨奶奶把桌子上的水杯递给顾奶奶。
　　“对啊，这叫什么来着，对，青梅竹马。等再过几年，小易大了些，让老三去和程家说说，把俩孩子的事情定下来。”顾老太太望着离去的孙子，心喜地说着。
　　多美好的未来！
　　顾爷爷从报纸中抬起头来，依旧严肃地开口，“这事要看孩子的，孩子还小，别瞎做主张。”
　　“怎么是瞎做主张呢，没看你那宝贝孙子恨不得把小易那丫头天天绑在身边嘛。不和你说，你天天就知道部队的事。”顾奶奶说着，便和杨奶奶聊天去了。
　　或许，那是所有人眼中最好的画面，灵动的女孩倚在温雅的男孩身旁，所以在那些分离的日子里，一次次看着不动声色喜怒不知，落寞地站在院落中的孙儿时，顾老太太总会瞬息湿了眼角。
　　即使是那日坚定着让残缺女孩离开的顾老爷子，也会倚在玻璃花房中，看着盛放的百合，一声一声地叹着气。
　　看，时光还是抛了离别前的旧人……
　　顾衡浅和程家爸妈打了招呼便上楼了，推开程易半开着的房门，看到了这幅混乱的场景：“怎么都不好看呢？”“这个怎么那么花啊！”，程易把衣服乱七八糟的放满了床上、桌子上。
　　选了快两个小时了，却总感觉哪一件都不可以，正要崩溃时，一转身，便看到顾衡浅倚着门框，满目柔光地笑着，看着她在那儿抓耳挠腮的，像个可爱的小猴子。
　　“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怎么办，我不知道穿哪一件啊，你快帮我选选啊。”程易牵着他的手，进到了房间里。
　　看着程易还在低着头认真地选衣服，顾衡浅慢慢地把身后手中的盒子拿到了她的眼前。程易欢喜地看着顾衡浅，“哥，你还给我准备礼物了啊？”
　　“拆开看看。”顾衡浅轻点女孩的鼻尖，故作神秘地说道。
　　“好漂亮啊，你什么时候买的啊？”程易把盒子中乳白色的连衣裙拿了出来，欢快地转着圈。
　　“快去换衣服，看看合不合适啊。”顾衡浅把程易推到卫生间门口。
　　“嗯嗯，等我一会啊。”
　　顾衡浅看着房间里横七竖八的衣服，无奈地把它们一件件地挂进衣橱里。
　　片刻后，“哥，你看怎么样啊？”顾衡浅闻声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斜阳下的美好画面，早就知道他家姑娘早已出落的日渐标致，眼中依旧涌现出浓浓的惊艳。
　　女孩应该又长高了，把绑着的马尾放下，及腰的长发，飘逸的白色长裙，更显得女孩亭亭玉立了，乳白色衬得女孩更加的白皙，如那精细雕琢的璞玉。
　　程易摇着发着呆的顾衡浅，“哥，哥，怎么样啊，好看吗？”
　　“好看啊，特别好看。”顾衡浅说着揉了揉女孩的发顶，让女孩转过身去，帮女孩把身后裙子上的蝴蝶结系好。买衣服的时候，他特别和店员学了一下，帮女孩整理好衣服，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又帮她理顺。
　　“走吧，我和爸妈说早点去酒店的。”顾衡浅牵着程易往楼下走去。
　　“妈妈，你看衡浅哥送我的礼物，漂亮吗？”程易快步跑到楼下，牵着程妈妈的手转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快晕了，漂亮，漂亮，特别漂亮。”程妈妈无奈地点了点程易的头，“你这丫头，也只有衡浅惯着你了。”看着长成温文尔雅大人模样的顾衡浅，“衡浅，生日快乐。这是你远叔与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顾衡浅接过礼物，“谢谢然姨和远叔。”
　　程易倚着妈妈，看着顾衡浅手中的礼物，“是什么啊，哥，快拆开看看啊。”
　　沈然又敲了敲程易的头，“就是一本建筑学图册，你远叔知道你喜欢建筑，便托国外的好友寄过来的。不忙时，可以用来打发打发时间。”
　　顾衡浅看着精美的建筑画册，其实除了妈妈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喜欢建筑，笑着看着身边温婉美好的沈然，“谢谢然姨和远叔。”
　　程易看着顾衡浅高兴的模样，“哥，你不是说要早些去酒店吗？”把画册拿了过来，递给一旁的沈然，”妈妈，你把画册先放在我房间里，我们先去酒店了。”
　　顾衡浅看着一旁的沈然，“然姨，我先带易易过去，爸爸让我提前去酒店迎接一下客人。”
　　“好，你们先去，我和你远叔一会就过去。”沈然看着程易认真地说道，“你老实点，今天晚上客人比较多，你不许闹着衡浅，知道吗？”
　　“妈妈，我哪有啊。”程易委屈地看看妈妈。
　　“然姨，没事的，小易可听话了。”顾衡浅看着他家姑娘的鬼脸笑着说。
　　“就是，就是。妈妈一会见喽。”便牵着顾衡浅往外走了。
　　残梦长留，记忆中总是那一袭白衣，翩翩而起；
　　晓梦暂醒，朦胧的睡眼中总会涌现那一抹微笑，暖意四溢。
　　八月末的夏雨，带着初秋若有若无的凉风，微微的冷意，让人心生惬意。外面飘着细细丝雨，酒店内人声鼎沸。
　　“哥，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顾衡浅看着抱着他的胳膊，轻轻踮起脚，趴在他耳边说话的女孩，小声地问道：“易易，饿了吗？”
　　“嗯嗯，又饿又累，我们都站两个多小时了，怎么那么多的人啊。”女孩轻咬红唇，可怜兮兮地仰着头，看着男孩俊逸的笑脸。
　　顾家最小孙子十八岁的成人宴，不看顾家三个儿子的面子。在大院中，顾家老爷子谁又不得礼让三分呢，况且这又是在顾老爷子身边长大的最为疼惜的孙子，可见大院角角落落的人都来了。
　　于夕看小丫头一脸的疲倦，心疼地蹂揉了揉她的发顶，看着一旁的儿子，“衡浅，你先带小易去休息一会儿。”
　　“顾妈妈，爷爷还没来呢，我要等着爷爷呢。”程易搂着顾妈妈的胳膊，糯糯地说道。
　　“衡浅，小易，我来了。”辛琛大大咧咧地跑过来，抱着顾衡浅，“衡浅，你说你干嘛比我大一岁啊，不然我们就可以一起去X军校了。”辛琛貌似委屈地看着顾衡浅。
　　顾衡浅笑着看着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果真如程易所说，辛琛这家伙几年暑假的军营生活，一年比一年黑了，一口的大白牙明晃晃的。
　　“就你，能考上N大，就是辛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辛老看辛琛一副不成器的模样，摇着头说道。
　　“我说老头，你就不能不看扁我吗？”辛琛不满爷爷的说辞，然会走到程易身边，扯着程易的长发，“对不对啊，小易妹妹，辛琛哥哥也是很好的，是不是？”
　　程易略带嫌弃的眼神看着活蹦乱跳的男孩，走到辛老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还是辛爷爷说得对。”偏着头对着辛琛做着鬼脸。
　　“你这丫头，看衡浅走了谁还护着你。”辛琛走过去敲着程易的脑袋，狠狠地看着女孩。
　　“你啊，什么时候像衡浅一样稳重，我就心满意足了。”辛老看着温文尔雅的顾衡浅，点着头，满意地说道。
　　在小辈中，就数顾家这个小孙子稳重知礼，最像顾家的老头儿，看似云淡风轻的，可心中却不知转了几百个弯，不动声色的，有大将风范。
　　“你这老头，我看小琛挺好的，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模样，不像衡浅过于成熟了。”顾准拄着拐杖向这边走来，笑呵呵的，身后跟着顾奶奶、杨奶奶和警卫员小吴。
　　辛老看着走过来的老战友，胡子一翘，“哼，你啊，就会说风凉话，要是你家几个孙子像这泼猴，估计早被气得冒烟了。”
　　“爷爷，您终于来了。”程易跑到顾老身边，牵着顾奶奶的手。
　　“看看，还是你两口子有福气，孙子那么优秀懂事，连孙媳都不愁了。”辛老看着顾老身边金童玉女般的顾衡浅和程易，羡慕地说道。
　　“辛爷爷，你就会联合辛琛一起欺负我。”程易红着脸躲到顾奶奶怀里。
　　“老辛啊，你就会揶揄小易，这种福气是羡慕不来的，对不对，小易。”顾奶奶看着满脸通红的程易笑着说。
　　“奶奶，怎么您也这样啊。”一副小女儿姿态摇着顾老太太的胳膊。生动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扬起了嘴角。
　　顾衡浅看着羞红了脸的女孩，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不是说累了吗，现在爷爷来了，我带你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
　　“嗯嗯，我们走吧。”程易恨不得现在就消失，虽说在顾衡浅面前肆意惯了，可是当着他的面被长辈们这么说还真是不好意思。
　　顾衡浅拉着她的手，“爷爷，奶奶，辛爷爷，我先带小易去休息会儿。”
　　顾奶奶笑着说，“去吧，你也休息会，一会恐怕会更忙。”
　　“哎哎，衡浅，我也去。”辛琛慌忙跟上。
　　休息室里。
　　“辛琛，你给衡浅哥的生日礼物呢？”程易伸着手站在辛琛面前。
　　拍打着程易伸出的手，“哪有这样明目张胆要礼物的啊，看着，衡浅给。”说着扔了个盒子过去。
　　程易赶快跑了过去，“哥，我帮你拆啊，呀，好漂亮的军刀啊！”
　　“那是，瑞士最新款的，小爷我三个月的零花钱都没了。”辛琛躺在沙发上说。
　　“谢谢，阿琛。”顾衡浅拍着辛琛的肩膀。
　　“兄弟间客气什么啊，明年我去时，罩着我就可以了啊。我说小易妹妹，你的礼物呢？”辛琛站起来揉着程易的头发说。
　　“我的啊，哥，你看。”程易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来一个精美的盒子。
　　“什么啊。”辛琛便想伸手去拿，结果被顾衡浅一闪，“嗳，衡浅你，太小气了吧，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哥，你打开看看。”程易趴在桌子上露着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是手表啊，一点新意都没有。”辛琛对着程易翻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啊，哥，你仔细看看。”程易眉眼弯弯地看着顾衡浅。
　　其实刚把手表拿到手中，便看到了表中的背景图，是他们上次拍的合影。手指触摸到背面，三个歪歪斜斜的字，顾衡浅。他看着那不怎么美观的字，笑意蔓延。原来最近丫头手上的一道道浅痕是这么来的啊。
　　“不许笑，不许笑，我学了好久呢，但就是刻不好，哥，不许嫌弃。”程易说着便帮顾衡浅带在了手腕上，“不错，刚刚好。”
　　顾衡浅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丫头，我很喜欢，很喜欢。”
　　是啊，很喜欢，很喜欢……
　　跨越千里，带着她的时间走过异国他乡的四年，背景图中巧笑嫣然的女孩，好似一直在身旁。
　　由于顾衡浅明天下午的飞机不能多喝酒，晚宴大都是顾家爸爸妈妈在招呼敬酒。但是在即将结束时，顾衡浅还是端起了酒杯。
　　他走到顾衡轩的面前，郑重地举着手中的红酒，“大哥，你以后在N市工作了，爷爷奶奶就拜托你多照顾些了。”一仰头喝了下去。
　　顾衡轩拍着他的肩膀，“衡浅，放心吧，等安排好了，我就搬回大院住，多陪陪爷爷奶奶。”
　　“还有，大哥，你知道程家的情况，其实在大院里，小易也就我和阿琛两个朋友。”一脸宠溺地看着远处与辛琛打闹的女孩，温柔四溢，“她呀，看起来活泼开朗的，其实挺自闭敏感的，以后还请大哥多多照顾些。”
　　顾衡轩又想起了初次见面时那个狡黠灵动的女孩，看着远处生动活泼的笑脸，嘴角不经意间扬了起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说话时的温柔，“好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后来，当坐在对面的女孩向他叙述往日昨昔点点滴滴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爱恋初现端倪的那年，似乎在他们初次的分离中，他没有察觉，他们亦未明了。
　　而隔着时空，当说到她的少年，那历经沧桑的眼睛，依旧会焕发出熠熠的光辉。尹辰苦笑着，即使换了空间与时空，易了样貌与身份，她的铜雀台中住的依旧只是她的阿浅。
　　而那么多年前的许诺是否早已注定了结局？可笑的他，痴痴妄想了这么多年……
　　运筹帷幄的这些年，他又是否明白，辗转反侧间，生生世世的轮回早已写好，月老庙中那根红线的一端只有她的少年，而他所剩的只是低头时的声声哀怨。
　　小心翼翼的每一步，他又是否明了，花飞花谢中春去秋来早已转换，她的琉璃盏中点点星光只为她的阿浅而燃，而他只有咫尺间的片片相思。
　　蓦然回首，原地徘徊的只是念念不忘的人，他执念不忘的是她，而她执念不忘的却是她的他。唯留他遗落在记忆深处，无奈挣扎。
　　无因，无果。谁的情义，谁的爱恋，无非是一段温暖的时光。
　　聚了，散了，或许只能筑一座岁月的铜雀台，微微一笑，把过往封存，惟愿走好这一世的路，遇见这一季的花开，安然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