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姨奶奶摔倒

　　小车在街道缓缓驶过，街上路人行色匆匆，小商小贩穿梭其间。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一文钱一串，二文钱三串，多卖多送。”不远处，一个粗布灰衫打扮的男子叫得正欢。
　　小车“格”地在男子身边停下来，若雨头探出窗外,喜儿招招手：“喂，卖糖葫芦的。”灰衫男子手拿着糖葫芦堆着笑忙凑到车窗前：“小姐，又香又甜的糖葫芦，不好吃不要钱，要不，您先试试好吃再买？”说完，递过来两串给喜儿，喜儿又递给若雨。。
　　“喜儿，那串你吃吧。”喜儿连连摆摆手：“三小姐，我不要！”
　　“跟我客气啥，可好吃了!！”若雨咬了一颗道：“回去别和二太太说。”喜儿点点头，也乐滋滋地吃起来。
　　“再来一串吧。”若雨觉得还不错，自己也喜欢吃，多吃一串也无妨。
　　“好咧。”灰衫男子爽快地答应，又递过来两串糖葫芦。这时，小柱子从左侧驾驶室窗口递给灰衫男子一块银元。
　　若雨见灰衫男子拿着银元一脸急促的样子，不解地问：不够是吧，小柱子，再给钱！”
　　“三小姐，我……我……”小柱子又开始结巴起来。
　　“三小姐，一块银元买完他这摊上所有的都够了。”喜儿接话道：“是不是，二少爷？”没等沈若飞点头，灰衫男子也连连说是的，只是小人是小本生意，找不开少爷和小姐给的一块银元。
　　原来如此！若雨道：“没关系，那些多的钱算是给你的，不用找了，你再送两串糖葫芦吧！”
　　灰衫男子忙着打揖，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小姐，谢谢少爷。”接着，又递过来两串，喜儿接了过来拿在手上，一脸无柰：“三小姐，我们吃得完吗？”“小柱子和二哥一人一份，不就解决了？”若雨自是知道他们俩是不爱吃这的，可没有办法，带回家不就让二太太知道在外面乱吃不干净的东西了，又是一番唠叨。
　　开车吧，若飞示意小柱子，小柱子打了方向盘，车子又继续行驶。看着若雨调皮地咬着糖葫芦，自己和小柱子也跟着陪吃，若飞心想：这个小妹还是没长大！
　　车子开到督军府门前，早有警卫打开大门，兄妹俩说着笑着走进去。
　　“二少爷，三小姐回来了。”管家方叔急急地迎了出来。
　　“方叔，我们回来了。”若飞和若雨应道。
　　“二少爷，老爷正找你商量事儿，刚才电话打过营中去，那边回电话说你己在回来路上了。”
　　“哦，老爷在书房吧，我回屋换了衣服马上就过去。”沈若飞应道。
　　“二哥，是想见二嫂了吧。”若雨笑着。
　　沈若飞揪了揪她的鼻子：你这小鬼精。
　　“就是嘛。方叔，你也不帮我，二哥他欺负我。”若雨故意装着受委屈的模样，眼里却闪着狡黠的一丝笑容，越发显得可爱俏丽。
　　“谁敢欺负我们家三小姐，我找他算帐去！隔着老远，我就听到三妹的笑声了。”大少奶奶梅韵带看丫环媽红笑着一前一后地走过来。
　　“见过大少奶奶。”喜儿忙着躬身道。
　　“大嫂，我和二哥闹着玩呢？”若雨也笑着道。
　　“大嫂。”见大嫂过来，若飞打了招呼后，就匆匆离去，大少奶奶冲着他远去的背影说了句：“我刚来，二弟就走，我还有事儿和你说呢！”
　　“老爷有急事找二少爷。”方叔应道。
　　见管家方叔在，大少奶奶吩咐道：“方叔，这不大少爷一直在外面忙着生意，小姨奶奶又月份重了，大太太让找几个利索的丫头和婆子来侍候，你是知道的，我们院子里人手早就不够用，我正寻思着从外面找几个过来”。大少奶奶嘴里说着，眼里堆着笑，心里却暗暗骂沈大少爷又去外面风流偷腥去了，还给老娘找些不痛快看小妖精整天挺着肚子在自己面前摇来晃去。
　　方叔道：“回大少奶奶，大少爷已安排了王妈过来侍候，我再派一个小丫头过去。”
　　“哪个王妈？”督军府里好像没听说这个人，大少奶奶迟疑了下不禁追问道。
　　“在上海原先侍候过小姨奶奶的，大少爷让她过来侍候。”方叔如实回道。这倒好了，知心的人早就找来了，就老娘还瞎操这份心，大少奶奶心里越发恨了起来，表面还是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那行，再派一个小丫头过去，人手不够的话，我叫嫣红也过去帮忙。”说罢，和若雨又说笑起来。
　　这边暖香阁，小桃红懒懒地伸了个腰：“王妈，王妈……”
　　“来了，来了。”王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鲜鸡汤进来。
　　“又是鸡汤啊。”小桃红闻着鸡汤就头疼：“王妈，你看我都胖成什么样了。”只见旗袍下隆起的腹部越发明显，一边说着话，一边被王妈扶着来到桌子旁坐下。
　　“小姨奶奶，这孕妇多喝鸡汤对身体好，小少爷才长得快，发育得好，生下来更是白白胖胖的。”王妈劝道。小桃红美滋滋地听着，似乎看见自己生下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少爷，大少爷开心地抱着孩子，自己坐上了大少奶奶的位置，那个大少奶奶梅韵还敢和自己平起平坐？
　　想到这，美美地用汤匙喝了几口鸡汤。
　　小桃红喝了几口后放在桌上，对王妈说:“王妈，你也来了有些时日了吧，我也一直听大太太吩咐静养，今天天气不错，心情特别好，你陪我去园中走走吧。”
　　王妈应声是。
　　另有小丫头进来收了餐具。　　
　　虽是暮秋，园中还是生机盎然,蓊郁浓密，林荫成行，清新自然，无比的幽静和幽深，二少奶奶柳素青素喜清静，就一个人来园中赏景，也没让珠儿跟随，府中丫头众多，珠儿也和筱云、春月、秋菊都合得来，就让她找姐妹们玩乐去了。自从二少爷去了军中，事务缠身，虽两人感情越发深厚，但还是聚少离多。一阵秋风，吹起树上几片桔叶，柳素青忽地想起一首秋日恋歌，轻吟起来：
　　霜染桐枝华欲尽，叶黄飞落苦离分。
　　落飞声里相思诉，沉梦红尘对露呻。
　　吟罢，想着自然界里万物更替，自有规律，红尘里又何尝不一样？
　　正感叹着，听见前面院子有闹哄哄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老妈子的求救声，寻声音过去，见有人急匆匆地走来，另有一人从假山后面走出，两人在窃窃私语，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少奶奶和嫣红，因隔着远，也没听清两人说什么。
　　素青听到有人呼救声越来越急促：“不好了，快来人啊，小姨奶奶摔倒了，流了好多血，救命，救命啊!”
　　园中菊黄遍野，小姨奶奶正倒在地下，地下流了一滩血，素青赶到时，王妈已吓得手足无措，小桃红见是二少奶奶第一个赶来，说了句：“这地滑……救我……救……救……”指了指腹部，就晕了过去。
　　“王妈，快去前厅叫人，”柳素青赶忙掐住小桃红的人中，王妈连说是，慌忙边喊叫边去叫人。
　　“哟，这是怎么了？”大少奶奶看跌倒在地的小桃红脚下一滩血，人也昏过去了，见柳素青裙下也沾了血迹，抑制不住窃喜：“二少奶奶，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倒小姨奶奶了？这些侍候的人呢，一个个都去偷懒去了？看大少爷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大少奶奶，您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家小姐撞的小姨奶奶？”珠儿正和筱云她们几个一起玩，听见王妈的喊叫声，也都飞快地跑来了。
　　“你这小蹄子，怎么和我说话的？这里也没别人，不是二少奶奶，又是谁？”梅韵恼怒地一巴掌拍过去，刚到半空，就被柳素青捉住手腕：“大嫂，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大少奶奶见府中众人都陆续跑来，想想打二少奶奶房中的贴身丫珠也失了身份，暂时压下怒火不提。
　　郎中提着箱子在管家方叔的带领下急急地赶来！
　　“这个小姨奶奶，都交待过多少回了，要她在房中静养，可她倒好，偏偏还穿高跟鞋，还到处乱跑，烟花出身的女子，真是叫人不省心！老爷，你说这胎儿不知保不保得住？暖香阁门外，大太太急得来回走动，二太太双手合十，不停地捻着佛珠：“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你就别转来转去了，少说几句吧！”沈鹏沅劝道:郎中不是还没出来，先看下情况怎么说。”话刚一说完，郎中从里屋出来。
　　“怎么样？胎儿保得住吗？”大太太和沈鹏沅同时急切地问。
　　“禀督军和大太太，胎儿已经流了，是个成形的男孩子。可惜了。。。”郎中边说边摇摇头：“大人总算保住了一条命，幸尔二少奶奶先抢救及时，只是不能……”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大太太见郎中欲言又止。
　　“小姨奶奶跌得不轻，保住命就不错了，只是怕以后不能生养了。”
　　听着郎中说出这话，大少奶奶脸上掠过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阴笑，心想这就是小妖精和我作对的下场，你以为你能狐媚大少爷，怀孕了就眼里没我这正牌的大少奶奶了。啍！流掉了孩子，你一个烟花场所的舞女，拿什么和我争大少奶奶的位置？只是没想到二少奶奶柳素青看着温柔，弱不禁风，原来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若是让她也怀了孕，只怕老爷和大太太更是另眼相待了。
　　大太太听了这话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可怜了我的孙子！二太太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祷：“人没事就好，菩萨保佑!菩萨保估!”
　　沈鹏沅让管家方叔送郎中出去，方叔带郎中去帐房取了诊金。
　　众人各自回房，自有小丫环煎了药送过来。
　　“二少奶奶，您慢走。”王妈送出来。
　　“王妈，小姨奶奶要细心照料，你要多辛苦下。”柳素青叮嘱道。王妈连说是，做下人的一定会尽心侍候主子，请二少奶奶放心。
　　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又遭受不能生育的重创，不知小姨奶奶醒来，到底会怎样去面对？柳素青心里这样想着。
　　“小姐，你说这小姨奶奶好好地怎么摔倒了？”珠儿有点狐疑问素青：“王妈也说她陪在小姨奶奶身边，可大少奶奶怎么说是小姐撞的呢？”
　　珠儿这一说，素青倒想起刚才一幕情景，先是嫣红和大少奶奶在园内鬼鬼祟崇，然后才听见王妈呼救声，然后听到小姨奶奶说了那句“这地滑……”如果真是大少奶奶做的，真不敢想下去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珠儿见她发呆，好奇地问。
　　“大少奶奶可能误以为是我不小心撞倒的吧。”素青嘴里这么说着，心想这园子人多嘴杂，既使有什么怀疑的事，若没有证据的话，还是先不要和珠儿说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