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夕醉

　　坐在顾氏顶层的办公室里，顾衡浅看着助理拿来的广告策划案，紧皱着眉头。一眼扫过策划案上摄影师的名字，心狠狠地撕扯着，想要扬起嘴角，然而这么多年来好似早已忘记如何舒缓眉头。看着策划案上的题名，“如初安好，幸福稳稳”，还真是，讽刺。
　　若倾心相悦的两人天涯相隔，如初又要怎样安好，幸福又将如何稳稳地到来？而如今，是她安好着，还是他安好着呢？
　　晃晃这些年，沧海两隔，各自漂泊。
　　转念一想，亦安的温总是当真舍得让她回来，还是她已知晓了那件事情了？
　　程遇看着顾衡浅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中不禁又是一声叹息，看来这次依旧没有达到他家顾总的要求。
　　不过呢，即使眉头紧蹙，他家学长依旧是如此的赏心悦目，举手投足都是光彩照人。天生的贵胄，冷清的性格，俊雅的轮廓，难怪公司的女人们总是想和他套近乎，想要打听他家顾总的点滴。
　　可是啊，可惜了这一群花痴女，冷峻的建筑奇才除了对那冷冰冰的高楼建筑感兴趣外，其他的貌似还真不放在心上。
　　在Y国求学时，就没见过他家学长对那个女生笑过，即使是当时GE公司董事长的女儿，貌似他也没对人家有过一丝的笑意。
　　不禁一番胡思乱想，难道学长喜欢……
　　平时学长也只对陆学长和经常过来的辛中校会露出微笑，以及在他这个小学弟面前时会放缓那绷紧的俊脸，难道真如媒体所说，学长喜欢男人。
　　程遇赶快甩甩头，程遇啊，程遇，你跟着学长都已经五年了，怎么能这样想呢，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件事怎么忘了了呢？他家学长可是要订婚了，也许只对那从未谋面的顾氏总裁夫人感兴趣吧。
　　程遇呆呆地看着依旧眉头紧蹙的总裁，在建筑界，谁又不忌惮这位顾家四少呢，短短五年间，顾氏早已越居为N市最大的建筑公司，N市三分之二的建筑都是出自顾氏。
　　虽说顾家在军政界也是不容小觑，顾家老爷子今已隐退，但顾家长子顾国安G军区军长，次子顾国稳N市书记，小儿子也就是顾衡浅的父亲顾国和B军区军长，小一辈中除了顾衡浅以外都是军政两界的新星。
　　但是想想这些年，学长却是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过商海逆流，苦也罢，伤也罢，顾家于他不过是赐了顾字一姓。在他身边的这五年，回顾家大院也不过寥寥几次。
　　传说老板曾经也是N军区年纪最轻的少校，只是不知为何八年前突然离开部队，学了建筑，从了商。
　　程遇不禁感概，学长变幻莫测的人生可不是他可以猜测的，还是想想如何处理眼前这件头疼的事情吧，这已是这周第五个被毙的广告方案了。有时在想，是不是亦安传媒得罪过他家总裁。
　　他就纳闷了，学长都快订婚了，怎么还是眉头紧锁呢。程遇小心翼翼地看着顾衡浅，“顾总，你看这次的策划案怎么样呢？”
　　顾衡浅这才回过神来，“嗯，还不错，就按亦安的这个来吧。”拿过手边的钢笔签了字，递给程遇，“嗯，好了。程遇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办公室自导自演啊，”复又抬头看着愣愣的程遇，“出去吧。”
　　程遇纳闷了，学长这是怎么了，当真是喜怒无常了。原来一直在观察他啊，好囧。
　　或许顾衡浅都没有发现，在他看着程遇走出去时发窘的脸庞时，嘴角不经意间的上扬。
　　刚出来，程遇便被推广部的同事给围住了，“怎么样，怎么样。”
　　程遇得瑟着，用手比划着OK了。
　　与一墙的欢声笑语相比，办公室中弥漫着满满的孤寂，拿出手边柜子中的照片，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照片上言笑晏晏的人儿，八年了，你，终于是回来了吗？
　　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仔细斟酌，会发现照片中蹁跹少年的俊朗轮廓，与今日冷意拂面的男人有着满满的相似，只是身上少了那时的浓浓暖意。
　　少年一脸宠溺地看着身边的女孩，温雅别致，笑意四射。女孩翘着高高的马尾，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回想那些青草蔓蔓、纸鸢飞舞的日子里，阳光四溢，发尾跳跃；回念那些单车呼呼而过的时光里，笑容肆意，裙摆飘扬。
　　顾衡浅苦涩地闭上了精致的双眼，微微颤抖着的睫毛，泄露了他此时心中情潮的涌动，是时光辜负了他们，还是他与她错待了年少。
　　追寻着谁的足迹，挂念着谁的掌心，是在谁的回忆里演绎着谁的年华，又是谁眼中的星光打碎了谁一世的温柔。
　　青春好似手中流沙，紧紧去握住，想抓住分分秒秒。历经沧桑，慢慢摊开手掌才发现，掌心中剩下的，只是条条纵横的纹路，年少的时光还是迷失在岁月交错的拐角里。
　　而他的女孩，是否只能藏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束在心中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盏中，望而成殇。
　　看着照片上言笑晏晏的人儿，顾衡浅最终还是莫名地笑了，眼中显现久违的幸福。
　　在门外的辛琛一脸调侃地走了进来，“果然是一顾倾人城啊！我都要被顾总的笑容给融化了。”
　　顾衡浅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了抽屉里，辛琛眼睛扫过照片的尾角，便已明了。看来他是已经知道那个人回来了，不禁低头笑着，或许这世上也只有那个记忆中的人儿才能让顾衡浅这八年来的冰脸瞬间融化。
　　在岁月轮回的转角，在时光深处的路口，他们怀念的依然是最初的人儿，清爽，纯净。
　　唤醒沉睡的记忆，看一看那个在旧日里，淡然过往的人儿，眉眼弯弯的人儿，狡黠灵动的人儿。
　　也好，也好，结局本应如此，只不过是岁月与他们捉了几年的迷藏而已。历经沧桑，他们所剩的，也不过是片羽时光中的一分一秒的陪伴了。
　　“你不会是到我办公室发呆的吧？”顾衡浅走到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对面低着头发呆的辛琛。
　　辛琛笑着走了过来，“我部队虽没有你的公司忙，但怎么说我也是个中校，还没有那么清闲。”
　　顾衡浅让秘书送来了茶，倒了一杯递了过去，“不是说快演习了吗，怎么出来了。”
　　辛琛喝着水，“是快军演了，明天就走，我昨天去姑妈家了。”放下水杯，看着对面的顾衡浅。
　　“哦，辛姑姑最近还好吗？”顾衡浅貌似不经意地把玩着杯子，但眼中的那一丝闪烁还是被辛琛扑捉到了。
　　“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她回来了。”辛琛看着顾衡浅认真地说。
　　顾衡浅心中百转千回，刹那晃动，原来真的回来了。无奈地看着辛琛，苦笑着，“哦，是吗？”
　　或许，只有在一路相伴的男人身旁，他才能放下那不动声色的冷峻面具。
　　辛琛极其认真地看着对面一脸落寞的好友，“可是衡浅，你和周适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订婚了呢？”
　　即使这些年，他们好似忘记了年少时的滴滴点点，忘记了那个笑容熠熠的女孩，一板一眼的过着各自的生活。
　　可是，他们却又心照不宣地在等着那个肆意女孩的归来。即使归期不定，心中却坚信着，终会归来。
　　顾衡浅把杯子放下，“顺其自然呗，再过几个月就32岁了，不免家里催得紧。你也知道走这条路家里本来就不同意，既然老爷子想让我早些成家，那就做件让爷爷高兴的事。”
　　是吗？顾衡浅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高楼林立的N市，早已不是年少时的模样，不禁自己都会疑问，他是真的要忘记他的女孩了吗？
　　那她呢？重新站在这片长大的土地上，身边是否依旧是那个揽她入怀的男人？
　　辛琛有些意兴阑珊的开口，“你与我也要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吗？你也知道周家小姐和顾三哥的事情，你说你这是让顾爷爷高兴吗？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别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反正她已经回来了。”辛琛走到他身边意味深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旁，“我只希望你们好好的。”
　　顾衡浅看着对面的一身军绿色，儿时的莽撞少年都已长大，而他与女孩嬉戏打闹的画面却常常浮现在脑海中，好似他依旧妄为，而她依旧在身边。
　　“阿琛，八年了，我怕她早已忘了还有一个我。可是八年了，人生还有几个八年可以等待。我想，孤注一掷，试一试，她是否依旧不愿回到我的身边。”
　　辛琛看着面前一脸悲戚而又坚决的顾衡浅，“衡浅，我说我相信小易，相信那些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岁月。她一定记得，一定。”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好了，我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安排。”
　　顾衡浅看着转身的辛琛，“阿琛，一起回易园吃晚饭啊，杨奶奶一直念着你呢。”
　　辛琛挥了挥手，“我也想杨奶奶的红烧肉了，可是爷爷耳提命面地让我回趟大院，你都被逼着结婚了，我难道会轻松吗？走了，下次吧。”
　　辛琛微笑着推门而去，下次吧，下次让易园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易园，那个女孩巧笑嫣然地站在门前等着他们。
　　顾衡浅看着离去的背影，浅笑着，不管何时，年少时光里的三人行，总是那么美。即使他们在岁月的洗礼中，早已褪去了年少的稚嫩。
　　可在这个世上谁又真的没心没肺，百毒不侵呢，不过是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或是唏嘘不已，或是静笑不语。
　　他们予岁月什么样的模样，时光便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反馈于他们。不过是岁月荡口的一个又一个的今朝漫过往昔，长成凡尘俗世的模样。
　　越过疼痛，穿过时空，那时的流光岁月，一直照亮着这些年灰暗的前行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