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官司打到不输不赢

　　马倩楠的话正好让许芬听到了，这像麦芒一样刺疼了她。许芬这回忍住了，没和马倩楠计较，她毕竟不懂业务，但她暗下决心，想这一次一定要当上官，当然我不会到业务室当官，官的岗位有的是。
　　李春成开车送俞总经理回家，俞伯民说：“这次生意谈得很好。”“你如果不用夏雨霏，还用吴小卉，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好的结果？”李春成问，他感觉俞伯民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侯，也就是说他又回到了夏雨霏身边。他以前的猜测没错，他还是喜欢夏雨霏，但他为什么假意接触吴小卉他认为这是个不解之谜。
　　吴小卉的担心是多余的，凭谄媚阿姨他们那两下，并未看出破绽。她悬着的心又放下了，心里直念佛，想以后可不敢再做假账了。
　　陈副总经理为许芬的丈夫争取到“福原乐花园”四栋楼的承包权，许芬夫妇千恩万谢。许芬自从陈明学当上副总经理，与他认识以来，在他身上花了不少本钱，先是帮他装修房子只收了他一半工钱，自己贴上四万，后来多次送礼花了三万多。他老婆调动工作时送了两万多前前后后也下不来十万块钱。反正羊毛必须出在羊身上，还得从工程上挣回来。
　　这个“福原乐花园”工程的总指挥是陈明学副总经理，副总指挥是夏雨霏，这是俞伯民有意安排，他想让夏雨霏帮他看住陈明学，他自己不想当这个总指挥，他有他的处世策略。夏雨霏一星期大约有三四天待在指挥室，其余时间待在业务部。
　　许芬丈夫吴彪那里刚开工，吴彪对许芬说：“把工程要下来了，这是好事一大桩，下面还得供奉一群鬼。什么建委的、质监站的、开发公司的。施工的时侯，质监站的来检查都是在上午十一点，下午四、五点来，到工地转转，闲聊一会就该吃饭了。这饭肯定得我请。”许芬说：“世道就这样，你也不用跟我发牢骚，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前几年这些人，你给他个三百五百的，他挺高兴说不定不吃饭就走了，有时来要几吨水泥，有时又来要点装修材料什么的。这些从那里出？没办法吴彪就得在偷工减料上下点功夫，自己进点便宜砖，便宜钢筋什么的，想点歪点子，砂浆标号低一点。
　　现在不行了，发展到要给两三千，四五千，他们越来越难伺侯。要想工程顺利，各路神仙都要伺侯好。现在他们不仅要钱、要吃、还要嫖。得给他们找小姐，有时是“三陪”小姐，他们需要色相服务。他们需要宣泄，在“三陪”或暗娼面前无所顾忌打情骂俏，让她们陪他一起说下流话，不需要尊重对方，他们这是一种放松。说完粗话他们要跳舞，需要进行按摩。他们又要唱歌，所以现在他们都能歌善舞。
　　陈明学副总经理为了不使他们偷工减料，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成立了一个材料部，市里一家私人楼板厂老板不知通过谁，给陈明学副总经理送了礼，就挤了进来。他出厂的楼板钢筋都不合格，这家厂子跟市里的一个电焊公司联合，把废旧钢筋焊接起来，供他们用来做楼板。这种楼板跟木板比好不到哪儿去，一块露出的钢筋让吴彪一下子就掰断了。
　　偏偏质检站仅有的一个负责任的孙工来检查，孙工是对他们工程要求最严的一个人，他规定一系列制度，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吴彪承建的楼房起主体，上楼板的时侯孙工来了。吴彪早就看见楼板有窟窿,但这是甲方提供的施工材料,他们怎能不用？孙工发现楼板有窟窿，忙叫停下来，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吴彪装傻地说：“不知道啊！材料是陈明学副总经理提供的。”孙工检查地上堆的楼板，各式各样的大小窟窿都有。再看别的承包工地都是一样，孙工果断地命令停工。他们只好用吊车将楼板吊下来，“这样的楼板根本没法用，可我们有什么办法？”一个项目经理说。孙工说：“那也得停下来。”“这是开发公司的事，误工谁负责？”另一个人问，孙工不搭理独自走了。
　　质监站一边下令停工，一边通知材料厂对材料自我检查。陈明学知道了这件事，就去材料厂诘问，楼板厂王老板当下请陈明学吃饭，开车跑了很远，找一个地方吃全驴宴。
　　“王老板，现在全国不断有塌楼事件，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这一出弄的我心里七上八下，这个工程要是毁在我手里，你难道有脸面？”陈明学不得不拉下脸来说。
　　材料厂老板陪笑脸说好话，“对不起！陈副总经理，我要全面检查一定按要求办。”王老板这么说，陈明学就有些放松，他想王老板即表态坚决，事情肯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一个人要知足，他的胃口开得太大，过于贪心。王老板给陈明学敬酒，拿出两万元塞给陈明学，陈明学现在不敢收他的钱，怕他楼板不合格。
　　“我这个人认为，只要人家送礼是情愿的，我又能帮别人办事，我为什么不收？如果别人能帮我办事，我心甘情愿送礼。秦朝就有纳粟拜爵的规定了，到了清代实行纳捐制度，那是做官的捷径，就是慈禧太后也常赏她喜欢的大臣一个补缺，叫他挣些钱。拿着，我又不告你。”王老板硬塞过去。
　　“说那些纳捐款项是为了军需、河工、赈灾和营田的需要，其实大部分都进了贪官的腰包。”陈明学收下钱说。“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假如干部都很听话、勤勉、俸公，那就没有贪官，人民和国家省多少心？”王老板还说得一本正经。
　　酒后王老板安排小姐过来邀陈明学跳舞，别看这里不是繁华地段，中国夜总会还是比较豪华的。跳完一曲陈明学坐下来品茶听音乐，一个小姐坐入他旁边，他那双眼睛略带抑郁与期待，“我能和你认识吗？”她轻幽地说。“怎么不能，咱们这不就认识了。”他们就这样一起喝茶、跳舞、聊天，一直到深夜。最后他们相互报了姓名，她说她叫宇爱，陈明学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名片。相识确实是一种缘分，陈明学开车回去的时侯想。
　　王老板想拿钱把质监站摆平，没想到不灵，主要是孙工不买账，非要坚持他的原则。王老板想这个孙工真算得上是漏网之鱼，这年头还有棒打送礼的。王老板又要打官司，关系以前就疏通好了的，法官也已被他收买。
　　过了几天，材料还是不合格，仍然停工。又过两天出怪事了，楼板厂老板在所在法院起诉质监站，诬告质监站非法执法，给他们厂造成几十万元损失，并要求赔偿所受损失五十万元。质监站明理执法，反而输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家楼板厂王老板因为经常在这里打官司，所以跟法官混得很熟。法官只管创收，谁输谁赢都可以拿创收费。他们对权术没有停留在“本本”上，而是学以致用，改革开放以来由于法制建设相对滞后，诡计可以在法律下行事。
　　夏雨霏去工地了解情况，她看到那些楼板真是漏洞百出，一些修补过的，也是高低不平，她让吴彪砸碎一块楼板，里面的钢筋根本就不合格，就去向俞伯民汇报。俞伯民让李春成去查一下这楼板厂王老板的底细。李春成现在是总公司保安部部长。
　　质监站与跨国经济合作公司总经理俞伯民联手又将官司扭转过来，当时俞伯民联合质检站，找了市委一个朋友帮忙，才把官司扭转过来。
　　楼板厂老板一急之下，扬言要给孙工颜色看，又威胁孙工和陈明学要告他们受贿，要整治他们，孙工觉得自己人正不怕椅子歪，没想到楼板厂老板是个痞子似的人物，他指派一人证明孙工索贿，此人证明他和王老板请孙工吃饭,孙工在酒桌上提出要三万元好处费,王老板当即给他三万元，是他亲眼所见。
　　纪检委找孙工谈话，孙工说是诬告，如果我收了王老板的钱，我就不会说楼板不合格，那样我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楼房不塌我不会管，纪检委书记觉得孙工说得有理，就告戒他以后上下班注意安全。王老板威胁陈明学，如果事情没有转机，他要告他受贿，陈明学因为确实收了楼板厂老板的钱心里着实慌张。前两天是王老板请他吃饭，话尽挑好的说，现在轮到他请王老板吃饭，话尽挑好的说。陈明学说：“王老板不要着急，事在人为，我会尽快疏通关系，把事情摆平。”他加紧四处活动，找到他的一个表哥，在市委当处长，不想他运气好，他表哥托人送礼找到副市长，打通了门路，这样法院也不说谁输谁赢，官司打了一年。楼板厂老板还不放过孙工，先是派人跟踪他，后来给他发短信，要他注意不要在路上出车祸。质监站有人提醒他不要再骑那辆破自行车啦！孙工不听，照样骑着破自行车上工地。那天下着小雨，当他来到离质检站不远处的外贸大厦时，两个陌生男人突然骑着自行车朝他猛冲过来，把他撞倒在地，接着又对他施以拳脚，一人从车筐中拿起铁棍朝他猛砸，孙工用左臂一挡，当即骨折。他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狠心的王老板又托关系将孙工调离。
　　楼板厂还是敷衍，将楼板修修补补又送来，吴彪他们还要对楼板进行修补，费工费料。一天市建委主任跑来，跟他们说你们别给我塌楼就好。这一段刚好有新闻报道塌楼的事情。吴彪又对他老婆说，“人坑人，我自己说得损点，干我们这一行的好人少点。”许芬就说：“干好你自己的，按建委主任说得不塌楼。”吴彪就嘿嘿地笑。跨国经济合作公司开发的“福原乐花园”在一年后竣工，那个官司也不了了之。吴彪又对他老婆说：“谢天谢地，楼没有塌。”许芬说：“人家楼板厂老板像你胆子这么小，也挣不了那么多钱。”“钱！钱!这老婆就知道往钱看。”吴彪笑说。
　　许芬知道陈明学肯定收了楼板厂老板的钱，就请陈明学吃饭，对他说：“‘福原乐花园’工程是一块大肥肉，整个小区的各种管道系统施工材料，咱们得自己掌控。”她靠近他耳边又说：“这里面油水可大啦！”陈明学一听频频点头，想了一下说：“这个事只能交给吴彪，交给他我才放心。”许芬听了心中狂喜，这要是接下来，可比盖那四栋楼挣钱多的多。她当下就思量，怎么分成给他。“让吴彪承接好，到时侯我们所得六、四分成，我六你四，你看怎么样？”陈明学答应说：“好！”
　　从这开始许芬就想尽各种办法接近中建公司老总祝若宾，凡有祝若宾出现的场合，许芬都会想办法打进去。
　　许芬又嘱咐陈明学注意夏雨霏，她说：“小夏肯定是俞伯民特意安排在这监视你的，你一定要小心为妙。”陈明学表示：“我明白俞总经理的用意，我会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