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上睡觉时，李晶看着郑小晴欲言又止。她对朱喜云态度的转变，有很多疑虑。
　　郑小晴看出了她有话要说：“姐，你想说什么？”
　　李晶：“我有点糊涂了，朱喜云怎么想起来让你当广播员呢。那天讨论烧窑的事，我看她对你挺记恨的。”
　　郑小晴：“是王一林向朱书记求的情。”
　　李晶：“难怪呀，谁都以为她要用王一萍。可见王一林对你很不一般，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郑小晴：“我也觉得他对我有点特殊，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李晶：“要真是想多了就好了，就怕咱们的猜测是真的。到时候你要是拒绝他，可就把他得罪了。”
　　郑小晴：“我不会说伤害他的话，即使不搞对象，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李晶见郑小晴这么单纯，心里很替她着急：“没那么简单，只要拒绝就会伤他。最要命的是，伤了他也就得罪了朱喜云，到时候新账旧账一块算，她会狠狠地报复你。”
　　郑小晴很紧张：“姐姐，那怎么办呀？”
　　李晶：“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郑小晴到大队广播站两个星期了，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工作。每天三次播音的间隙，她就骑着大队那台旧自行车，到各个生产队去采访。回来后把那些好人好事写成一篇篇通讯报道，在麦克里播出去。
　　写文章可是她的拿手活，从小学一年级到文革时，她都是学校里大队学习委员。她的作文，经常被老师给同学们当作范文。写这样简单的通讯报道，是件很容易的事。
　　每一个被她采访后表扬的集体和个人，都非常高兴，因为能在每家每户的喇叭里出出名，是一件很光彩很露脸的事。
　　小小的广播站，被她管理得有声有色。她写的稿子还被选送到区广播站好几篇，连乡领导都打来电话表扬了她。
　　
　　晚饭后王一林来了，他满身酒气带着深深的醉意，和王罗锅在大队的办公室里聊天。这是郑小晴到大队后第一次见到他。她在放唱片的间隙，出来到办公室和他打招呼。她顺便看了一眼大门外，李晶回家吃饭还没回来，院子里就他们三个人。
　　王一林看见郑小晴眼前一亮，眉毛都笑了。他笑呵呵地说：“祝贺你啊，把广播站弄得这么好。你的声音太美了，软软的甜甜的……为你高兴！”
　　被他一夸郑小晴有点害羞了：“谢谢，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当上广播员呢？真心感谢你。”
　　王一林说：“真想谢啊？要是真想谢就让我参观一下广播室怎么样？你的门上可贴着闲人免进呢。”
　　郑小晴说：“这太容易了，这个闲人不包括你，请吧。”
　　王一林对王罗锅说：“三爷爷，我去广播室看一眼就过来。”
　　王罗锅摆摆手说：“去吧去吧，我也该到院子里转一圈了。”说完话就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郑小晴把王一林让进广播室，王一林随手插上了门上的插销。小晴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插上门，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热呼呼的嘴唇吻住了她。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环住，身不由己动弹不得。她用力地挣扎着，想摆脱他。怎奈他像困兽一样疯狂，她的努力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的眼里流着泪，用眼神祈求他放开自己。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理智，酒精刺激着异常活跃的神经，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被欲火燃烧着，他要占有她！
　　他抱着她往墙角移动，她的身子用力地下坠，往相反的反方向使劲。就在俩个人难分难解地撕扯时，门外传来李晶和王罗锅说话的声音。
　　王一林猛然清醒，他迅速地放开她，轻声对她说：“对不起，我，我太喜欢你，刚才失控了。别对李晶说行吗？”他拉开了广播室门上的插销，快步走了出去。
　　郑小晴擦擦眼泪，整理好衣服，稳了稳情绪。她还没从恐慌中解脱出来，但是决定不对别人说。因为王一林对自己有恩，她不想让人说她忘恩负义。
　　李晶走进来问她：“王一林急急忙忙从这出去，好像不太高兴，你们怎么了？”
　　郑小晴摇摇头说：“没怎么，他……他有急事就走了。”她不会说谎，李晶已经感觉到不会那么简单。但她看郑小晴吞吞吐吐地不愿启齿，也就不好多问，笑笑点了点头。
　　
　　王一林躺在自家的炕上，眼睛盯着房梁，心里很后悔刚才的举动。
　　自从郑小晴到了大队后，他每天晚上都想以看三爷爷为借口去看看她，但是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去。他知道只要见到了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免不了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来。他原想留给她一些好印象，经过一段时间的正常交往后，再让朱喜云跟她提亲，那时她应该不会拒绝。
　　谁想到今天父亲过生日，晚上杀了一只鸡。父亲喝酒时给他也倒了一杯六十度的老白干。他平时滴酒不沾，就推辞了。
　　刘丽梅笑嘻嘻地劝他：“大哥，你就喝点吧，老爷们喝酒可来派了。”
　　听刘丽梅一说，他就更不想喝了。不耐烦地呛了她一句：“不喝。”
　　这时墙上的喇叭里传出郑小晴的声音：“贫下中农同志们社员同志们，现在播送本站的通讯报道《治病救人送温暖，赤脚医生谱新篇》。女儿河大队的赤脚医生王一林同志，用饱满的革命热情和真挚的无产阶级革命感情，全心全意地为广大贫下中农服务……”
　　王一萍用手扒拉王一林：“哥，快听，这是表扬你呢。”
　　王中医：“你的大嗓门一嚷嚷，谁也别想听了。”
　　王母很认真地：“都别吱声了，悄么声地听着。”
　　全家人都不说话了，屏住呼吸听着
　　王一林：“爹，把酒瓶递给我，我也喝口。”
　　刘丽梅瞪了王一林一眼：“哼，刚才还说不喝呢，一听见狐狸精的声，又说喝了。”
　　王一林也瞪了她一眼：“我喝不喝关你什么事，无聊！”
　　刘丽梅抓着一个大鸡腿，塞进嘴里咬下一大口，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别让那个……骚货把魂儿勾走了！”
　　王一林不再理会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老白干：“爹，今个心里高兴，咱爷俩干一个。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王中医和王一林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
　　王一林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把剩下的瓶底酒倒进父亲的杯里。
　　王中医吧嗒了一下嘴：“没想到这个小闺女还挺有本事。”
　　王一林一脸得意：“是啊，像她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在黑石乡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王一萍：“哎呦，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哥的眼里，郑小晴把西施都比下去了。”
　　王一林：“别瞎说，满口胡说八道。”
　　刘丽梅一撇嘴：“狗屁西施，就是个破鞋！”
　　王母不高兴了：“闺女呀，红口白牙的可不兴这么糟蹋人。人家也没抱你家孩子下井，你为啥总和她过不去。”
　　刘丽梅：“她本来就是个破鞋……”
　　王一林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住嘴！不许你随便损害她的人格！她比你强百倍，你连她的脚趾头都不如！”
　　王一林的话很伤刘丽梅的自尊。她把啃完的鸡腿骨头重重地摔在桌上，起身哭着跑出去。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在里面插上了插销。坐在炕沿上，委屈地哭着。
　　她对郑小晴的恨，因为王一林对她的冷落和轻蔑，不断地加深。她无法排遣心里的仇恨情绪，就走到桌子前拿来一本书。
　　重新坐下后气呼呼地把书撕成了一条条的纸条。还觉得不解气，又把纸条塞进嘴里使劲嚼着。然后用力地把嘴里的纸吐了出来，用胳膊擦擦眼泪。恶狠狠地骂着：“呸！呸！郑小晴，你这个贱货！你抢走了我喜欢的男人，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王一萍看见刘丽梅哭着出去，心里有些不过意，就埋怨哥哥：“哥，你这么说话多让人下不来台呀！”
　　王一林很生气地：“我就讨厌她那副不知好歹的嘴脸，也不搬快豆饼照照自己。”
　　王母：“俺看这个胖姑娘有点不对劲儿，她怎么和广播员那么大的仇口呢？”
　　王一萍：“娘，你也看出来了？可不是吗，她喜欢我哥，我哥喜欢广播员。所以她就恨郑小晴。”
　　这话让王母很高兴，儿子终于喜欢一个闺女了：“一林，是真的吗？”
　　王一林假装不高兴：“娘，别听一萍瞎说，都是没有影的事儿。”其实看见家人这么喜欢郑小晴，他心里非常高兴。
　　王一林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又从厨房里拿来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王中医从没见过儿子喝过这么多酒，不免有些担心：“一林，别再喝了，老白干后劲儿大，你喝六两多了。”
　　王一林已经醉了：“没事儿……心里高兴……没听见郑小晴在夸我吗？”
　　王母也看出他醉了：“一林，别喝了，回屋歇着去吧。”
　　王一林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我就是想喝酒……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你们别拦着我。”
　　王一萍：“哥，我送你回屋吧。”
　　王一林摆摆手，晃晃悠悠地走出门去。
　　辣辣的烈酒在肚里，浑身热的火烧火燎，连想都没想就来到大队。他一分钟都等不了了，想马上见到郑小晴。
　　当他把郑小晴柔软温热的身体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的心跳仿佛停止了，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只有从她小嘴里呼出的甘甜的呼吸，顺着舌尖在自己的血管里弥漫……他的心醉了。那一刻他渴望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给她，在她的身体里肆意地宣泄，和她身心缠绕水乳交融。
　　一时的冲动，毁了苦心做好的计划，她一定很恨自己，不会接受自己的感情了。想到这里，王一林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