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郑小晴连续在王一林那儿针灸了六天，腿基本上好了，就是走路还不能快走。王一林说最后扎一次就会痊愈。
　　这几天和第一天一样，都是先按摩后针灸。王一林什么过格的话也没说过，就是按摩的时间很长。小晴的腿有了一些知觉时，觉得他的手软软的在自己的肌肤上揉搓着，就像在抚摸。她心里想按摩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吧，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因为不听使唤的右腿确实好了。反正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就是没法说明白。
　　王一林这些天心里一直在憧憬着，和她在一起的场景。但他不敢贸然的捅破这层窗户纸，怕遭到她拒绝。他决定先不说，要为她做点实事，让她感激自己，最好也能爱上自己，这样成功的把握才会大。
　　朱喜云的承诺给了他希望，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急不急，好饭不怕晚。”
　　
　　郑小晴吃过早饭从李晶家里出来，一想到今天最后一次针灸，明天可以上工了，脸上就有了笑容。她很喜欢琢磨李嫂她们，和她们在一起干活虽然辛苦但很快乐。
　　郑小晴在去王一林诊所的路上，遇到几个行人，他们不仅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还声音很大的议论着。
　　“看着挺本分的闺女，咋能干出那么粑粑事儿呢……俺不信。”
　　“你还别不信，哪个养汉老婆脸上挂晃了？”
　　她转过身，看见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纸，对她指指点点。
　　几个行人看见她回头，急忙转过头走开。
　　郑小晴有些不安的用手抓着衣角，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刚才那些人是在说她。
　　一群孩子手里拿着小字报跑过来，跟在她身后边走边喊：“烂菜花，小破鞋；苏青山的小老婆！”
　　郑小晴的脸变得惨白，慢慢转过身。
　　孩子丢下小字报，哄笑跑开。
　　她捡起小字报，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字迹似曾相识。
　　她实在想不出来，谁会这么恨她，用如此恶毒的手段伤害她。她无力的靠在一棵树上，小声地哭着。
　　有人拍拍她肩膀，她睁开眼睛看见王一萍站在面前。
　　王一萍歪着头看郑小晴的脸：“哎呦，小美女咋了，还掉猫崽了。”
　　郑小晴边哭边指着奔跑的孩子：“你听见他们骂我的话了吧？太难听了。”
　　王一萍：“是啊，这些孩子真是的，大人也不管教管教。”
　　郑小晴拿着小字报摇摇头：“孩子编不出来这些话……我才来几天，没得罪过谁呀！谁这么恨我呢？”
　　王一萍环视了一圈：“我本来不该告诉你，但是看你哭的太可怜了，就对你说了吧。你发誓要保密，对谁都不能说。”
　　郑小晴把右手举起来：“向毛主席发誓，对谁也不说。”
　　王一萍压低了声音：“这都是刘丽梅干的好事……”对着郑小晴耳语，“……你千万别把我给卖了啊！”
　　王一萍冲她笑笑转身走了。
　　郑小晴流着泪紧咬着嘴唇，站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原来是刘丽梅写的小字报，怪不得看着字体有些熟悉。她使劲想也想不明白，刘丽梅为什么这么做。在学校时她们的关系很一般，虽然没有过多的往来，但也没有什么过节。一块下乡了，小晴觉得俩个人应该成为互相帮助的朋友，因为同学毕竟比别人要亲。自己没什么地方得罪过她呀，究竟是为什么？
　　
　　王一林看见郑小晴的眼圈红红的进来，知道她刚刚哭过。他有些心疼，小心地问：“小晴，怎么不高兴了？能和我说说吗？”
　　这一问郑小晴的眼泪又止不住了，捂着脸抽抽泣泣的哭起来。
　　王一林心里明白她为什么难过。前两天他听一萍说过，刘丽梅说了很多关于她的闲话，一定是被她知道了。对这些话他根本就不相信，因为看她的性格和举止，怎么可能在学校和多个男生搞对象呢。
　　王一林决定把朱喜云让她做广播员的消息告诉她，让她高兴起来。
　　他让郑小晴坐下，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郑小晴同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队决定让你去做广播员，后天去上班！”
　　郑小晴没听明白他的话，怔怔的看着他：“王大夫，你说什么？”
　　王一林笑了：“郑小晴同学，大队决定让你去做广播员，后天去上班！”
　　郑小晴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你是说……大队让我去做广播员？”
　　王一林：“是啊。”
　　郑小晴摇摇头：“怎么可能呢？朱书记对我……那么好的事儿，怎么会落到我头上呢？”她刚要说朱喜云很恨她，但想起了他们是亲戚，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王一林知道她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大大方方地说：“我知道，朱书记对你可能有点误会。但现在没有了，对你印象还挺好的。”
　　朱书记对她印象挺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儿，看来建陶瓷厂的事儿有希望了！郑小晴非常感激他：“谢谢，一定是你帮我说好话了，对不对？”
　　王一林故意轻描淡写的：“本来也没什么，我们又是亲戚，说话比较随便一些。”
　　郑小晴感激的：“王大夫，你真是我的恩人，谢谢！”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给王一林鞠了一个躬。
　　王一林：“你这不是折杀我嘛，我不要你感谢，只要把我当成朋友就行了。”
　　郑小晴：“你当然是我的朋友，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吞吞吐吐的，“既然朱书记是你亲戚，我……还想求你一件事儿。”
　　王一林：“别说求，有事尽管说。”
　　郑小晴：“你能不能和朱书记说说，办陶瓷厂的事儿，这件事儿你听说了吧？”
　　王一林笑了：“不但听说了，我们还说到了这件事儿。”
　　郑小晴很紧张了：“朱书记怎么说？”
　　王一林：“八个字，时机一到，全力支持！”
　　郑小晴高兴地搓着两手：“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停住了手，不安地看着王一林，“时机一到？指的是什么？”
　　王一林的脸红了，故作神秘的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故意叉开话题，“来，做最后一次治疗，后天你就要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了。”
　　郑小晴点点头，王一林深情地看着她。
　　
　　就在郑小晴对王一林千恩万谢的时候，大队广播员的人选其实还没定下来，王一林得到的只不过是朱喜云的口头承诺。
　　但朱喜云在女儿河一直是说一不二的，既然答应了王一林，就不能让自己放空炮。可现在和以前有所不同，苏青山是一把手，他还不像老书记那样好摆弄，要想达到目的，她要耍点心眼儿。
　　她没主动找苏青山，而是端着一缸子水，边喝边和杨保管、李晶聊天，等着苏青山主动找她。
　　果然，苏青山从外回来，看见三个人都在，就说：“你们都在，咱们核计一下广播员的事儿。”
　　朱喜云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广播站都弄全乎了，是应该有个广播员了。俺看好了一个人，就是一队新来的知青郑小晴。”
　　她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全部蒙圈了。前几天对郑小晴还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棒子打死，现在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甜枣吃，太意外了。
　　杨保管吞吞吐吐的：“俺原来寻思你要用……王一萍呢。”
　　朱喜云一撇嘴：“俺哪有那么大的私心？广播员不是谁都能当的，一萍不行。”
　　李晶心里想，今天的日头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吃错药了？真是邪了门，她忽然极力替郑小晴说话。既然这样，俺就替小晴争取一下。
　　杨保管：“俺没有发言权，俺没听见过郑小晴说话。”
　　李晶：“同意朱书记的意见，俺也觉得郑小晴最适合，她说话的声儿老好听了。”
　　朱喜云对郑小晴态度的急转弯，让苏青山心里也犯嘀咕。但是他和李晶想的一样，不管朱喜云出于什么动机，对郑小晴来说都是好事儿，要全力成全。于是马上拍板：“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就这么定了，广播员用一队的郑小晴。”
　　
　　郑小晴很幸运，下乡一个多星期后就到大队当了广播员，这在知青里是很少见的。她知道这都是王一林帮的忙，心里对他的感激已经无以言表，认定他是个好人。
　　大队那排长房子的第一间就是广播室。里面有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一台刚刚买来的扩音器，旁边立着一只麦克。
　　郑小晴第一次坐在桌子前，对着麦克说出了：“贫下中农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女儿河大队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请听现代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段，《打虎上山》”这段话时，心里紧张得要命。因为苏书记、朱书记、杨保管和李晶，都在旁边看着呢。
　　当郑小晴那柔美清甜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她的声音能不能适合做广播员。虽然是大队广播站，也得说得过去才行。
　　朱喜云笑着拍拍郑小晴的肩膀说：“小声挺甜的，快赶上白糖水儿了!不赖不赖，我刺儿的！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啊。”她刚刚有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广播站最后一次播音晚上九点钟才结束，为了工作方便，郑小晴就住在紧挨着广播室的第二间房子里。朱喜云让李晶搬来和她做伴，这令小晴兴奋不已。
　　按道理应该让高锐来给郑小晴做伴儿，朱喜云这样做有她的打算。她觉得李晶是本地人，对郑小晴的照顾能方便一些。她已经把郑小晴看成是王一林的媳妇，怕她和高锐两个女知青出了什么问题。
　　晚上大队的人下班之前，来了一个打更的罗锅老头，他是王一林的远房爷爷。一队的更夫突然发病半身不遂，孙立鹏离开大队到一队打更了。人们走了之后，空旷的院子只有他们三个人。
　　郑小晴说：“姐姐，要是没有你做伴，我还真的不敢在这住。”
　　李晶笑嘻嘻地说：“傻丫头，怎么会没有我呢？我是狗皮膏药，你走到哪我粘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