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四章）5

　　李不让这几天总感觉心神不宁，如坐针毡般，种种不祥的预感时刻纠缠于他。这使得李不让开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了。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李不让恰恰应验了这句话。自从赶走向大山之后，他不但没有成功感，反而觉得心中非常空虚。同时，他总能感觉向大山无处不在似地，无论走到哪里总有种不安全感。
　　为了驱赶内心的恐惧，他每晚通宵达旦让山匪们轮流陪他喝酒，赌博，他认为白天是安全的，黑夜才是最可怕的。尽管如此，李不让丝毫没有放松对山寨的警戒，他得保证太平寨能完完整整地交到日本人手里；如果山寨得而复失，他李不让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过去的几天里，李不让先后找过冯继业两次，他希望冯继业与他联手打出一片天地。冯继业岂肯再上李不让的当！结果被冯继业臭骂了两次。李不让恼羞成怒，他说你不要不识时务，我不杀你是是因为念着昔日兄弟之情，如果让日本人来收拾你，你会感到生不如死。冯继业笑了，他说李不让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李不让反唇相讥，他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强抢民女，杀人越货。冯继业咒骂，说自己最起码不当汉奸，不出卖祖宗，你会不得好死。
　　李不让气得脸成猪肝色，自此再不过问冯继业生死。而是把精力放在对加太平寨的管控与防守，一面翘首以盼等待小阎王的消息。
　　
　　吕天赐自那次受到惊吓后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出门，但心中的阴影始终无法抹去，她也在等，等待向大山回山。吕坤更是怕女儿出事，整天寸步不离她左右。更准确地说，吕家父女已经没有了自由，因为李不让将他俩软禁了。吕坤不高兴了，天天嚷着要回家，吵得看守烦了就用枪吓唬吕坤。吕坤自知回家无望，他说有向大山在就好了。吕天赐何曾不也是这么认为，有向大山在，她可以自由地笑，自由地哭，甚至可以自由地闹。可是，向大山一去不复返。吕天赐在心里默默地喊：“向大山，你在哪里？”
　　缘分这东西真的很难说清楚，当初恨不得对你横刀饮血，今日却是望穿秋月。吕天赐对向大山的好感起源于他对她的尊重，当一个人被尊重的时候，她会很自然地想到对方的好，当这种好越聚越多时，爱就产生了。吕天赐对向大山的爱就像泉泉溪流逐渐培养起来的，而向大山对吕天赐的爱属于一见钟情。同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吕天赐的长相与他的前妻非常酷似。向大山的心因此复活了，然后用自己的真诚挽救了吕天赐行将枯败的心灵。但是，当两颗心就要发生碰撞时，命运之神突然对他俩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就在吕天赐心系伊人时，向大山正潜伏在寨门外两百米处。尽管一夜没有合眼，但向大山没有丝毫的倦意。他想了一夜，想的最多的当然是吕天赐的安危，他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到心爱女人身边，为她撑起一片天。他也想到了因为自己的鲁莽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困局；由此他想到了艾忠不遗余力的帮助。他甚至想到了夺回太平寨后将实现自己既定的去向，如此，他就想到了李不让。想到李不让的见利忘义和不仁不义，但他想不出该如何处置跟他多年的败类兄弟。
　　在向大山作思想斗争时，李不让正在睡梦中。李不让梦见自己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活现在德安府大街上驰骋，他还梦见田上秀夫亲自为他颁发委任状；他甚至梦到方原正低声下气讨好自己……“二当家、二当家……”这喊叫声犹如声声惊雷将李不让从美梦中惊醒。李不让气得从床上蹦起来，一脚把刚刚进门的探报踢翻。“叫、叫丧啊！”探报就势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二当家，我也不想吵醒您呐！可、可山寨外来了一群日本兵，我……”“什么？你再说一遍。”“山寨外来了一群鬼子。”“有多少人？”“不到二十人。”“什么！怎么就这么点人！”李不让不禁自言自语道。“二当家，您说什么？”探报没弄明白。李不让自觉失言，忙把眼一瞪：“那不是鬼子，是大当家回来了。”
　　李不让这么说难道他已经识破了艾忠计谋？并非如此，因为李不让一直瞒着大部分山匪他要投降日寇的阴谋。不是所有的山匪愿意听从李不让的支配，因为山匪中有向大山的人和冯继业的人，如果他们知道李不让要降敌，山寨非大乱不可。李不让的城府可不一般，他想先稳住人心，只要日军进了太平寨，纵然山匪们想组织那就由不得他们了。李不让早有打算，如有可能，他可以对那些坚决不愿投降的山匪大开杀戒，只有这样才算真正掌控了太平寨的主动权。如今听说日本人终于来了，心里免不了一阵狂喜。
　　探报还跪在地上发愣，他不明白山下的鬼子怎么突然就成了大当家。李不让气得又踹了他一脚，他说这是大当家为了迷惑敌人才打扮成小鬼子模样，目的是便于行动。李不让的解释探报信以为真，他问现在该怎么办？李不让又踹了他一脚，说你说该怎么办，大开寨门迎大当家回山啊！
　　李不让怎么也不会想到，山下一群日本兵正是艾忠一行，当李不让命令打开寨门的时候，他的末日也就到了。
　　艾忠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进入太平寨，但他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他首先控制山寨大门，以防情况突变时寨门会再次关闭。
　　山寨中突然出现一群日本兵，这让所有的山匪既吃惊又迷惑，但鬼子来了绝对没什么好事，不少山匪悄悄拉开架势准备与之一搏。但是，他们很快就被另外一批山匪包围起来，黑乎乎的枪口直接对准了他们。现场顿时一阵骚乱，日本“军曹”和“方原”站在一旁冷言观看，他们静观事态的发展，同时还要看看李不让怎样演完这场戏。
　　李不让先是给“军曹”和“方原”抛了个媚笑，随即一副凶相面对被围山匪。“吵什么吵，想造反不成？”
　　一名小头目站出来说：“二当家、没人想造反，我们只是不理解日本人怎么进了山寨？”
　　“让他们滚。”
　　“对、我们不欢迎小鬼子，让他们滚蛋。”
　　“滚……”
　　群情激昂，人心浮动。
　　“都给我闭嘴。”李不让突然拔出手枪，威胁说：“都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要是再胡言乱语，我毙了他。”李不让并非虚张声势，这些被围的山匪都是向大山和冯继业的心腹和亲随，他们依然成为李不让的心腹大患。如果今天不能降服他们，他李不让就很难约束山寨。所以说，李不让不会手软，杀一儆百，剪除异己就在今天了。
　　被围山匪中不乏有明智之人，他们早就对李不让起了疑心，大当家难返山寨这里面一定有隐情甚至是不可告人的阴谋，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这事与李不让有关，所以说，山匪们还不敢把李不让怎么样。况且，李不让怎么说也是他们的老大，真要惹怒了李不让，吃花生米的可能性很大。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李不让把胸一挺，说：“别把老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也是为你们好！日本人怎么啦，日本人能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钱花，有窑子可逛……人活在世上图的是什么？不就是逍遥快活嘛！不要听有些人瞎咧咧，日本人并不坏，他们今天来就是来帮助我们的……”
　　是傻子也听懂了，李不让要降敌。小头目冷笑道：“二当家，这么说你是要降日本人了？”
　　李不让叱骂道：“屁话、这怎么叫降？这叫投诚。”
　　小头目反驳道：“投诚？这跟投降没啥区别……二当家，您想做什么我们拦不住，要我们跟你一起当汉奸，我们办不到。”
　　“你他妈的，你骂谁是汉奸？你想找死是吧，好，老子成全你。”
　　李不让把子弹上膛，眼看小头目性命不保，一直缄默不言的“方原”突然说话了：“二当家，你这是何苦！兄弟们心里又疙瘩你可以慢慢解嘛！干嘛使枪弄刀的？”
　　李不让吃过方原的苦头，也知道方原折磨人的手段，他今天感到迷惑，方原什么时候学会慈悲了？但他还是露出一脸的笑走到“方原”跟前，点头哈腰道：“方司令，您有所不知，这帮家伙有时太放肆，不给点颜色他们看看就不会学坏了。方司令，您别管，你就等着看好戏得了。”
　　方原说着再次举枪对准小头目，只见“军曹”一声“八嘎”，把李不让惊了哆嗦。他只好收起枪，把腰弯的更低了。但李不让始终弄不明白，方原阻止他杀人，这小鬼子八嘎八嘎的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