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晚上，李晶和高锐郑小晴围坐在炕上说说笑笑，郑小晴手里捧着《青春之歌》。
　　郑小晴放下书问道：“书里的三个男人，卢嘉川，江华，余永泽，你们最喜欢谁？”
　　高锐羞答答的：“我……喜欢江华，和他在一起踏实。”
　　李晶笑了：“其实要说起过日子……俺觉得余永泽挺好，会疼人，顾家。小晴，你一定喜欢卢嘉川了？”
　　高锐：“对，小晴，你喜欢谁？”
　　郑小晴打个哈气，把书本合上：“答案今晚不说……明晚揭晓。”
　　高锐：“关键时刻还给掐了，”动手抓挠小晴，“快坦白，喜欢谁？”
　　李晶在旁边笑。
　　郑小晴咯咯笑着，躲避着高锐的手：“咯咯……我喜欢卢嘉川，善良热情有活力。坦白完了，我要睡觉了……”
　　高锐停下手：“这还差不多，睡觉。”
　　李晶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哎，小晴，俺今晚看王一林对你那个样，觉得他有点喜欢你。”
　　郑小晴害羞的：“哎呀，净瞎想。”
　　高锐也跟着打趣：“郑小晴，头一回见面就有情况了？”
　　郑小晴躺到被窝里：“没有。”
　　李晶和高锐相视一眼，都表示不相信。
　　李晶很认真的：“告诉你啊，这个王一林可不是一般战士，眼高着呢。他平时那么傲气，见了女孩连眼皮都不瞭一下。今个能对你这样，十有八九是看上你了。他真要和你搞对象，你咋办？”
　　郑小晴：“我还小，答应我爸的事儿还没办成，可不想现在就搞对象。”
　　
　　第二天上午，在大队院子里，召开了1968年黑石乡秋收总结现场会。
　　公社主要领导和各大队领导坐在主席台的桌子前。
　　近五十个人坐在下面的椅子上。
　　坐在主席台一角的李晶把一篇发言稿，悄悄地递给挨着她坐着的朱喜云。朱喜云小学毕业就没再上学，认识的字不多。主持工作需要讲话时，就让别人写稿她来念。李晶写的这个讲稿中有一句非常流行的口号“大干苦干加巧干”，但是因为匆忙，把巧字写得分开了。
　　此刻苏青山正对着麦克讲话：“尊敬的乡领导和兄弟大队的领导们，我就说这么多了，下面请大队副书记朱喜云具体汇报一下秋收情况。”
　　朱喜云撩撩齐耳的短发，站起来走到主席台中间的麦克前面。
　　她看到这么多领导都在，心里有些紧张，平时会读的字此刻也不认识了。她磕磕绊绊的照着李晶写的发言稿读着：“尊敬的乡领导，兄弟大队的领导以及在座的同志们……我们一定不幸（辜）负领导对我们的期望，要发扬敢闷（闯）敢战斗的革命精神……”听见下面一阵哄笑声，鼻尖上一层汗珠儿，“大干苦干加……加……”
　　她读到“大干苦干加巧干”时，遇到那个分开的巧字，怎么看也不明白了，小声地嘟囔：“我刺儿的，这怎么出来一个23，还两半了……”
　　下面哄堂大笑。
　　她更加着急，看到李晶焦急地用手比划着往一块捏，心里明白了。于是接着读到：“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们，为了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不但要大干苦干，我刺儿的，23就是离得再远，也要捏到一块儿干！”
　　下面爆发出一阵笑声，许多人都笑出了眼泪。从此后她有了一个外号，叫23一块干。
　　
　　刘丽梅这几天一直在找机会请假，她和朱喜云要报复郑小晴的计划，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实施。
　　这会儿她和大骡子紧挨着，弯着腰割玉米秸秆儿。
　　她看看天色，又看看身边的大骡子，突然扔下镰刀捂住肚子呻吟：“哎呦……肚子呀……哎呦……”
　　大骡子转过身，直起腰问道：“咋的了？”
　　刘丽梅假装羞涩的：“肚子疼死了……”
　　大骡子坏坏的一笑：“俺知道了，是来那个啦……”走过来，爱昧的，“用不用俺给你揉揉？”
　　刘丽梅生气地瞪着他：“臭流氓！”
　　大骡子嬉皮笑脸的：“这个法子可灵了，俺的手一摸就不疼了，要不你试试？”
　　刘丽梅：“你再耍流氓，我就去告诉林队长。我要请假，干不了活了。”
　　大骡子很爽快的：“好说，回去吧。”
　　
　　刘丽梅回来后把门插上，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纸和笔。坐到桌前，咬着笔帽沉思着。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郑小晴，狐狸精，我的小字报，今天晚上就让你现原形！”
　　她在纸上写着，“郑小晴，在学校和十几个男生乱搞，外号‘烂菜花’，就是小破鞋的意思。她根本就不会烧窑，为了达到勾引苏书记，和苏书记搞破鞋的肮脏目的，吹牛皮说大话，想让贫下中农遭受巨大损失。大家要用革命的照妖镜，让她现出狐狸精的原型！”
　　晚上，刘丽梅手里拎着一个兜子，里面装着一摞小字报和一瓶浆糊，来到街上。她四处看看没人，快速拿出一张小字报，在后面抹上浆糊，贴到墙上。
　　刘丽梅看着小字报冷笑：“朱书记出的主意真高！郑小晴，明天早晨你就成了一摊大粪！是你先坏的我，别怪我不客气！烧窑？哼，下辈子吧！”
　　刘丽梅因为嫉妒和轻信，把诋毁郑小晴的小字报贴了许多张。她不知道，这个愚蠢的举动，会给郑小晴带来怎样的灾难……
　　
　　早晨，王一林拿着扫把扫地。
　　朱喜云来了。
　　王一林热情地打招呼：“婶子来了，快坐。这么早，有事吧？”
　　朱喜云坐下，伸出包着纱布的左手：“是啊，快给俺换点药。”
　　王一林：“手怎么了？”
　　朱喜云：“这不是大队要办广播站嘛，昨天帮着电工挪了一下扩音器，把手刮掉一大块肉。”
　　王一林一边给朱喜云换药，一边思量着朱喜云刚才的话……大队建立了广播站，一定需要一个广播员……这是为郑小晴做点实事的好机会呀！
　　王一林假装不在意的随口问道：“婶子，你刚才说大队要办广播站？那一定需要广播员了。”
　　朱喜云：“是呀，俺想让一萍去。这是个好活，肥水不能流进外人田。”
　　王一林心里高兴，急忙用好话哄着她：“谢谢婶子，你总是想着我们。”
　　朱喜云：“废嗑，不想着你们想着谁啊。”
　　王一林：“婶，那我求你帮一个忙行吗？”
　　朱喜云感到很意外：“秀才你是万事不求人呀，这些年头一回开口，婶就是头拱地，也要答应你。”
　　王一林红了脸，吞吞吐吐的：“那我可说了。广播员……能不能让郑小晴当？一萍是三队保管员，也不用下地干活。”
　　一提起郑小晴，朱喜云有些不快：“让郑小晴当？为啥？”
　　王一林坐到她对面：“不为啥……就是……我就是看她干活腿都累瘸了，挺不容易的。”
　　朱喜云：“别扒瞎了，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王一林难为情地：“婶子，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我是很喜欢她。”
　　朱喜云一撇嘴：“她才来几天呀，你们怎么拉姑上的？这速度比飞机还快。”
　　王一林：“没拉姑上呢。她腿瘸了，这几天一直在我这针灸。我从没这样喜欢过谁，求婶子成全我。”
　　朱喜云一瞪眼睛：“不行！她爸害得顺子成了傻子，她就是俺的仇敌！俺不帮！”
　　王一林卑微地乞求着：“婶子，郑小晴不光人好，还会烧窑，日后您还兴许用得着她的手艺呢。再说她爸都没了，您大人大量，就别记恨了。求您给我个面子。”
　　朱喜云眼珠转了几下，突然一拍大腿：“对呀！你这一说倒给俺提了个醒儿。”
　　王一林不解：“提了个醒儿？怎么说？”
　　朱喜云得意地晃着头：“你们要是成了亲，她就成了和咱们一个槽子吃食的自己人，那她的烧窑手艺真就归咱了，是咱的一棵摇钱树，人财两收。再说了，把他郑玉龙的闺女留在穷山沟，为咱们生儿育女，也算出了口恶气……”使劲拍打了王一林一下，“你小子真有福啊！”
　　王一林：“那她当了广播员，还怎么烧窑啊？”
　　朱喜云：“你真是个猪脑子，现在哪能让她烧窑！等你把她娶回家，俺把苏青山赶走，女儿河姓了朱，那时候她的烧窑手艺不光是摇钱树，还是俺的小台阶。”得意的憧憬着，“踩着她，婶子我说不定能弄个乡长干干。”
　　王一林竖起大拇指：“那是，婶子的水平当乡长绰绰有余。我们先帮她实实在在的办点事儿，让她对我有点好印象。等时机成熟了请婶子给我做媒人。”
　　朱喜云：“对，咱们分几步走。郑小晴长得那么俊，还有赚钱的手艺，咱这边下手要快，先把她忙活到手，别让别人抢了先；俺这边加点劲，快点把姓苏的撵出去。俺阳历年就给你说媒，争取春节就让你们洞房花烛夜，明年这时候就抱儿子……哈哈……”
　　王一林有些难为情：“看您说的，哪能这么快。”
　　朱喜云：“别装了，光棍闲三年，母猪当貂蝉。头一回遇着可心的人儿，心里不怎么急得火烧火燎的。废嗑少唠，让她后天就到大队来上班吧，俺一会就到大队把事儿定下来。”
　　王一林兴奋的：“太好了，我替她谢谢婶子……哎呀，您前些天对刘丽梅说的那些话……”
　　朱喜云一拍大腿：“糟了，那个蠢猪下手可别太快了……不过下手快更好，这样更显得你对她有恩。”
　　刘丽梅和朱喜云、王一林三个人，都在利用自己的能量左右着郑小晴的命运，可郑小晴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