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17-03-28 17:57:37 字数:6542
刚刚捕杀了一条黄狗的王延来,依旧浸淫在不可名状的亢奋之中,而这样的一种情绪,又让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平静下来;同时,盈满内心的无限惬意,也暂时除去了附着在他空虚心灵上的一抹阴霾。
当他蹑手蹑脚地回到宿舍,悄然钻进被窝时,忽然想起了明日晚上将会享受到狗肉带来的销魂滋味。于是,巴普洛夫式的“条件反射”所产生出的特殊功效,很快让王延来忍不住口生涎水;与此同时,潜藏在他肚子里的那条“馋虫”,也开始跟着起哄凑热闹——“咕咕”作响起来。当然,他并不知晓这一切都是巴普洛的“条件反射理论”在心头作祟,他只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抗拒香喷喷的手撕狗肉所带来的嗅觉以及味蕾的诱惑。
越是这么琢磨,王延来也就越是睡不着觉。于是瞪着两眼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快到下半夜的时候,他的两只眼球也还是滑滑的,脑子里仍然没有一星半点的睡意。这种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状态,一直持续到大约凌晨一点钟左右。之后不久,他才觉得眼皮子略微有些发沉。遂又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这才昏然入睡。
天快放亮时,王延来做了一个梦。在梦中,那条被他捕杀的瘦骨嶙峋的黄狗,突然从杨万有家的酸菜缸里跳将出来。只见那条扒了皮的黄狗浑身上下血淋淋的,而且还缺了一条后腿,样子看起来十分恐怖。它用愤恨的目光盯着王延来,并且龇牙咧嘴地朝他狂吠。良久,那条黄狗绝望无助的悲鸣,忽然之间又转换成了人的怨怼控诉:你!你!你!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你说,俺们狗类招你还是惹你了——非得要了俺们的命、吃了俺们的肉才算解气?再说了,俺们活得没有你们那么滋润、那么舒服,甚至比你们还要艰难不知多少倍;俺们平日里也总是填不饱肚皮,吃了上顿没下顿!难道你这个杀狗不眨眼的刽子手眼睛有毛病,看不出俺都瘦成啥样子了?俺甚至连路都有些步履蹒跚了。你……你这个坏蛋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啊……你们这帮刽子手没来塔寺村的时候,俺们一个个就已经活得很不如意了;尽管俺们主人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也根本用不着俺们舍了性命去看家护院,但至少俺们还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抵御寒暑的栖身之地;兴许俺们还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可是……可是现在俺连自己的一条贱命都被你剥夺了,俺……俺还在这跟你掰扯个鸡巴啊……你!你!你!还不赶紧把俺的狗命还给俺!
那条扒了皮的黄狗一边龇牙咧嘴地呜咽着,一边朝王延来猛扑了过来。
惊悸之余,王延来拔腿想跑,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腿。此时此刻,他的腿软得就像是两根面条一般……梦中歇斯底里的呼喊了几声之后,那个该死骇人的梦魇,便迅速从他的脑子里逃逸了。
当他努力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天色已渐渐放亮了。
愣怔地凝眸了一会儿纸糊的棚顶,同时又回味了一遍刚才做过的荒诞不经的梦。此刻,王延来忽然觉得有些可笑:那条时运不济且又倒霉透头顶的黄狗,都已经被杨万勇给卸成了八块、丢在酸菜缸里,竟然还会托一场狗屁梦来找他寻仇,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个自不量力的狗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妈的也不撒泼狗尿照一照你自己,然后比量比量你是否有你主子杨戬的能耐再托梦找我拼命。还有,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太可笑了么?告诉你吧,你这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不知到自己的斤两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你是杨戬麾下的一只“哮天犬”,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但你终究也还是条狗;更何况此时你已经被分解成了亟待烹饪的狗肉、浸泡在冷水之中了——估计这会儿工夫你身上的腥臊之气早已散尽……
总之是应了那一句人尽皆知的老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况且你主人家里现在也是寅吃卯粮;他们既没有剩余的粮食与你分享,更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可以让你倾力看护。因此,你也不必为你狗命的终结而感到悲哀和遗憾……
算啦,老子现在有些累了!没有功夫再跟你“扯蛋”了。
王延来瞪着两眼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觉得再无睡意,便悄悄下了炕,溜溜达达走出院子。
这时候的街面上,还没有人出来走动。因此,村子周遭显得十分冷清。尽管东边遥远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但村民们大多还在被窝里懒着。多少年寒来暑往,春夏秋冬,这些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他们心里始终因循着这样一条铁的定律:“农闲时候松一松,农忙时候紧一紧。”因此,眼下的这段时间,便是他们可以“松一松”的时候了。他们可以充分地利用这段时间好生歇息歇息,并放松一下紧张疲惫的心情;尽管每日出工的时间依旧是亘古不变的,至少他们目前暂时用不着卖大力气,把流淌在身上的汗珠子摔成八瓣了。
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王延来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何不趁着早晨人少的机会,先将狗肉送到吴庆义那里,反正眼下时间还早着呢,而且街上也看不见几个人;如果等到晚上收工再去丁家堡,人多眼杂不说,光是炖狗肉也要花上许多时间。这么一琢磨,他的两条腿便不由自主地朝杨万勇家走去。
此时,当村子里的第一只公鸡率先“引颈高歌”之后,此起彼落的鸡鸣声便开始响彻了整个村子。
经过一连几天的“艰苦奋战”,塔寺青年点几乎所有的知青,他们的身体状况差不多都已经接近了透支的边缘。因此,点长佟大林也动了恻隐之心,随即召开青年点班子会议,针对下一步工作做出了新的部署和调整;其中一项深得知青为之欢欣鼓舞——便是废除早操制的决定。
对于佟大林而言,废除早操制的决定是非常“英明”的。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紧张劳作,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无论是在体力上亦或是工作上。不仅如此,近两天从知青内部释放出来的一些不满情绪,也让佟大林改变了激进、盲动的工作方针——毕竟这里是青年点,而不是部队的训练营;他不能用强硬的工作方法来对待手下的这帮知青们。如果继续一味地实行早操制,势必会在知青当中产生某些无法预测的消极因素,甚至还会给他日后的工作带来一定的影响……最近一段时间里,佟大林开始深刻反思自己的工作是否存在不妥之处,是否与绝大多数知青的意愿“背道而驰”?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佟大林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无人拥护不说,搞不好还成了“孤家寡人”,横遭知青们的掣肘、或者是起哄罢黜他的点长“官职”。
总之,佟大林不是不明白众怒难犯这样一个道理,只不过前期的工作太过激进、盲动,忽略了许多客观因素。另外,强硬的机械性的工作方法不一定能服众,顺势而为也许是他最好的选择。除此之外,他这几天一直在考虑新的伙食长人选,因为现任伙食长实在难以胜任此项工作。对于这件事情,知青们也是多有怨气,希望他能够“顺应民意”,罢免现任伙食长。同时尽快选出一位有能力、有责任心的人来担此重任。
如此看来,这个困扰他多日的“棘手”问题,已经到了“燃眉之急”的时候,必须尽快解决才行。
那么,谁又有能力来挑起这付“担子”呢?
在“大干”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那些疲惫不堪的知青们,可以暂时摆脱了繁重的田间劳作、开始进入身体短时间的休整期。这样,他们紧张的情绪也就因此而相对稳定下来。尽管如此,他们依旧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飘忽不定的小船,甚至找不到可以停泊下来的安全港湾。总之一句话,青年点毕竟跟家里迥然不同,两者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此,无论是男知青或是女知青,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大抵是相同的,观点基本是一致的;他们终究无法把青年点当成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并且能够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任何事情……
归根结底,镂刻在他们心里那个魂牵梦萦的家,并不是眼前这片穷乡僻壤,而是在百公里外的一所喧嚣繁华、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对于毫无人生规划能力和生活画面感的他们来说,面对眼前懵懂的生活境况,苟且偷生也好,憧憬美好也罢,但无论怎样,残酷的现实随时会唤醒并收回他们对家的那份眷念;同时也让他们无法沉淀的心思重新回归于这片贫瘠的黄土地里,继续过着枯燥乏味、一成不变的日子。
相比之下,程丽娜这几天的心情却是十分的惬意。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暂时避开了繁重的田间劳作,重要的是她有了更多的闲暇时光可以恣意掌控。或看看书,逛逛供销社;或痴痴地凝望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冥思遐想当下或是未来的生活……至于她以后的人生是否曲折,是否平坦,是否平庸无趣,是否精彩安逸,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那么的重要。她更需要的是一种与所爱之人情感上的缠绵互动、心灵上的热烈碰撞;哪怕是每天彼此匆匆的一瞥,都会让她的芳心为之震颤、为之迷乱……
当然,这些都是处于青春期的“怀春”女子羞于启齿的心迹。尽管这些美好的憧憬藏匿于她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有如初春含苞待放的桃花,一旦绽放,便是无比的娇艳而绚烂。
程丽娜最近一直就浸淫在这样的一种心境之中。她这几天故意起来的很早,因为希望能够“碰巧”看见虞子俊,顺便把她前些日子从供销社买来的两斤饼干和半斤糖果悄悄送给虞子俊。他这几天太过疲劳了,脸颊也显得又黑又瘦。程丽娜看了不免有些心痛,却又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把饼干和糖果送给他,以示她对虞子俊情意绵绵的爱。但遗憾的是,她一连几天早上都没有“碰巧”看见虞子俊。为此,她既感到着急,同时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
程丽娜今天依旧起来的很早。她先是把早就准备好的饼干以及糖果,放在一个绣花的蓝色布袋里,然后悄悄溜出了屋子。那时候,女生们还都没有睡醒。
她在女生宿舍门口站了一会,也不见男生宿舍那边有啥动静,于是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正准备转身回屋时,她似乎听见有人骑车进了院子。回头一看,却并不认识眼前这个身材不高的瘦弱青年。不过,从那人凶巴巴的长相以及衣着打扮来看,此人必是知青无疑。
没等程丽娜开口,便听那人问道:“我是塔寺青年点的。我过来找一下吴庆义——能帮我喊一下他么?”
程丽娜沉吟了片刻,说:“你过去敲窗喊一声不就得了!”
那人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女知青是多么的讨厌吴庆义。
“行,那就不麻烦你了!”
那人推着“国防”牌自行车走到男生宿舍窗前,敲着窗子轻声喊道:“庆义,你醒了么?我是王延来。”
少倾,有人推开窗户,打着哈欠说:“哦,原来是庆义的朋友啊!庆义昨晚没回来,去别人家了……你稍等一会儿,我穿了衣服领你过去找他。”
不多会儿,虞子俊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程丽娜见状,赶紧朝虞子俊轻声喊了一句:“嗨!虞子俊,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话刚出口,程丽娜便觉得心里一阵“砰砰”乱跳,脸颊也跟着有些发热。
虞子俊先是一愣,又接着问道:“啥事啊?”
“你过来不就知道了!”程丽娜故作嗔怪的样子。
虞子俊红着脸走了过去。
程丽娜遂将装有饼干和糖果的绣花蓝布袋塞在虞子俊的怀里,然后,迅速转身回了屋子。
虞子俊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心里多少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碍于吴庆义的朋友在跟前,他不好意思拒绝程丽娜而已。
一旁的王延来笑着说:“虞兄艳福不浅啊!有这么漂亮的‘马子’。”
虞子俊听了这话,脸上即刻泛起一丝尴尬的神情。
“跟你开个玩笑,千万别往心里去啊!”王延来怕虞子俊一时抹不开面子,赶紧又打了圆场。
虞子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事,我……不介意。其实我……我跟她啥事也没有,不信你去问一问庆义。”虞子俊闪烁其词地说完这段话后,便让王延来稍等片刻,自己回屋将程丽娜给他的那包东西放进箱子里。
王延来没有再去调侃虞子俊,毕竟俩人之间还不是很熟。因此,他只能兀自寻思:这个虞子俊真能装,还言之凿凿说他跟那个女的没啥关系,鬼才相信呢!再说了,没啥关系那女的为何一大早晨就给他送东西?还不是因为怕被别人看到说三道四么!反正不管怎么说,那个“马子”的确是漂亮。若是自己也能泡上这么一个漂亮的“马子,”也不枉他来这世上走一遭啊!
正胡思乱想时,虞子俊从屋里走了出来。
不多会儿工夫,虞子俊便领着王延来到了三愣子家。此时,吴庆义和三愣子俩人仍旧蒙着头“呼呼”大睡。
虞子俊轻轻地敲了几下窗户。
这个时候,三愣子还在均匀地打着鼻鼾,忽然被一阵敲窗的声音给惊醒。想必是老婆田秋萍回来了,便一咕噜从炕上爬了起来。三愣子甚至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就跑到外屋去开门。
“操!俺还以为是你嫂子回来了。”三愣子开门那一刻,心里便凉了半截。
虞子俊笑着对王延来说:“看见没,若是嫂子再不回来,咱们三愣子哥肯定就疯掉了!”
三愣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遂又叹了一口气,说:“你哥俩都还没结婚,根本就不知道老婆不在家是个啥滋味儿——难受啊!”
正说着,便听吴庆义在屋子里面嚷嚷:“谁来了——三愣子哥?”
“是子俊和来子兄弟!”
“他俩脑袋让门给夹坏了啊?这一大早晨的!”
“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要不是因为脑袋被门给夹坏了,谁还会一大早晨跑过来送狗肉?”旋即,虞子俊和王延来一前一后踏进了屋子。
“咋这么快就搞到狗肉了?”吴庆义忽地一下从炕上爬了起来,搓了搓眼珠子接着又说,“我还琢磨这事儿怎么也得个十天半月才能搞定呢!”
“要是真等个十天半月的话,那咱哥几个还不得馋死?”王延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拽过放在炕沿旁边的烟笸箩,卷了一支烟点上了。
这会儿工夫,三愣子把狗肉放入门边的一个空坛子里,同时又往里面舀了几瓢凉水。之后,又打开锅灶旁边的碗柜,在里面仔细翻弄了一阵子。不过,他在碗柜里没有找到他所需要的东西。于是便转身进屋问吴庆义:“俺家没有炖狗肉的材料咋办?”
“都需要啥材料啊?”吴庆义问。
王延来在一旁接过话茬,转过脸问三愣子:“葱、姜、味素、酱油、黄酒,这些材料家里有吧?”
“嗯!这些都有。”三愣子肯定地回答道。
“关键是花椒、八角、桂皮、小茴香……”王延来如数家珍地列出了十几种炖狗肉所需的材料。
吴庆义挠了挠头,又皱眉寻思了一会儿,说:“这个应该没有问题,抽空我去一趟万金大哥家,这些材料他家肯定都会有。我记得很清楚,万金大哥平时常做的那道秘制拿手菜——五香脆皮猪卵子片,里面就是加了这些东西的。假如没有的话,我再去供销社看一下。”
“行,这事儿咱就这么定了!不过,咱们最早也得过了晚上八点才能炖狗肉,不然的话,这左邻右舍都能闻得到香喷喷的狗肉味儿,而且也一定会猜到这狗肉不是从好道上弄来的。”三愣子见吴庆义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便又接着说:“你还别不信,这老话说得好,‘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瞎鼻子都能闻到狗肉香,更别说那些从未吃过狗肉的人。”
“三愣子哥说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咱哥几个也别光惦记着吃狗肉——顾了头顾不了腚,仅仅为了吃顿狗肉而惹上了一身骚,那就太不值得了!这事儿咱们还是尽量避讳一点的好。”虞子俊正经八百地说。
几个人七嘴八舌又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把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种以后。
这时候,外面隐约传来了一阵村民做饭时拉风箱的声音。
王延来瞥了一眼躺柜上面的老式座钟,看时间已经是六点多钟了,便对大家伙说:“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那也好,俺就不留你在这里吃早饭了。晚上收工后你就过来,俺还等着你收拾狗肉呢!摆弄狗肉俺不行,但俺听庆义说,你做菜的水平很高呢!”三愣子亲热地拍了拍王延来的肩胛。
吴庆义赶紧接过话茬说:“别的我不敢替他吹,要说炒菜做饭,估计咱双山大队这几个青年点还找不出第二个王延来。”
“行啦——庆义,你就别替我吹了,再吹的话,我真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王延来又跟吴庆义和虞子俊俩人打了招呼后,便骑上杨万勇家的“国防”牌自行车离开了丁家堡。
此时,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开始慢慢探出头来。之后不久,一抹阳光瞬间四射,于是周遭立刻便觉得温暖了起来;而乡村早晨的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
沐浴着拂面而过的微风,顿时之间,王延来就被这样一种心旷神怡的氛围给裹挟住了。眼下,他的心情是无比的愉悦,包括现在吹出的口哨,其中的每一个音符也都尽情释放着轻松和愉快……
不知不觉中,脚下的自行车已经快到塔寺村了。
一路上,他几乎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只是偶尔会遇见几只麻雀从他头顶一掠而过。直到快要接近村口时,他才在一条凹凸不平的小道上,与对面另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擦肩而过。尽管当时那个人紧低着脑袋,但王延来仍旧能够辨认出来,那个骑车人就是双山大队的大队长——纪明礼。
他这是去哪了?还显得那么的行色匆遽、慌慌张张……
王延来忽然记起不久前从丁家堡回来的那个晚上,他曾看见过纪明礼骑着自行车,朝毗邻塔寺村的靠山屯方向一路狂奔。
这个纪明礼会不会又是去了靠山屯?他这么一早一晚的去靠山屯干什么?到底那边有什么可以让他牵挂的事情呢?
他专心致志地想着这些问题,却没有注意前方凸凹不平的路面,不小心身子一歪,差点跌进路边的排水沟里。于是,他在心里一边埋怨着纪明礼,一边重新调整好身体的平衡,遂又加快了脚下蹬踏的频率,朝村子里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