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艾草>(七)

(七)

作品名称:艾草      作者:叶玲      发布时间:2017-03-27 14:37:47      字数:4243

  学期结束时,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听老一辈人讲:这是近三十年来下得最大的一次。雪把所有的沟壑都夷为平地,一不小心陷进去,爬都爬不起。大街上基本没有人。只有镇政府的高音喇叭,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人们注意。
  那天正好期末考试。上午考语文,下午数学。一大早,阿姨就隔着门告诉我和小军,“广播里通知了,雪太大了,考试延期......”看雪还纷纷扬扬下着,我和小军在林阿姨的建议下,心安理得地坐了豆腐坊里烤红薯,闲极无聊,又钻了被窝里睡大觉。
  第二天早起时才知道——昨天下午,镇政府组织人员清扫了校门口积雪,还打扫了几条主要交通要道,通知学生家长护送学生们去学校正常参加考试。
  我不知道阿姨得到过消息没有,又不敢问她,只好悄悄坐了房间的木椅子上闷闷不乐——想着过两天去领成绩单,不定宋老师会说我些什么.....
  到了领成绩单那天,我一早起了床,随了小军忐忑不安地去了教室。到教室一了解,才知道除了我和小军,还有相当一部分同学也没有来参加考试(主要是镇子附近乡村的孩子)。宋老师说了,“没参加考试的同学,期末成绩语、数一栏,直接得分为零......
  宋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感觉他的目光是看了我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难过,又有些难为情,默默坐了凳子上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宋老师念到了优秀班干部的名字。小军一边轻轻捅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讲台上,宋老师正念了我的名字,催了我上台领奖。我一下“咚咚”心跳得厉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那一天,除了“优秀班干部”,我还领了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回到家,叔叔拿了两张奖状,对了街坊直乐呵,“......看我们家闺女,这都零分了,还有奖拿……”阿姨没有笑.我知道她不开心——小军的评语一栏,除了“爱劳动,关心集体”,其余的宋老师似乎写得不怎么“客气”。
  我把奖状收起来,悄悄藏了跟棉鞋一起。我想着——不知远方的“她”,知道我获奖的消息,会不会有些后悔,或者是——替我高兴.....
  一年级学年结束时,我以优异的成绩,顺利地升上了二年级。而小军却被宋老师留了级。阿姨找了宋老师家里,说了一堆的好话,结果却依然如此。阿姨回来后,很不开心,趁了小军不在家,偷偷说我道,“草,小军是你哥哥,你不能只顾了自己好而不管他……”为小军留级的事,我心里其实也是难过的,但阿姨这么说我,我又觉着委屈——可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盯了阿姨“吧嗒吧嗒”蠕动的嘴唇不说话。阿姨叹了口气,转了语气又接着说道,“我拿你跟小军一样疼,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一式两份......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能轻易伤人的心……”
  叔叔一边再忍不住了,皱了眉头说阿姨道,“你这是做什么?她那么小,你跟她扯这些干什么。”
  阿姨,“你懂什么,孩子就得从小教,灌输他做人的道理,长大了才会明白事理!”
  叔叔,“行、行,你教——我看你就是瞎操心。”叔叔说完,推开门出去了。
  阿姨也不再说话了,默默坐了会,就也推开门出去了。
  剩了我一个,默默坐了角落里发呆。我不明白阿姨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敏感觉着阿姨不再像刚来时那般喜欢我了。再见到阿姨时,我就有意识地避了她的目光,希求尽量不引起她注意。
  这是上学后的第一个暑假,在阿姨的监督下,小军每天都会和我呆一块儿做上几页暑期作业。他似乎很不耐烦阿姨的话,总背后偷偷对我说——“我妈真啰嗦”。一得空,他就溜个无影无踪。他不再喜欢带着我到处玩,即使偶尔的有我在一起,他也是钻了他那一帮朋友堆里,随了他们一起摔跤、滚弹珠,玩游戏,偶尔的还跳了清水塘里游泳。他在他们中间笑得很大声,瓮里瓮气的,没一丝拘谨——全然不像在学校时那般少言寡语。
  是的,这是他的假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而我,顶多是他的跟屁虫,被阿姨支使了满镇子转。找到了,叫他回去,却又不肯,不耐烦地冲了我说道,“别跟着我,我自己会回去的。”
  “可阿姨叫你马上回去”
  “知道了,烦不烦的你”说完了,不再理我,“噗通”一声就跳了下去。我没法,只好坐了岸边等,看了他像条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
  柳林镇地处江汉平原,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这里田多水也多。镇子周围方圆之地,没有那个男孩子是不会游泳的。穿个裤衩就下水,“哧溜”一声钻进水里,等再冒出头时,已离岸边很远。
  在炎热的夏天,水塘是男孩子们最喜欢呆的地方。即便女孩子,胆子大的也试着下水,抓了岸边的野草丛,就近在水里扑腾几下,抹一把满脸的水珠,再快乐的叫唤几声。在不断的尝试中,也有学会了游泳的,当然,总不能如男孩子般游远,随心随性。
  在我的心里,我其实也想跳下水去,像条鱼一样游动,让水花飞溅....可一想起阿姨那严厉的目光,我就气短,最终,只能坐了岸边,把脚泡了水里,搅几个泡泡来过过瘾。
  清水塘的岸边长了许多的野草,多是“丝茅”、“绊根”之类的杂草。也有一些矮小的灌木丛,比如“艾蒿”——它们成排成片地生长在坡岸向阳的一面,菊形叶片背面生有许多细小的白色绒毛。没有人理会它们的存在,无人抚摸、也没有人特意靠近。在一圈碾碎成泥的野草丛里,艾蒿就像是一个异类,独有它们保持了队形的完整,勃然而生机。
  新学年开始了,我跟了宋老师去了新的教室。而小军,还是留了原来的教室里,继续上他的一年级。
  也许还是原班同学的缘故,没了小军的陪伴,我没有觉着孤独,反而是轻松了不少。
  在二0一班,我依然担任学习委员,我们的班长还是肖延平,只不过,他现在是我的同桌了。
  肖延平性情温和,极少和同学们发生争执,遇事争持不下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找老师。有他做同桌,我少了很多无谓事情的干扰,加上他认真学习的态度也感染到我,使我不由自主鼓起了学习的劲头。因此,整个小学期,我的学习成绩稳定,一般保持在班级前五名。
  三年级时,我们开始学着写日记,学着把身边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自己小小的笔记本里。宋老师说,“日记是自己的灵魂所在,它真实的反应着你的思想和行为……”宋老师还规定我们每天都要记日记,篇幅不限,但一定要每天都记。他还鼓励我们利用空余时间多看一些有益的课外书,增长自己的见闻。学校当时还没有图书室,宋老师就每星期给我们安排一节“活动课”。在课上,我们可以交换浏览从各个同学家里“搜集”来的“小人书”、报刊、杂志等。数小人书的数量最多,也最受人喜欢,当时,每个同学手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本。宋老师自己也有不少的书籍,他并不拿到活动课上来,如果我们有需要,可以找他借,多久都可以,但必须保证书籍的完整。
  因了自己学习委员的便利,我也常常找宋老师借书,多是“作文指导”之类的书籍。偶尔的,我也会借一两本“民间文学”来看看,再其它的,我是不敢借的。但我可以找肖延平借。他哥哥有一个书架,里面藏书很多,中国古代的“四大名著”,还有金庸的“武侠小说”、琼瑶阿姨的“六个梦”等,都被他偷偷带到学校里,一本一本地塞了给我看。他一边塞了给我,一边悄悄叮嘱我道,“你快点看完,我要还回去的,被我哥发现可不得了。还有,你自己看就好,别给任何人,特别是老师知道……”我被他说得心里发慌,一边接了书,快速往书包里塞,一边信誓旦旦对了他保证道,“你放心,我保证谁都不会说的,连我哥我都瞒着……
  其实,瞒不瞒小军都已经无所谓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不喜欢跟我呆一起,上学路上,我催了他跑;放学路上,我则是追着他跑,基本他是不会等我的。做作业也是,碰到不会的题目,他宁肯拿了外面找隔壁“小胖”,也绝不肯开口向我问一道题。阿姨为此脸色很难看。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倒是有心帮他,趁机做一回“小老师”的,可他那牛脾气......因此,整个小学期间,他的成绩一直不见起色,常常班级垫底。
  我读五年级时,小军上三年级。不知怎么跟他的班主任老师发生了冲突。我得到消息赶去教室时,小军还手举了小板凳不放,眼睛是狠狠地瞪了他的女老师。宋老师也在场。见我去了,就对那女老师说道,“刘艾草同学是刘晓军的妹妹,有什么事,你可以跟她讲……
  小军见我去了,拿眼瞪我道,“谁叫你来的?多管闲事!”
  我走过去,拉住他拿小板凳的手,我叫他道,“哥,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女老师可能气坏了,拿着书本“呼呼”扇风,冲了我说道,“太没教养了——居然想打老师!去,把你家长叫来——今天这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一连串的赔“对不起”。小军狠狠瞪了我一眼,一下子甩开我拉住他的手,冲出教室。急切之下,我也跟了他跑。
  跑出校门口,他也不回家,一径跑了镇西边的那口清水塘边才停下。他弯下腰喘气。等我赶到时,他似乎平静了些,也不看我,就那么呆呆弯了腰,双手按了膝盖上。我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嘴里喊他,“哥....
  这时,从远去传来阿姨焦急的呼喊声。我急忙应答。远处,阿姨和叔叔在向这儿飞奔。小军突然哭了起来,他放声大哭——声音“嗡嗡”飘散在旷野上,显得是那么的伤心。我也忍不住“抽抽嗒嗒”哭起来。
  刘叔气坏了,走近前就骂,“你小子长活了啊,在老师面前都敢撒野!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你......”阿姨不理会叔叔,径直走上前,一把抱了小军的头。小军在阿姨臂弯里哭得更伤心了。我走了叔叔身边,挽了叔叔的手。叔叔沉默地看了他们俩几眼,没再说话,转了身离去。我随了叔叔离开。半路上,回过头来看——在晚风中,阿姨和小军已经坐了地上,母子俩相互依偎着,下午的阳光——把他们俩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这以后,小军就告别了学校。阿姨也曾做过努力,奈何小军是铁了心的不肯认错。后来叔叔说,“不上就不上吧,跟着我好好学做豆腐,学好了也是门手艺,以后还怕没碗饭吃。”叔叔都这么说了,小军就更不肯去学校了。
  肖延平偷偷告诉我,“教小军的女老师也挨校长批评了,她当了全班同学的面,公然嘲笑小军的豁嘴,并给他取了不雅的外号……”
  虽然我早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再次听来,还是觉着气愤难平。我对肖延平说,“她只是挨批评了吗?像她那样的老师,学校就应该予以开除!”
  肖延平看看我,不以为然道,“我哥说,老师给学生取外号,取笑学生的不足,这在中、小学是很普遍的现象,就像学生也喜欢给老师取外号一样……”
  “那不一样,”我不耐烦打断他的话道,“学生只是背后说说,可那个女老师是当众嘲笑我哥的!”
  肖延平笑笑,“虽然是这样,可你哥的反应也是过激了......”
  “那是因为你不是当事人,你没处在他的处境......”我开始激动了,大了声音驳斥他。同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用了这种语气跟肖延平说话,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了他就是一通乱批。我的确有点生气——我不明白,明明是那个女老师错了,可为什么她就只挨了几下批评,而我的哥哥却因此而远离了校门......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