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四章）3

　　吕天赐的安全暂时得到保障，但向大山也许没有想到，他们正处在极度危险之中。没有可防御的根据地，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手的枪口之下，他又该拿出什么样的对策来化解这场危机呢？艾忠更是忧虑重重，太平寨易主一事迟早会被日军知道，到那时，他们将遭受腹背受敌的打击。如果不尽早想出应对策略，他们将会被一口吃掉的危险。艾忠建议暂避雷公庙，一面研究对策，一面等候老左和仇海的消息。向大山对他言听计从，他同时还表示自己的懊悔，他说如果早点听取你的建议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艾忠安慰说，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只要这次能深刻的吸取教训，挽回危局还是有希望的。
　　就在向大山带着人马赶往雷公庙的同时，一名山户打扮的人出现在德安府城南。只见山户脱掉身上的粗麻外套，接着又小心翼翼剥去脸上的假面具——原来是小阎王。是的，他就是经过李不让易容后的小阎王。李不让的易容术的确可以瞒过所有人，向大山也不例外。经过精心策划之后，小阎王心怀忐忑下得山来，山上的遭遇至今令小阎王心有余悸。小阎王现在还在想，那个穿新四军军装的年轻人就是李不让所说的教官艾忠吧？艾忠的眼睛真厉害，差点让自己原形毕露，若是急中生智装怂做戏，这会恐怕早就成为向大山的刀下之鬼了。想到这里，小阎王得意地吹起口哨，然后大摇大摆通过的哨卡。
　　进城之后，小阎王并不急着去向日本主子邀功，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出门在外快一个月，作为一个男人，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与三姨太云雨一番。但家门紧闭，小阎王使劲地拍打门环。
　　门开了，佣人一看是小阎王，现是惊讶接着是一脸的慌张。还没等小阎王跨进大门，佣人折身就喊：“三太太，少爷回来了，三太太……”
　　小阎王看出一些端倪，他一脚将佣人踹到在地，然后快步直奔卧房。他现是贴耳听了会动静，然后一脚踢开了房门。三姨太正慌慌张张装衣服，小阎王的头顿时就大了。早就耳闻三姨太与方原有染，想不到今天被他逮了个正着。小阎王怒气冲冲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遍，哪里有方原的影子！突然，小阎王发现窗户大开，他快步冲了过去，除了地上被踩踏的青草外，人早就跑了。小阎王大怒，上前就给了三姨太狠狠一耳光。三姨太把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小阎王一把掀开被子，骂道：“你这小贱货，小婊子，等会跟你算账。”
　　小阎王哪还有心思干男女之事，他匆匆洗漱了一番，然后穿上军装直奔日警备司令部。
　　当小阎王闷闷不乐来到田上秀夫的办公室时，方原却正陪着田上秀夫在说话。小阎王脸色大变，直勾勾看着方原。方原淡定地冲小阎王一笑：“王司令，你可回来了，我正跟田上太君谈起你呢！”
　　小阎王恨不得一枪崩了方原，但他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想，他才没那个胆量呢！
　　田上秀夫对小阎王的失礼面显不快，他问道：“王司令，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阎王这才恢复常态，一脸的媚态道：“太君、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我特地赶回来请示太君下一步行动方案。”紧接着，小阎王在田上秀夫面前开始卖弄他是如何协助李不让夺得太平寨的控制权，在叙述过程中，小阎王只字不提段老财，言下之意把段老财当作一个多余的人。小阎王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在向田上秀夫邀功，二是有意排挤段老财，排挤段老财就等于给方原难堪。方原当然明白小阎王的别有用心，但他不会为这种事在田上秀夫面前与小阎王抬杠。他知道自己在田上秀夫心目中的位置，任凭你小阎王在田上秀夫面前如何搬弄是非也是无济于事。
　　方原的阴险就在于他能很好的掌握时机，他立刻又将小阎王推上了刀口。方原向田上秀夫建议，为了牢固地控制太平寨，必须派遣一支部队进驻太平寨驻防，而这个重任非王司令莫属。
　　方原的想法与田上秀夫不谋而合，他当即命令小阎王率领城防团迅速赶往太平寨驻防，而且强调不得有误。小阎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将要把所有怨恨撒在三姨太身上。
　　然而，当小阎王恶狠狠赶回家时，三姨太，包括两名丫环，还有守门的老妈子不见了。小阎王这才知道，三姨太害怕小阎王回家对她实施报复，她席卷一些家财早逃得无影无踪。就在那一刻，小阎王恨不得一把火把房子全烧了。
　　
　　雷公庙因神话中的雷公而得名。雷公庙因遭连年战乱，已是庙在人空。加之常年无人照看，庙宇已近颓废之势。
　　艾忠之所以选择雷公庙作为临时驻地，一是不想让山匪们露宿荒野，更重要的是此处是老左和仇海回转的必经之地。艾忠预感，与老左和仇海相见的时候就在这几天。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还派了多名山匪在很远的路口探听老左和仇海的消息。
　　向大山的情绪相当低落，艾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没有去打扰向大山，他此时需要的是安静，安静可以使一个人变得睿智。当然，艾忠认为自己同样需要这种安静，他要安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局。驀地，一个能解决危局的计划逐渐在艾忠的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德安府太白街是德安府最热闹的一条街，这里商铺林立，人气相当旺盛。有事无事的都喜欢往这条街上凑。吃茶听书的，喝酒逛窑子的、还有打架闹事的……人声鼎沸，乌烟瘴气。
　　唯有“天天钟表店”不被嘈杂所袭扰。
　　钟表店老板姓蔡，街坊邻里都知道蔡老板喜欢清静，如果不是有生意上的来往，一般很少有人来钟表店。因此，钟表店的生意看上去非常冷清。
　　晌午时分，一位商客模样的男子手提皮包走进钟表店，进门之后先是环顾一下店内的陈设，然后将目光落在一名伙计身上。伙计笑脸问道：“先生、你是来买表还是修表？”男子答非所问：“你们老板呢？我有事找他。”伙计说：“老板正在午睡，我这就去喊他。”
　　工夫不大，蔡老板睡眼惺忪出现在男子面前。蔡老板问：“这位先生，您是买表还是修表？”
　　男子说：“我一不买表，二不修表，我是来推销钟表。”
　　“哦、什么钟，什么表？”
　　“闹钟，瑞士表。”
　　“请到后厅谈，请！”
　　其实，这是俩人的接头暗语；“天天钟表店”是中共鄂东交通局设在德安府的一处秘密交通站，而蔡老板就是这个交通站的站长。刚才与蔡老板接头的男子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一名地下党，绰号“猎鹰”。他今天送来的情报是：日军正式开始实施1号计划，计划内容有待进一步查实。单“猎鹰”送来的另一份情报也同样重要。这就是太平寨已落入敌手，田上秀夫将派遣小阎王的城防团不日进驻太平寨。“猎鹰”一再嘱咐，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或危险，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情报送到根据地。蔡老板不敢懈怠，送走“猎鹰”后也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艾忠急，老左更急，原定日期应该在四日后返回太平寨，可今天是第八天了。有些事无法预料，当老左赶到广水交通站时，七个分支的交通站仅剩2号交通站留守广水，其余分支的交通站按照总局的指示分别到各地重新开辟新的交通站点。这么一来，想从各分支抽调人员的计划遇到阻碍。在这种情况下，老左完全有理由向艾忠解释清楚，艾忠也没有理由对老左求全责备。再者说，老左完全没有这个义务为艾忠分担任何事，关键是俩人投缘，老左愿意为艾忠做任何事。因此，老左以一位猎人的耐心与坚韧寻遍鄂东偏远山区，硬是把一个个交通站给挖了出来。老左向各交通站传达了艾忠的指示，并从每一个交通站抽调八名精干交通员。四天的时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消耗掉，但对老左而言，他付出了巨大的艰辛与险阻。在寻找过程中，老左必须随时防备日军的巡逻队和重重关卡，其危险不言而喻。
　　此时，老左一行在一名山匪的引领下直奔雷公庙，顺利与艾忠会合。艾忠喜不自禁一把搂住老左，他说老左你什么都不用解释，我知道你这一路上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老左说不解释不行，不解释清楚你以后不会派我办事了。当老左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后，艾忠激动地说：“你辛苦了！我代表新四军全体指战员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艾忠说完便向老左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老左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
　　令人兴奋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老左前脚刚到，仇海就带领一个连的新四军战士也赶到了。仇海一见面就说：“艾局、我为什么姗姗来迟就用不着我解释吧？”艾忠呵呵一乐：“仇科长这一路一定遇到不少鬼子，你替我消灭了几个啊？”“一个也没杀。”“为什么啊？”“怕因小失大啊！”“哈哈……”“呵呵……”
　　听懂艾忠和仇海对话的人都明白，太平寨与大悟山路途遥远，不是三、两步就能到了。这一路上要经过无数的日军关卡，在行军过程中，既不能让敌人发现，更不能与之擦枪走火或恋战，因为他们的目标是要完成更重的军事行动。在那种情况下，行进的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原计划六天的行程也就推迟了两天。
　　接下来，仇海向艾忠介绍了尖刀连连长白志天，俩人握手并寒暄了一番。末了，艾忠又向白志天介绍了向大山。白志天一手抓住向大山的手，把他狠狠地称赞了一番。向大山顿时腼腆地像个大姑娘，最后被白志天夸得实在不好意思，忙借口说为大家弄点吃的吧，向大山溜了。
　　众人都会心一笑，只见仇海将艾忠叫到一旁，然后悄悄交给艾忠一封信。艾忠接过一看，信封上一行字映入艾忠的眼帘：青如亲启！
　　驀地，艾忠的心脏剧烈地碰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