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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集

作品名称:阿狗外传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7-03-22 14:28:15      字数:7915

  1
  阴雨天。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师母擀鞭筒,小师妹装火药,阿狗将已经安装成功的鞭炮编制成挂。
  师母:阿狗呀,这小妹上大学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
  阿狗:是有一个多月了。
  师母:这样一算,我那耀儿跟幺儿上高中也有一个多月了哩!
  阿狗:师母,怎么就没见小妹写封信回来呢?
  师母:可能是她的学习抓得太紧吧!
  阿狗:学习抓得再紧,写封信也耽误不了她的多少时间呀!难道上了大学真的就那么忙?
  小师妹:小妹她刚到学校,要办的事儿肯定不少,她也得一宗一宗地忙抻展啊!
  师母:秀儿说的也是哩!她总不能把一件事儿做到半途不落又去忙别的事儿吧?
  阿狗:我也没上过大学,大学里边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
  师母:你看,连你那么大的文化都不知道大学里边的事儿,我跟秀丫头就更是两眼抹黑了!
  阿狗:我已经给小妹写了一封信,却不知道她的通讯地址,一直没有发出。原先,朝辉和朝耀在天宝读书,收信发信都比较便利;如今,朝耀到县城上高中了,朝辉虽然还在天宝读书,他星期六根本就不回来,这收发信件,还真有不少难处。
  师母:阿狗你也不要着急,小妹到时候自然就会给你写信的。
  小师妹:是呀,小妹到时候自然就会给狗哥写信。
  阿狗:到时候!到什么时候呢?
  师母不禁嗔笑:小妹刚到学校才几天呀,你就火烧火燎地巴望着收到她的信,这可能吗?不能啊!
  阿狗:怎么会只有几天呢?都一个多月了。
  师母:是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了又能怎么样?小妹到那里跟安家一样,麻烦事儿多着哩,一天两天她能忙活得抻展?
  阿狗:要是我,到学校寝室里床铺一安顿,就可以写信了,有什么事儿忙不抻展的?分明是她存心不给我写信。
  师母:小妹床铺一安顿就给你写信!你想得倒简单,有那么简单吗?你想啊,那么大的城市,小妹又是头一回走那么远,门朝哪里开、树朝哪里栽,她都摸不着头脑;邮电所在哪儿,她也弄不清楚,她怎么给你寄信呢?总要等她慢慢地混熟悉了才能给你写信吧!
  阿狗心想:那么大的城市,小妹她又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脚踏生地、眼见生人,那麻烦事儿定然不少;而且水土不服、口音也不同,她该怎样适应呢?可怜的小妹啊,小小的年纪,就要独自承担这学习与生活的双重担子!
  师母刚一离开,阿狗便悄悄地问小师妹:你告诉我,小妹上学真的只有一个多月?
  小师妹:是一个月零八天。
  阿狗:不会吧,怎么会只有一个月零八天?
  小师妹:真是一个月零八天,我记得真真的。小妹上学的那天是八月初二,今儿是九月初十,你说是不是一个月零八天?
  阿狗:哦,才一个月零八天哪,我怎么就感觉像有大半年呢?
  小师妹不禁嗤笑:那是你的心里老是惦记着小妹呗!
  2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正在阿狗盼望小妹的书信,盼得心急火燎的时候,郝书记亲自送来了小妹的书信。当阿狗从郝书记的手中接过小妹的书信,犹如迎接吉祥与幸福一样神圣,内心也充满了喜悦与甜蜜。他仿佛接受了沉甸甸的担当与责任,心中未免产生了一种无名也无形的重压。
  但是,阿狗还是当即对郝书记表示感谢:谢谢郝书记!
  郝书记笑得挺自然:谢什么呀?不就顺道给你带了封信吗?哦,你给小妹写的有信吗?如果有,我顺便带去替你发出去。
  阿狗:信是写了一封。可是,我不看小妹的信,这信怎么回呢?
  郝书记:也是啊,你不知道她那信的内容,也确实不好回信。这么着吧,你今儿晚上把信写好,我找个人明天来取怎么样?
  阿狗激动不已:那就太谢谢您啦郝书记!
  郝书记:看,又来了!可不能这么说,你妹妹为我们大队争了光、长了脸,我们当干部的担待这么点小事儿,还值得一谢?要说谢啊,我们都该谢你啊!是你坚持要小妹继续读书,是你一直给予小妹勇气和鼓励,否则,也不会有小妹今天的成绩;我们大队,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份光荣啊!
  阿狗:小妹能有今天的成绩,一是老师的教育,二是她自己的努力;我这个哥哥,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郝书记:你太谦虚了!
  3
  郝书记走了。
  师母笑容可掬:今儿就歇着吧!先看小妹的信。
  阿狗:好,我先看信。
  师母亲切地问阿狗:哎,阿狗,要是没有什么秘密,念给我们听听——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大学生写的信哩!怎么样,能念给我和秀儿听听吗?
  阿狗:这有什么不能念的呢?你是我的师母,秀儿她是我的小师妹,都不是外人,也谈不上什么秘密。
  师母尤为高兴:那行,我们今儿都歇着,听听大学生给她哥写的信,也好长长见识。秀儿,你说呢?
  女儿显得极为轻柔:妈怎么说怎么办!
  4
  于是,小妹那清秀的行楷,便在阿狗的眼前跳跃;那温馨而优美的文字,便从阿狗的嘴里吟诵流淌……
  
  狗哥,我踏入这新的学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那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在竹溪高中学习期间,我十分自信,学习成绩也的确名列前茅。可是,跨入这所著名的学府以后,我终于明白了天地之大、人才济济的道理;我终于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真谛;我终于明白了知识的可贵,我也终于明白了骄傲与狂妄的可悲!
  
  阿狗念到这里,似乎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师母也限入了沉思,小师妹却静静地凝视着狗哥。这时,阿狗的眼前随着小妹的文字叙述,而出现了一幅幅别样的画面……
  
  进入新的学校,步入新的环境,沐浴新的阳光,接受新的教育,学习新的知识,我应该感到荣幸与自豪;应该以全新的姿态,投入到全新的学习中去,去汲取更多的知识与养分,为自己将来立足社会、报效祖国,打下坚实的基础。
  可是,我却又常常显得力不从心。有时,甚至于觉得心灰气馁。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我的思想不能平静,上课的时候不能专心听讲,以至于遗漏了课程中的重要环节。狗哥啊,我的大脑里,始终交叠着你那艰难爬行的影子!尽管我明知道我对你的那种牵挂,会影响我的学习,我却又克制不住对你的牵挂与思念。
  然而,我却一直弄不懂我对你的那份牵挂与思念,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恋情,还是情真意笃的兄妹之情?我弄不懂,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弄懂。
  殊不知,我对你的牵挂与思念,不仅严重地影响了我的学习,而且还动摇了我发奋向上、力争进取的信心!在此,我迫切地恳求你一定要健康快乐,你的健康和快乐,才是我安定稳固的静心剂,才是我努力学习、拼搏进取的动力!我迫切地企盼着你健康快乐的喜讯!
  
  此时此刻,阿狗仿佛看见他的小妹就在眼前,如春燕呢喃,絮语绵绵……
  
  狗哥啊,你的师母和小师妹,对你确实不错。看得出来,她们也对你寄予厚望。但不知你有什么打算?说真的,我一想起你的小师妹和你朝夕相伴,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莫明其妙的妒嫉。她和你朝夕相伴,名正言顺;我却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种权力——这就是我的悲哀。
  但是,只要你能够快乐,保持健康,我也会感到欣慰。我也衷心地祝愿你永远健康,永远快乐!
  
  小妹的这封信,阿狗念得泪水淌流,也念得师母和小师妹抽泣声声!师母和小师妹的声声抽泣,更是加重了阿狗的悲痛,令他放声痛哭。
  阿狗想起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不幸遭遇,他想起了自从认识小妹以来所经历的日日夜夜,他不禁又想起了小小的小妹照顾他的一幕又一幕——啊,每当他想起小妹照料他的点点滴滴,他都会潸然泪下。
  今天,当他读完小妹给他的书信,再一次想起小妹照料他的情景,他更是痛彻心扉!
  师母含着泪水,嗓音哽咽:阿狗呀,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啊,把师母这心,都要哭碎了!
  小师妹捂住脸,躲进了房间里,痛哭失声。
  5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阿狗吃了晚饭,向师母说明了情况,便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找出纸笔,收拢游移的思绪,全神贯注地给小妹写回信。
  可是,阿狗一连丢弃了几张信纸,也没有写出一封完整的书信。他的大脑里很乱,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理不出头绪。直到鸡叫的时候,他那纷烦无绪的心才渐渐地平静,那些属于他的文字,便一行行地跃然纸上……
  
  小妹啊,你的信不仅令我既激动,也心痛!而且,还令我的师母和小师妹,也感动得珠泪滚滚。你的确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你用你那善良的心,写出了善良而温馨的文字,深深地感动了我的心,也深深地感动了我的师母和小师妹。在此,我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小妹啊,你是一个苦命的人,你却又是一个幸运的人。你的苦难命运,取决于天意,受害于天灾,但绝非人祸。你的幸运,却来自于仁和,也来自于形势的好转、政策的变革,更是取决于你的勤奋。值得庆幸的是,苦命的你,有幸遇上了这大好的机遇。小妹啊,你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机遇,珍惜这金子般宝贵的时光,珍惜自己的大好前程,而不应该将心力,花在我这么一个废人的身上!
  
  阿狗将信写好之后,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才装入信封,贴上了邮票。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虽然觉得有些疲惫,但他还是打起了精神,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新的早晨、迎接新的太阳。
  6
  省城都市的夜晚,灯光闪烁,一遍茫茫;那闪烁的灯光,宛如浩繁星空的点点星光。
  武汉大学中文系女生宿舍。
  灯光下,蒋小丫认真地读着狗哥的回信。
  
  ……最近,我的师傅经常不在家里,家里的许多事情,都交给我掌管,也不存在对我制造任何麻烦。家里常常只有师母和小师妹陪伴在我的左右,说话做事也不那么拘谨了。我的师母和小师妹确实对我非常好,尤其是小师妹,对我的关心与体贴,就更是无微不至。有时候,我甚至于还觉得自己生活在汤灌蜜饯之中,觉得自己温馨甜美,非常幸福!
  所以说,你应该安下心来,全力以赴地攻读课业。否则,你不仅辜负了罹难于泥石流之下的爸爸妈妈对你的养育之恩;辜负了死于烈火中的爹对你的殷切期望,你也辜负了党和政府对你的关怀与培养,你同样辜负了老师们对你孜孜不倦的教育;同时,你也违背了你自己发奋进取的志向,对你的前途也是遗患无穷,也会令我徒增伤悲、负疚深重啊!
  小妹,狗哥一直以你为荣,也常常为你高兴、为你自豪、为你骄傲!狗哥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
  
  蒋小丫双手握住信笺,微闭双眼,微微地仰起头,而泪水,却溢出了她的眼睛……
  7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晚上,油灯下,阿狗饭碗一搁,就离开椅子,双手着地,单腿支起,准备往房间爬去。
  师母:阿狗呀,这天渐冷了,让秀儿替你把笔墨拿到火塘里,你在火塘里写,也不至于冻着,我和秀儿,也能就便看看你写的字儿!
  阿狗扭转身体,扶住椅子,单腿站立,望了眼师母,将目光定在小师妹的脸上。
  小师妹:看看就看看,狗哥写的字肯定没得说!
  母亲:你这丫头,我说看看你狗哥写的字就泛外了?要你这样呛妈!
  女儿到火塘里理着柴禾:本来就是嘛!狗哥写的字连小丫都比不上,我们能说什么?
  母亲:妈学学不行吗?
  女儿拿取吹火筒将火吹着揉了揉眼睛:都老了还学?
  母亲:是,妈老了,不用再学了。你这丫头,你还年轻,你跟你狗哥学啊!
  女儿来到堂屋:我都这么大了,我学不会。
  母亲:你多大呀,你比小妹才大五个月,小妹不正发狠地学吗?你难道比你狗哥还大?你狗哥不也发恨地学吗?
  女儿:哎呀妈,人家只是信口说了那么一句,你至于这样数落吗?
  母亲:好好,是妈多嘴,妈屈了你行了吧!
  女儿一啾嘴:不跟你说了。(她面向阿狗)狗哥,你先到火塘,我去给你拿笔墨。
  阿狗:拿那支没蘸过墨的毛笔,不用拿墨,只把那块板和那只碗拿来就行了。
  小师妹:那我们怎么看得见呀!
  阿狗盯着小师妹的脸:你真想看?
  小师妹勇敢地迎上那灼热而温馨的目光:真想看!
  阿狗心虚地撤回目光:那你就将那支蘸过墨的毛笔拿来,顺便到纸箱找本练习本。
  小师妹:旧书不行吗?
  阿狗:有的旧书用处很大,值得一看,你先不要乱动。
  小师妹仍然是似懂非懂:哦!
  8
  火塘里。
  灯光下,师母正补着一件衬衣,小师妹织着一件毛衣,阿狗正一笔一画地练习写毛笔字。
  母亲的手头上虽然正忙着针线活,但她总是在收线的时候扫上一眼认真写字的年轻人;女儿虽然织着毛衣,双眼总是忙里偷闲地瞄一瞄那专心致志的少年郎。
  师母:阿狗,把秀儿的名字写出来让师母看看!
  于是,阿狗便将所有的情感汇集于笔端,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三个大字:韩朝秀。
  母亲和女儿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欣喜地观看那三个大字。
  母亲立马由衷地称赞:阿狗啊,真漂亮!
  女儿却羞答答地捂住脸:哎呀妈,有你这样损你丫头的吗?
  母亲:你这丫头,我说你狗哥写的那字漂亮,又没伤着你。
  女儿:狗哥写的不就是我吗?
  母亲:你狗哥写你就不漂亮啦?
  女儿娇羞地转过头:妈您真是——(她一噘嘴,折身坐到了椅子上)不跟你说了。
  母亲哑然失笑:好好,不写你了,让你狗哥写你的两个弟弟。
  母亲此话一出,室内的空气骤然显得沉重。阿狗的字写得也不是那么顺心了。母亲和女儿也无心观看,母女俩相继发出了声声叹息。
  阿狗将毛笔搁在桌上,面朝火塘:师母您是担心朝辉?
  师母并没有回答阿狗的问题,而是依照她的思路正讲述着一则故事:唉!耀儿和幺儿不是双胞胎,人们老是把他俩当成了孪生兄弟。(她苦笑)也是,兄弟两个高矮差不多,都在五尺冒尖;胖瘦的区别也不大,长相也都端正,都不黑不白,怎么看都没有多大的差别,谁见了都会把他们俩当成双胞胎。他们只差一岁,老大今年十八岁,老二也有十七岁了。除开他爹和我,再就是秀儿,谁都不容易分清他们俩到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阿狗:是呀,我在家里呆了几年,如果不从他们说话的声音和神态上分辨,也不容易弄清他们到底谁是韩朝耀?谁又是韩朝辉?
  小师妹这时候既不言也不语,而是双眼盯住针尖,默默地织着毛线衣。
  师母:他们俩同时入学,也一直是同班同桌。在学校里,老师经常弄不清谁是韩朝耀?谁又是韩朝辉?闹出了蛮多的笑话。
  阿狗:现在他们分开了,再也不会闹笑话了。
  师母:唉——真是一母生九子,九子九个样——这话一点也不错。耀儿和幺儿虽然长相相像,他们的性格却有着很大的差别,学习成绩也区别太大。耀儿平时不当言语,老像个闷头翁,但他学习用功,学习成绩一直蛮好,老师都喜欢,同学也喜欢,丫头们都喜欢;幺儿的性格开朗,能说会道,就是喜欢贪玩,举止轻佻,老爱招惹人家丫头。有时还对人家动手动脚,总是弄得那些丫头们见了他,就像是见到了瘟神!
  阿狗:朝辉不是说了吗?他会用功读书的。他只要把心思用在读书上,就不会去惹事了。师母,您就不要再为他担心了。
  师母:我养的儿子我还不知道?这话要是耀儿说,我还相信;他说的话,也能信?
  9
  晴天。
  大山深处。
  上午。竹溪高中一0一班教室。
  韩朝耀不仅专心听讲,而且还认真地记着笔记……
  10
  晴天。
  大山深处。
  上午。天宝高中一0二班教室。
  讲台上,老师讲得口干舌燥,韩朝辉却脱掉鞋袜,从桌底下伸出脚趾,去挠前排王二莉的大腿。
  王二莉从两腿之间,以一种骑马的形式,双手紧紧地抓住入侵的脚胫,咬牙切齿地将那条腿从胯下使劲上扳:老师您看!
  王二莉的叫喊,不仅惊动了老师,还惊动了全班同学。老师终止了讲课,引胫扫瞄——同学们纷纷站了起来,翘首张望……
  起初,韩朝辉还咬牙忍耐,无奈何腿脊被王二莉摁在屁股下的板凳上,既拽不脱,也蹬不掉。那生扳的剧痛,着实令他无法忍受。他惨叫一声:妈呀,我的腿断了……
  画外音:韩朝辉调戏女生的行为,引起了天宝高中和竹溪县教育局的高度重视。竹溪县教育局加大了整肃校纪校风的力度,对那些作风腐败、生活糜烂、调戏女生、侮辱女生、玩弄女生、奸污女生的教职人员和学生,一律清除校外;情节严重、性质恶劣的将移交司法机关处置。天宝中学的那个非男非女、性如人妖的李家林,被司法机关抓捕归案;韩朝辉也因为品行恶劣、道德败坏、调戏女生,被开除学籍。
  11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的家里。
  家里出了韩朝辉这桩丑事儿,谁的心里都不会好过。但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一家人依然如故地在复如轮转的鞭炮制作中忙忙碌碌,惟独被学校开除回来的韩朝辉,既不安分于田间劳作,也无心学习擀鞭。
  他成天无所事事,老是憋起那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声调,唱着李玉和的京腔: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别人是什么感觉,阿狗不敢妄自揣摩。他忧虑地深思:原先,韩朝辉用他那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声调,唱着李玉和的那段京腔,听起来还觉得滑稽可笑。而今,听了那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叫嚣,除开将满屋子充斥着一股子令人厌恶的噪音,并不能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然而,韩朝辉居然异想天开地想当兵:狗哥,我特想当兵!哎,狗哥,你看我这模样,当兵能成吗?
  阿狗不假思索:能成!就你这么帅气的小伙儿,当空军飞行员都不成问题!
  韩朝辉立马神气活现:真的?我要是当上了空军飞行员,我开飞机第一个把你接到北京。我让你坐在飞机上,观看北京城,那一定过瘾死啦!
  阿狗:那狗哥可是沾你的天光了!
  韩朝辉:沾光就是沾光,怎么叫沾天光呢?
  阿狗:沾光已经不容易了,沾大光更是难能可贵!你开着飞机接我去游览北京城,那飞机飞在天上,不是沾天光是什么?而且,“天”字比“大”字还多了一横,岂不是沾了天大的光吗?
  韩朝辉尴尬地笑了笑:狗哥你又取笑我了!
  阿狗:哪有啊!
  韩朝辉:哎狗哥,你涮我还不承认,你至于吗你?
  阿狗:真没有取笑你,我说的是真话。
  韩朝辉: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只要令人高兴就是好话!
  阿狗:是吧?要不我怎么会说沾你的天光呢?
  韩朝辉乐不可支:真看不出,狗哥你还真会形容!
  阿狗:哎,朝辉,说归说,当兵可没那么容易。
  韩朝辉:当兵还有限制?
  阿狗:当兵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年龄,不达到法定的年龄,谁也不可能参军。你只有十七岁,怎么当得成兵?
  不等韩朝辉接腔,刚到家的父亲突然厉声断喝:你跟老子住口!
  一家人都吓了一跳。还是女人老道,急忙起身横阻于丈夫与幺儿之间,像模像样地帮当家人卸下了背篓。
  12
  韩国清喝了杯水,也就缓过气了。他装上烟末,点燃后吧嗒了一阵子之后,一看到那不成器的幺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想当空军飞行员!别说你是因为调戏女生被学校开除,你就是再好的品德,再棒的体格,再帅气的小伙子,你达不到合法的年龄,也无人敢违规违法让你参军!更何况是空军飞行员,那可是军中的宝贝。招收空军飞行员,必须严格把关——无论是社会关系,还是政治背景,都得严肃审查,不能出半点纰漏。你韩朝辉想当空军飞行员,岂不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而且,就你那游手好闲、懒惰成性的德行,能受得了那残酷的训练?怕是混不上三天,就要当逃兵了!
  韩朝辉倔强地梗起了脖子:当空军飞行员我能当逃兵吗?
  韩国清:那你怎么不呆在教室里上课呢?
  韩朝辉:是我不想呆在教室里吗?是那帮浑蛋不让(我)呆教室里!
  韩国清:人家为什么不让你呆在教室里呢?
  韩朝辉:他们……
  韩国清:你还真混得有胆儿了,连王二莉都敢招惹!你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想占她的便宜是什么结果吗?差点把他的本钱扯掉了!你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想占王莉莉的便宜是什么结果吗?不仅没有占上便宜,差点将他的卵泡踢烂!那一回,如果不是那家伙有人在县里当干部,王大队长非得把那狗东西的脖子拧断!
  韩朝辉终于犹如输光了老本的赌棍,颓丧地低下了头。
  韩国清恨铁不成钢地举起了烟锅:你这狗东西,要是依老子的个性,老子一烟锅砸碎你狗日的狗头!
  众人惊惧不已,却又茫然失措。
  韩国清缓缓地放下了烟锅,气得满脸铁青,嘴唇颤抖:唉,我、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啊!
  13
  屋子里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静。
  阿狗望了师傅一眼,断然斗胆直言:师傅,骂归骂,问题还是要得到解决。总不能对他撒手不管吧?那不是放纵他向犯罪靠拢吗?监狱的大门可是时刻敞开着,随时欢迎任何一个乐意蹲号子的人!他再不成器也是您的儿子,也是师母身上掉下的肉啊!
  师傅并未回应阿狗,而是叹息声声地只顾装烟沫。
  母亲心疼儿子,却又惧怕丈夫的烟锅!她心慌意乱地犹豫了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对丈夫好言相劝:已经这样了,你再气也不管用。消消气儿,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也许是韩国清觉得老婆的话有道理,这回倒没有冲女人发火。他仍然是火气未消地对宝贝疙瘩:唉!老子这是前世该你的,你今生向老子讨债来了!
  女人见丈夫没有发火,也就不担心那烟锅会朝自己砸下来了,胆也大了、气也足了,说出的话也够得上份量了:要不,你就把他带上——让他跟着你,你也好管教他——他也就不敢舞瘴撒孽了!
  韩国清沉痛地叹息不已:唉,都怪我!自小对他娇生惯养,养成了一身臭毛病!如今他大了,怕是很难别过来呀!唉,没有办法,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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