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终于找回了曾经被忽略的爱情

第六章 终于找回了曾经被忽略的爱情

　　电影散场，韩东和晓华随着观众走出电影院。将要分手的时候，韩东说：“上我家去坐坐吧。”
　　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他是要邀请晓华的，但不是在这个时候。他还不曾有家。现在的所谓家，不过是林业局劳动服务公司仓库隔壁的一间空房子，比他在山上的宿舍也好不了多少。他现在是劳动服务公司的仓库保管员。
　　不料晓华也没说话就跟着他走了。他的宿舍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进门之后，韩东说：“吃点饭吧。”
　　这也是一句客套话。他自己已经吃过饭了，并不知道晓华吃没吃饭。不料晓华却点了点头。于是他立刻出去到饭店买回了两个炒菜、两个盒饭、几个罐头捎带两瓶啤酒。他打开罐头，把饭菜摆在桌上。
　　“喝点酒吧。”这更是一句客套话，因为女孩子一般是不喝酒的。
　　不料晓华也不推辞，接过韩东送来的啤酒就喝。直到这时韩东才发现晓华今天的情绪不对头。经过再三盘问，晓华把今晚和小姨吵嘴以及她们之间的龃龉全说了。
　　从山上下来以后，韩东曾在镇上与晓华邂逅几次，但没去找她。他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不配找她，总得有个正当职业，有正经事做才行。今天听晓华一说，才知道晓华也并不顺利。晓华毫无保留地向他说了自己的一切。这使他很感动，也让他明白了，他们分别几年，可是谁也没有走远。他们依然离得很近。原来的一些想法不过是空想，还是要面对现实。他们目前的状况几乎是一样的。因此，他们完全可以而且应该从新走在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韩东安慰她说：“这没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小姨那样做虽然有点武断，但也可以理解。她也不完全是为她自己，也是为你。我这不也出来了吗？我爸妈也没撵我，可我不愿在家住了。小姨就是不撵你，你也该出来。这一步早晚是要迈出来的。既然出来也就不用回去了。你先在我这住几天，我回家去住。工作问题吗，现在叫职业问题，也别着急，慢慢找。这劳动服务公司总经理是马宝林，不管咋说他还是你爸呢，还能不给你安排个工作？反正是大集体，现在都这样。我看小姨是有点太那个了，过去的事是过去的，这层关系还能不承认吗？再说人也是会变的嘛。她开饭店马军不也给帮忙呢吗？我明天就找马军，让他跟他爸说,给你安排工作。你要不愿在这干也没关系，另外再找地方。凭咱们两只手还怕挣不出一碗饭来？”
听韩东这么一说，晓华心中也释然了。她看着韩东，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她说她不打算回家了，但也不想马上就去找马宝林，想先出去待几天，散散心。韩东立刻表示支持，并掏出了一百块钱给她，让她上哈尔滨玩几天。晓华欣然收了钱，说：“算借的，以后还你。”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饭没吃多少，两瓶啤酒没喝完，晓华已经头晕目眩不能自持了。韩东让她在床上躺一会，她也就躺下了。韩东倒了剩菜剩饭，用报纸盖住罐头，把半瓶啤酒盖上盖子放在桌下。收拾完了他并没有回家去，把晓华一个人扔在这里不放心，决定留下来陪她。
　　晓华躺下不久就睡了过去。韩东在床沿坐下，侧身端详起她来。在山上两年，他也没曾这样仔细地端详过她。晓华有一张鹅蛋形圆而略长的脸。几年过去，她更成熟了。此刻，这张脸由于泛着红晕而显得异常妩媚和生动。看着她的脸，他不由想起了她的小姨陈小秋，想起了她的二姨陈小雪和她的妈妈陈小满。他没见过陈小雪和陈小满，但听过关于她们的传说。在那些悲剧性而又近乎浪漫的传说中，她的爸爸马宝林也扮演了一个角色，一个不太光彩的反面角色。所以她的小姨至今仍然把他视为仇敌。而晓华自己也对生身之父毫无情感。
　　那个时代，那个时代的人真是不可思议，韩东想。晓华的容貌酷似她的小姨。由小姨联想到她的二姨和她的母亲，他想她们一定也十分靓丽。如果她们姐妹三人的青春展现在今天，一定会让景阳镇倍增光彩，让景阳镇的年轻人为之倾倒。尽管晓华的脸上留有马宝林的痕迹，但在她们这一群同龄人中仍然是无与伦比的。他曾经为这张脸，尤其为她的性格、她的气质所倾倒，也曾经和别的男孩子一样追逐过她。但都由于她的泼辣和冷峻，不得不望而却步。
　　现在，这张脸就呈现在他眼前了，静静的一动不动。她呼吸均匀，鼻翼轻轻地一张一翕，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盖了两扇灵魂的窗孔。她进入梦乡了吗？她想起了山上的岁月吗？她想过韩东吗？知道韩东这时候就坐在身边吗？
　　这样地看着，想着，他的心跳忽然加剧了。他弯腰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她没有动。他又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她仍然没有动。他本已有几分醉意，从晓华脸上嗅到的温馨气息更使他陶醉，使他鼓舞。他索性伏到她的身上去，在她脸上狂吻起来。当晓华的嘴唇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呻吟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去。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床，心咚咚地跳着，两手抖着迅速地替她脱了鞋脱了外衣，让她在床上躺好，然后又脱了自己的鞋和外衣，拉灭了电灯挤在她身边躺下，拉开被子把两个人盖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当晓华从睡梦和酒醉中醒过来的时候，韩东还在睡着。她动了一下身子，韩东被惊醒了。他惊恐地看着她，等着她发作。晓华并没发作，安祥地注视了他一会，若无其事地问道：“这是咋回事呀？”
　　韩东嗫嚅着说：“昨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再说，我也不想回去。”
　　“你昨晚都干啥啦？”
　　“我啥也没干，真的，向毛主席保证，啥也没干！”
　　晓华嘴角一撇：“这手——”
　　韩东连忙把手从她胸脯上抽回来。
　　“坏蛋！”
　　这两个字从已经完全清醒了的晓华嘴里说出来，即是向韩东宣布了解放。于是他重又将晓华紧紧地抱住，并且在她的脸上吻起来。一阵狂吻过后，晓华又问道：“昨晚上真的啥也没干？”
　　“真的。我想来着，可是我不敢，怕你会恨我。”
　　晓华没说话，注视着韩东似在考虑什么。韩东把嘴唇凑到她耳边央求说：“现在，咱们俩一块，再试试吧，像在山上那样！”
　　不料晓华忽地掀开被子：“快！快起来穿上衣服，一会儿该有人来了，这像啥话！你也该上班了，快！”
　　韩东试图将她按住。可是晓华一点也没有犹疑的意思，猛地将他推开，翻身跳下床来，找到自己的外衣和鞋子迅速地穿了起来。
　　韩东坐在床上没动，脸上悻悻地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该爱还是该恨。他很后悔，后悔昨天晚上不该那么胆小，那么守规矩，以致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晓华见他那样子，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可怜他。说：“快呀！你不起来我走啦。”
　　韩东依旧不说话拉过被子蒙住头又躺了下去。晓华也就转身走出了房门。

　　知道马军和白鸽到镇上来了，韩东邀他俩到贵族歌舞厅去跳舞。
　　当韩东和晓华买了门票进去的时候，马军和白鸽已经先来了。在一个可坐四人的茶座里，马军和白鸽偎在一起坐着。
　　看见韩东和晓华进来，马军站起来招呼他们。白鸽只活动了一下,把身子坐正。在白炽灯下，白鸽的脸显得很白，涂着口红的唇、纹黑了的眉和淡淡的眼影,使她的脸看去异常妩媚。刚烫洗过的秀发披散着，有一绺短发在右眼角飘拂着，几乎遮住了眼睛，让人不由地产生一个欲望，要替她把那绺头发掠到头上去。
　　还没说上几句话，舞曲就响起来了。马军起身拉着白鸽的手走下舞池。和极富弹性的舞曲响起的同时，屋顶灯熄灭了，舞厅变得暗淡下来，吊在天花板上的球形彩灯旋转起来，把变幻不定的彩色光束洒向每一个角落。和大门口明亮的灯光相反，舞厅里光线幽暗。人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也无法交谈，只有一心一意地投入到歌舞中去。那撩拨人的音乐和跳动的彩色灯光，又像在鼓励人们不要荒废美好的时光，大胆地抛弃一切不合时宜的顾虑和陈腐的观念。而只要做到这一点，就会和大家一样忘情，一样心花怒放，一样沉浸在梦幻般的狂欢中。
　　白鸽把头埋在马军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颈。马军则双手搂着小白鸽纤细的腰肢。四只脚随着乐曲的节奏轻轻挪动着。韩东和晓华啜了几口饮料，尔后便看人们跳舞。他们的目光常被白鸽吸引住。白鸽穿着在景阳镇还不多见的黑色弹力健美裤，毫无顾忌地把小腿、大腿乃至臀部的曲线清晰地展现出来。她完全不顾周围人们的注视，旁若无人地扭动腰肢和臀部，仿佛有意向人们显示她所拥有的伴侣和他们非同一般的恋情。她的行为会让人产生联想，而无论把他们的暧昧关系想象到什么程度也不会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