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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山上的生活固然艰苦,爱情依然甜蜜

作品名称:林区小镇      作者:陈兵      发布时间:2017-03-21 08:55:59      字数:5029

第五章 山上的生活固然艰苦,爱情依然甜蜜

  陈晓华在那个座位上一坐下,就被坐在另一端的一个人发现了。那个人立即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叫道:“陈晓华!”
  晓华扭头一看竟是个熟人:“韩东!”
  “陈晓华!”“韩东!”互相叫着,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并且许久没有松开。
  电影的声音十分嘈杂,观众也不多。他们两人也都无心观看,坐在后面尽情聊天。待到电影散场,他们把彼此别后的情形大体都说清楚了。
  原来陈晓华和韩东早就认识。他们走到一起并且成为朋友是在山上的时候,而自从在山上分别以后,今天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
  
  几年以前,陈小秋在青河林场,曾经和林场政工干事赵占义有过一场婚姻。陈晓华也因此当上了机车检修工。而当他们倆一离婚,陈晓华的机车检修工也就被辞掉了。在那之后,她和韩东等一批待业青年被动员到榆树沟知青点去劳动了两年。
  待业青年之所以必须到山上去劳动两年,除了不允许他们在城里吃闲饭以外,还因为这是上大学的先决条件,叫做上山不下乡。不上大学可以,但不上山不行。比起那些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下乡知青来,这算是很优越的了。他们的户口不必迁出去。那两年,他们砍树伐木,开荒地,种大田,盖房子,挖菜窖,放牛,喂猪,劈柈子,推磨,挑水,做饭,完全靠自己的劳动维持生存。
  直到若干年以后,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山上那两年的经历保有深刻的记忆。沉重的劳动使他们体验了人生。艰苦的生活使他们了解和结识了人。在那种境况之下,互相之间的体贴和帮助是不可缺少的。而陈晓华和韩东之间这种体贴和帮助是最多的,这便构成了他们的感情基础。由于这一切,当他们后来回首往事,总会觉得在那些苦涩的岁月里掺杂着淡淡的甜意。随着时间的流逝,手上的老趼消失了,苦痛的记忆淡漠了。而那丝甜意却还保留在心底。这是因为他们都非常珍视它,不愿意把它忘记。
  韩东和晓华之间的友谊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发生的,或者说友谊早已存在,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才被他们发现和确认了。
  那一天,队长给晓华分配了一项任务,让她到县里去办一件事。一到县里,她先到澡堂去洗澡,在山上洗澡很不容易.
  澡堂人多,要排队。她在长椅上坐下,被一股热乎乎的潮气包围着,使人一到这里就要脱衣服。
  轮到她了,服务员招呼了一声,她就走了进去。
  当她掀开布帘走进洗澡间的时候,竟看见对面也有一个人同时走进来。她吓了一跳,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面大镜子。镜子迎面而立,照出来的正是她自己。她对着镜子伫立片刻,打量了一下镜中人。她没见过这么大的镜子,也从没有这样近切、这样真实地看看自己的全身。镜子引起了她的好奇,她要把自己好好看一看。
  她原地转了一圈,从头到脚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穿了一身旧军服。这是最普通、最流行、也被认为是最美的服装,而且越旧越宝贵。没有任何饰物,没有一点妆扮,人们已经习惯把漂亮的身段掩盖起来。然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总是要表现,要流露出来的。即使是千篇一律的穿戴,人们也会发现其中的美。也许正是这样的朴实无华,才更显出美的真实,美的纯朴。陈晓华的军装,上衣长短适中,半遮半掩着臀部柔软的曲线。军服的领口很小,但毕竟是女军服的领口,和缝着风纪钩的男军服不同,翻开着,露出一条浅色花衬衣的领边和一角雪白的脖颈。在左胸前最显眼的位置,在隆起的乳房上方别着一枚毛主席像章。军裤没有压迭的直线,只有曲线,臀部的曲线,大腿和膝盖的曲线。曲线是在流动中形成的,给人以动感。无论是健壮的大腿还是灵活的小腿,都给人以健康美丽的印象。
  知道外面有人排队,她不敢耽搁得太久,也为了借这个机会更好地看看自己,她关了房门开始脱衣服。
  一身衣服脱过千百次,唯有这次是这么地庄重,心里暗暗地有些激动。外衣脱下来了,衬衣脱下来了。当她脱下花背心,露出修圆的肩膀和浅浅的肩窝的时候;当她伸手从背后解开挂钩,胸罩从肩上滑落下来,一对发育完好的乳峰弹起来的时候,她的心颤抖了一下。仿佛害怕被人窥见,她连忙用双手把乳房护住。乳房柔软而滑腻,由这里引起的一阵骚痒迅速传到心里。她张开手掌,发现两只暗红色的乳头充满生机地挺立着,那是发育成熟的标志。她毫不犹豫地脱掉了三角裤。于是,一个少女的裸体便整个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她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镜中人。这一切对于她原来都还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美丽得惊人。丰腴的双肩,高耸的乳房,丰满的小腹,浑圆的大腿,圆润的膝盖,笔直的小腿乃至玲珑的脚踝,这一切仿佛都是第一次被她发现。那块小小的三角地带竟被浓密的黑影遮住,这也是她未曾注意到的。是自己太粗心了,还是它们发育得太快了?她的目光沿着身体的曲线上下滑动了几次,最后停留在脸上。她向前走了两步,动手把发辫解开。浓密的黑发像流瀑一般在肩上披散开来,衬出一张漂亮的鹅蛋形脸庞。她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感受着那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惊异、迷茫、惜恋、悠思以及朦胧的爱意。她陷入了沉思。此刻,当她把自己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才重新发现了自己。她无端地有些怅惘,又觉得某种充实。这是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外面传来了一声喊叫,是服务员在招呼排队的人入浴。她从沉思中猛醒,转身离开镜子,把全身浸泡在浴盆中。

  从县里回来,晓华去看韩东。
  韩东病了,独自在宿舍躺着。他觉得孤独和寂寞,与其一个人这样待着还不如到山上去劳动。他有点想家,可是又不能回家。来了还不到一年,就有人陆续回去了,那都是有门子有路子的。他不行。他的家里没人能给他帮这个忙。他的家里也没有他的位置。
  忽然有人敲门。他没理会。这里的人没有敲门的习惯,进门都是用脚踹。又敲了几下,声音不大却很坚决,表示一定要进来。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进来!”
  来人一进屋,他的眼睛一亮,竟是陈晓华。晓华一进来,他觉得像是这阴暗的屋子里透进了阳光。他很局促。他没想到会有人来,更没想到晓华会来。宿舍条件本来就很简陋,又没好好整理,脏衣服团在床角,袜子泡在脸盆里。
  晓华对这些并不介意。她手里拿着个大烧饼,里边满满地夹了些卤肉,径直来到韩东床前,说:“今天我到县里办事儿,回来的时候,顺便在小饭馆给你买了个烧饼。你光吃面条肯定吃不饱。”
  韩东一见烧饼真是喜出望外,也有点过意不去。一个烧饼虽然不值几个钱,可是他们手里都没有钱。在山上干活没有工资,只挣饭钱,饭钱就算工资了。零用钱只有向家里要。他们都不愿向家里伸手,知道家里也没钱。山上的伙食不好,多半是吃粗粮。他是病号,按规定可以吃病号饭,就是面条。他们干惯了力气活,饭量极大,就算有病,面条也填不饱肚子。他接过烧饼,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食欲立刻被勾了起来,说了声:“谢谢你!”张嘴就吃。吃了几口才想起来让晓华坐。
  晓华满屋子看了看也没地方可坐,便在韩东床边挤了挤坐下了。
  “你觉得咋样?”晓华问。
  韩东不知道晓华是问他的病,还以为是问烧饼咋样,便说:“挺好。”
  晓华一来,他也确实觉得身上顿时好了许多,明天就能下地干活了。他问:“你们今天干啥活?”
  “砍苞米,”晓华说。“砍苞米倒是痛快,啪!啪!啪!左右开弓,一刀一棵。我愿意砍不愿意扒。连长偏让男同志砍让女同志扒,好像是照顾女同志。其实扒包米才累呢,手指头都酸。早晨起来苞米叶子上都是露水,冰凉。”
  韩东发现晓华左手的手背上有一条红道子,问:“你的手咋的啦?”
  晓华说:“没啥,让茬子划了一下。”
  韩东抓过她的手一看,竟是一条一寸来长的口子,涂了一点红药水,伤口还没封住呢。说:“你为啥不包扎一下?要感染的。”
  “包了就不好干活了,我还没那么娇气。”晓华笑笑满不在乎地说。“二班有个小子砍了一节苞米秸子嚼,把嘴划破了,也涂了红药水,乍一看就像咧着个血盆大口。连长气得够呛,宣布不准吃苞米秸子。”
  韩东也觉得好笑,说:“现在的苞米秸子一点水都没了,有啥嚼头?”
  晓华看着韩东一口一口地吃那烧饼,比自己吃了还香。待他把烧饼吃完,问道:“饱了没有?”
  “饱了饱了,”韩东说。“不但肚子饱了,病也好了。”
  晓华笑着说:“要知道这样,我早该给你把烧饼买来。”
  韩东说:“真的,我真的觉得好多了。”
  晓华认真地说:“我看你趁着有病回去算了。”
  要回去,这倒是个机会。前面有几个人就是以有病为借口下山的,说是回去看病,去了就没回来,只把病假条寄来了。韩东不说话。他知道晓华这话也不过说说而已。要说回去,她是最该回去的。他反问晓华:
  “你咋不回去?其实你是最该回去的。你是独生女,又是孤女,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要按政策你都不用上山。”
  晓华说:“你不知道,我小姨响应上级号召是最积极的,办啥事都规规矩矩的,她才不要人家照顾呢。”
  “这也算不上特殊照顾,按规定办事嘛。马军不是都走了吗?他凭啥?不就凭他是独生子吗?”
  “我咋能跟他比?他家都是些啥人?你不也是独生子吗,你咋也没回去呢?”
  韩东一时无语,想了想,说:“你不还是他姐吗,他都不给你帮忙?”
  “我要是跟他说说,他也不会不管我。可是我不愿意说。”
  “你小姨该给你说嘛。”
  “小姨?没门儿!和人家跟仇人似的,要知道我求了他们,非把我打死不可。”
  说到这韩东想起来,有一回他们探亲,回来的时候晓华不愿上山,韩东就带她到高丽屯他的家里住了一个礼拜。这件事晓华一直不敢和小姨说。也不光是她小姨,他自己的父母在这个问题上也一样的固执。那一次,他只在家里陪晓华待了两天就被父母赶走了。而晓华也不过比他多待了四天。当得知晓华是因不愿上山才躲在这里的时候,好像他们都犯下了弥天大罪,硬是把她撵了出来。韩东为这一直对晓华怀着歉意。
  韩东不明白,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究竟在追求什么?信守什么?明知到头来一无所有还是信守不渝。他们不但自己如此,还要求青年一代也如此。就自己而言,他是实在没有办法,没有出路。但凡有点办法,他也不会在山上受这份罪。在山上累死累活地干,学业荒废了,大学根本考不上。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找一份工作,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待在山上,也算挣出自己的这口饭来了。他为晓华惋惜。如果不是在山上劳动错过了时机,她考大学是不成问题的,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晓华起身要走。韩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先别走,你的手破了,把我的手套戴上。”
  晓华没说话,也没把手抽回来。韩东抬眼看晓华,发现晓华也正注视着自己。她的目光温柔亲切。一种欲望在韩东心中油然而生。这种欲望早就有了,只是一直被压抑着。今天他再也不想控制自己了。他怀着满腔热情要向她表示自己的感激,自己的歉意,也表示自己的爱。他觉得晓华此刻的目光里流露出来的也是这样一种情感。这使他信心倍增。他抓着晓华的手把她向自己的身边拉。晓华的身子向他倾斜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就势将她抱住了。
  晓华在韩东身边躺下来。巨大的惊喜立刻占据了韩东的心。他喃喃地叫着晓华的名字, 尔后就热烈地吻她,吻她的脸,吻她的颈,吻他的唇。晓华不说话,在浴池中焕发的激情重新燃烧起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亲蜜地搂抱在一起。其实,他们早就在期盼着这一天,期盼着这样做了。韩东急切地说:“晓华,咱们结婚吧!结了婚就可以回城了。”晓华依然不说话,在韩东身下幸福地呻吟着。”韩东就动手脱自己的衣服,并且帮着把晓华的衣服也脱了,拉过被子把两人的身子盖住。他一直处在慌乱之中。过分的激动使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心乱跳不已。当接触到晓华那柔软的腹部和光滑的大腿时,这从未经历过的巨大狂喜简直要使他昏过去。他不知道也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任情感的波涛奔流而下一泄千里。
  骤然间,韩东的喜悦心情从巅峰状态跌落下来,像以往在夜间从美梦中醒来那样,他立刻感到了惊惧。他说:“晓华,我把你的身上弄脏了。”
  晓华不说话,依旧紧紧地抱着他。她的心情很复杂,先是喜悦和激动,而接着就坠入了失望和遗憾的深渊。此时韩东已完全清醒和冷静下来。他想到这是男生宿舍。这间屋子有四张双层床,住着六个人。现在是白天,下地劳动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晓华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迅速地穿好衣服,整理好床铺,匆匆地分开了。
  晓华走了,并没给韩东留下惆怅。他觉得他和晓华的心一下子贴近了。在那之前,他们还不知道生活多么沉重,从那时开始,才知道生活并不轻松。两年的时间不算短,而更长的生活道路还在后面。重要的问题不在于眼下吃多少苦,而在于以后能有一个什么样的前程。他们彼此都有好印象,但谁也不敢往更多的方面去想。他们还一无所有,一事无成。他们把友谊留在心里,把希望寄托于未来。当他们在山上分手的时候都有一个信念,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来,要混出个样儿来,彼此要对得起,要配得上。他们都希望在他俩之间确定一种固定的关系,但不是在那个时候,更不是那种样子。
  下山以后,一晃几年过去了,想不到这天晚上在电影院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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