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色鬼泄密

　　岳元帅父子三人就藏匿在武峰山中山顶上的一个小村庄里，说是村庄大了点，那片地方共有住户十二家，姓氏均为赫，他们自封为自己的村名“云中客”。传说他们这一脉乃是大禹治水时一个物资存放点，禹王爷功成名就之后，把这个点忘记了。可是点上的人却不能躭误禹王爷的事，他们一边从事农耕、狩猎、采撷等项以为生，一边一直守在这儿等候禹王爷派人来领取物事，一代又一代。过了数千年之后，十二人变成了十二家。他们的姓氏不是由张王李赵组成的，而只有一个姓氏，还是禹王当年封的，当时是表扬说他们这一队人员表里如一、赤心不二，封这一块地叫赫地，因而这里的人都姓赫。
　　山中赫村云中客本是王佐少年学道的地方，他对这里的山势地理民风民俗，了若指掌。除非内中出了奸细，否则，那怕他是成名的捕快，抑或是顶尖有名的侦破专家，就像秦琼那样的捕快，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找到这块地方。
　　不是说这里有多严密，主要一点是道路不通。唯一一条道，足有十里路，完全是杂草灌木树丛掩盖着的，因此不可能被人发现。
　　岳元帅父子将师三人就在这儿养伤，守卫人员是严成方、余化龙、罗延庆以及杨再兴之子杨继周。有这四员猛将再加上八十位兵勇，应该是万无一失了。然而，有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八十位兵勇之中有个名叫于振兴的小校，本是一名百夫长，跟随岳元帅足有七八年了。该于别样尚可，就是有个不大不小的坏毛病，没有女人活不成。这一日他乘人不备偷偷下山，到附近镇子上一家窑子店里寻乐作欢。来去路途八十里，一晚上打个来回，不紧张也不消停，够辛苦的了。一路上不能有任何差池，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按时回不到赫家村云中客了。
　　于振兴是这家窑子店的老主顾了，头回生二回熟嘛！价码、号牌、小姐等都早已滚瓜烂熟的。因时间所限，老于不敢拖延，如数交了银子，即刻与相好的到得房间，宽衣解带，做成好事。要入港尚未入港时，突然有人将屋门一脚踢开，撞进来四五个壮汉。也不开口讲话，个个都抄的有家什，呼啦啦一把掀开被子，刹时就把两个风流男女暴露于众人眼前。
　　于振兴刚要开口骂人，一见对方人多势众，变换了语气说：“各位各位，有话好说。兄弟今日出门仓促，未有多带得银两，下回……”
　　“你娘的那个**呀！哈（下）回，还有（哈）下回吗？”为头一个卷毛胡子的说，他穿衣打扮好像是中原人，但一开口便露了破绽，这人汉语说的不好，他是番人无疑。
　　“好汉你说，要我怎样都行。”
　　于振兴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还光着屁股一丝不挂呢！裸体的男人和裸体的女人不同，男人最怕男人看到自己的光身子，澡堂子除外。于振兴满面羞愧，就像是一只孤零零的小山羊，周围全是些张着倾盆大口的恶狠，他可怜兮兮地翻翻白眼，小声乞求道：
　　“你、你们要我怎样都、都行。”
　　“这就对了嘛，兄弟！我们既不要你的金，也不要你的银，更不想骚扰你们的好事。只要你把山中的情况给我们简单说一下，你继续和那个娘们睡吧，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快天亮时骑我们给你准备好的马匹上山。快到你的目的地时，把马还给我们，你就像啥事没有似的，继续你以前的事就行。下回还可以再来这儿，怎么样朋友，这个条件够优厚的了吧？”
　　“条件不、不高，我答、答应。”于振兴两手捂住自己的下身说。
　　“好，成交！朋友你可以上床继续享受你的鱼水之欢了，天明之前见兄弟！”
　　那一伙蛮子走了，于振兴断定他们肯定是金国奸细，但是事已至此，他要么死要么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他非常清楚，这一伙人是冲着岳元帅来的。他也非常崇敬岳元帅，可是、可是在事关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好像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岳飞等仨人被从风波亭秘密转移之后，金兵探子一直在跟随并寻找这些他们的下落。王佐王先生当然也料到了这一点，并且及时做了必要的防范工作。唯一没想到的是金兵狗鼻子长，会跟到赫家村云中客来。这里已经深入中原内地，当地民风民俗纯扑厚重，多用方言土语，外地人不易混入，番人如若混迹其间不出三天便会被发现并受到当地人的注意和监视。
　　常言道道高有一尺，魔高必一丈。金兵不是傻子，一开口说番话就露馅，人家不会装乞丐哑巴？这一招开始几天还灵，时间一久就被发现端倪了。小镇JB大一点地方，突然冒出十几数十个身强力壮并且卷毛子头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四处逛荡也不正经要饭的外乡讨饭客，哪个不起疑？
　　有人把消息反告了镇长，镇长姓郑，名叫郑如意。郑如意在偏辟山乡当个小小镇长，官虽不大可也管着四五千人口哩！郑如意从来不嫌官小，他在这个镇长位上感到即满意又认真，一个镇长那怕是做两个镇长的活领一个人的饷银他也毫无怨言。
　　郑镇长有个儿子外号人称郑地雷，这小子别样事不好，专爱习武，找人捉对儿厮杀，有时一对一嫌不过瘾，一个对十个八个，也不定是他的对手。郑地雷善使一对镏金锤，两锤合一共重一百二十七斤二两。前阵这小子天天喊叫着投岳家军杀金狗，老郑说岳爷已让奸臣害死在风波亭，岳家军不存在了你去投哪个？小郑窝憋的没地方出气，天天一个人跑后山上追兔子撵狼。有时候两柄大锤互相对擂，咚咚雷声般响动，震得山上掉石头。自此得名郑地雷，他的真名倒被人忘了。
　　老郑怕儿子惹事，特意把小郑的几个平常在一起打架习武的后生召集在后花园里，或是打斗习武，或是饮酒胡耍。虽是吵闹声搅扰了邻居，花点钱、说几句好话暂进搪塞搪塞也算权宜之计吧！
　　郑镇长听人举报说近日镇上有一伙来历不明的哑巴乞丐，贼头贼脑，胡游乱窜，令人生疑，怕不是北国来的探子吧？老郑闻听即刻带了四五个公干差役，满街寻找哑巴，恰巧还真让他们碰上了。
　　两家一对面，说话不投机，顿时就翻了脸。“哑巴”人多，老郑他们没提防，强龙压了地头蛇，反客为主，镇长以及手下几个反倒被人家绑了起来。
　　镇子西头有户人家，庭院很大，独门独户，如今原住房东不知去向，这里倒做成了“哑巴乞丐”的临时联络点，老郑他们就关在这里。有人说杀、有人说埋，联络点的头目名叫粘嘟呼，是个极有头脑的家伙，他说：
　　“这几个不能杀，要杀也得等我们执行完任务临走的那天再杀不迟。明儿开始，你们出去好好要饭，要来的东西不管好坏，就是这几个家伙的口粮了。这就叫汉人的酒进汉人的口，汉人的剩饭喂汉人的狗。懂吗，你们这帮兔崽子们？”
　　“哇啦！……”“哑巴”们齐声用番话叫好。
　　粘嘟呼从于振兴那儿探听到山中赫村云中客的简单情况，这已经足够了。他们已经探听到岳飞父子就藏匿在那儿，而且只有不到二百人的警卫队伍。他这儿的全部人马集合起来也是二百人，二百对二百，胜算虽然不大，但是岳飞的人在明处，他的人在暗处，偷袭一次、打他一个愣不防没准就会大获全胜。这样他在老狼主面前可就立了绝世奇功了，拜将封王娶狼主的郡主当老婆的可能都是有的。那时候他就不是粘嘟呼了，大家称他粘王爷。
　　最后，粘嘟呼思来想去，这个拜将封王的买卖还是不做的好，他决定放弃这次行动，因为危险太大，丢了脑袋再封王还有什么意思？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派快马加急传回消息，四太子兀术的部队离此至多不过三百里，隔天就到。这样他即立了功又没有太大风险，岂不是一举多得？
　　金兀术接到统计报表，顿脚骂娘叹口气道：“真是他妈的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岳飞的影儿都没见上，白白损失了几十个兄弟几百匹马！”
　　哈军师在旁劝解道：“元帅也不必太往心里去，自古以来买卖是有赔有赚，打仗是有胜有负，吃一堑长一智嘛！”
　　“奶奶个熊！”金兀术气不但未消反而更盛，斥道，“每次都怪老哈你这个王八蛋！我说不敢冒进，你说奇兵就要奇袭，怕错过时机对方有了准备就鸡飞蛋打了。现在倒好，哈迷蚩你给我解释，这事到底怪谁？”
　　哈迷蚩知道大帅的脾气，关键时刻得顺着他点，否则这小子一旦发起火来六亲不认，割下他脑袋的可能不是没有。因而嗞牙一笑，连连陪不是道歉说：
　　“四哥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下回我听你的，你说咋咱就咋，这该行了吧？”
　　金兀术是个顺毛驴（捋），一看哈迷蚩服软了，他也不好意思再任性硬来，毕竟以后还要一口锅里搅勺把子哩嘛！因而就说：
　　“好啦老哈，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是出主意的，我是拿主意的，责任分摊，一家一半，就这样了，下回注意就是了。”
　　两人在路边小草滩上斗完嘴，突见前头队伍骚动，未几一传令兵前来报告说：
　　“启秉大元帅，前面路口有一帮人拦住去路。为头一个小小子，手里提溜着两柄大铁锤，约摸百十斤沉，样子挺吓人的，正杀人行凶哩！”
　　“呀呔，住口！你这混张东西，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一个小破孩，何足道哉，待本帅亲自出去劈了这狗东西，也好出出我这一肚子腌臜气！”
　　哈迷蚩要拦没拦住，金兀术喝叫备斧，两小兵将金大帅的那杆螭尾凤头金雀斧抬上前来。这斧有什么好处，有一首诗单道金兀术的大斧头厉害，诗曰：
　　螭龙尾，凤凰首，金翅飞雀大斧头。鬼神惊，狮虎吼，阵中专砍上将首。不信世有霸王二，哪个敢叫金番狗？
　　金大帅胯下一匹卷毛狮子聰，此马鬃长皮厚，性烈如火。四蹄大如碗状，双目熤熤生光，夜行八百，日行千里。平常马只见了它如像见了马王马精，屁滚尿流，四腿发软，口中发出哀哀嘶鸣。此马籍来历说来话长，这还是兀术他爹完颜阿骨打年轻时有一年放牧羊群，他座下骑的是一匹骒马，而且正处在发情期。他赶着羊群正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有一群野马从羊群中穿过，阿骨打的坐骑见状竟不管不顾地将他抛落在地，发疯般地朝野马群狂追而去。阿骨打还以为是他的母马被野马群裹胁走了，心里烦闷沮丧呢，谁知过了一两天那匹马竟自己跑了回来。之后此马肚腹日渐隆起，不久生下一匹小马驹，就是现在这匹卷毛狮子骢。
　　阿骨打登基北国称帝之后，准备发兵攻打宋朝，夺取南国江山。他想在儿子中间选一人为帅，带领人马驱兵南进。
　　金兀术兄弟五人，分别是大哥粘罕，二哥喇罕，三哥答罕，老四兀术，五弟泽利。经三场比武之后，老四独占鳌头拿了第一，争得帅位。随之，老子把这匹卷毛狮子骢也赏给了他。
　　正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宝马配金鞍，英雄添虎胆。金兀术年方三十多岁，正当青壮之年。人生得面如熏枣，鼻直口阔，眉粗眼大，颏下有髯，曲哩拐弯，不黄不黑。猛看就是一员彪悍雄壮、英武刚烈的北国将领。再加一身黑色战袍，足蹬牛皮马靴，催动卷乱狮子骢，更是威风八面。今闻又南朝小孩滋事，顿时气同斗牛，挥起他的那柄金雀斧，加上一鞭，耀武扬威直奔闹事的少年那儿而去。
　　少年正是郑恩人称郑地雷的便是，早间他和几个伙伴约好上山撵兔子打狼，打架习武的。不知半道上怎么来了一伙官兵，个个愣头愣脑、傻哩瓜几的，一问三不知，好像到了哑巴国里一般。
　　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郑年轻人气盛刚张口说了一句不干不净的话，后背上就挨了一捶。他向来是打人的，何时招过人打过？小伙子翻身上了他那匹劣马，拎起他的两柄大锤就破口大骂开了：
　　“哪个混帐王八狗日的在爷爷头上动土，想找死的过来挨我一锤？”
　　这一伙番兵，仗着人多势众，哪里把这几个小毛孩放在眼里。刀枪剑戟黑压压上来一片。小郑见状，五吼一声“来得好！”抡起双锤就扫过去了。
　　顿时只见，一个小孩，一群大兵，纠缠在一起。小孩起初本不想下死手，伤害人命，一见对方出手相博岔口不对。他不要人家的命，人家可是要他的命呢！好个郑地雷，发一声喊，两枘大铁锤就飞起来了。大铁捶一扫一片，十几个人不经打，不到半袋烟的工夫，地下躺倒一片，没一个会喘气的。
　　这时金师兀术正好赶到，老金冲那小孩怒道：“何处来的小毛贼，竟敢坏我将士性命？小子看斧，老子取你项上小小人头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