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交响曲（17）

　　调入中学以来，王小宁的生活还算平稳，所带的班级成绩接手时虽不理想，但逐渐在改观。但是单文有意无意的暗示让她苦恼。感情讲究两情相悦，她最不喜欢被强迫。
　　上次单文来宿舍找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什么来意。可王小宁仍然委婉拒绝了。没过几天，单文的表姐曹老师终于坐不住找到王小宁聊天。
　　说是聊天，句句不离单文，将单文从人品到性格再到家庭背景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并且动情入理地给王小宁分析她的生活处境和未来的发展前途。王小宁在心里小结了一下，曹老师对她的未来预测归结起来是：调动无望，面对现实。
　　你还别说，曹老师的话看似无礼却透着几分现实。王小宁想要调动回家的确是奢望，一没钱二没人脉关系，在这样的条件下想回南方的家几乎不可能。早就听人说起类似自己这样的招聘教师若想调动必须经过县委书记签字。不仅如此，就是留在这里，日子也难熬。试用期没个具体的日期，每月400元工资，现在是2005年了，400块当生活费都紧巴巴的。少的可怜的工资什么都干不成。
　　照曹老师的说法，以这种工资待遇想找到好的归宿很难。现在单文高级职称兑现了，收入也不错，人也实在，更重要的是对你王小宁一门心思。像这样掉下来的好事哪找？
　　曹老师还一针见血地指出，学校除了单文，其他年轻人都速配成功，如果王小宁错过了就只能从校外找当地的农民。搞不好还会遇人不淑。
　　王小宁花了不少时间消化曹老师的话，虽然没动摇她的心，但激醒了她的大脑。至今，她才意识到参加所谓的招聘其实是笔糊涂账。名义上是公开招聘待遇同等，可实际上就像是临时工，上次全省涨工资，王小宁，杏儿他们为此高兴呢，县里却突下文件说他们126名招聘教师不再涨工资之列。
　　现在曹老师的这番话无异于浇了盆凉水，王小宁自认为不是伟大的人，400元一个月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继续干下去的话出路在哪？难道以后真如妈所说的那样依靠嫁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和生活吗啊？而这正是王小宁所不能忍的！
　　当然，让王小宁震惊的还在后面。曹老师临走突然问了一句：“小宁，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调入中学吗？又是谁帮你调动的？
　　“是谁？”王小宁心在颤抖，极力回避着那个名字。
　　“是单文那傻小子！他见不得你在瓦岗小学吃苦受罪，所以花了一万五千块帮你托关系找人。不然你真以为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吗？”
　　说完，曹明华拍拍王小宁的肩膀转身走了。
　　王小宁如同被雷击了一般，从小到大她最怕欠人东西，钱不可以，人情更不行。在这里她最不想欠的人就是单文。而今却欠他最多！一万五，不是一块五，怎么还啊！
　　这段日子，王小宁岂能看不出单文的用心，他不仅处处维护自己，生活上也是细致入微，水桶里的水总是满的，任王小宁再赶他，他总会寻着机会悄悄做好一切，王小宁觉得他无处不在，可他俩之间的谈话很少，尤其是王小宁上完公开课以后，单文以自己的方式顽固地存在着，无论受不受待见。他的委曲求全让王小宁很是苦恼，任她铁石心肠也有被触动的时候，可这种情感仅限于感动，它不是男女之情。
　　王小宁了解调动的真相后心慌了，似乎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犯了不该犯的错。她呆立窗前望着窗外飞舞的雨丝，似乎想看穿雨幕找到出路。
　　单文站在廊檐下，抬着头瞧着二楼玻璃窗前的王小宁。她又在想心事了，一想心事她就会发呆神游。单文不知道自己问什么喜欢上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脾气倔强，一点女人的娇羞都不见。不像杏儿，肤白娇憨，举手投足之间总是顾盼生情。亦或者心中并不是刻骨铭心的喜欢？单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的比较太多，计较太多。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搞不清究竟是为了解决终身大事而做的妥协，还是真的喜欢王小宁。
　　又到周末了，铃一响，一千多号的学生作鸟兽散，剩下三三两两的值日生。
　　王小宁在办公室边改作业边等林立果，因为早恋而喝酒失控的林立果打扫完教室才极不情愿地来到办公室，她伸头望了望，脚始终不想迈。心中设想了无数个与王小宁见面的场面，可每个都不怎么样，每个老师都视早恋为洪水猛兽，今天的这顿奚落怕是少不了！也罢，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豁出去了！
　　林立果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挺胸昂首站到王小宁的面前。
　　“思想斗争蛮激烈的吗，当初喝酒的劲头哪去了！”王小宁仍低着头批着作业，不动声色地说道。
　　长了探视眼了，林立果吃惊！
　　王小宁指着椅子示意林立果坐下，又倒了杯水递给他。
　　林立果心跳加速，暴雨将至啊！
　　“林立果你喜欢凡立明是吗？”王小宁直奔主题。
　　林立果一口水喷了出来，直瞪着王小宁。
　　“谈话的前提不是坦诚吗？”王小宁道。
　　林立果低下头，顺手把长发撂倒耳后，脸已经绯红，默认了。
　　“能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王小宁用眼神鼓励着她。
　　“我喜欢他专注读书的样子，还有他奔跑的背影。”
　　“恩，的确，凡立明高大帅气，肯定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很多女孩都喜欢他，可他只喜欢隔壁班的杜启荣！”
　　“所以，那天你是因为吃错而喝酒的？”
　　“对不起王老师，我错了！”
　　“你错哪了？”
　　“我不应该早恋！”林立果慌张地说。
　　“不，你错了，错在不应该喝酒来解决情感上的困扰，你有很多人可以求助，可你偏选了这种偏激有失理性的做法。你想啊，这么一闹，你在凡立明的心中会留下怎样的印象啊？”
　　“我……”林立果露出了后悔的神情。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这表明你长大了，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这种情感也是美好的。古往今来，很多诗人、作家用优美的文字赞美这种情感。可见，拥有这种美好的情感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早恋，还喝酒闹事不是应该被骂的吗？林立果彻底傻眼了，入校以来，见过各种老师，可真没见过王小宁这样奇怪的。
　　王小宁看得出林立果质疑神情，不怒反笑了。
　　“怎么？我不太正常？过来，老师给你看一首诗！”
　　林立果站立一旁，低头读着王小宁递给她的一首诗《见与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说说心得。”
　　“您写的？读的想让人哭。”
　　“我真没这个水平，据说是西藏的一位活佛仓央嘉措写的情诗。我很喜欢，推荐给你，我最喜欢最后一句‘寂静欢喜’，喜欢一个人要以一种理智的方式，不能给别人造成困扰，更不能伤害自己。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感情的把握能力有限，处理不好害人害己。遇到问题，尤其是情感问题要懂得求助，不能放纵失控。求而不得时，多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别让自己的喜欢变成一种伤害，其实，寂静欢喜不失为一种情感处理方式，将美好的情感种在心中，把时间用来完善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值得别人喜欢的人不是更有意义。”王小宁循循善诱道。
　　林立果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王小宁的一番话虽不能全懂，但至少让她明白一件事，喜欢一个人要理性。更重要内心喜悦的是王小宁让她释然了，这种情感是正常的，是美好的，她和她的这份早来得情感不是妖魔鬼怪，她要做的是理性对待。
　　王小宁观察着林立果的细微表现，轻松的表情表明孩子内心的结打开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帮助她把精力和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来。
　　目送着林立果走出校门，王小宁如释重负，她不知道今天的谈话能起到多大作用，但有一点值得高兴，林立果已经有了变化。
　　“王老师！”马贝在她身后喊道。这是个腼腆清秀的女孩子，也是王小宁的得力助手。小姑娘不光成绩好还热心肠，王小宁交给她督促的男孩子没一个敢不写作业的，一方面屈于王小宁的威严，一方面是马贝的“死缠烂打”起到了作用。诚俊、边好、胡图几个一见到马贝都溜墙根逃。
　　王小宁挺喜欢外弱内强的马贝。马贝一见到王小宁便把一周以来工作汇报了一遍。诚俊、边好、胡图成绩平均提高25分，作业完成4次，课堂作业未交2次，破了一张桌子，砸碎了一块玻璃。
　　王小宁心里直乐，这孩子真是一丝不苟呀，听完“汇报”王小宁把马贝送出小门，叮嘱她路上小心。
　　周六是孩子最喜欢的日子，诚俊当然开心，这意味着可以看电视，可以玩游戏，可以疯跑，还可以邀上三五个朋友一起钓鱼。不过，作业也得做，至于在量上大打折扣什么的正常不过了。所以个把小时就把作业搞定了。
　　诚俊约了一帮小子直奔学校后面的河而去，那里的鱼最多！一上午钓了几条大黑鱼，几个男孩子乐不可支，诚俊一个劲煽动胡图把鱼送给王小宁。于是，诚俊、胡图、陶然拎着鱼来到了王小宁的宿舍。
　　可宿舍里一片混乱，正赶上王小宁搬寝室，几个孩子放下手中的鱼忙了起来，搬桌子、抬床，拎桶，干得起劲。王小宁心中一阵感动，招呼他们说：“辛苦了，今天老师下厨，中午在这儿吃饭！”四个小伙子齐声起哄：“好哎！”
　　将近两个小时才收拾完，王小宁顾不上整理就给孩子们做饭，还包了一百多的饺子，撑得胡图捧着肚子喊“胀”。
　　吃完饭，王小宁用饭盒装了些饺子递给诚俊说：“你妈最近又不常在家吧，带回去给奶奶吃，不要吃方便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诚俊接过饭盒，眼眶湿润，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眼看要下雨了，王小宁催他们快回家，顺手拿了两把雨伞给他们，四个嘻嘻哈哈地走了。
　　王小宁看着眼前混乱的宿舍心生思念之情，能回家真好啊！
　　正想着，一道闪电划过天边。雨倒了下来，屋檐下扯起了珠串，砸在地上啪啪啪响，好在是平房，粉刷白净，地面干爽，比起瓦岗小学的宿舍那就是天堂啊。
　　是夜，王小宁独坐在灯下，看着书，可是书停留在这一页很久了，王小宁出神地想：杏儿有肖俊的照片可以一解相思之苦，而自己只能摸着这块玉拼命回想着她长着什么样。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那晚的温存历历在目，可心爱的人儿却消失不见了。说不怨那是骗人的。
　　王小宁的心苦涩难耐，她甚至怀疑冯晨阳是不是另有所爱，自己只不过是他闲暇时的备用甜品而已。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久久不出现呢？
　　窗外的雨声更紧了，树枝被风狂卷着发出哗哗的声，像是要连根拔除才罢休。四月的天气真的很怪。闷热起来让人心烦，可真的敞开门窗又会感觉透心的凉意。
　　雨后初晴，天是蓝的，那种透明清爽的蓝，青草还挂着昨夜的雨珠，折射五彩的光，如珠似玉晶莹剔透。泥土已被浸湿，空气里全是土腥味。三三两两的学生已经到校了，操场周围也散落着晨读的孩子。
　　雨水的冲刷让校园里的人和物鲜亮了起来。
　　王小宁一直保持着晨读的习惯，儿时为了考上理想的学校，现在是为了拿到更高的学历，最近一段时间她挑战的是大学英语，首要的任务是背单词。很意外的是，她学习的劲头和习惯无意成了孩子们竞相模仿的对象。校园里晨读的孩子越来越多，这种变化让王小宁欣喜不已，她觉得真应了那句话“身教甚于言传”。
　　和林立果交谈后，王小宁特地开了一次主题班会，主题是“爱情是什么？”起初孩子羞于启口，但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快各种想法四散开来。
　　调皮鬼边好旁若无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爱情就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话音一落，满堂哄笑。王小宁忍不住笑道：“琼瑶看多了吧！”
　　“我觉得爱情是相伴相守。”杜荣腼腆地说！
　　“你想和谁守啊！”诚俊调侃道。
　　“诚俊你讨厌，王老师，你看诚俊！”杜荣一扭头气呼呼地坐下了！
　　“那你说爱情是什么？”王小宁盯着诚俊问。
　　诚俊无奈的搔搔后脑勺，说：“像榴莲，闻起来奇臭无比，吃起来甜美可人。”
　　“你是说臭味相投吧！”胡图大喊，班中又是哄笑一片。
　　“我觉得像口香糖嚼着嚼着就没味道了。”马贝认真地说道。
　　“口香糖？这倒稀奇！”王小宁惊讶于孩子的想象力。
　　“爱情像种毒品，让人好奇，让人冲动，也让人惧怕。”
　　“那你别中毒身亡就行！”诚俊冲着凡立明喊道！
　　王小宁笑骂：“就你会捣乱，再胡说绕操场十圈。”
　　“王老师，我觉得爱情是一根生命旺盛的青藤，总会缠绕心头，你越挣扎越缠得紧。”林立果似有感触的说。
　　林立果的话让班里静了下来，似乎引起了共鸣。
　　王小宁瞧着时机差不多了，说：“既然这样，我们该如何表达，如何处理这种情感呢？”
　　孩子们热烈的讨论起来，王小宁让他们大胆发言，说出心里的想法。
　　讲完之后，王小宁总结：“爱情是世界上一种永恒存在的美好的情感，但记住别让你的这份美好伤到别人和自己。理性对待，理智处理，彰显自己的成熟让自己真正成长起来。尤其是男孩子，更应如此。最后布置本月的作文，一封情书。要求突出主题，情感真挚！不许写错别字！”
　　“啊？——”全班一声叹息。
　　马书记这几天头疼不已，王小宁带的的班级状况不断有砸玻璃的，有打群架的，有谈恋爱。家长都找到学校来兴师问罪了，一直嚷着王小宁教孩子们学坏，谈恋爱，写情书，把孩子生生带坏了。无奈之下，马书记答应家长对王小宁做出处分。
　　可怎么跟王小宁谈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跟单文处着呢，再说他叔叔单长青可不好惹，他一来气，我的办公桌又得被敲坏了不可。
　　不谈吧，家长不肯罢休啊。王小宁太不让人省心了！
　　“小宁，我今晚回家，你一个人晚上注意安全。”杏儿边收拾便叮嘱小宁。
　　“明天才周三，怎么就回家了，相思病有点吓人哪！”王小宁打趣道。
　　“订婚！”杏儿故作神秘附耳说道。
　　“这么大的喜事居然瞒着，找打！”说着，王小宁就去挠杏儿的痒痒，杏儿笑得喘不过气，只求饶。
　　王小宁高兴地送走杏儿回到宿舍。天色暗了，她扒拉着碗中的饺子吃的香甜。闹钟的指针移动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夜的衬托下更加清脆响亮。
　　王小宁洗漱之后，坐在台灯下翻看着复习资料。窗外不时飘来阵阵的凉风，风里裹着青草味还和着虫鸣声。夜静极了！
　　“咚咚！”响起两声敲门声。
　　“谁啊？”王小宁问道。
　　“单文！”门外传来弱弱的声音。
　　“有事明天说吧，我睡下了！”
　　“我想和你开诚布公的谈谈。”单文语气坚硬。
　　王小宁只好批了件风衣把自己包裹好，开了门。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现在欠着人家一万多块钱呢。
　　“坐吧！”王小宁递了杯茶。
　　“小宁，你知道是谁为你班的调动？”
　　“是你，我听曹姐说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很感动，我会尽快归还。”
　　“其实，我来不是让你还钱的。我很喜欢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王小宁面对单文的直言告白哑口无言。
　　单文看着脸色绯红的王小宁，继续说道：“我为你做的这些事心甘情愿的，我给你句定心的话‘即使你是残花败柳’我也愿意要你！”
　　如果说之前王小宁还有少许感动，单文的这句话让她从新审视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么说来，我得感激你，让你受委屈了，我这残花败柳得让你顶多大压力啊！”王小宁平静地看着单文。
　　“这没什么，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
　　“是吗？你这么爱我啊！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感谢你不在乎我的过去啊？”
　　“这倒不用，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可我不想谈恋爱更不想嫁人！”
　　“你是石头人吗？怎么暖也换不到你的心。”单文急了。
　　“我只想干好工作，其他的暂时不想。”
　　“是吗？那你和那个男人上床算怎么回事？”
　　“你胡说！”王小宁怒了，脸上的筋突突突跳着，心里一把火在燃烧。
　　“装什么清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单文，在我没翻脸之前请你出去！”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我喊人了！”
　　“喊吧，看人家相信谁，我倒要看看你犯贱的样子！”
　　单文发了狂，扑向王小宁，撕扯着她的衣服，手不停地探索着。王小宁急得直掉眼泪，她没想到单文会这么干，她不停地挣扎着，眼看只剩下内衣了。王小宁红着眼双手护胸求饶着。
　　“住手！”一声厉喝，惊得单文停了手。一个身影闪进来，掀起床单把王小宁包裹了起来，手触到王小宁的那刻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像极了受惊的小鸟，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助，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王小宁。这眼神扎进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