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遗憾

　　秋菊这一夜也没有睡好，躲在被子里捧着小星星一直看到息灯，睡梦里也全是小星星，最后这些小星星都发着光，光圈中映出了于雷帅气又温柔的脸，一直在冲着她笑。早起一睁眼，她就看到对面的燕子正拿着已经织好的毛衣，站在镜子前面，左比比，右比比，脸上甜甜地挂着笑，她今天打算把毛衣送给她的男朋友，作为开学礼物。秋菊暗下决心，一定要为于雷同学织一件更漂亮的，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他。
　　秋菊的柳师生活发生了改变，就是原来总是独来独往，现在除了上课，她的身边总跟着校草于雷同学，吃饭的时候，等秋菊到了餐厅，于雷早就已经把饭菜打好，站在桌子一旁安静地等着她。接着就是让人艳羡地旁若无人的共享餐点，两个人你给我夹一口，我给你夹一口，眼里只有彼此，为此于雷的兄弟们没少抱怨，说他重色轻友，于雷总是笑笑，不以为然。其实于雷对朋友们很好的，不管谁求他什么事儿，只要他能做到，总是有求必应。星期六晚上，两个会约着一起看场电影，星期天，一起到图书馆看书，偶尔有了时间两个人也会到柳师旁边的松树林里，共同吃一根雪糕，嗑点儿瓜子儿，聊聊天，多半是聊他们对共同看过的小说、电影和诗歌的看法，两个人在一起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这样的生活就像诗歌一样，美丽而悠闲，秋菊过得很满足，毛衣也早就已经起了头，一点点织了起来。
　　然而生活不总是甜蜜和温馨，也会有坎坷和荆棘。11月初，秋菊收到李父寄来的一封信，信上告诉她，冬柏出了车祸，休学了，叙述得并不具体，李家村在公路北侧，吉星镇在东边，一上公路，就要横穿过路面，到了南面再向东走。李父在信上说，上学的路上，小冬柏上了公路准备过到南面右侧通行时，一辆四轮车从东边开过来，把小冬柏撞倒了，头缝了针，腿骨也骨折了。目前出了院，在家休养。秋菊读完了信，心里记挂着冬柏的伤，准备请假回家去看看。
　　第二天是周五，秋菊和老师请了假，说周日上午回来，于雷本来是不放心秋菊一个人回去的，他的班主任却怎么也不肯给他假，说请假的理由不充分，没办法，只得把秋菊送上了车，嘱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才目送她离开了。冬日里的东北白天很短，到了金星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秋菊断不敢连夜回家的，她来到吉星中学，中学后院有个寝室，为远道的同学提供住宿，是一排大瓦房，晚上大家把炕烧得很热，挤在一处睡，却也不觉得冷，秋菊有一个认识的学妹在这儿住宿，今晚她打算借宿在这儿。她找到了学妹英子，英子热情地接待了她，刚好有个同寝的室友，今天回家了，秋菊就睡在了她的位置上。英子身材瘦小，是个沉默温柔的女孩儿。后来这个女孩儿为了一个喜欢的男孩儿吊死在吉星北山的松林里，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为她的爱情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等秋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那抹白色的身影却在秋菊的脑海里一直飘荡了许久。而那个男生成年以后，也一直过得不幸福，一度有抑郁的倾向。第二天早上四点多秋菊就醒了，院子里的门还没开，她告别了英子，跳出大门，急急地向家中走去，这次她没有走公路，而是选择了一条土路，比公路要近上二里地，天还没有完全亮，但秋菊觉得越走越亮，远比晚上安全得多。选择土路，秋菊的决策定显然是错误的，因为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土路被厚厚地盖了一层雪，当秋菊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家时，天已经大亮了。当李奶奶看到从天上掉下来的秋菊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心疼自己的宝贝孙女，起大早走了那么远的路，秋菊却不觉得如何苦。她看着坐在炕上的冬柏，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确定他真无大碍时，才坐下来，问他的腿还疼不疼，冬柏说已经不疼了，但是今年不能上学了。秋菊和父母商量，耽误了这么久，就让冬柏复读吧，李母告诉她，冬柏说什么也不肯，说别人会叫他“掉级包子”，太难听，准备寒假一开学，再接茬跟班走。秋菊也劝不动他，毕竟她自己也还只是个孩子。后来冬柏到底跟班走了，他原来的成绩非常好，由于耽误了两个月的课，开学却怎么也跟不上了，又不肯和父母说，成绩就被甩下来了，冬柏也因此没有完成父母给他制定的大学梦，最后在初三复读了一年，读了市里的一所商校，学了计算机。这不仅是冬柏的遗憾，也是李家所有人的遗憾。秋菊后来常想，如果当时父亲能和冬柏的班主任及时勾通，或者李父能偶尔去学校了解一下自己孩子的情况，一切是否都不一样了呢？可是当时就是这样，农村的父母没有主动找老师联系的，都是听自己的孩子说自己的情况。冬柏的老师也远没有秋菊的老师负责，眼睁睁地看着那么优秀的孩子一步步地成了劣等生，无动于衷。然而人生没有一条往回走的路，当所有人知道这一情况时，冬柏已经上初三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秋菊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到了学校，继续着和于雷的甜蜜情侣生活。十二月底，秋菊的毛衣终于织完了，是乳白色的，她觉得这样的颜色才配得上于雷的气质，上面织了树叶的图案，的确很漂亮。秋菊很满意，她完全继承了李母的心灵手巧，把毛衣装好，准备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于雷。还特意写了一首小诗，藏在的毛衣内。
　　《红尘有你春暖花开》
　　你的笑点亮了四月的风
　　是暗夜里的一束光明
　　红尘中你走近
　　我的世界春暖花开
　　
　　你不经意的到来
　　我正在偷听檐下的燕儿
　　诉说情话还有一双蝴蝶
　　在窗台上跳舞
　　
　　感谢相遇
　　刻意也好偶然也罢
　　我都庆幸有一个你
　　在我的生命中散发着光芒
　　
　　忽然觉得很幸福
　　我在梦中微笑夜半写诗
　　只为
　　红尘有你春暖花开
　　12月30日，一大早，秋菊就把她的礼物送给了于雷，柳师每年元旦都要在电影院里举办一场联欢会，各个班级都要出节目，今年秋菊班级里选修舞蹈的同学都忙了整整一个月了，天天都在寝室排练。这场联欢会很精彩，声乐老师也表演了节目，唱了一首《红梅赞》，学校乐队的同学集体表演了乐曲联奏，加上各个班级准备得都很充分，同学们大饱眼福，午饭都觉得分外香甜。下午同学们要在班级里包饺子，生活委员用本年度剩下的班费买了肉馅和面，还买了几箱啤酒，今天没人拘着他们，每个班都要开自己的小型联欢，几个美术学得不错的同学开始布置黑板，其他同学就一齐动手包起了饺子，等到包好了之后，再拿到食堂去煮，今天师傅加班，专门留下来给各个班级和馅、煮饺子。秋菊班级的黑板上写着“吃喝玩乐”四个字，四周画了一些啤酒和花朵。孩子们还真是实在，又在黑板周围挂上了彩灯，增添了节日的喜庆气氛。傍晚学生会还要在四合院里举办一场小型歌会，一些比较知名的、歌唱得比较好的同学要给大家演唱歌曲，由文艺部长主持。当楼下音乐响起来的时候，秋菊和同学们也包完了饺子，大家结伴下楼去，四合院里已经围了一圈儿人，秋菊她们也找了一个位置站好。今天于雷同学也要唱歌的，谁让他是出了名的才子呢？不管什么活动，他都是推不掉的，秋菊很期待，他会唱什么歌曲呢？不过，只要是他唱的歌，秋菊都爱听。
　　歌手们事先报了歌名，文艺部提前准备好了伴奏带，现在又准备好了话筒和音箱，刚刚试过了音，主持人开了个场，率先唱了一首《走过咖啡屋》，声音甜腻迷人，本来文艺部长就是个甜美的女孩儿，大家的欢呼声，掌声不绝于耳。他们就是开心，就是快乐，就是不用隐藏情绪，因为他们年轻。等到于雷出场的时候，拿着自己的吉他，这是要自弹自唱，大家一阵欢呼，都知道于雷吉他弹得好，却很少在公开场合弹，多半都是在寝室弹给他的八个兄弟听。今天可以大饱耳福了，看看传说中的魔音倒底如何？于雷走到场地中央，站在话筒前，调了一下话筒的高度，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深情地说道：“今天我给大家唱一首我自己写的歌曲《这一天》，把它献给我心中的天使，也送给在场的每一位同学，祝大家新年快乐！”同学们掌声雷动，唏嘘一片。都瞧了瞧站在一边的秋菊，秋菊身边的同学还推了推她，朝她做着鬼脸儿，秋菊满脸羞涩，却依然注视着场中的于雷，他光芒万丈，却只喜欢她，她是何等的幸运啊，她能做的，就是要好好爱他。于雷五指滑落，美妙的旋律从指间倾泻而出，流入了同学们的耳中，淌进他们的心里，大家屏住呼吸，前奏过后，于雷开始深情地歌唱，他望着秋菊，婉转地诉说着他的思念、他的爱情。
　　这一天
　　写诗于清晨
　　描绘春天
　　你却站在纸的中间
　　
　　这一天
　　驻足于街角
　　来看草儿舞蹈
　　你却却草丛间影子缥缈
　　
　　这一天
　　步入林阴
　　捡拾一片清凉
　　树叶上却有你的点点泪光
　　
　　这一天
　　寄情山水
　　去追寻诗和远方
　　蓦然回首
　　你正独倚着云窗
　　
　　这一天
　　春暖花开
　　你在身旁微笑
　　风在自由地徘徊
　　一曲天籁已毕，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沉浸在歌曲里，于雷躬身一礼，说了声“谢谢！”同学们才如梦初醒，掌声四起。于雷直接走到秋菊的身边，和她一起观看演出，他低下头，悄悄地和秋菊耳语“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那首诗真美，我把它粘在日记本里了。晚上我去找你，和我一起跨年吧！”秋菊点了点头，她一直望着于雷，今夜他一直在发着光，秋菊想确定这个耀眼的男孩儿真的是他的于雷吗！
　　演出结束了，大家都各自回班，生活委员和几个男同学已经煮好了饺子，桌子也摆好了，啤酒也开启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开怀畅饮，尽情欢乐！酒足饭饱后，大家开始玩儿游戏，有的打牌，有的下棋，有的聚在一起讲笑话……好不热闹，好不开心。
　　十一点后，有些犯困的学生陆续回寝室了，几对小情侣也携手独自庆祝去了。于雷适时出现在了门外，来叫秋菊了，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大街上，秋菊没有问要去哪儿？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呢？！于雷把他带到了体育场，两个人刚走到看台上，体育场上空就放起了焰火，秋菊瞪着大眼睛，望着天空，真美呀，记得去年体育场也没放焰火呀！他望着于雷，于雷伸手把秋菊揽在怀里，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看着秋菊瞪大的眼睛，伸手盖住，继续加深这个吻，生涩但是热烈，于雷拿开了手，秋菊慢慢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于雷才放开秋菊，搂着她的肩头，含情脉脉地说:“阿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新年快乐！焰火是张林点燃的。”说完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深情地说:“我爱你，永生永世！你要永远相信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记着，我爱你！”秋菊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唇，红着脸说:“我也爱你！”于雷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幸福无比！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可能是焰火太过浪漫了，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感觉亲密无间，外物无存！
　　如果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他们二人该是何等的美满，那将会人人艳羡！然而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能与人言者仅二、三！所以佛家才讲，这是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