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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一二三四》>第一章 坎肩和痱子(三)

第一章 坎肩和痱子(三)

作品名称:《一二三四》      作者:凡水      发布时间:2017-03-12 13:23:39      字数:3564

  (三)
  早晨六点半的时候,我就被妈给拍醒,我很不情愿的蹬了蹬腿,嘴里喃喃着说,“让我再睡会儿嘛,”妈又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说“赶快起来,你不起没人放你下去,你就一个人呆在房顶上吧,也别想再去跟球娃和耗子玩。”
  一听要我一个人呆在房顶上,我立马就一骨碌地爬起来,爸过来把绳子拴在我腰上,缠了两圈,然后一把一把的把我吊了下去。
  妈做了简单的早饭,爸吃完拿上方头铁锹就去沙场了,哥哥姐姐吃完就上学去了。我呢,吃完没事干,找球娃去玩他还没起来,耗子倒是起来了,但是我不敢去找他,怕他奶奶瞪着眼睛又喝我一句。没事儿干,我就猫着腰去院子角落的草丛中捉蟋蟀,昨天晚上它们唧唧唧地叫的挺欢实,我要把它们都逮出来,全放到我的蝉笼里,不知道蝉会不会因为来了个外来客而咬它们,现在我还想不来这些,我得先捉住一两只蟋蟀再说。
  我在草丛里踏来踏去,又弯下腰用手拨着一处一处的找,竟没有一只蟋蟀在我面前蹦出来,我想不明白它们大早上的都跑到哪里去了,临着草丛堆放着一大堆柴火,最底下的一层因为长久没用,被虫蛀出来的细末儿像玉米面一样撒在上面,蟋蟀莫不是在这底下钻着?不会吧,我只见过一两只肥胖的大灰老鼠在里面钻进钻出,却从没见过一两只蟋蟀或者其它的什么东西在里边蹦来蹦去。
  妈把屋里收拾停当之后,就拿了一把很窄很长的锄头叫我跟她下地去。我抬起头来问她,“去哪块地里呀?”
  我们家有四块地,三块川地,一块山地,
  川地全种的大蒜,山地种的苹果,妈说村里划分地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所以就没给我划上,只给哥哥和姐姐划了。我问妈说,“那我没地怎么办啊?”妈回答说,姐姐的地就是我的,因为姐姐将来要嫁出去。我歪头想了想,说“那我将来也要到外面去,我就不需要地了。”妈提高了声气,“不要地好啊,将来到外面去做个有出息的人。”
  “做什么才算是有出息的人?”我问。
  “有出息啊,比如你二爸,他现在在新疆安家了,当年去当兵,当着当着就娶了个新疆老婆,多有出息,还有你大姨家的孩子,人家学习特别好,考了个好大学,现在都读研了,这就是有出息。”
  我说,“那爸算是有出息的人吗?”
  “你爸呀,他算是小有出息的人,”妈想了一下说。
  我想不来大出息和小出息有什么区别,大概是人跑的越远就越有出息,二爸去了新疆,大姨家的孩子在外边上大学,他们都是有出息的人,爸在家里,没出去,他就是小有出息的人,所以我就想着将来我一定要去外国,娶个外国媳妇,做个大大出息的人。
  妈拎着我的手,我们出了村子,在村口碰到了潘木大爷,他拉着两只肥胖的白毛山羊,山羊的大肚子上各套着一个灰色的奶袋,奶袋的底部又缝补着一大块黄色的厚布,山羊梗着脖子低头吃路边的一丛青草,潘木大爷倾着身子拽着羊脖子上的黑绳子非要走,嘴里喊着“咻咻咻”,督促羊快走,羊又不肯走,所以就僵持不下。我看那羊的两瓣嘴毛茸茸红嘟嘟的,吃起草来特别快,舌头一卷就进去了,三角形的红鼻子上透着晶莹的东西,不知是鼻涕还是露水什么的。两根弯曲的角儿像根干木头一样傕在脑袋上,下巴上的白胡子既长又多,眼睛发着呆笨的目光,像个近视眼的小老头一样。我伸手朝它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它头抬也不抬,只顾歪着脖子捡最嫩的草吃。
  妈笑着对潘木大爷说,“你这两头羊壮的跟牛犊一样。”
  “嗨,壮是壮,那脾气可倔了,不好伺候,你看光捡最好的吃,步子都不迈一步,”潘木大爷拽着羊绳儿感叹地说。
  我看这羊的黑色眼珠儿是长方形的,不是圆圆的,始终发着呆呆傻傻的目光。我指着羊脑袋问潘木大爷,“爷,你的这两只羊是吧眼神不好?老是眯着眼睛看人。”
  潘木大爷伸手在我头顶摸了一下,眯起来眼睛哈哈笑着说,“嘿嘿,那羊可不是眼神不好,它眼睛就长那样,要是它们跟我们眼睛长一样,那还叫羊吗?”
  我看着潘木大爷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很像眼前的这两头羊,只是他没有羊胡子,也没有羊角,我不敢说他笑起来真像你拉的羊啊,我怕他不高兴,所以我又拍了一下羊屁股就扭头走了。我心里想着羊的眼睛要跟我们长一个样,它会叫什么呢?
  蒜地里面没什么好玩的,除了看穿梭在其间的蚂蚁来来去去之外,再没有一丁点儿可玩的东西。妈攥着锄头弯着腰只顾一个劲地锄着蒜行里的杂草,不跟我说一句多余的话,只叫我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在蒜地西头的水渠里有一窝水汪子,我跑过去抓了两把土就和起了泥巴。泥巴这个玩意儿玩起来有意思多了,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捏出各种的东西,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就可以大呼小叫的一块儿拌响盆。拌响盆这个玩意儿玩起来是有诀窍的,跟球娃耗子一块儿玩的时候,总是我拌的最响。这是因为我和的泥好,在手里一直捏巴,等捏好了就把它拍到地上,从中间往四周赶,赶成一个盆形,要保持中间薄,四周厚,然后把它抠起来,用力反扣下去,嘭地一声就会在中间炸开。球娃跟耗子每次玩,他们没一次是炸响的,都是在反扣下去之后软塌塌地贴到了地上。球娃有一次拿着一个鸡蛋来贿赂我,让我教给他怎么在拌响盆的时候炸的既开又响,我歪着头一个字也没告诉他,原因是一个鸡蛋太少了。
  临近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我们回了家,妈放下锄头,就一头扎进厨房做起了饭。我洗了手洗了脸,就搬了一把小凳子把窗台上的蝉笼拿下来看,其中个头稍小的那只已经直翘翘地翻躺在里面,大个头的贴在笼壁上一声不响,只有头上长长的触角转来转去。我拿着蝉笼去厨房对妈说,“小蝉死了,饿死的吧?”
  妈挥舞着锅铲说,“死了就死了,拿出来扔了就是,别在厨房晃来晃去,油溅身上你可别叫啊!”
  我没有扔掉小蝉,我在院子的边角挖了个小坑,又揪了两把草垫在底下,把小蝉拿出来放到里面,然后拥上土埋了。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清楚。我打算晚上悄悄地告诉爸,我会撅着嘴贴着他耳朵说,“爸,今天小蝉死了,妈让我扔掉,我没扔,我在院子里挖了个坑把它埋了起来。”
  午间我没睡觉,就拿了“哮天犬”跟妈去了球娃家。妈拿了昨天缠好的红毛线和织针,要开始给我织小坎肩了。我们到了球娃家,没想到耗子和他妈也在院子里,耗子妈站在房檐下跟球娃妈说着话,耗子和球娃则趴在鸡棚前傻傻的逗着鸡。妈进来之后,球娃妈就笑着说,“走,去屋里坐下说,”然后拿出来给耗子妈预留的毛线让她缠。
  我把“哮天犬”拿出来给耗子和球娃看,他们看完说我的“哮天犬”怎么少只耳朵,我歪头瞧了一下,说那只耳朵让它藏起来了。耗子说哮天犬逗鸡都没意思,我们玩抹黑游戏吧。然后我们就跑到球娃家的厨房,对着灶台盘腿坐下,我说,“我跟球娃先来一局,三盘两胜。”耗子点头同意。
  我跟球娃对着脸,攥起拳头,嘴里同时喊,“石头剪刀布,”我出的剪刀,球娃出的布,第一把我胜。后面又喊“石头剪刀布,”我剪刀,球娃石头,球娃胜。第三把我石头,球娃剪刀,我胜。我哈哈笑着跳起来,伸手进灶台,在锅底抹了一大把锅黑,对着球娃的脸部一抹到底,瞬间球娃的脸黑的像锅底,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后面耗子和球娃玩,耗子输,就被球娃给抹了一脸黑。
  玩抹黑游戏玩累了,我们就从厨房出来坐在廊台上互相看,三个人都像是从火灾场出来的一样,黑的无法辨认谁是谁。我们哈哈大笑。
  屋里突然传出来耗子妈低低的啜泣声,并埂着嗓子说,“……我们搬出去,就在后山上的老房子里住。”
  妈平着声音说,“那搬出去,耗子爸同意吗?”
  “我给耗子爸说了,他同意,说赶最近就去老房子里收拾收拾,然后就搬进去。”耗子妈回答说。
  “嗨,你也别难过,搬出去也好,省得受老婆子的罪,”球娃妈安慰说。
  “唉,我就这命,命里就该是来受罪来的,……,要不是为了耗子,我也不会搬出去,那婆婆整日闹来闹去,孩子在家里都不敢正着出一口气,……,”耗子妈埂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
  耗子要搬走?去老房子里住,我听明白了。我问耗子说,“你讨厌你奶奶吗?”
  耗子抽了一下鼻子,说“奶奶对妈大喝大叫的时候我就讨厌她。”
  我想不来耗子搬走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但是我想到今后肯定不能跟耗子每天一块儿玩了,也吃不到耗子妈做的好吃的饭了,虽然她做的饭每回爸都要说咸,但我们还是一丁点儿不剩的都吃完,耗子来我家端饭的身影以及像背书似的说出他妈教给他要说的话,在离开的时候我朝他喊明天一块儿找球娃玩的话,这些都不会再有了。想到这里,我就奔回家去,把我从不舍得拿给别人的红色的猫头,白色的小船,黄色的坐佛,玛瑙色的肥猪,黑色的哮天犬都拿出来给了耗子。球娃也转身起来把我给他另一头肥猪给了耗子,说这猪是一对,一公一母,不会孤单。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孤单,大概是一个人的时候才是孤单吧,所以肥猪拿出来两个,就不会有孤单。
  我问耗子说,“你知道痱子么?”
  耗子摇着头说,“什么是痱子呀?”
  我说,“痱子就是坎肩捂出来的,趴在胳膊上,红红的,一片一片的,你动它,它就挠你,挠的你特别痒。”
  球娃说,“我跟丁丁都说好了,我们要在同一天穿上小坎肩,然后一块儿捂出痱子玩。”
  “你愿意加入进来么?和我们一块?”我和球娃一同问耗子。
  “能行啊,”耗子摸着黑锅底似的脸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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