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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赴北村青玉开眼界 入董府头陀涉赌博

作品名称:赌婚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17-03-08 16:23:59      字数:7127

  刘光玉和马兰花成亲不久,爹把冢子岭的一亩地分给了他一半,就和他分了家。刘光玉娶了马兰花整整三年,那女人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小子了,不得不说没开过怀的女人的肚子就是好使唤,但生孩子倒是容易,添一张嘴巴那可得养活,那个马兰花除了生孩子行,其余的可都不怎么样,刘光玉有什么愁苦的事也从来不跟她商量,更不指望着她能赚钱替自己分忧。自从新添了二小子以后,刘光玉可不敢轻易地挨乎马兰花了,行个好事倒是一时痛快,可她那肚子实在是少有的好地,土壤肥沃、见种就长,这是非常要命的事儿。
  刘光玉看着女人光滑滑的身子有时也欲火焚身难以控制,可他宁可强憋着也不敢轻易往上爬了,他琢磨着若是这个女人接二连三地给自己生娃子,又没有粮食养活,可不就苦了他了吗?爹只是在冢子岭分给了他半亩地,那巴掌大的地方种的粮食刚刚够两个人吃的,还得夹紧肚子勒紧裤腰带过生活,若是再添几张新嘴出来,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他的理智终于战胜了肉体上的欲望,每晚抱着被子与老婆分开睡,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光棍汉的日子。贫穷与饥饿的威力竟然如此强悍,甚至能抑制人之性情,不处在那个年代亲身体会,这种心态也许无法让人苟同。
  刘光玉不但嗜酒如命,而且他还有个坏毛病就是嗜赌成性,这一点儿是最要命的,也是刘老三特别反感的。不管怎么样,爹这辈子吃喝嫖赌抽哪样也不占,听张大婶子说爹当年也抽烟喝酒来着,自从娶了媳妇以后这些坏毛病就全都改了,有时候他看着别人大吃大喝那也是心里痒痒,但总归是心疼那几个钱舍不得买,所以说他的戒除恶习很大成份还是来自于他本性的那种吝啬。莫再说什么吝啬,主要的是贫穷,实在是舍不得,连肚子都填不严实,谁还会琢磨那些吞云吐雾的富贵毛病。
  那天刘光玉站在门楼口,抄着袖管儿看着手里拿着弹弓、脖子上挂着麻雀的刘青玉笑吟吟地说,三弟,今天又可以和爹喝一壶了。
  是啊!回家炸一炸,好好喝两盅。刘青玉吧嗒吧嗒嘴儿,陶醉的神情仿若已经开始享受美味佳肴,大哥,你也跟我去喝一口?
  刘光玉只是皱鼻哼笑一声,并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茬,而且还脑袋一扭不再看他。他知道三弟和爹一直“舔”着那坛子舔了几十年还没舔完的百里香,这有什么意思吗?那点儿小酒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他也知道爹不乐意待见他,所以三弟刚才跟他说的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他根本就不会当真。刘光玉轻踢一脚,踹飞了一直踩在他脚底下的那块儿圆溜砖头,砖头借力在集街上蹦跳翻滚着,还没有完全落定,他才回了刚才兄弟问他的话,我可没这个口福,你和爹慢慢享受吧!我还得要去董武家耍两把呢!
  刘青玉听大哥这么说,表情陡然严肃起来,他晓得大哥说的那个董武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遂凝眉回道,你可别再赌钱了,如今都两个娃子了,还不正儿八经地过日子?
  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日子过着有什么劲儿……刘光玉表情愁苦地回着,又长叹了口气,他抓了抓头顶上那盏破了无数个窟窿的破毡帽,倚着黄土墙的身子挪了挪位置,他一直蹭着的那块墙体便扑簌簌地掉了一阵子土末末。他或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表情骤然间就欢喜起来,伸了伸缩在衣领里的脖项,语气带着欢快、得意、神秘,三弟,我昨天晚上赢了一个大洋呢!你且跟我到董武家观战,看我今天再狠狠撸他们一把。
  刘光玉嘴里口口声声说的这个董武是口埠村保长董仁周的独生子,他家也是本村首屈一指的大富户。口埠村两大富户都聚集在北村。
  第一位便是保长董仁周,董仁周坐拥良田百顷,他儿子又私设赌场,那也是一条来钱的道儿。当时民国政府条令规定严禁赌博,但董仁周手眼通天,早就使钱将县城里的关系买得透彻,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董家按时上供,自不会有人来断他的财路。
  第二位便是北村的刘家。刘家掌柜刘世交做的一手好木工活儿,早些年刘家的祖师爷是开棺材铺的,那生意做得不温不火。手艺传到刘世交这一辈,他观局势察商机,觉得做运输用具更有市场和前途,便改行专做木车轱辘。他觉得做棺材铺生意主顾相对挑剔,贫穷人家都是用不起,饭都吃不饱谁还顾忌亡者,大多都是掘坑草草入葬,舍不得那几个棺材板钱;而经营木车的生意却不一样,那是每家每户梦寐所得的宝贝,也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兵马使载、商贾调运,夏收秋获、粮米入囤,成婚下礼、出门串亲,又有哪一项能离开车辆的运载?
  刘世交精心钻研、经营有方,硬是把车轱辘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远近驰名。“刘记车轮”的名号也是美誉八方,成了响当当的硬招牌。但凡提及,那可都是伸着大拇指赞不绝口。刘记车轮用料精挑细选颇为考究,全部采用无疤结、无树眼的上乘红枣木精制而成,轱辘通体没有一个铆钉,都是用铆榫扣压而成,轮圆不差分毫,做工甚是精密,用它安装的双轮车、独轮车,走路甚是平稳。即使上吨的盛载,木车依然不扭不响,坎坡坷路,如履平地。
  刘青玉并没有接应大哥的这份喜悦之情,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将脖子上那串麻雀摘下来递到他手里,苦心规劝,大哥,且莫再赌博了,这些麻雀你且拿回去,给孩子们打打牙祭。刘光玉接过鸟串子,高兴不已,如此,我就替你的侄儿们谢谢他们的三叔了。他这个欣喜表情是为了得到这些美食由心而发的,似乎根本就没体会刘青玉刚才那套说辞的良苦用心。其实,刘光玉又何尝不晓得赌博劳神伤财呢!可是除了这个他似乎找不到能让他活着、或者说活下去的希望,只有坐在赌桌旁,他才能感知到自我的存在感,找到人生最大的乐趣,特别是掀开扣碗即知输赢的那一瞬间,他能把所有积压在心底的郁闷声嘶力竭地都喊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消遣方式成了他的一种精神寄托,以此解压释放他空虚无助情绪的一种可行方式,这一点儿,也只有他自己能感悟出来。
  刘光玉还沉溺在他提及赌博就难以控制的情绪之中,绝不会放弃对三弟地怂恿鼓动,他拉住刘青玉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三弟,你且跟我去看看吧!我们这次只观战,决不上手。
  刘青玉看着他奴才一般的表情,倒是有些心动了,他并不是对赌博动心,而是对赌博有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赌博到底是什么,为何有这么大的魔力,让大哥不顾家人的死活把吃饭的钱都砸在这上面,难道比吸烟土还上瘾?对于吸食烟土的事他倒是听爹说过不少,爹说那东西可千万沾不得,其物一定藏了很多的瘾虫,一旦把瘾虫吸进肚子里,它就会在人的肠胃里落根安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出来的,而且任何药物都打不死,它会控制着人的思想长期处于迷糊状态,唆使人把银财不断从口袋里掏出来购买吸食,甚至是变卖家产、田地,即使倾家荡产,也要买来享用。大清朝三百多年说倒就倒了,后期外毛子就是用的这种办法迷惑中国人的心智,林则徐戒烟就是很好的一个典故。刘青玉琢磨着,好奇心让他有了一探究竟的心态,同时他也有另外一层想法,只有对赌博知根知底,也好劝刘光玉戒赌。他主意打定,瞅着大哥说道,走吧!我就跟着你去看看。
  好!三弟且稍等,我先把麻雀放下。刘光玉喜出望外,说着扭身进院。他之所以这么执拗地想把青玉带到赌场去,是想让他观摩一下自己在赌场上的风彩,起码昨天夜里那场赌博他就赢的很体面。刘光玉进了北屋,将那串麻雀放到桌几上,又扭头瞅着坐在灶膛口的马兰花说道,晚饭我不回来吃了,这些鸟雀你不要动,等我回来给娃儿们做着吃。他之所以特别嘱咐这一句,是因为他知道马兰花做饭的手茬儿,好东西也能让他做瞎了,所以这些年但凡搞点儿精致一些的饭菜都是他亲自上手,她也只能是烧火拉风箱,即使如此还得刘光玉给她掐着点儿,不然,她会痛痛快快地把锅底烧得直冒烟,蒸在箅篾上的干粮也会成了糊焦团子,三年来他大多是吃着这样的饭食过来的,然而这种煎熬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
  刘光玉手插在口袋里,捏弄着里面仅有的那枚大洋出了院门,与等在那里的刘青玉顺着集街向北去了。
  口埠村其实并不是很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刘青玉对于北村的地界从来都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他也从来没来过北村,就连打鸟也是以那条东西走向、横隔南北两村的土路为界。这次跟着大哥去董武家,他也是第一次到北村的地皮上踩踩。
  北祠堂他只是远远地看过,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看,如今就在他的视线之内,祠堂前面的那口石槽里还飘着丝丝袅袅的青烟,那樽石雕的关公虽然藏在黑乎乎的堂内,却亦是朦胧欲现,他甚至能看到塑像身上披着的那件大红色的绸缎,还能隐约听到风吹铜铃的叮咚之声,声声清脆、动听悦耳。
  爹曾经说过,口埠北村出富户,或与那个香火旺盛的祠堂有关系。爹说的这句话,刘青玉信。
  他身侧的这一排紧挨着集街的青砖青瓦的大瓦房,也是在南村决然看不到的,瓦房朝着集街的两个门口上方,分别挂着两个流金大字的匾额,南边的那个牌匾写着:吉福大药房。北边的那个招牌写着:董记米铺。
  刘光玉指着悬挂着董记米铺的门面对刘青玉说,三弟,这家店铺是董仁周家开的。
  那这家药房便是刘木匠家开的了?刘青玉指着另一个牌匾问道。他觉得北口埠两大家族才配拥有如此阔气豪奢的店面,看上去就是财大气粗的派场。
  没想到刘光玉却回道,刘木匠家是做车轱辘的,与药店有何相干?
  刘青玉听了大哥的话有些纳闷儿,口埠村除了这两大富户,还有谁这么阔气呢?
  刘光玉看出了三弟的疑惑,遂说道,这家药店不是口埠人开的,掌柜的叫孙正义,不过他也只是个做工听差的,他幕后的大老板是崔马村的高家,叫高典之,听说这个人本事通天,在益都县城里给约长扈信听差,手里掌控着上千号国民军。刘青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白,没本事的人是做不了这么大的生意的。
  大哥所说的董武开设的赌场并不在这家董记米铺里,他领着刘青玉顺着大瓦房后面的一条巷子向西拐去,走不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硕大的豪华宅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便是传说中的董府了。
  董家大院,一律青砖的墙壁、青瓦的檐挑,琥珀色的檀木门辕门楣、窗棱窗框,古色古香,透着一股子气派庄严。门楼高耸,镂空雕刻的门楣上方,交错着朱丹临摹的檀木门辕,顶端镶嵌着一遛的虎头滴水檐;门口两侧的青砖墙壁一边一个锅盖般大的满圆,亦是青砖镂空雕刻,上有飞禽走兽、祥云松柏,看上去栩栩如生。
  刘光玉轻轻敲了敲门板上的一对大铜环,里面传出了一声低喝,谁啊?
  刘光玉!大哥回了一句。
  沉重的屋门响着厚重的嘎吱声缓缓地打开了,门内站了一个身穿锦袍、头戴錦帽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一双透着奸诈的三角眼左右旋转。刘青玉瞟了他一眼,他认定这个人便是村保董仁周。但是他错了,这人其实是董府的大管家金富贵。这么大的宅邸哪能没有管家,再说但凡大户人家谁又会亲自开门?这点儿就只能说刘青玉没见过世面了。大哥朝着那人拱手施礼打招呼,金管家。刘青玉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金管家双手搭在左右门扇上,只是把门开了一道尺许来宽的门缝,他整个人还堵在那条缝隙之间,转着眼珠儿瞅瞅兄弟二人,表情有些凝重,语气带着警觉,这是谁?他一开口,却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
  金富贵本是河南新乡人士,在董府做管家已有三十个年头了。当年的金富贵只是个乞丐,十二岁那年他一路乞讨到益北乡,在北祠堂小住了下来,董仁周见这娃子聪明,便收留他做了门童,金富贵终于有了个固定住所,也有了实靠的饭食,不必再受奔波飘零之苦了,他对董保长感恩戴德,这些年亦是死心塌地的做着董家的奴才。
  这是我的兄弟刘青玉,跟着我来耍耍。刘光玉瞅着金富贵,指了指身边的刘青玉,大大咧咧地回道。
  你把你的三弟领来做什么?他可是从来不耍钱的。金管家沉沉回道。
  刘青玉听了他这句话不仅有些纳闷,金管家是怎么知道自己不会赌博的?而且自己从来就没来过这里,他怎么把自己的状况摸得如此透彻?
  刘青玉是小瞧这个董家了,莫说董家是专门开设赌场的,只是董仁周的这个保长的官衔,口埠南北两村哪家哪户什么经济情况岂能瞒得了他?哪家丢了只猫、哪户杀了条狗他也能探得信息。
  刘光玉嘿嘿一笑,我三弟是从没耍过钱,但是凡事总得有第一次,这次便是来学习的。
  金富贵听了他这句话才慢慢往旁侧闪了身形,刘青玉跟着哥哥高高迈腿跨过那道一尺多高的厚木门槛儿,随即进了院子,金管家复把院门重新关上,那声嘎吱吱的沉响仿若天际传来的一声断开点儿的闷雷。
  刘青玉还是忍不住举首打量,就象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他觉得这座宅邸更像是美轮美奂的精美艺术品,诺大的一处院子,院东的东偏房,前檐是四根粗大的圆形木柱,其间全是琥珀色檀木条组成的不规则的框形图案;与东偏房相对的就是西偏房,西偏房相对短一些,两根青砖垒砌的方形立柱,立柱之间也是一色的檀木镶框,条纹与东偏房却大不相同,大多的是那种波浪纹图案,看上去亦是做工复杂,颇为讲究。
  北边正厅入口有六级青石台阶,两侧的护板亦各用一块巨大的青石雕琢而成,斜面上又阴刻了形象的图案,左青龙右白虎。踏上石台阶,便是宽敞的门厅入口,四扇门护板,两扇是固定的,两扇是活动的,厅门的两侧是两根一抱粗的圆形立柱,立柱两丈有余,直插到房檐底下,立柱底端各护着圆形的石座,石座亦有一尺多高,上面阳刻了龙凤麒麟,那亦是活灵活现,呼之欲出。整座宅邸威武肃穆,庄严气派。
  刘青玉打量着这座气派的大院有些懵神儿,但他却听不到赌博的吆喝之声,觉得有些纳闷,遂用胳膊捣了捣刘光玉,大哥,哪有耍钱的,怎么听不到动静?
  刘光玉看着他神秘地笑笑,并不答话,只是领着他直向西偏房后面的一处夹道走去,到了那里,刘光玉弯下腰,熟练地挪开了地上的一块锅盖儿那般大的石板,露出了一个圆圆的洞口。石板刚刚挪开,那个洞口里就透出一股子明晃晃的强光,接着传出了嘈杂的呼喝之声。
  刘光玉顺着洞口支着的一架木梯向下而去,只露着一个脑袋的当隙朝着外面的刘青玉说了一声,下来后把石板合上。说着就径直下了木梯,扭身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刘青玉走到圆洞口跟前,先躬着身子往下瞅瞅,并没看到人影,但从里面传出来的嘈杂之声好似有不少的人。他咬了咬牙,随即扭身踩上了那架支在洞里的木梯,踩着梯横木一步步往下走,又举起双手把石板合在了井口上,这才下到了井底。
  刘青玉双脚刚刚踏上地面,污浊刺鼻的空气迎面扑来,他捂着嘴巴做了几个干呕,紧着就是一阵剧烈地咳嗽,他缓神打量,眼前豁然开朗,这里面很大很宽敞,内部装饰也非同一般,都用青砖垒砌的墙壁,四周放满了一盏盏的煤油灯,头顶上也吊着十几盏气死风灯,把这座地窖辉映得有了几分神秘。地窖里摆着好几张大方桌,每张桌子的四周挤满了吆五喝六的赌徒,抽烟的人不少,十几杆烟枪紧着燃烧,都散着曲曲绕绕的乳白色烟雾,把这个密不透风的地窖呛得象北村的那座祠堂。
  说到赌博,中国应该算是本行的鼻祖,从周朝就开始有记载,世代相袭至今,老祖宗的天赋经过几千年的打磨,时至今日已然让比行发扬光大,赌术不断地精炼,花样不断地翻新,诸如推牌九、赌番皮、掷骰子、打麻将,等等等等,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当年的益北乡流行着一种新颖的赌法:捻红钱。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流传下来的,赌法相对简单。一根红线吊垂着一个方孔铜钱,悬于空中轻弹使其旋转,然后抄起大碗猛地扣住,众人就可以猜铜钱的反正面。董家玩的就是这种赌术。
  地窖里几乎所有的声音都是声嘶力竭,喊声亦是声色各异错综不齐,有喊着“面儿”的、有喊着“背儿”的,有敲着碗大声嚷嚷着“开”的,既而有哈哈大笑的,有蹦着高骂娘的,惊叹声、呼哨声、谩骂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糅合在一起,使这个空间仿如另一个世界。
  刘青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现场的气氛渲染着,象是被人突然打了一记闷棍眼神儿都有些呆滞,他一时六神无主,脑袋象是安装了机械转轴,180度地旋转打量着,脚步挪得象是蜗牛,他没发现大哥钻到哪里去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隙,一声女人腔调的男人声传了过来,这不是神弹手刘头陀吗?
  喊他的那个声音就从附近传出来的,刘青玉循声打量,见身侧的这张桌子旁侧坐着一个长得奇貌怪样的后生,二十左右的年龄,却生的一副老成相,五短身材、浑圆的脑袋、硕大的脑门、一脸抬头纹,本来如此丑陋的相貌,老天却故意捉弄他,又给了他一双斜愣眼儿,因为这个毛病,他也总是偏愣着脑袋用眼睛的余光看人,这个也没办法,天生所致,怪他不得。
  正在刘青玉琢磨着是不是他刚才喊了自己的时候,那人又朝着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他过去。刘青玉这才凑了过去。
  所有围着桌子的人,除了他一个人稳坐正中间的太师椅外,其余的都站着,每个人的面前都或多或少地放了一些小碎票,只有他的面前堆积了一摞现大洋,这个人应该就是董武,也就是这家地下赌场的东家。这次刘青玉没猜错,正当他盯着那个斜愣眼看得出神的时候,刘光玉轻喊了一声,三弟,快叫武哥。
  刘青玉朝着他微微笑笑,点点头,称呼一声,武哥。
  这是我三弟,闲着没事也来凑凑热闹。刘光玉忙着给大家伙儿介绍,他朝着刘青玉摆手,三弟,过来过来,来我这里。
  他来做什么,他又不会赌钱……站在董武身侧的一个后生瞅了瞅刘青玉,表情不屑地说道。说这话的人叫李士华,今年十七岁,长相清秀英俊,他和董武是非常要好的一对朋友,两人感情胜过亲兄弟。李士华的家就在关帝庙附近住,家境颇为寒微,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得病身故了,这些年与体弱多病的父亲相依为命过生活。他之所以死心塌地的跟随着董武,是因为那个董武待他确实不薄,当然他也为董武真心卖力,一直帮着他打理赌场和米铺的生意。
  他倒是想赌钱,他也得有钱啊!董武接着李士华的话,有些挖苦的味道,随即冷冷一笑。
  刘青玉听着他俩一唱一和的嘲讽之言,心里有些不悦,脸上随即荡起了闷闷不乐的神情,但他没做任何的反讥,只是站在了大哥的身后,低头不语。那一刻他的心里就有了些后悔,后悔跟着大哥到这种地方来,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也不是他想来的地方,瞅着这帮好赌之徒,他打心底升起一种反感。
  好了好了,别说没用的了,再来再来。一个声音极不耐烦地大声吆喝,听上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刘青玉扭头瞅他,见这个后生光秃着脑袋,他并不认识。这些人都是口埠村人,刘青玉却没有一个认识的,可见他平常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了交际。刚才吆喝的这个人也是个铁杆儿赌徒。姓肖,绰号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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