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30日星期一
作品名称:一个血透病人的自白 作者:清水闲人 发布时间:2017-03-06 10:17:49 字数:3149
中午我让儿子搭我到了医院。
今天,是正月初三,三天的年还没过就得上医院了,为了自己的病也不得不往医院跑呵!还拖累了家人,也得陪着我上医院。
前天,大年正月初一,“肾友之家”微信群上病友们就聊开了,“听”到朱明红与一位网名叫“宝贝”的病友在“微聊”:
朱明红:你排到什么时间?
“宝贝”:排到正月初三。一、三、五。
朱明红:哦,你们排在一、三、五。
“宝贝”:你今天也去的,是吗?
朱明红:是的,我今天来的。
“宝贝”:今天是正月初一。有人说正月初一,钱不能外出。
朱明红:命都不要了?不让钱外出。你昨天不也是来做的!
“宝贝”:是呵,我昨天做的。再要正月初三才做了。
朱明红:哦,你排得好。
看来朱明红是在前天做的透析,而“宝贝”则是与我一样排到了每星期的一、三、五,初一、初二刚好是星期六星期日。在休息室等待时曾看到“宝贝”从透析室出来,他今天做的是上午时段。这“宝贝”就是头发往上翻的小伙子。我还看到了杨富元、姜师母等今天做上午时段的病友。
一会,周光仙在她媳妇陪同下走进休息室。等周光仙坐到凳子上,她媳妇说有事先走了。周光仙同几个先到手病友一着招呼一边自嘲地解释说,前些日子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只是感觉到自己喜欢骂人,甚至打人,谁到了她跟前就打,真正好起来的还是这几天。她还告诉大家,她还在住院,要过几天才出院。
“那几天你自己的女儿都不敢走近你的身边。”坐在我边上的周月仙对周光仙说。
“这尿毒症的毒素真的这么厉害,看你那几天发疯起来就换了一个人。”杨富元的儿子一边给他父亲换鞋子一边对周光仙说。那天周光仙在透析室里发疯般的吵闹时他也在场。
“我也说了,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骂人打人呢?”周月仙附和着说。
“这些事我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周光仙说,“只是这几天,我女儿都对我说了。”
“周光仙到了吗?”透析室半打开的门里传出护士叫号声。
“等下再解,血要出来的。”坐在轮椅上的老杨在阻止儿子给他松开手臂上的绷带。病人下机后,动静脉两个针孔贴上创还得扎上红、蓝两条绷带,不让针孔渗血,其中动、静脉的针孔一般要求分别要扎上十分钟和五分钟后才能松一下,松得太早针孔血未凝固会出血,这是很危险的。所以老人有些操心。
“我怕你冷,是给你把衣服穿上,这绷带不解开衣袖伸不进去。”老杨儿子说。
“你把这只手先套进去,再把衣服先披在你爸身上不就行了?这绷带是不能拆得太早的,出血了你就麻烦了。”病人张春仙老公“眼镜”在一边对老杨儿子说。他的这老婆今天也是做下午时段,此时正耷拉着脑袋坐在轮椅上休息。
“前些日子我们这里的一个病人就因为动脉针孔出血,血流光人死了!”周月仙突然告诉大家这样一个消息。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惊悚。我第一个反应过来紧问:“是谁?”
“他老婆人很矮小的那个男子。”周月仙说。
“是出了车祸曾住了几天院的那个女人吗?”我又在追问。
“是坐她儿子的车,碰到树上,车都碰坏了,人也受伤住院的女子?”“眼镜”也在打听。
“对,对对,”周月仙说,“就是她的老公。好像听说他因为手臂上发痒,控制不住用手去抓,不小心把人造管抓破了,血流不止。”
“哦,他姓叶,是叶师傅!”我对大家说,“上星期一下午我还看到他在做的。手臂上的针孔四周发炎,王医生还问她老婆有没有用什么来热敷?他老婆说是用电热热水袋热敷的。当时我就说可能是让热水袋烫伤了,他老婆还说不可能的,因为手臂上还隔了棉毛衫的袖口。我则提醒她,有一层棉毛衫,慢慢热起来病人更感觉不到,等感觉到热的时候则已经迟了。”
“他是人造管,对热的感觉更迟钝呵。”周月仙说。
“呵唷,这家人的运气也太坏了!”“眼镜”说,“去年一家人坐儿子的车,车也撞到树上,车撞坏了,人也受伤住院。”
“这人造管抓破,血流着,怎么没有反应的呢?”我是有疑惑。
“还是他老婆第二天早上发现的,”周月仙说,“送到医院人就已经不行了。”
周月仙的床位就在我的边上28床。王医生来给她量血压时对她说:“你今天要使力抽水了。这几天是不是家里吃得太好了,身体胖了这么多?”可能是周月仙今天的体重大大超过干体重了,所以,王医生有此一说,意思是今天得脱水很多。
倒是周月仙自己并不感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她还在强调说:“这几天时间长了点。我是上星期五上午做的。”
周月仙的话刚说完王医生马上接着说了:“管你怎么算,也算不上四天呵!”我想,今天周月仙的体重已超过干体重4公斤了。因为一般情况,我们血透病人的体重增加应该控制在平均每天1公斤左右。
我今天做的是大机。护士文来可能对这大机不熟悉,在我上机起动时把程序搞错了,血流不通。云仙过来恢复程序,但得重新自检,本来上机时间就迟了,加上再重新自检一遍,又是二十几分钟,近两点才上机。这之间也让我害怕了一阵子,因为机器的管道里还滞留着我的血。我问云仙,这等的时间长了这血会不会在管道里凝结?她说不会的,要是有问题她们也不敢这样操作了,就要先给你下机,把这管道里的血收回你的身体里。
然而,尽管她如此说,我还是有一点担心,毕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当然,这担心事后也是多余的,这二直几分钟里没事。等机器自检程序重新完成后,云仙来为我重新开通管道,让人机再次合一。
到新大楼过来后,透析室里没有电视看了,一个下午四个小时除了半个小时左右的睡觉,这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也真的有点难耐呵。
近三点,我听到了透析室门口进来的食堂阿姨的声音。不知道她是在回答谁,她说:“初六我不上班。”
“有事?”一个女人的声音。
“老太公出殡,初六。”阿姨说。
“初六火化?”是毛重阳的声音。
“我老大公是初一去世的,初六火化。”阿姨说。
“我岳父去世的时间也是大年初一。”毛重阳说。
“初一去世好呵!”像是陈老师的声音,“初一去世的人是拜年客;大年三十去世的人是过年猪。”
“我岳父去世时家里人本来想摆一下的,”毛重阳说,“我对他们说,这大年初一的就不要摆了,等过了年出殡时再好好的多给他烧些香纸就行了。”
“过年,过年,一个年又过了,日子真快啊!”张红拿着一只塑料脸盆来到我们这一间病房,给每一台机器上发放一块擦布。
“又挣得一年了。”28床的周月仙说。
“又大了一岁了。”正在为27床病人下机的护士文来说。
“又老起来一岁了。”张红扬着手中的擦布说。
“台州那里过年死了三个人,”又像是陈老师的声音在隔壁响起,“三辆车子撞到了一起。”记得年前曾听他说,他要在年三十赶到杭州吃年夜饭的。这是他在杭州听到的消息吧。
“我们江山今天也死了一个人。”是张红的声音。好像又到隔壁给每台机器发放擦布了。“一个50多岁的人,是在上坟的路上摔倒的,一个附身扑下人就死了。”
“是高血压吧!”是谁接了一句。
“送到医院人就没气了。”张红说,“大家又要说了,这大年初三不能上坟呵!”
“上坟这事情人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到,有些禁忌还真的说不清楚。”是陈老师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叶师傅的事。我隔壁30床的病人知道一些叶师傅的情况。他告诉大家,叶师傅是“石头山”的人,他是一位采石匠,打石头出身。“打石头的人本身脸都好黑。”30床男人说,“他今年也才70岁。”
“哦,才70岁,太可惜了。”我说。
“他的死与他自己平时不注意是有一定关系的。”红燕说,“这水也就是控不住,有些应该注意他也不注意。你们血透病人一半靠医生,一半还得靠你们自己呵!”她借此机会向病人们宣传起一些透析的常识。
“呵唷,我的鞋子不见了?”休息室突然有谁在大声叫嚷。
“新鞋还是旧鞋?”医护室里王医生在问。
“新买的一双皮鞋呵!”
“真是的,怎么老是鞋子让人偷呵!”正在给30床病人下机的红燕说。
“有人偷鞋的?”我问。
“是的。”红燕说,“在原来老屋那边就常发生这样的事。”
“也许是谁穿错了鞋子。”周月仙这样说。
我则接着话说:“看看,休息室里有没有鞋子留下?”
我想,只要有鞋子留下大概是有人穿错了;要是没有,那则真的是有人偷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