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淑丽和司机小赵》

　　老班长的司机小赵爱上淑芳的妹妹淑丽了，具体是什么时间爱上的，他也说不清楚；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是一天看不到淑丽的身影，他就如隔三秋似的。别看小赵平时机灵好学、文化程度不高但也是能说会道；可在谈对象这方面，他还真不行。按理说纺织厂有这么多女孩子，凭他的外表及个人条件，又是老班长身边的大红人，谈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对象，应该不成问题；可问题就还出在小赵身上。这几年厂里有些女孩子，曾经也尝试着凑到他身边，没话找话准备和他说点什么；遇到这种情况，赵会把脑袋从车头那一大堆的机器零件里移过来，伸手翻开工具箱，指指斜放在里面的说明书，对人女孩子说：“跟你说也说不清楚，这是说明书，自己慢慢看吧。”说完把脑袋一偏，又钻到车底下忙活他的去了。
　　女孩子只好伸手拿过说明书胡乱翻两下，然后扔下说明书，轻轻“哼”了一声之后便转身走了。等老班长回来四处瞅瞅问他：“人呢？”
　　“嗯……”赵也四处瞅瞅说：“刚才还在呢……哦，可能是走了吧。”
　　小赵一边抓着把面纱擦手，一边说：“你呀你……”老班长食指晃动着指着小赵，非常无奈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一来二去，大家算是知道，赵的问题应该是出在“高不攀低不就”上！
　　“他的事儿，我们和组织都管不了。我就瞪大眼睛看，看他能找个什么样的！”一提起这事儿，老班长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也怪了，这么多姑娘、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能让他赵新民看对眼的？柱也是三天两头，在老班长耳朵旁唠叨这事儿。
　　在个人问题上，赵不需要任何的帮助，包括组织；“你这真是，茅屎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啊——”。
　　老班长很无奈，小赵很疲软。
　　这天下午司机小赵，拉了老班长从市里开会回来，瞅着老班长的背影刚一走进厂部办公大楼，小赵便转身草草洗了洗车，三下两下把车入库归位摆放整齐，从车上跳下来左拉右推锁好了车库大门，迅速朝左右扫了几眼，而后装着随便溜达的样子朝西去了。走到大楼的拐角处，一转身他朝北走，等到了“大楼”的背面，赵便迫不及待朝通往九十二间的那条坡路跑去……
　　这段时间，小赵只要一会儿不见淑丽，心就像猫抓一样没着没落。哪怕是站在“九十二间”西边的最高处，远远看上她几眼也行；只要能看见，那从淡棕色的木门里，一闪、一回眸出来或进去，淑丽那柔软的身影，他就踏实、他就心满意足；整个人顿时像沐浴了春风一般舒坦又踏实，然后忍痛割爱似得，拍拍裤腿上的灰土转身回单位去了。剩下大半天的时间，他会哼着小调儿擦洗车辆、或满脸乐呵、楼上楼下、一步仨台阶地替老班长，给每一个办公室送文件、递材料去了。
　　有男人关注自己，淑丽哪能不知道，但现在她却只能装作不知道，这倒不是淑丽非要拿捏赵儿，而是因为：“本姑娘这几天心情不好，烦死了。”
　　看着从厂部那边，颠颠跑来的小赵，淑丽这样想。
　　“带孩子的事儿，又没了动静？”这几天，淑丽一个人呆在家里呆着没事就想，姐姐是不是不高兴了？淑丽怕那天晚上，她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不会遭到姐姐的记恨。
　　这一点，淑丽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带孩子的事儿，你就甭管了，想继续读书，赶紧去联系学校；想工作，就让你姐夫去找老班长报名、填表、检查身体。”
　　淑丽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不……姐，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什么不，什么没听清楚，赶快拿主意呀？”
　　“嗯、那……还是去厂里上班吧。”姐姐这样“不计前嫌”，淑丽一定是要退让一步的，她低头抬眼皮，露出略带愧疚的笑意，看姐姐。
　　“想好了，别到时候后悔，说我不让你念书。”姐姐说。
　　“那、他们几个（指淑芳那几个孩子）……怎么、办？（指带他们的事儿）”
　　“嗨——”淑芳一转身，边铺床叠被子，边说：“我也是懵了，厂里有幼儿园托儿所，到时候上下班，你搭把手，咱俩轮换着接送一下就可以了。”
　　淑丽点头过后，赶紧说：“等我工作挣了钱，托儿费我来出。”
　　听妹妹这么一说，淑芳顿时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撅噘嘴她笑了。虽然她已经知道，厂里的幼儿园托儿所，对本厂职工不收费，但妹妹现在能说出“托儿费我来出”这样暖心的话语，原本对妹妹的不悦，再次得到了释然。
　　姐姐笑了，淑丽的心情也自然愉快起来。可没想姐姐后面的话，又让她不开心了；而且这“不开心”还只能压在心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说不。
　　心里释然的淑芳，一高兴又忘了，妹妹原本“遇事先替自己想”的性格，竟然提起了姐夫，“烦和没有关系的人，住在一起”这档子事。
　　“哦，这当然不是指你，主要是指那几个孩子。”姐姐难为情的朝淑丽笑笑又说：“后来，我俩达成协议，首先他要在咱这屋子旁边加盖一间，和这差不多大小的房子，到时候你和孩子住那儿，这样大家都方便些，你说呢？”
　　淑丽听懂了，她没说什么只能点头。稍停了一会儿她轻声说：“好呢，没事。”
　　然后起身就做别的去了。在转身的那一瞬，淑丽的鼻子好像酸了一下，但没有让姐姐看出来她要落泪。
　　工作的事儿还没着落，还要从家里搬出来，说是“差不多大小”，顶多也就是一间小煤房！整天和几个叽叽哇哇的小屁孩住在一起！哼，姐姐就是能说会道，脑子来的快；到头来是上班、看孩子一样儿也没少！越想越不爽，可又没辙——嗨，只能挨过这段时间再说吧。
　　看看桌上的闹钟，“嗯，快到做饭时间了。”淑丽心里念叨着。
　　烦归烦，该做的事儿还去得做！想到这儿，淑丽去门后拿扁担，拎水桶往外走。出了门她低着头，晃悠着一对大辫子朝东头那个老榆树旁的自来水房走去……
　　走着走着，直觉告诉她，那人又在坡顶上“望”她了。淑丽一扭身，果然有一个身影，在那里蹲着，正呆呆的朝这边看呢。淑丽顿时觉得整个后背，好像被一股光亮照耀的灼热起来，如同冬天红彤彤的炉火、如同夏日的骄阳。淑丽抬头望望天，可是太阳还在被云层遮挡；“哪来的灼热？”淑丽索性停下来，把扁担朝两水桶上一放，然后面朝小赵的方向，弯腰撅屁股往扁担上一坐，双手撑住扁担两边，轻轻晃着一直脚，嘴里哼起家乡的小调，眼睛却直瞪瞪盯着远处的赵儿；
　　四目相对了一分半钟，淑丽招架不住只好认输：“认输就认输，你招什么手呢，”，这事儿都过去了大半年，淑丽还经常责怪自己：“当时要是不那样就好了。”
　　淑丽这边刚扬了扬手，那边的赵儿就拔起屁股，朝淑丽奔跑过来……
　　淑丽和司机小赵的事儿，很快传到淑芳的耳朵里。倒不是姐姐淑芳没有相中“司机赵儿”这个人。一开始淑芳觉得小赵人也挺好：党员，政治上可靠，作风正派（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不骚、不花心），人老实憨厚，长相还不错，虽说年纪稍大了点儿，背还有点驼儿，可早被高个儿、粗眉大眼、肤色偏白这些优点给盖住了。最最主要他是老班长身边的人，跟老班长跟了那些年，应该错不了。
　　哪曾想，淑芳的话还没完，就遭到丈夫老王坚决的反对。
　　“不要怪我不提前给你说啊——不是我那天回来的及时，那小子早把你妹子按在厨房的案板上了。”老王没好气的对淑芳说。
　　这真是晴天霹雳！
　　鉴于自己的经验教训，正常的同志之间交往可以；在没有参加工作之前，谈对象绝对不可以！还有，结婚之前，绝对不允许和别的男人，哪怕是一丁点肌肤上的接触都不可以！这是淑芳对淑丽铁一样的要求。
　　今天，淑芳没有把丈夫老王的话全盘托出，一是为了照顾妹妹的颜面；二是，对老王的话她也有些将信将疑，虽然他说的有声有色、合情合理，但给人的感觉，总有些不对劲，也说不出哪儿不对劲；第三，在淑芳的潜意识里，压根就不想，也不愿意承认这会是真的！
　　“她才多大？”淑芳打死也不相信。
　　“多大？”老王双手供起来，倒扣在自己胸前，比划着露出一丝的笑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她那两个圆滚滚的大奶，随便给她个男人，我保证过不了三天，准能挂果。”
　　听此言，淑芳浑身一阵发冷，还直犯恶心。她一骨碌从从床上坐起来，本想把这个臭不要脸的“蔫怪人”，劈头盖脸好好臭骂一顿，话到嘴边，想想又压了回去；淑芳怕睡在外屋的妹妹听出个好歹。
　　狠狠瞪眼看着，笑意里带着无所谓样子的老王。
　　四目对视了一会儿，淑芳“忽”地一转身躺下了……
　　背对着丈夫老王，淑丽轻声但一字一句的说：“啥也别说，明天赶紧盖房子！”
　　“不急，这几天忙，再等几天吧。”老王懒洋洋的说；
　　听此言，淑芳“忽”的一下又转身坐起来，怒目对着丈夫说：“你，盖不盖？！”
　　见妻子真的来了气，老王只得“好好好盖盖盖”满口答应着。
　　老王说的，“不是他，小赵早把淑丽按在厨房案板上了，”这事儿，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那天下午，淑丽朝远处的小赵刚一招手，小赵便飞也似朝这边扑过来……
　　可能是兴奋过了头、可能是奔跑的速度太快，也可能是下坡，等到了淑丽面前，赵儿哪里楼得住！跌跌撞撞就直接扑向了淑丽……淑丽这边，眼看着赵儿像大瞎熊一样朝她飞奔而来，赶紧起身跳过扁担往后躲，没想小赵“叮呤咣啷”地踩翻了扁担和水桶，跌跌撞撞栽了过去，触不及防就把淑丽扑倒在了地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