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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老街

作品名称:《印象老街》      作者:丹水元平      发布时间:2017-02-27 20:01:41      字数:5876

  (二十一)
  
  我家住地,是老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然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知晓的就会更多一些。
  饮食服务部职工中这么多伯伯、妈妈、姐姐,他们可都是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口有一张,手有一双,且家属们都是当地乃至在全县都是有一定名望的。都是个赛个的顶级地棒。所以,他们举手投足、语言文字都不自说自话,都按当时社会规矩来。
  尤其是他们在教育子女方面,要求都高于当地农村一般人。
  至今还记得,饮食服务部里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鲁妈妈的丈夫郭伯伯,是县公安部门的一位干部。
  他们育有一个女儿,年芳十三、四岁的样子。满头飘肩的秀发,如瀑布一般的飘逸,淡雅的连衣裙,标准的瓜子脸,聪明的杏仁眼,是人见人爱。
  自然这么貌美如花的少女,会引起不少人注目,更会引起心怀不轨的人纠缠不休。
  这不,她就遭遇了麻烦,被老街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纠缠住,硬是不放手。以致于后来,她与那个男孩还发生了男女关系。她也羞于说出口,不好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更不敢对其他外人去说。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说。”
  时间一长,她爸爸、妈妈也发现女儿有些不对头。就再三逼问,可她就是不说。
  龚伯伯身为公安人员,这样的丑事发生在他的女儿身上。你说他能不急么。情急之下,他一把拧起女儿,像老鹰抓小鸡似得,抓进了自己的寝室。由于当时的响动搞得有点大,我们不少小娃子,都循声追过去,听见发出粗暴、怒吼声音的那间房子的窗子还敞开着,就纷纷趴在那个窗台上,一看,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龚伯伯还在反复追问他的女儿,要她告诉他爸爸,这个人是谁?
  他女儿就是紧闭嘴巴,一言不发。郭伯伯急了,一只粗壮的大手,扇在了他女儿的鼻子上,顿时从他女儿鼻孔、嘴里殷红的鲜血直往外冒。
  他女儿还是没把实情说出来。房内顿时电闪雷鸣,惊天动地,郭伯伯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睁着血红似得眼睛,嘴唇中,上下的牙齿碰的吱吱直响,那把手枪在办公桌上敲得震天价响,并放出话来,他女儿要是不把这个人交出来,就一枪毙了她。我们知道,龚伯伯是个说一不道二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把心绷得紧紧地,真有些为他的女儿提心吊胆。
  正在这节骨眼上,鲁妈妈闻讯赶来撞开房门,从他丈夫手里夺过手枪,并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事情已经都出了。你这样能真正解决问题吗?”
  “真丢人啊!气死老子了。”
  “你要毙了女儿,那就先毙了我算了!”
  龚伯伯,闻听妻子这么一说,才渐渐冷静下来。连忙从雷妈妈手里拿过了手枪。
  屋内,由原来的惊涛骇浪,逐渐风平浪静下来。
  这件事后来究竟是怎么收场的,我们还小,也不懂事,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我们朦朦胧胧记得,就是因为这件事,龚伯伯是收到了组织处分的,并调离到了其他单位。
  那个时候,对男女发生作风问题,上面是非常重视的。即使不是发生在自己本人身上,而发生在家庭其他人身上,也说要接受组织处理的。
  如果这种事让别人,或者是组织上结结实实抓住了这一方面的的把柄,不只单位要“严肃处理”,周围的同事也要同仇敌汽,愤怒谴责。甚至一些闲人也喜欢指指戮戳,奚落嘲笑。唾沫星子淹死人,组织处理和民间舆论两面夹击,犯错误的当事人不但降职降薪,处分开除,侥幸换一个地方吧,也从此颜面扫地,做不起人。
  想想这些往事,看看现在,如果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要是受害方不追究、不起诉,那也是兵下无事。
  由此,使我回忆起了在一篇文章中所看到的内容,讲的是河北籍的有一个瓦工师傅,燕尔新婚,妻子在工地上住了一个多月才回去,这个师傅在妻子走后耐不住寂寞,给妻子写情书,深情地回想他们的经过。情书里有一句是:“每当回想起咱俩在一个被窝里,一丝不挂、四肢纠缠在一起,你那白皙的肌肤、柔软的身体,使我迷醉。”他写情书的中间去院子里小便,情书不幸被工友们看到并诵读,这句话被作为名言传遍了整个工地。在土建工地的联合批判会上,书记几次宣读“一个被窝里,一丝不挂、四肢纠缠”的原话,大骂这个师傅“不要脸”,他好一顿被批,差点被当做流氓处理。
  其实类似的句子,马克思也给燕妮写过,原话好像是:“我想吻遍你的全身”。这封情书被收录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里,但马克思毕竟是共产党的老祖宗,没人敢非议他老人家。
  
  (二十二)
  
  忘不了,那惊魂的一炸。
  爆炸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
  惊动了四乡八野的人们。
  这引爆物究竟是啥东西?一声爆炸,随着空气迅速扩散,到处都充满着火药味儿,连街道、田野、房屋等,人们隐隐约约都能感觉得到,在轻微颤动。给大家心里留下了一个个疑问。
  天渐渐亮了,河沟里的雾气,不断升腾着,升腾着。弥漫在老街周围,盖住了山峦,铺满了田野,连走在路上的人们,都能感觉到空气湿漉漉的。
  附近的村民,早已赶到了公社所在地。
  公社革委会的主任,第一赶到现场,但等他披衣下楼,只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公社前面的山墙屋角,在大晒坝紧靠公路东侧的,革委会办公楼前的土操场上,留有一个碗儿大得坑,坑口边沿上残留有炸药的痕迹。他立马通知附近大队的武装基干民兵,分三路沿作案嫌疑人逃跑的方向,包抄过去。
  随后,公社革委会主任,面对围观的人群,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大声说:
  “大家镇定、镇定,不要慌张。公社革委会还刚刚成立,一小撮阶级敌人忘我之心不死,他们丧心病狂地千方百计来搞破坏。大家一定要睁大雪亮的眼睛,绝不让阶级敌人阴谋得逞。”
  其实,大家原先根本不知道谁是公社革委会主任,听这个人一番说辞,估计面前的这位就是新上任的公社革委会的领导。才认真的、仔细打量起他来:
  高高的个儿,脸上刮不下四两肉,尖嘴猴腮,眼睛瞪得大大的,鼻梁有点长,但从他眸子里投射出的尽是阴光暗影。头上戴一个绿色的军帽,身着一套早已退了色的,淡草绿色的军制服。
  有人还认识他。这不是前两天还在公社门口,挑起派系武斗的刘光忠吗?想不到,如今仅过了才两天,摇身一变,竟然坐上了公社的第一把交椅。
  下面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喊起来:
  “你不是流溪的刘光忠吗?”
  “哼,哼。我就是刘光忠。”他打起了官腔,哼哼哈哈,满脸放着红光。
  其他群众,都望着他似曾相见,但一时半会儿就是没有搞的确。沉闷之中,可能大家都在努力从脑子里搜寻什么,也可能记起了前几天发生在公社门口的那一幕:
  就在前几天的公社门口,以刘光忠为首的紧跟“中央文革”的造反派——“长革司”和保卫各地各单位当权者的“保皇派”——“长工总”。两大派头头们带着各自的众多喽啰聚集到这里展开革命的“大辩论”。由起初的观点对立逐渐发展成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仇敌。他们在公社门口念着同样的语录,喊着同样的口号,互相厮杀,死命相斗。有时即使同为造反派,为了争夺本单位领导权,也不惜大打出手,动刀动枪,欲把对手置于死地而后快。
  最后演变成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械斗:
  由于双方争论难解难分,众人退后,围成一圈。起初是两派的头儿你抓我胳膊我扯你腿地摔起跤来。长革司派的刘光忠有力,虎背熊腰;长工总派的曾少华身高虽有一米八,但骨瘦如柴,肋骨毕露,像搓衣板。不到一分钟,胜负就定:曾少华被刘光忠重重地摔倒在地。
  曾少华并不服气,爬起身,掸去灰尘,撅着嘴对刘光忠说:
  “我摔不过你,但我保证‘长工总’不会输,要不我把老婆让给你!如果‘长革司’输了,你把你老婆送给我!你敢不敢打赌?”
  ……
  就是这一次恶斗,双方重伤五人,轻伤无法计数。
  双方收兵回营。一个圆脸,蓄着小平头的小伙子,一边撤,还一边朝刘光忠“长革司”那派的人大声喊着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过,后来的形式越来越对“长工总”不利。
  大家正在回忆中,只见几个武装基干民兵押着一个圆脸,蓄着小平头的年轻小伙子,向公社革委会大门口走来。
  随即,刘光忠指使他手下的人,将这个小伙子五花大绑,只见那细细地麻绳勒进到他肉里面去了,但那小伙子并不惧怕,仍然针尖对麦芒,口枪舌剑。
  刘光忠与一班人推推搡搡,后来连拉带拖,把这小伙子重重的摔进了公社革委会一个空房子里面。
  他们连夜突击审问,也没审出个啥名堂。最终不得不放人了事。不过仅就这次爆炸案,性质是恶劣的,初步决定,把这个小伙子择日送到县城监狱去关押看守。
  没过多久,我们这里部队来征兵,小伙子很幸运地被送到了部队。
  躲过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
  二十三
  “丹水”以北,百顷农田一望无际,庄稼地里的玉米,已经是杨花授粉季节,如果能及时施上壮果肥,那今年玉米就会丰收在望!生活就有了盼头!可就在这一节骨眼上,褚橙公社革命委员会下发了紧急通知,在龙宇村召开批斗大会,主题是批斗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可急煞了当地以种田为生的老百姓,干着急也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上面说了:抓革命。促生产。以“抓革命”为主,收不到稻谷,收稻草,收不到稻草,收思想。全公社所有人都要参会,不能有任何人缺席,如果无故缺席者,以“现行反革命”论处。
  主会场设在龙宇村十三队,公用大嗮坝靠西的土戏台子上,右边是公社饮食服务部,左边是一个,全木架结构的农舍,饮食服务部与“土戏台子”一顺溜排列,都是坐西朝东的朝向,只是全木架结构的农舍坐南朝北,面临川鄂、川沪的一条主干道土公路,“土戏台子”面对的就是当时褚橙公社革命委员会的所在地。公社前面是车站、邮电局。莫看这个“土戏台子”貌似不起眼,其实在当时全公社大型的农村文艺汇演、召开较隆重的大型会议均在此举行,自然这次召开声势浩大、规模空前、且具有浓烈的火药味的批斗会,也安排在这里。
  一大清早,从四面八方,开进来一个个长长的队伍,打着鲜艳的红旗的人开道,后面跟着的就是代表这一派系的人们,不到上午九点,近万人的人群都聚集到了,龙宇村十三队这个偌大的嗮坝上了。
  当时我还只八、九岁,从小长到这么大,真还没见到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红旗猎猎,人群蜂拥,只见那火红般的旗帜上,镶嵌着金黄的楷书大字,只记得上面有什么:“褚革司战斗队”、“褚工总战斗队”还有这两派系的什么什么的分队的字样,放眼望去简直像火一样的红,清一色的红色,盖住了旗帜下的一张张蜡黄的脸。再看这一个个人的装束,都是清一色的草绿的帽子,草绿的衣服,连一个个人脚下都是草绿色的球鞋,腰间抹着一根纯牛皮的武装带,参子上都是镀了银的,参子正中间有一个打眼的小五角星,每个人的右臂上库着红袖记,单凭这个红袖记上的字,正中间赫然标注三个“红卫兵”的白布圈成的字,三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白布剪贴的字,或者是“褚革司”,或者是“褚工总”,还有“红小兵”的字样。你只要从这些五花八门、门派繁多的字样中,就可以知道个大概,“豆腐拌大葱——一清二白”。说实在话,看着他们这般装束,我心里真是羡慕死了。也想能找他们搞了袖记,库在右臂上该是多威风啊!毕竟我太小,找他们讨要,谁有会理你呢,当时我在心里这么想。
  上午十点,“批斗会”正式开始,只见那“土戏台”前面立着两根大圆木柱子,两根柱子之间悬挂着一个横幅,横幅正中赫然打出一长排汉字:“褚橙公社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批斗会’”,戏台正中间并排摆放着两张旧式课桌,再在上面覆盖着大红的布,这就是主席台,只看得有一个人站在戏台中央,大家一看啥这么眼熟。这不是刚从学校精简回乡的褚青华么?高高大大的个儿,瘦削的脸,鹰子眼、鹞子鼻,阔大的嘴巴……他右手托着个带干电池的喇叭高声一喝:“把黑帮分子胡春阳押上来!”“把右派分子顾其良押上来”“把投机倒把分子丛山梅押上来”“把修正主义分子楚少根押上来”……凡是被褚青华点到名字的,便被民兵用枪押上台来。他们有得是被绳捆索绑,有得是胸前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他们的姓名,名字上个个用鲜红的墨汁打上了个大红叉。主持人先是喝令这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向毛主席请罪”,等他们刚转过身,他们身后的民兵,便照他们的腿弯狠踹一脚,他们一个个便咕咚跪下。等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地请完了罪,主持人便喝令他们面向会场跪下。随后是运动积极分子宣读批判稿,声音高亢,咄咄逼人,说的虽是家乡土话,但其气势、其韵味,却颇似广播里的大批判腔。积极分子读上一段,便有嗓音宏亮的人带领群众喊口号,先是喊“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胜利万岁”、“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然后是喊“打倒修正主义分子楚少根”、“顾其良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会场上的群众,跟着振臂高呼,吼声如雷。
  顾其良被批斗,心中不服,虽被强迫跪倒,仍腰杆挺直,昂首挺胸,褚青华便喝道:“顾其良还不老老实实低头认罪!”民兵便以枪托往他的脊梁上猛砸,令其弯腰低头。有的人被枪托砸倒在地,爬不起来,又被民兵抓着双臂拎起来,喝令其跪好。批斗期间,主持人又喝令他们交待自己的罪行,谁若说话声音低了点,或“避重就轻”,交待得不如革命派的意,也要惨遭毒打。
  你看,被批斗的有一个头戴牛头面具高帽子,面前挂着一个木头制作的牌子,上面写着:“反动的修正主义份子——楚少根”,他面对褚青华的呵斥,脸不变色,心不跳。
  “我问你,反动的修正主义份子——楚少根,知不知罪!”褚青华大声质问。
  “我不知罪!有什么罪呢?”楚少根大义凛然。
  “你对抗中央指示精神,不支持造反派的正义行动,这还要我来提醒么!”褚青华反诘道。
  “我没有罪。你这是血口喷人。”楚少根反驳。
  ……
  随后,褚青华向后排站着的武装基干民兵使了一个眼色,众武装基干民兵一起围过来,有的用枪托戳楚少根的背,有的用脚使劲的踢楚少根的腿,有的掐住楚少根的脖子使劲往下按,有的用脚使劲蹬楚少根的臀部……人们心目中的好干部就这样被这帮打手、急先锋、刽子手,折磨得不成人样,面部到处青紫的疤痕,从鼻孔里鲜血直流……
  楚少根,五十开外的年纪,是我们褚橙公社贫协会主任,年轻时参加了“推翻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几次重大的战役,比如:淮海战役、平津战役、辽沈战役这几次大战、恶战他都参与过,是一个南下干部,由于小时候家里穷,没有踏过学堂门,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最后复员后,被组织上安排到家乡来主政地方工作,他说话尽是乡土乡音,有时候土得掉渣,你还不说,当地老百姓就是爱听,所以他是褚橙公社最接地气的父母官,深受老百姓爱戴和崇敬。后来我长大了,曾经听他讲过话,至今还记得那次会前,所做的动员报告:“同志们,老乡们,你们在这么忙的时候,能参加公社召开的这次农业大会,我在这里代表公社,表示热烈的欢起,开会就要说话,凡是到会的人,有话的说话,有屁的放屁……”
  就是这么一个地地道道的工农干部,这些自称是“革命者”,成天抱着一个红本本,开口闭口,毛主席说,毛主席教导我们,毛主席最高指示,断章取义的盗用毛主席的话来蒙骗、愚弄百姓,把持地方军政大权,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近半个世纪,那一幕一幕的惨景,那一幕一幕的腥风血雨场面,那一个一个惨无人道的狰人面目,时刻督促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珍惜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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