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遇险花塔山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7-02-21 13:01:06 字数:19396
这次敌人“扫荡”规模之大、兵力之多、来势之猛都是前所未有的。他们采取多路多梯次的分进合击,企图一举消灭八路军主力、指挥机关以及学校和后勤机关。军区要求我们跳到外线去,适时地跳出敌人的合击圈,以保存有生力量。军区首长非常关心学校的安全,指定部队掩护学校转移。
深夜,天空中被灰白色的云朵掩盖着的月亮,渐渐走出云朵的包围,露出自己皎洁的面容。队伍行进在山路上,响着急骤的脚步声,偶尔还有小石块滚动的声音。所有的人左臂上都扎着白毛巾,摸索着向前蠕动着。“前面发现敌人。”侦察员跑过来报告。
周政委问:“有多少人?”
侦察员说天太黑一时还看不清,估计人数不少。借着月光,可以隐约看到山脚下敌人的头盔闪着微光。
周政委果断地命令道:“警卫部队迎上去监视敌人。队伍立即向右转,迅速绕过敌人,待大队撤走后,警卫部队再撤下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和敌人纠缠!”队伍沿着山路向沟底走去。刚走出三四里路,又有侦察员报告:“沟底全是行进的敌人。”
周政委命令道:“全体隐蔽。等敌人通过后,我们再走。”
队前马上传来口令:“就地隐蔽。不准出声。”队伍立即蹲在路上,可以看见沟底敌人闪光的钢盔缓缓向前推进着。
秀儿捂着肚子低声对彩珠说:“俺肚子疼得厉害。”
彩珠悄声问:“是不是吃的不对劲儿了,忍一下行吗?”
秀儿皱着眉头说:“俺实在憋不住了。”
金玥说:“你没看到下面全是鬼子,不要命啦?”此时,天空传来“嗡嗡”的飞机声,大家不由自主的压低身子。
淑媛悄声说:“小声点儿,留神让飞机听见。”
金玥笑着说:“神经过敏,飞机的耳朵也太大了。”
彩珠发现树后有个坑,冲秀儿指了指,秀儿匆匆放下背包,哧溜一下滑进坑里。过了好一会儿,敌人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周政委朝四周观察了一下,命令道:“跟上!”队伍立即一个接一个的疾步行进,没人说话,没人咳嗽,只有“刷刷”的脚步声。彩珠急切地对金玥说:“秀儿还没跟上来呢!”
金玥说:“你先走,我等她。快!”
潘俊娥走过来问道:“咋回事儿?”
彩珠说:“秀儿肚子疼,方便一下。”
潘俊娥愤愤地说:“懒驴上磨屎尿多。这都啥时候了,拉在裤裆里也不能影响别人呢。真是!像俺,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
金玥说:“我等她一会儿,你们快走吧。”
队伍很快走完了。金玥悄声叫着:“秀儿,完了吗?咱们要掉队啦。”
秀儿从坑里探出头来,不好意思地说:“姐,俺受伤了。”
金玥一把把她拉出来问:“伤哪了?”秀儿说:“俺也闹不清,反正下边流血了。”
金玥急忙从包里拿出草纸说:“给,先垫上,快走吧。”秀儿收拾好和金玥一起追赶队伍。
秀儿说:“姐,你说俺伤着了咋不疼呢,这是咋回事啊?”
金玥笑笑说:“秀儿,你是你发育了,长大了。”
秀儿怯生生地问:“发育还要流血,死了咋办呢?那……”
金玥说:“你见过蛇蜕皮吗?蛇不是脱一层皮,长一会个吗?人也是这个道理。”
秀儿说:“俺咋不脱皮光流血呢,那还能长个吗?”
金玥说:“生理卫生课没好好上,还有脸问。快,跟上队伍。”不一会儿,俩人赶上了队伍。
彩珠问:“好点了吗?”
金玥说:“没事儿,是好消息。战争是人生的催化剂,把咱们秀儿催熟了。是人家发育了。”
彩珠兴奋地拉了秀儿的手一下:“是吗?祝贺你!”
淑媛也凑过来说:“太好了,你开始长大了。”说完捂着嘴“扑哧”一笑。
秀儿说:“有啥好笑的?这事儿让你们这么高兴,笑话人,喝了傻老婆尿似的。”
潘俊娥在一边低声说:“不许说话。啥时候了,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加快脚步跟上队伍。队伍绕出山谷,前面来了个向导,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天刚蒙蒙亮,踏着晨雾,朝附近的一个村子走去。快到村口,忽然,村子里响起一片狗叫声。
“不好。可能是敌人进村了。”向导说罢,领着大家东拐西拐来到山坡上的一座尼姑庵前。向导低声叫开门,透过门的缝隙,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探询地望着向导。“慧如,都是自己人。”向导轻声说。尼姑把连着庵门的铁链取下来,打开庵门。大家立即一个个飞快地闪身进去。随即,她又走出门外四下观察了一番,才返身关上门。三升和几个战士马上站过去,执行着警戒,大家则在院子里休息。向导告诉大家,这座月峰庵是我们的一个地下交通站,慧如是共产党员,为了抗战才削发为尼的。大家敬佩地打量着这位身着出家人衣袍,忙着为大家倒水的慧如。
一个学院过去帮她。金玥对慧如说:“大姐,你可真不容易,为了抗战要担多大风险呢?”
慧如说:“习惯了。开始有点怕,现在也不知道啥叫害怕啦。”
彩珠说:“那你在这是不是光吃素啊?”
慧如说:“出家人,当然要吃素啦。”
秀儿也问:“那可太受罪啦。偷着吃点肉也没人看见,那还可以吧?”
慧如迟疑了一下:“这个,当然要靠自觉啦。”
淑媛插话道:“谁像你呀,食肉动物,整天等着天上掉肉包子呢。”大伙哄笑着。
秀儿说:“就你行,人家问问也错了。这叫虚心好学。”
慧如说:“人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其实很简单。”她一指树上随风摇摆的树叶问:“你看,是树在动吗?”
秀儿说:“当然,风吹动的。你看,庵里的幡也被刮的乱动呢。”
慧如说:“其实也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你的心在动,心动感觉风在动,心静感觉什么都没有动。所以,什么时候你都要心如止水,不为外界的事物所干扰。心不动,怎么知道是风动、幡动呢?也就控制了你的欲望。如果知道心不动,就不会在意风动还是幡动了。宇宙之间,何其广阔,只要明心即可见性。”
金玥说:“看来佛学也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等打完了仗真得好好研究一下。”
慧如说:“高深谈不上,佛学的真谛本身就是启发人的觉悟,发掘人的智慧……”淑媛问:“大姐,佛学讲究不能杀生,咱们在这净地和鬼子战斗是不是有点……”慧如平静地说:“佛门是戒杀生,可鬼子是不讲善良的畜生,他们双手沾满了乡亲们的鲜血。对鬼子没有别的,杀鬼子就是为老百姓放生。”金玥略有所悟地说:“杀鬼子就是为老百姓国放生。”慧如接着说:“佛不在外,悟之于心,行事利益,使苍生安稳,是谓佛理。”金玥说:“使苍生安稳,就要同鬼子去战斗。只有灭除强盗,才有老百姓的太平日子过。是这样吗?”慧如笑而不答。彩珠要问什么,这时向导回来,慧如和另一个尼姑打开庵门出去了,院里的空气又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都为慧如捏了一把汗。
过了一会儿,跟慧如一起出去的尼姑回来了。她平静地说:“眼下,村子里还是不安全。虽然大部分敌人已离开村庄,可还有不少伤员没有出来。现在慧如正在路口等着,准备掩护队伍通过这一带村庄。”队伍在两位尼姑的带领下悄然行进着,她们不时用暗号通知大家。就这样走走停停,穿过了一个个村庄,终于跳出了敌人的封锁线。
临别时,慧如闪在路边,低垂着头,双手合十,伫立着。队伍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大家用感激钦佩的目光默默无声的告别。走出山谷,秀儿悄声问:“她怎么装着跟我们不认识一样啊?”
金玥说:“她在为我们祝福,为我们祈祷!你看出家人都不甘做亡国奴,都站出来舍命抗战啦。何愁日寇不灭!”
彩珠也感慨地说:“天有美人虹,地有少女风,谁说巾帼不英雄啊。”
队伍一路急行军,今晚来到一个叫马家寨的村子。村长李老栓是“两面政权”的地下党员。他安排乡亲们烙了饼,还在村宫锁顿了一锅煮肉,肉香的味道从十几米以外都能闻到。
周政委对李老栓说:“这种时候,还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招待我们,真让我们太感动了。”
李老栓说:“这有啥、自己同志来了不吃,等鬼子来了吃啊,那不等于喂了狗了。”
不一会儿,肉炖好了。每人盛了一碗,就着白面大饼,香甜地吃着。金玥说:“哎呀,这时候能吃上这个,可是难得的佳肴啊。”
秀儿说:“俺可是有日子没吃上肉了。你们谁不吃了,就让给俺点,让俺也帮你们解决解决困难。”
淑媛说:“吃肉倒成困难了。吃黑豆、萝卜干那会儿你怎么不帮大伙解决解决呀?”
彩珠说:“对,要说吃黑豆的时候,一喊该上槽子你怎么老躲呀?”
秀儿撅着嘴说:“就你行。不想给就得了,俺独立作战。”
金玥给秀儿夹了一块肉说:“一下子忘了。咱们的秀儿开始发育了,长个儿得要肉来补啊。”
秀儿说:“是啊,你们谁都不知道疼俺,俺以后长不了大个儿,还得让你们笑话。”
淑媛一脸坏笑地说:“好,我也关心一下。给,这块是特意给你留的。不过这点儿肉也就是胡须上的米粒,起不了大作用啊。”说着夹给秀儿小小的一块肉。
秀儿看了一眼说:“就你行,就这么小点肉末也算帮助人家呢?做点儿好事儿还嚷嚷的满街筒子,你们看呢!”
淑媛说:“嘿,要来的饭还嫌凉啊?不要我还不想给呢。”
秀儿说:“要,当然要了。俺不是到了非常时期了吗?不跟你计较。”
彩珠也夹给她一块肉说:“你要嫌不够,咱向政委报告啊。就说秀儿到了非常时期了,该增加营养,让政委专门为你炖一锅,让你吃个够。”
秀儿满不在乎地说:“那怕啥?金玥姐说过发育是成熟的标志,谁也有这一天嘛。”
“哎呀,一个女孩子老说这干嘛?没看见别人正吃饭呢!不害羞。”巧玲说着扭过脸去。
秀儿说:“咋啦?俺害啥羞啊?”金玥一碰她的胳膊,秀儿愣了一下,看见三升站在她们面前。秀儿放下碗站起来问:“你咋偷听俺们女孩说话呀。刚才俺说啥你听见了没有啊?”
三升说:“谁稀罕听你那乱七八糟的,你以为你有啥好话啊?”
秀儿说:“讨厌!你以为俺多稀罕你呀?溜墙根,背草垛,反正不是啥好货。”
三升莫名其妙地问:“啥,你说啥呢?你稀罕俺干啥,俺又没说要娶你。”
秀儿气得伸手就打,三升抓住她的手,说:“你老打俺干啥,俺又不是你女婿。”
秀儿跳着脚说:“就你行。瘸腿蛤蟆跳得远,想得美事儿。你脸皮咋比驴皮还厚呢?”
大家跟着起哄道:“秀儿,啥时候定的亲呢?”“秀儿,三升不错,老实又实在,是个过日子的主儿。”三升一歪脑袋说:“她同意,俺还不一定呢。上回俺说胃疼,她非要给俺扎肚子,连胃都闹不清在哪,俺可不娶糊涂虫做媳妇儿。”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大伙正在开心的吃着、说笑着。彩珠忽然用胳膊碰了一下金玥,金玥抬头一看,默默地放下碗。只见老乡的两个孩子躲在大树后面,正眼巴巴地盯着他们手中的菜、饭。金玥急忙把手中的面饼掰开,递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半。彩珠、淑媛也把面饼递给他们。孩子接过饼子正香甜的吃着,孩子的父亲——李老栓赶过来,抢过面饼还给金玥她们,还把孩子一巴掌搡倒在地。金玥她们刚要上去劝阻,就听到李老栓叫骂着,大家都呆呆地站着听着。李老栓骂道:“兔崽子,这是公粮,是乡亲们从嘴里省下来给八路军吃了打鬼子的。死了多少乡亲啊,一粒公粮也没让敌人拿走!知不道这是为啥呀?小兔崽子,你咋公私不分呢?”他转过身来对金玥她们说:“他们要是吃了,俺对不起乡亲们呀。你们的好意俺领了,吃不完就带着走。俺的孩子吃糠咽菜都行,就是不能吃公粮,他们有啥资格。那都是用乡亲们的命换来的,用命啊……”金玥她们听着,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手中的碗里。乡亲们听到吵闹声,纷纷围拢到老村长的身边,金玥激动地刚要说什么,只见李老栓扯起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潘俊娥从一边走过来:“你们这是闹啥呢?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不使个闲儿。”她转身对三升说,“你一个臭小子,老往姑娘堆里钻啥?去去去,站你的岗去。”
三升不好意思地扭身就走,不料撞在树上,差点撞了个跟头,他马上扶着树站好,捂着脸跑了。
周政委和安怡并肩坐在一棵大树下,小志新在安怡的怀里熟睡着。听到传来的阵阵笑声,周政委笑着说:“这群孩子总是这么乐观,在她们身上有一种单纯的革命热情。这一天下来节目太多,在她们眼里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危险,没有过困难,没有过忧伤。”
安怡说:“是啊,她们充满了革命的朝气,跟着这群长不大的孩子,让我们也跟着小了几岁。”
周政委说:“对呀,我说怎么发现你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呢,性格上也长不大了。”
安怡说:“是吗?还年轻个啥,都成了孩儿他娘啦。不过,是多多少少受点影响,啊?”
周政委说:“这群孩子可是革命的财富啊。聂司令总是叫他们宝贝疙瘩,将来的事业还要靠她们呢。咱肩上的担子不轻啊,要向组织上负责啊。”
安怡说:“老周,咱们会加倍关心、爱护她们的。要不是战争,她们恐怕……”
周政委说:“战争是残酷的。可它也锻炼人,造就人呢。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有多少英雄儿女为此献出生命啊。她们在战火中度过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把青春献给了民族解放事业。以后的人们对此很难想象啊。”
“报告!”通讯员和向导赶过来报告,“出发时间到了。”周政委扶着安怡站起身,坚定地说:“出发!”
队伍趟过一条小河,大家正在岸边穿鞋袜,前边传来口令“不能停留,快走”,姑娘们顾不上穿好鞋袜,有的拎着鞋子,光着脚随着队伍跑起来,拐进山沟。前边又传来“隐蔽休息”的口令,大家纷纷坐在地上。淑媛轻声叫着苦:“脚都扎破了。哎,谁过来给看看,怎没人管呢?”
金玥凑过来,打开卫生包,拿出药水边为她上药,边埋怨道:“你不穿袜子,套上鞋走不就得了。扎破不容易好,又容易感染。”
淑媛说:“大家都跑起来了,掉了队怎么办?不是掉皮掉肉不掉队吗。”俩人正说着话,听见彩珠叫了一声:“哎呀,我的脚都流血了。”
金玥赶过去摸着她的脚问:“伤着哪了?”
彩珠说:“反正流血了。”金玥正不知原委,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不由得用手摸了一把,抬头一看,发现一块岩石渗出的水珠正滴在她的脸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彩珠正在穿袜子,水滴在脚上湿漉漉的,误以为脚受了伤呢。
金玥笑着说:“你呀,大惊小怪的吓了我一大跳,你看……”金玥指着岩石,两个人捂着嘴乐了。
这时,传来一阵枪声。金玥说:“肯定是警卫部队和敌人接上火啦。”
彩珠说:“看别人打仗我这手也痒了。”
不一会儿,警卫排的战士们回来了。三升说:“咱刚过河,就发现侧面有情况,俺们迎着敌人就上去了。趁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顿手榴弹,又是一阵射击,咱们的捷克式、三八大盖、二十响一齐开火,真把敌人给打懵了。敌人没想到碰上这么硬的部队,撒腿就跑了。俺们捡了几支枪就撤回来了,估计敌人已经跑远了。”
金玥说:“太棒了。敌人没摸清情况是不敢贸然进攻的。”
彩珠说:“那咱们可以放心的走了,可惜不能唱歌啊。”
淑媛说:“有你唱的时候。现在咱们是棉花被子里打大鼓,不能响出声来啊。”
秀儿也来凑热闹:“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能犯自由主义。”
彩珠说:“嘿,我招你们啦,都跟我较上劲儿了。秀儿,你也猴子戴草帽,充起人儿来啦。”
金玥示意大家别出声,听到前边周政委的声音:“继续前进!”大家纷纷背起背包,沿着山沟向前走去。离开这道沟,队伍又进入一条又长又窄的山沟。随着秋风,飘落了一阵小雨,又湿又凉。一不小心就会踩进水坑,弄湿了鞋袜,稍有不慎,会被当道的石头绊一跤。好不容易走出山沟,队伍原地休息了一下。往前走就是花塔山了,山势又高又陡。大家手脚并用,一步步向山上移动。有的磨破了手,有的被灌木撕破了衣服。警卫排的战士们倒成了女孩子们的得力帮手,他们帮女战士背着包,在险要的地方排上几个人,把姑娘们一个个送过去。
队伍终于爬上山顶,大家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又饿又乏,东倒西歪地瘫坐在山坡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伴着落日的余晖,每个人的身影都镶上一层金边。浑身的热汗化成升腾的蒸汽,为她们披上一层轻纱。金玥站起身,极目四周,山峦相连,挺拔雄伟,不禁脱口而出:“好风景啊。一天秋色冷晴晚,无数峰峦无近间;自上山来看野水,却于水底见青山。”
“好啊!”大家鼓起掌来。
淑媛双手抱着肩说:“哎呀,秋风凉飕飕,空腹叫咕咕;何来一餐饭,让俺吃个够?”大家一阵哄笑。
三升对金玥说:“姐,俺可好久没听见你念诗了。真好听。”
秀儿说:“俺早就想学,可整天让俺背什么伤啊病的,还背什么汤头歌,不当吃不当喝的。把俺的好事儿都耽误了。”
彩珠说:“你不是也学了几句吗?你忘了在杏树沟和那的小孩们学的。”
秀儿说:“那叫啥诗呀。小日本儿,喝凉水儿,坐汽车,轧断腿儿……”
淑媛说:“你也就这水平。小猪跳高再学也高不到哪儿去。”
秀儿说:“就你行。小看人,俺以后非当个诗人给你看看。”
彩珠说:“刚才你已经是‘湿人’了。”
秀儿眨着眼问:“真的?”
巧灵说:“是啊,刚才下雨,把咱们全淋湿了,不就是‘湿人’了吗?”
秀儿说:“那叫啥诗人,俺现在都干了,那不成‘干人’了吗?”
淑媛说:“当然了,你是萝卜干,还是柿子干,还是山药蛋干呀?”
秀儿说:“坏死了,就知道欺负俺,不理你了。不理,不理,说你自己。哎,俺也会编诗了。”
金玥说:“秀儿,我不是教过你一首新诗吗?来,给他们来一段。”秀儿摆摆头问:“哪一段啊?不是‘床前明月光’吧。”金玥提醒她说:“不是,是登高远望的诗。”秀儿醒悟道:“噢,俺想起来了。是站得高,尿得远吗?”大家一阵哄笑。金玥笑着说:“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忘了?”秀儿打岔道:“穷了千里目,眼睛就看不见了。上啥楼哇?不如站得高,尿得远。”淑媛说:“哎呦,我的大诗人,说话多难听啊,一个闺中秀女这么不文明。”秀儿不屑地说:“俺说错了吗?本来就是站得高……”彩珠打断她的话说:“好了,好了,别说了,谁有困难拿出来,咱们帮她解决,解决好吗?”
淑媛说:“好,我的大诗人,看看炊事班啥时候开饭吧?饿死我了。早知道这样,那块肉就不该给你,还能增加点体力。”
秀儿抻着脖子说:“真奸,那么一点肉末还记一辈子啊?等咱胜利了,俺还你一头猪,让你吃成胖媳妇。”
金玥从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高举过头顶,说:“这儿有个困难,谁来解决呀?”大家眼睛一亮,纷纷嚷着伸过手来。
金玥说:“咱们每人吃一小口,好不好?”
大家说:“好!一人一小口,也好补充补充。”
淑媛接过苹果,左看看,右看看,说:“这么漂亮的苹果,还真是舍不得咬破了。”
秀儿不耐烦地说:“要吃快吃,别人还等着呢。”
淑媛轻轻咬了一小口,传给秀儿。秀儿张开嘴一下子咬下去一半,一边嚼着一边递给巧灵。巧灵说:“哎呀,你也忒狠了,一口就咬下去一半。别人还怎么吃啊?”
秀儿说:“俺嘴大,有啥法儿。不像媛子,樱桃小口一点点,最多吃面条,她想咬大了也不行啊。”
淑媛说:“去你的。就这么一个苹果,光顾了自个儿,一点儿集体观念都没有。古时候,人家孔融还知道让梨呢!你还……”
秀儿问:“他傻啊,咋还让梨?”
小雨说:“把大个儿的让给别人,自己吃小的。”
秀儿笑着说:“他还真不傻,你以为他真心让的?告诉你吧,因为个儿大的是烂的。”
淑媛说:“跟你说不清。老母猪拱地,光会使嘴,没文化!”
金玥冲淑媛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苹果从彩珠手里又传给三升,三升看了看,递给金玥说:“姐,你还没吃呢!”
金玥说:“你吃吧,又不是别人嘴的。”
三升说:“俺不饿,俺不喜欢吃苹果。”
秀儿伸过脑袋说:“这么点困难都解决不了,叫啥革命战士。你要不吃,给俺拿过来。”
三升说:“谁吃都行,就你不行。俺不是说你,咱八路军是革命的队伍,革命队伍里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那才是一个高尚的人。”
“呸!”秀儿站起来,指着三升说,“又来教训起俺来了。就你行,你高尚,你知道高尚两个字咋写不?你,哼!谁稀罕你呀?”
三升说:“俺用你稀罕?俺咋不能说你,你不对还不兴人说了。”说着把苹果往金玥手里一放,转身走了。
彩珠说:“秀儿,你看,还不去认个错。”
秀儿说:“俺又没错。俺奶奶有句话,叫:抬头的娘们儿,低头的汉。俺就是要抬头,不认错。”
淑媛说:“三升真可怜,低着头让人气跑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得了哇!”
秀儿一瞪眼说:“谁说俺要嫁给他了?谁嫁给他谁是猪。再说革命部队不兴早谈对象,俺要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用在工作上……努力撵上,争取立功、受奖。”
彩珠说:“秀儿,别说了,保持点体力吧。等你再饿了,可没人帮你了。”秀儿这才发现大部分人都歪着脑袋,有的背靠着背睡着了。她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天黑了,部队要露营在山上。因为天黑,下山的路看不清,又不能点火,只有在山上过夜了。大家来到避风的北坡,周政委一再吩咐,要寻找一块可以活动的平地,防止晚上看不清路失足伤人。战士们纷纷挖出像掩体一样的山窝,几个人拥挤在一起,相互用身体取暖。刚开始,大家还能睡会儿,后来一个接一个都被冻醒了。
淑媛披着被子说:“不行,冻得浑身冰凉睡不着。”
彩珠说:“金子,咱们得想点办法,这样下去,大家会冻病的。”
金玥说:“办法是有,咱是谁呀?走,找炊事班去。”
她们摸到炊事班。牛永厚正带着几个战士在山坳里烧开水。金玥说:“老班长,光喝开水不管用。有姜吗?”
牛永厚说:“有,就这么一小块,顶不了什么事儿。”
金玥从挎包里掏出一串辣椒递给牛永厚:“用这个,行吗?”
牛永厚问:“嘿,鬼丫头,这玩意儿行吗?”
金玥说:“没问题,驱风御寒。”
牛永厚说:“我这也有一点,是不是一块放进去熬啊?”
金玥说:“行啊。您快点儿吧,大家都冻着了,明天怎么赶路啊?”
牛永厚说:“哎呀,这米靠碾,面靠磨,遇到问题靠琢磨。守着你这么个精豆子,还真省心了。”
不一会儿,辣椒汤熬好了,很快分到各中队。淑媛喝了一口,辣得直流眼泪,说:“金子,你这招忒损了,烧的整个肠胃都系统性痉挛了。”
金玥说:“关键是管不管用,怎么样,身子暖和多了吧?”
淑媛说:“火辣辣的,要是配点吃的就好了。”
金玥说:“再给你端盘饺子,来壶醋……”
淑媛说:“再来几瓣蒜。”
“美得你,有这个就不错啦。”金玥说道。
“哈,懂得睡不着吧?”金玥闻声一抬头笑道:“小不点儿,你这鬼丫头,不睡觉转到我们这干嘛来了?你是得了夜游症,还是夜游神呢。”
小不点儿说:“刚喝了辣椒水儿,胃烧得慌,一猜就知道是你出的馊主意。”说着又从口里袋摸出个小本子来。
金玥问:“你这是干什么,又来上课呀?”
小不点儿说:“给你们讲个笑话,提提精神。听着啊!说,一个人被一只老虎穷追不舍。突然,前面有条大河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又不会游泳,可他过去了。你们说为什么?”大家摇摇头。
小不点儿得意地说:“是吓昏过去了。”大家跟着笑起来。
秀儿说:“又冷又困,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小不点儿接着说:“你没听见马克思说过吗?如果斗争只是在极顺利的成功机会的条件下才着手进行,那创造世界历史未免就太容易了。同志,我们就是在创造历史。要是这么容易,傻子都会干。”
淑媛说:“是吗?我们可没那么伟大。”
小不点儿说:“一个能思想的人,才是一个力量无边的人。”
金玥说:“这又是谁说的,不会是你姥姥吧?”
小不点儿不服气地说:“爱因斯坦说过,我从来不把安逸和快乐看作是……”
秀儿打断她的话说:“就你行。哎呀,俺都辣出汗来了,现在肚子饿得咕咕的。你就别这个说那个说的了,关键是哪句话能填饱肚子?”小不点儿说:“你呀,就知道吃,没什么大出息。”金玥说:“你还别说,你这么大理论家,怎么就不知道咱们的文化跟吃联系太紧密了。”小不点儿问:“不可能。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怎么会在吃上。”金玥笑眯眯地说:“你看啊,你和同志关系好,叫什么?吃得开。看到别人好你眼气叫吃醋,受到优待叫吃小灶,不清楚叫吃不准,情况紧急叫吃紧,消灭敌人叫吃掉,干得不好叫吃干饭,没事找事儿叫什么?吃饱了撑的。”说的家一阵哄笑。秀儿拍着手说:“咋样?看谁没文化。”小不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没想到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的业务知识面这么广?”金玥说:“不研究吃还行,民以食为天。你刚喝的辣椒水,既是美味,又是作料,还是中药呢。”
彩珠说:“就是。辣椒水本身就有开胃的作用。我们家乡顿顿吃饭都离不开辣椒。用辣椒腌的泡菜、腌的白菜、腌的橘梗,还有腌狗肉、猪肉呢。”
秀儿说:“忒美了你,彩珠姐,等胜利了,俺到你家乡看看,你也给俺弄点腌猪肉尝尝。”
彩珠说:“行,等胜利了请大家都去,我给大家做正宗的朝鲜菜。先给你上烤牛肉、烤牛舌,再给你烤条江鱼,完了给你上碗冷面,管保大家吃得浑身冒汗,大呼:过瘾!”
秀儿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淑媛问:“秀儿,你这是干嘛呀?一个劲儿吐舌头,馋的吧。”
秀儿解释道:“三升不是说吐舌头可以散热吗?不信你也试试。”大伙都笑了。
淑媛又问:“三升?哪个三升?我就知道有个叫三斗的,该不是你未来的女婿吧?”
“就你行。坏死了!哎,谁像你呀?你上山的时候,不是有个战士帮你背背包吗?你咋不说你呢?叫上一声哥,少上十里坡……”
淑媛一努嘴:“去,小屁孩儿,谁跟他叫哥了,那叫革命同志,互相帮助,不懂瞎说什么呀!”秀儿又要和淑媛拉扯。金玥说:“别闹了,趁着身子有点热乎劲儿,快点睡会儿吧。再吵吵天都快亮了。”
秀儿听完一歪头竟睡着了。金玥骂道:“臭丫头,真是棉花掉在油缸了,一下就没动静了。”
彩珠把背靠在金玥背上说:“你也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小不点儿说:“哎呀,你们真不礼貌,把客人搁下就没人管了。来,一块挤挤。”
金玥说:“你凑什么热闹,和你的思想睡去吧。”
小不点儿说:“真小气,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说着,把身子硬跟她们靠在一起。
天渐渐黑了,暮色深沉。山谷两侧峰岭对峙,给谷底投下漆黑的阴影。山谷里蠕动着一群逃难的村民,大家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偶尔发出东西落地、牲口响鼻儿的声音。小毛扶着金瑛裹在人群里向前移动着,前面的人纷纷停了下来,村民们坐在地下休息。几个民兵提着刀枪,不停歇的奔来跑去。小毛把一块狗皮褥子铺到地上,扶着肚子已渐渐隆起的金瑛坐下,从肩上摘下水壶,递给金瑛。金瑛喝了一口水说:“兄弟,你也快歇歇吧。这一路把你也累的够呛。”小毛说:“俺没事儿,比起行军打仗来,这算个啥?”金瑛叹了口气说:“要不是我这身子重,也不会拖累你。我知道要放在过去,你早撒丫子啦。”小毛说:“姐,你这话说到哪儿去了。丁长官信任俺,才派俺来保护你的。”金瑛说:“现在长官不在了,你有选择的自由,你……”小毛打断她的话说:“姐,你咋说这个?俺是军人,没有接到撤哨的命令,俺就是死也要服从命令。何况丁长官是俺的救命恩人,他的话就是圣旨,俺听一辈子。”金瑛拍拍小毛的肩膀,慢慢闭上双眼,小毛赶紧把肩凑过去,让她依靠住。
看着金瑛疲惫的样子,小毛觉得力不从心,狠狠的揪了一把干草,把草根含在嘴里慢慢地嚼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民兵们悄悄跑过来压低声音说:“大家往后退,前面有情况。快,别出声。”人群躁动起来,缓缓往后退去。金瑛被惊醒,小毛扶着她站起来,跟着人群往后退。好不容易到了一块平坦的地方,人们又纷纷坐了下来。小毛见一个民兵从跟前跑过,便截住问道:“伙计,前头啥情况?”民兵说:“有股搜山的伪军也退到沟里休息,咱们还得往后退,离他们远点儿,省得被他们发现。”小毛骂道:“奶奶的,闹了半天咱是给这帮兔崽子腾地方。”民兵说:“兄弟,咱不退咋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认头吧你。”小毛心里的火一下子被这个民兵激起来,他对民兵说:“咋着?俺还就吃软不吃硬了,你看小爷咋抽他们。咋着?兄弟,有种吗?有种跟俺一块去。”
这个民兵也是个愣头青,听小毛这么一说,他倒来神儿了。“兄弟,真有种咱们绑在一堆儿跟他们干,谁要是有半点怂,就不是人揍的。”小毛兴奋起来,转身把棉袄盖在金瑛身上。金瑛说:“小毛,这不是在部队,打完了就跑,有这么多相亲拖累了他们怎么办?你得多长几个心眼,多想想后果,可不能脑子一热,啥都敢干。听话,别去捅马蜂窝啊。”小毛犹豫起来。是啊,这么多乡亲,老的老,小的小,真打起来,弄不好还真得拖累了他们。愣头青见小毛迟疑了,便火上浇油地说:“俺说吧,你也就是麦秸装的枕头,草包一个。牛都吹到天上去了,到真事儿上就草鸡了吧?你也就是个嘴把式,行了,行了,好好歇着你的吧。”小毛一梗脖子说:“谁草鸡啦?谁草鸡谁是小王八。咱这就走。”转身对金瑛说:“姐,俺去看看就回来。”金瑛嘱咐道:“看准情况再说,千万要小心。”小毛点点头,一拍愣头青说:“走!”俩人沿着沟向前摸过去。另一个民兵问:“二愣,干啥去?”二愣说:“俺拉泡屎,你也跟着?”民兵反骂了一句,到坡上站岗去了。
小毛一走,金瑛反倒紧张起来。小毛的能力她倒不担心,担心鬼子人多,要是没打着鬼子倒把鬼子招来了,这一坡老乡可怎么办呢?再说自己身子越来越重,行动起来也不方便,万一……金瑛不愿再去想什么,使劲闭上眼睛,眼前是自己被鬼子追的拼命逃跑的情境,眼前是一片苇塘,丁啸虎带人伏击在接应着她,可跑到跟前了,苇塘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丁啸虎没看见她来了,后边的鬼子狞笑着向她扑过来……金瑛一激灵,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摸了摸包袱里的枪,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乡亲们。这时,传来一阵欢笑声,人们纷纷被惊醒过来,都被笑声惊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愣头青奔过来,大家立即围过去,听愣头青兴奋地说:“俺们先把伪军的哨摸了,这帮小子睡得呼呼的,还没弄明白就被一个大侠摘了脑袋,其余的伪军都吓傻了。只听大侠说:想活命的都别动!有个小子还想摸枪,被大侠一刀飞过去就见阎王了,别的伪军都傻的不透气了,等俺把枪都收拾了,一数,哎呦,二十支三八大盖。”乡亲们问:“大侠呢?”二愣子说:“他把伪军收拾妥了,马上就过来。这下乡亲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哎,你们看,他来了!”随着话音,小毛出现在大家面前。人们涌上前去,一位大爷提着马灯照着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说:“神人,神人呐。”金瑛在一边听着掩着嘴乐了。听小毛说:“大爷,俺不是神。乡亲们跑了好几天了,伪军带的吃的俺都背来了,大家分分吃一口,垫巴垫巴。”乡亲们喜笑颜开地接过食物,边吃边议论着:“这下好了,咱有神人护卫了,真是老天爷开眼呐。”
天渐渐亮了,群山弥漫着蒸腾的白雾,苍山随着山势迤逦而下,潜入茫茫的雾海中。周政委拿起望远镜向山下望去。山下被雾罩着,什么也看不清。战士们开始打背包,收拾行装,队伍集结得差不多了,天也开始放晴了。周政委又举起望远镜,向山下一望,不由得大吃一惊。花塔山周围,日伪军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密密匝匝的。周政委对警卫排长说:“真没想到,我们千辛万苦走了几天,以为把敌人甩掉了,却又跳进敌人的另一个合击圈,情况严重了。马上把向导找来,咱们商量一下突围办法。”排长刚走,哨兵跑过来报告:“政委,军分区杨司令员来了,在后山坡等你呢。”
周政委说:“哎呀,有杨司令员在真是太好了。”说着,向后山坡乐颠颠的跑过去。
军分区杨司令员和几个司令部的参谋正在后山坡摆放的地图前研究突围路线。周政委跑过来握住杨司令员的手说:“哎呀,司令员,我这正愁的走投无路呢,想不到天兵天将来也。”
杨司令员说:“老周啊,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多了。在山上除了咱们军分区司令部的三个连的部队,还有你们‘白校’二百多人,冀中军区后勤部的一百多人,咱们虽说是上千人的队伍,但大部分都是非战斗人员,要想顺利突出去,确实难度不小啊。”
周政委说:“是啊,我们这二百多人,女同志就占了一大半。这几天不分昼夜的同敌人兜圈子,也是极度疲劳,行动速度又慢,会不会拖累司令部,这可真是个问题呀。”
杨司令员说:“老周你别说了,咱们是一家人,拖死也得帮你们突出去。你们的学员都是知识分子,不少女孩子自愿放弃名门闺秀的优裕生活来参加抗战,已经培养成革命战士和优秀的医护工作者,来之不易呀。她们可是我们队伍里的宝贝人才,是宝贝疙瘩。相信我,老周,说什么也要把你们带出去。”
周政委说:“司令员放心,她们虽说都是女学生,可也是八路军战士,部队能走我们也能走!你不要为我们担心,放开手脚指挥。你就下命令吧!”
杨司令员回首望着女兵们一张张稚气的面孔,吸了一口气,嘱咐向导:“你们一定要让学生们注意安全!”又交待周政委说:“一定要跟上,不能丢下一个学生。”“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落在山上。接着,炮弹接连飞过来,炮声响成一片。
一个参谋过来报告:“正面的敌人已经开始向前推进。另外,南面、西南面的敌人也开始收拾帐篷准备出发了。”炮火硝烟中,杨司令员走上高处的一块巨石,用望远镜望去,已经能看到远处集结和行进的敌人了。
“司令员,快做决定吧!”周围的人们焦急地说,“司令员,下命令吧。”
杨司令员又仔细看了看地图,参谋人员和在场的人们都默默等待着杨司令员的命令。片刻,杨司令员抬起头来说:“敌人合围的缺口附近有一条梯子沟。根据情报员报告,那里暂时还没有发现敌情,可以作为我们的突破口。但是,要跳出敌人的合围圈子此意图不能过早的暴露。暴露了敌人就会咬住你,及时的调动其他部队围攻我们。那样不但突不出去,还会很危险。所以,我们必须在敌人合围圈将要形成而又未合拢的时候,即战略学中‘利害变换圈’的原则,选择有利时机,利用这个间隙,不惜一切猛冲过去。现在我命令:司令部警卫连,一连打头阵,侦察连断后。‘白校’和冀中军区后勤部的同志们在中间。现在分头去做准备,听到命令立即行动!”
“是!”各位指挥员纷纷跑向自己的队伍。
周政委把大家叫到一起说:“打好绑腿,收拾好行装,把没用的东西统统都扔掉。听到命令后,拼命也要跟上队伍,有杨司令员掩护我们,一定要冲出去。”
大家匆忙做着准备。金玥抓了抓淑媛的背包说:“不行,一定要打紧。这样会跑散的。”
彩珠帮着秀儿打着绑腿。巧灵背着一挎包讲义舍不得扔掉,金玥帮她挑了几本说:“都扔了吧,远途无轻载啊以后再说吧……”
秀儿的鞋太大,金玥用绳子帮她捆好。安怡则用包袱把小志新捆在后背上……只见杨司令员果断的一挥手,队伍“呼”地站起来。前边的战士提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向东北方向刺去。“白校”的队伍走在中间,花塔山后的崖坡,高耸陡峭,下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白校”师生背着行装、“讲义”、干粮艰难地向下爬行,下山陡峭的地方,已经被战士们拉上了绳索,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由于情况紧急许多同志是连滚带爬的冲下山来。很快来到梯子沟口军分区警卫连和一团一连迅速冲向两边的阵地掩护大队突围。警卫连负责北边从玉皇坨扑过来的敌人,一连负责南面从杨家台过来合围的敌人。杨司令员下了命令:拼死也要顶住敌人。队伍没走完,不准后撤一步!接着,杨司令员亲率侦察连冲进梯子沟。
梯子沟内雾气弥漫,阴森寂静。两面斧劈刀削似的危岩绝壁,沟底是一条狭窄潮湿的山石小径。道路像梯子一样向上延伸,叫人望上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而且脚下被溪水冲刷得又湿又滑。对上千人的突围队伍来说,它的危险还不仅是它阴冷石沟的森然峭壁,而是要防备前方某个转弯处随时有敌人射出的子弹,被敌人封死在这条沟里。枪声响了,流弹“嗖嗖”地从队伍头顶飞过。军区黄参谋长和几个战士在沟口接应鱼贯而入的队伍,队伍像一股突然暴发的洪水,奔涌着向前跃进。警卫连和一连刚刚爬上两侧阵地,就和冲上来的敌人交上了火。
警卫连是一支战斗力极强的连队,有二百多人,全部使用缴获的日军的武器,有十二挺机枪和四具掷弹筒,其余是清一色的三八大盖,连、排长还有驳壳枪,而且训练有素。连长胡尚义更是有名的智勇双全的人物。他指挥警卫连一上阵地,来似闪电,攻似霹雳,一通猛打,真把进攻的鬼子给打懵了。一下子就后退出几百米,日军中队长森井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下,问伪军大队长王贵:“前面是什么队伍,活力如此凶猛?”
“肯定是八路军的主力,土八路可没这种装备。”活音刚落,掷弹筒打来的炸弹在他们附近爆炸。
森井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说:“哟西,我们合围到了八路的主力,要尽快要尽快消灭他们。王队长,你的部队马上准备进攻,我的掩护你,快快的!”
王贵虽说心里不悦,但没敢骂出声来,嘟囔了几句就去准备了。很快,鬼子集中炮火开始向警卫连阵地袭击。一阵呼啸的炮弹袭来,警卫连阵地顿时火光闪闪,烟雾腾腾。连长胡尚义喊着:“撤出阵地!”队伍迅速撤到山坡背后。
再说军分区一团一连,虽说装备不如警卫连,但也是支能征善战的红军老部队,打过平型关,攻过阳泉,部队老兵多,单兵作战能力强,连长林雄还是红军干部。他和部队一上阵地,马上和敌人接上了火,火力压制并打退了敌人的进攻。鬼子大队长藤野是个非常有作战经验的老油条指挥官,他想趁八路立足未稳,采取轮番进攻的战术消灭八路军,想一口把八路军主力吞掉。摆开架势,疯狂地冲过来。林雄开看人的架势,知道这是一场恶战。部队没有后援,又得死守阵地。他随即命令三排撤出阵地,作为战场机动预备队,并调集神枪手打击中远距离的敌人,冲上来的敌人被手榴弹砸下去。作为第二冲击波的敌人部队一集结,就被撂倒好几个。藤野的指挥所也不得不后退到三里之外的隐蔽处。
藤野恼怒的杀了几个后退的伪军和鬼子,敌人重新集结起来,向一连阵地发起更猛烈的进攻。战士们憋着劲儿,故意逗弄敌人,先是“乒乒乓乓”地用步枪零打碎敲,等敌人冲近了,再用手榴弹、轻机枪一顿狠揍,敌人冲了几次,都被打得血肉横飞。藤野急了,端起机枪冲对着个后退的伪军就打,敌人转头又冲过来。一时间,枪声阵阵,手榴弹的爆炸激荡着天空。
杨司令员带着侦察连和几个参谋冲在最前头。他端着枪,战士们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提着手榴弹前进。他们身后是长长的突围队伍。山沟里雾气还没散去。淡淡的雾霭,虽说有助于队伍隐蔽,却也使我方不易发现埋伏的敌人,他们随时都准备与遭遇的敌人决一死战。周政委和警卫排的战士,分散在山沟里的巨石旁,帮助疲惫不堪的战士通过。沟里除了乱石就是溪流,谁也不顾脚下踩踏什么,偶尔有人不慎把枪托或水壶撞在石壁上,空谷的回音让绷紧的心弦发出震颤。女兵们大都张着嘴,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发梢、脸颊流到脖子里,被阴冷的山风一吹,凉飕飕的。有人帽子被树枝挂掉,有的脸上、手上被割破了,渗出了血水,有的发辫都跑散了,披头散发的……大家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掉队,一定要冲出去!
队伍接近沟顶了。杨司令员示意大家放慢脚步。杨司令员对副司令员高鹏说:“老高,前面就是沟口,一旦和敌人遭遇,你要保护‘白校’突出去。”
高鹏说:“那你呢?”
“我带侦察连掩护,你拼命往外突。”杨司令员在做最坏的打算。
高副司令员说:“司令员,这太冒险了。”
杨司令员说:“只能这样了。没有危险,就没有考验,就没有奇迹。就是付出血的代价,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带着一千多人冲出去!”他弓下腰,一步步往前挪。突然,前面有人影晃动,便衣侦察员过来报告:沟口外的山头上发现鬼子的哨兵。大家悬着的心立刻绷得紧紧的,每个人脸上都严峻起来。杨司令员和几个战士匍匐着向沟外前进,隐蔽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举起望远镜,透过薄雾,发现三四百米的山岬口,有一个头戴钢盔、身穿日军黄呢子大衣的人在放哨。杨司令员对侦察连长说:“带几个人悄悄摸上去。设法把敌人哨兵捉住,了解情况,以便突围。”
一个排长说:“司令员,我去吧!”
杨司令员点点头说:“注意隐蔽!”
排长马上带着三四个战士,隐蔽的向沟外爬过去。杨司令员又对侦察连长吴炎说:“侦察连做好战斗准备。万一敌人哨兵没捉住,暴露了目标,侦察连马上冲上去,强行占领两侧的山头,阵地后面的部队要不惜一切代价杀出一条血路,掩护‘白校’和冀中军区后勤部突出去。”
侦察连长吴炎马上转身去布置行动。杨司令员又对一个参谋说:“把‘白校’警卫排也调过来,咱们跟鬼子拼了。”说着把子弹压上膛,又拿起望远镜观察着曾排长他们的动静,从望远镜看到敌人的哨兵像麻袋一样倒在地上,战士们麻利的把他们捆上。“好!”杨司令员兴奋地说,“俘虏抓到了,快把反战同盟的同志叫来,准备审讯。”
“舌头”被掼倒在杨司令员面前,一个战士把塞在他嘴里的布条扯下来。不等杨司令员文化,“舌头”开始说:“同志,你们抓错了,咱们误会啦。我是冀中军区后勤部兵工厂的哨兵。”
冀中军区后勤部的王政委对杨司令员说:“我们是有一个兵工厂就在附近的田家庄,是昨天转移到这里来的。”
“舌头”被松了绑。一个参谋问他:“你是兵工厂的哨兵,干啥偏偏穿上鬼子的大衣,还戴上钢盔?”
那人不好意思地说:“当然是缴获敌人的。晚上天凉,就穿上了……”
杨司令员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抓了自家人。不过,小同志,幸亏我们是抓‘舌头’,要是摸哨,你可就没命了。”
那人低着头说:“以后注意,以后注意。”
“白校”的队伍过来了。周政委握着杨司令员的手说:“司令员,今天幸亏有你啊。”
杨司令员说:“客气什么,老周。我刚派出两名侦察员,去摸摸情况。你们先原地休息一下吧。”
周政委说:“好,不过司令员,咱们阻击的部队还没下来。”
杨司令员说:“估计也快了。你们抓紧休息吧,把孩子们都累坏了。”
周政委命令队伍休息的命令一下,大家在山坡上纷纷就地坐下,躺下。秀儿把身一仰,躺在地上。淑媛则趴在金玥腿上,有气无力地说:“这时候又来了,疼死我了。”
彩珠摘下军帽说:“不管怎么样,总算冲出来了。”
金玥说:“对,冲出来就是胜利!”
秀儿爬过来问:“你们谁还有水?”
金玥摘下水壶晃了晃说:“哎呀,也不多了。你的水呢?”
秀儿接过水壶一口气喝完,说:“从前天到现在就一壶水,早喝没了。”
彩珠也摘下水壶说:“我这还有点儿,你喝吧。”
秀儿接过水壶一仰脖喝了一大口,涨红着脸呛得半天没喘上气来。金玥忙为她抚胸顺气说:“臭丫头,小点儿口,急什么呀你?”
秀儿喘了口气说:“就你行。这是啥呀?你喝口试试。”
彩珠忙说:“哎呀,忘得死死的啦。那是昨晚上灌的辣椒水。”大家都笑了。秀儿躺在地上说:“哎呀,烧的俺肚子热乎乎的,难受死了。”
彩珠说:“那是胃。不要分不清胃和肚子就给别人扎针呢!”
金玥接过水壶对淑媛说:“你也喝一点吧,可能会好一点儿。”
淑媛点点头,抿了几口,瘫软的趴在地下。金玥摘下军帽,替她整整头发。淑媛的发辫早就散了,略略发黄的头发散乱在脸上。金玥为她梳理着,发现她的脸被划破了,便打开卫生包准备为她上点儿药,碰到碘酒时,感觉自己的手蛰疼起来,发现自己的手也被划破了。再看看大家,几乎每个人不是脸、手、腿,就是军衣、裤子被荆棘划破、刮伤,加上泥土、青苔蹭的衣服、裤子乱糟糟的。周政委看着满脸污垢、疲惫至极的学员们,对安怡说:“真不敢相信这群孩子能在敌人合围的关头,跟着急行军的队伍冲过来。这十多里狭长崎岖、积满寒水的梯子沟,简直难以想象,她们是怎么过来的!看着孩子们都累成这样,咱这心里疼啊。”
安怡说:“战争年代,女同志确实比男同志艰苦的多,可她们的韧性很强,不会在困难面前屈服。老周,咱们能顺利冲出重围,已经是胜利了。等到了目的地,让大家好好歇两天。”
周政委说:“江校长带着另一路,更不容易。他那边教员多老同志又多,又不能骑马,也够这老兄受的。”
安怡说:“江校长有经验。你放心,现在,人家正跟鬼子围着山转呢。”
周政委说:“我们是立下过军令状的。最先一个冲锋,最后一个撤退,绝不让教员和学员受损失,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安怡说:“老周,我相信你,谁叫咱们是共产党员呢?共产党员就应该这样做啊!”
这时,和敌人浴血奋战、舍生忘死掩护大家突围的两个连队下来了,战士们满脸硝烟,很多人身上还带着血迹。所有突出重围的队伍都不禁站起来,激动地望着他们。他们搀扶着伤员,抬着背着牺牲战友的遗体,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缓缓走过来。
杨司令员看着他们,慢慢举起右手,行了个军礼。他快步迎上前去,握着黄参谋、林雄的手。黄参谋说:“敌人发现咱们突围的队伍进了沟,就更加疯狂地向警卫连和一连发起猛烈进攻,两个连队打得很艰苦接到撤退的命令都险些撤不下来了。离沟口不到一里地,鬼子和伪军合在一起以密集的队形向我们扑过来,我们集中火力狠狠地敲了他一下。这才边打边撤,把战友的遗体和重伤员抢下来,撤进沟里。鬼子一时闹不清沟里的情况,加上沟里雾气腾腾,不敢贸然冲进来,打了一阵枪,现在情况还不明。我放了一个排警戒。司令员,咱们放心前进吧。”
杨司令员问:“小胡呢,是他留在后边警戒吗?”
黄参谋说:“胡尚义同志非常英勇,为了抢救一位伤员,负了重伤。背进沟里后,他只是用手指了指队伍撤退的方向,就牺牲了。”
杨司令员喊着:“小胡,胡尚义!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杨司令员转过身来,去找胡连长的遗体,发现二十多具战士的遗体,被并排着放在铺满落叶的小洼地上。杨司令员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黄参谋和警卫员马上扶住他。杨司令员甩开他们,走向烈士的遗体,禁不住失声喊道:“胡尚义,你给我站起来,立正。我要你守住阵地,可我要你活着回来呀,你怎么不回答?我是杨成武,是跟你一起长征过来的杨成武……”黄参谋流着泪用力拉住杨司令员。所有的人都摘下军帽,向烈士们默哀。淑媛、巧灵、小不点儿忍不住哭出声来,大家的泪水涌出眼眶,默默地伫立着。
起风了。一阵阵秋风掠过梯子沟,凋零的黄叶、橘红叶随着秋风飘落下来。杨司令员捧起一抔土,轻轻撒在胡尚义连长的胸口上,干部、战士们用手把土撒在烈士身上……
“星沉南海千古恨,月冷西山万民悲。安息吧,我的战友,我的兄弟,等到胜利的那一天,我们再来看你们,我们要为你们立一座不朽的丰碑,让子孙万代永远都记住你们。我们一定要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让我们的民族复兴她的伟大精神。”杨司令员面对外山岬口的一排排新坟沉重地说道,大家激愤的怒火又重新燃起,默默发誓,为战友们报仇,为国家复兴,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便衣侦察员回来了。杨司令员听完他们的报告,对周政委、王政委说:“据侦察员报告,大平地还没有发现敌情。现在敌人虽然还没有追过来,但我们还没有跳出敌人的合围圈,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准备到大平地搞点儿吃的。然后连续行军一百多里的路,跳到狼牙山区北面去,你们是不是跟我们一起行动?”
王政委说:“司令员,如果不是在花塔山遇上你,我们今天还不知怎么样呢?我们已经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再说,你是指挥机关,带着我们那不是累赘吗?我们准备有这向南,向完县方向转移,这里还有兵工厂的同志,有他们引路,不会有问题。”
杨司令员问:“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王政委说:“放心吧,司令员,我们已派出侦察员了解情况去了。”
杨司令员又问周政委:“怎么样老周?还是我们一起行动吧。”
周政委说:“老王说的对,你们是边区的指挥机关,必须机动灵活。带着我们,负担太重。你还要组织部队作战呢!再说我这女同志太多,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准备在大平地休息一下,再看下一步行动。”
看着过度疲劳、一个个累得歪倒在地的女兵们,安怡不忍地说:“还有一百多里山路,大家一步都走不动了,尤其是女孩子,再走,就是爬了。”
杨司令员说:“你们在大平地也不能久留,休息一下,马上向狼牙山方向转移,才能跳出敌人的合围。”
周政委说:“好歹这一代还没发现敌情。再说,我这还有警卫排呢。”
杨司令员说:“老周,可不能麻痹大意啊。这些孩子是我们队伍的宝贵财富,搞不好,你没法向组织交代。现在要尽快离开梯子沟,这里不安全,敌人随时会包抄过来。你们稍微休息一下,马上行动。”
周政委连忙摇着手说:“司令员,你就放心吧。有情况我们再联系。”
杨司令员说:“那好,我们就此分手吧。再见!”大家握手告别。杨司令员率领军分区司令部和警卫部队出发了。
王政委说:“老周,我们也走了。我们是马背上的工厂,行动起来也不慢。我们也走了,再见,胜利后再见!”
“再见!”冀中军区后勤部的队伍也出发了。
周政委靠着岩石眯了一下,站起身来正想通知队伍集合,一个侦察员跑过来说:“报告政委,杨司令员叫你们抓紧行动,部队缓过劲儿来马上就离开这里,免得敌人再来纠缠。”
周政委说:“你告诉司令员,让他放心,我们马上出发,向大平地方向转移,尔后直插狮子峰。”
侦察员转身跑了。周政委对通讯员说:“通知各中队集合。马上转移!”立刻,集合的哨声,在空旷的山野中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