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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六、阅兵振雄风(下)

作品名称:乡山乡水乡土地      作者:沧州子系      发布时间:2017-02-20 15:44:20      字数:14122

  清晨,家家户户升腾起炊烟的时候,天空中飘下来像盐粉一样的雪花。不大一会儿,大地全被飞雪打扮起来。田垄、井台、树林……纷纷穿上洁白的素装。金瑛从屋里出来,仰头看着雪花出神。她用手收集起薄薄的积雪,用手攥着、揉着,雪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给雪地留下一圈圈图案。金瑛用手哈了哈冻得通红的手指,又蹲下身子,抓起一捧雪。杏花带着屋里的蒸汽走出来,喊道:“瑛子,这齁冷的天,在外边可别冻着。快回屋吧,啊!”金瑛扬起手中的雪团用力的扔出去。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阵“噼噼啪啪”的敲门声。杏花问道:“谁呀?大清早的。”门外的人回应道:“开门,检查!”杏花低声骂了一句,走上前去打开院门,几个伪军跟着一个鬼子军官涌进来。杏花说:“查啥呀?俺们这样的人家你们也查。”一个瘦猴子伪军说:“你家咋啦?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谁家也不例外。”杏花又问:“噢,又受啥捐敛啥税呀?”瘦猴说:“你倒挺聪明。今儿个不收啥捐呀税的,找人。”杏花说:“找啥人?俺儿子在保定伺候皇军还没回来呢。”瘦猴斜了她一眼说:“不找他,皇军要找花姑娘。”杏花心里一惊,忙说:“哎呀,俺们可是良民呢,再说哪来的什么花姑娘?老总,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瘦猴一脸坏笑地说:“你咋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闺女不正当年呢吗?快!把她交出来,要不俺可拉你去垫背了啊。”“那可不行!”杏花急了,挡住瘦猴说:“俺闺女有身孕,万万不能啊。”鬼子一把把她推了个趔趄,照直往屋里走过去。
  “慢着。”贵雨和小毛从屋里出来挡住他们。瘦猴说:“俺说你们识相点,别让皇军翻了脸拿你们当八路关起来,快他娘给俺让开!”贵雨低声下气地说:“老总,你看咱这都乡里乡亲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说着往瘦猴手上塞过去个“袁大头”,瘦猴为难地说:“哎呀,俺也做不了皇军的主儿啊。俺这也为难,你们还是让闺女出来,让皇军看看,保管不会有啥事儿的。”鬼子不耐烦地摘下腰间的军刀,叫骂着让贵雨、小毛让开路。
  金瑛实在忍不住,从他们身后闪出来。经过接连不断的悲痛,金瑛的神情变得有些麻木了,她把生命早已看得无所顾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她厉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金瑛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贵雨、杏花真为她捏了一把汗。小毛此时的心境和贵雨两口子不一样,他心里憋得火早已蹿出火苗了,正盘算着怎么解决眼前这群混蛋。再说,这瘦猴一见金瑛心里顿时塌了支撑。金瑛如花似玉的俊俏模样把他看傻了,只知道张着大嘴发呆,双腿软得挪不动窝,傻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鬼子军官欣喜地叫道:“啊,大大的花姑娘,顶好的,顶好。”说着上前就去拽金瑛。金瑛怒不可遏,小手一抡,“啪”的一巴掌搧到鬼子脸上。鬼子不但不恼火,反而把军刀一扔,张开双臂说:“啊,大大地好,大大地好!”向金瑛扑过去。贵雨抢上前一步,用手臂挡住他,鬼子军官恼怒的把他打倒在地,杏花扑上去抱住他的腿,被发了疯的鬼子军官一脚踢在肚子上,把杏花疼的滚倒在地。鬼子拍拍手高兴地叫着:“屋里的干活,屋里。”不顾金瑛的挣扎就把她往屋里拖。瘦猴和两个伪军一看,反正也没咱什么事儿,有的点烟打火,有的竟坐在石凳上歇起来。
  鬼子把金瑛拖进屋里,杏花爬着去救她,贵雨昏倒在石阶上,瘦猴看了看嘲笑着说:“要知道这样,还拦啥呀?白遭一通打,你不还得……”他的话还没说完,小毛从他身后一个闪身,只见一道白光,把他撂倒在地上,另两个伪军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捅倒一个。剩下的这两个撒腿就要跑,小毛腾身跃起一个反剪,用腿把他按到在地。伪军吞吞吐吐地说:“好汉饶命,俺可没……”小毛哪有心思听他废话,一翻身,刀随风过刺进他的胸膛。小毛拔出刀来一个箭步蹿上台阶,踹开房门往屋里闯去。
  此时,鬼子已把金瑛压在身下,正撕扯着她的衣服。小毛上前一把把鬼子掀翻,还没等他看明白,刀光一闪,把他送上了西天。小毛拉起金瑛急切地问道:“咋样儿,没伤着你吧?”金瑛指指杏花和贵雨,两个人赶忙过去把他们扶起来。人还没坐定,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小毛一提刀问道:“谁?”
  “俺,广喜呀。”小毛打开门让广喜进来,广喜一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伪军的尸体,马上明白了咋回事。贵雨醒过来呼唤着杏花,广喜赶过去把他扶坐在墙根,看着眼前的情景骂道:“这群王八蛋是自找的,早该有这么一天。”转身对小毛说,“孩子,这儿你们不能呆了,得赶快走。”小毛说:“大叔,我们一走,你们咋办?”广喜说:“俺们能应付。你们快去准备,今晚上说什么也得把你们送进山去。”金瑛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说:“大叔,我们……”广喜叹了口气说:“孩子,放心去吧。记得让主力军早点打回来,乡亲们让这群乌龟王八蛋祸害苦了。让他们狠狠揍这帮畜生!”金瑛感慨地点点头,泪水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金玥、彩珠等三中队的学员们,坐在驻地附近的山坡上,唱着一曲《到敌人后方去》已近尾声。歌罢,金玥说:“战友们,我们马上就要奔赴前线了。咱们的愿望,马上既要变成现实了。这一年多的学习,让我们经历了一生中从未经过的东西,转眼,我们要分手了。来,谁说女子不如男,咱们也把酒倒上,大家互敬一杯壮行酒吧!”
  秀儿、淑媛为大家满上一杯酒。金玥说:“来吧,咱们喝了这杯酒。祝大家一切平安!来年我们再会。”
  姑娘们端起茶缸。“干,干了!”大家把酒碰在一起,一饮而尽。
  “哇——”有人哭出声来。金玥问:“谁呀?把眼泪擦干,别让人看不起咱们。国难当头,有多少壮士马裹尸还,虽说咱们是女子,咱们照样血洒疆场,冰心铁骨,巾帼英姿,百世流芳。一年多我们并肩战斗的战友中,有的已经离我们而去,大家不要悲伤。有多少勇士、乡亲离开了我们,我们不要哭泣。眼泪总有停止的一天,因为生命的世界不会因为失去亲人、战友而停留,撕破重重迷雾,太阳照样升起。共产主义是我们的信仰,信仰是一种力量,是目标,是希望,是梦想。这才是生命的希望。干杯!”
  酒罢。彩珠说:“再过几天咱们就要分手了,那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大家开怀畅饮吧,想哭就哭出来,想笑就笑出声。来吧,姐妹们,喝!”
  淑媛说:“这是什么酒啊?喝下去浑身火辣辣的。”
  秀儿说:“俺喝了,就想耍刀舞剑。”
  彩珠说:“好啊。来一个!”
  大家都喊着“来一个!”秀儿用木棍代剑,舞了起来。大伙一个劲儿的鼓掌喝彩。金玥问:“姑娘们,等抗战胜利了,你们都打算干什么呀?咱们浮想联翩一下。”
  淑媛说:“我嘛,继续学戏,当一名正宗的名流,你们说唱戏的缺了我怎么得了哇。当然,有可能的话争取写点现代戏。”
  彩珠认真地说:“等打垮了日本鬼子,我就去法国。”
  金玥惊讶地问:“你去法国干什么呀?”
  “到法国巴黎去学芭蕾舞呀!”彩珠兴奋地说,“因为芭蕾舞是巴黎发明的呀!”
  金玥说:“不对吧?芭蕾舞好像是意大利发明的吧。”
  “什么呀,金子。芭蕾,巴黎。”彩珠一挥手,“正因为芭蕾舞产生于巴黎,所以才叫芭蕾,而不是意大利蕾。”
  金玥调皮地说:“哎呦,我可真不知道巴黎就是芭蕾,那疤拉也是巴黎发明的、还有粑粑。”
  “哎呦,恶心死了。没想到你这么文明的人,也说这样的屁话。”
  金玥说:“城里人不兴说腚了,叫屁股不是也不好听吗?”大家都乐了。
  淑媛问道:“芭蕾舞,好像是用脚尖跳的那种舞蹈吧?”彩珠说:“是啊,用脚尖可以增加舞蹈动作的飘逸感,视觉上人也高了,漂亮了。”秀儿不屑地说:“嗐,那还去什么巴黎呀?俺们村的老太太都是小脚,立起来,不一样跳舞吗?”彩珠说:“去你的吧,简直是糟蹋艺术。”
  小雨问:“金玥,等胜利了,你想干什么呢?”
  金玥说:“我嘛,我去苏联学习先进的医学技术,将来做个最好的大夫。”
  晓妹说:“我看过苏联画报,她们把裙子叫布拉吉,可漂亮了。等胜利了,我一定要穿穿,用我最喜欢的碎花布做。”
  秀儿说:“给俺也做一件。”
  淑媛说:“什么都有你,你也不看看自个儿的条件,两条腿跟大象似的。”
  秀儿生气地说:“就你行。小看人,俺穿上一样漂亮,不行你等着瞧。”
  淑媛说:“这么快就要分手了。我到一二九师师部医院,秀二到一二零师,雪梅走了,走得那么壮烈,连伪军都说‘八路的姑娘简直是神’。雪梅她,她还……”说着淑媛抽泣起来。
  彩珠劝解说:“淑媛,别这样,咱得往前看。金子屡立战功又能怎么样?问题还没搞清,连安排都没安排。”
  金玥说:“说什么呢?姐妹们,借此我也告诫大家一句,吃烧饼掉芝麻,那是免不了的。但是大家要记住,咱们什么也不要怕,咱们是谁呀?咱们是国家的精英栋梁啊。搁前清的时候,咱们不是状元,也是探花。遇到点风浪算个啥,咱奉陪到底!咱从出世那天哭过一嗓子起,就不知道什么是愁啊,苦啊,要让欢笑伴随着我们。笑迎风雨,笑傲江湖,笑逐颜开……让一切不愉快在我们的笑声中烟消云散!姑娘们笑一个,笑出咱们花季青春的风采来。笑啊!”大家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
  彩珠说:“哎,咱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好啊!”大伙欢呼着。
  彩珠说:“每个人做一个最能展示你的魅力、漂亮的动作。让大家猜猜像什么?若做得不像,咱们还是按老规矩。”
  大伙说:“弹脑锛儿。”
  “谁先来?”大家相互推让着。
  淑媛说:“谁的主意谁先来。做个示范,也得有个标准啊!”
  彩珠大方地说:“好啊,来就来。”说着站起身来,双臂交叉,转了个圈,把头一低,手臂舒展的张开,柔软的手臂上下翻动着。
  秀儿说:“你还看不出来,挑水的。”
  金玥气得骂了她一句:“真笨,再仔细看看。”
  秀儿说:“那是,是赶鸭子吧?”大伙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金玥说:“这么美的海鸥叫你说成赶鸡轰鸭子啦,简直是糟蹋艺术,聪明药都白吃啦?”
  彩珠说:“那怎么办呢?姐妹们。”
  大伙说:“那还用问,弹呗。”
  秀儿抱着脑袋说:“你们可轻点,俺本来脑子就不好使,你们给俺弹傻了,那就真成了傻丫头啦。”
  淑媛说:“放心吧,会把你弹得越来越聪明的。”
  金玥说:“小点劲儿,真弹傻了,你还不得养她一辈子。”弹完了秀儿,秀儿站起来说:“俺来,看你猜得出来。”说着右手张开,把眼皮拉下来,左手食指顶起鼻子来,闷声问:“猜,猜呀?”
  大伙笑着。淑媛说:“还用问,小巴狗。”
  秀儿蹦着说:“就你行。这叫小猪,俺那儿叫小奶瓜。”
  大家一拥而上,淑媛叫着:“你们轻点,我可不能变成小奶瓜啊。”
  接着,金玥举起双臂做出美丽天鹅的造型。秀儿上下端详着说:“这是啥呀,猴顶灯似的。”
  金玥“呸”了一口,说:“连天鹅都看不出来。什么猴顶灯?糟蹋艺术,白学了。找弹呢你。”
  秀儿一捂嘴,脖子一缩说:“俺不说话了还不行啊?!”淑媛用灵巧的手指摆出孔雀的造型,小雨做出猴子造型,还有的做牛的造型、小白兔造型……大伙鼓着掌,蹦着脚,欢声笑语,随风荡漾。
  
  那时候,要是有架照相机该多好。姑娘们美丽的身姿,如花似玉的青春,将会镌刻在历史的年轮上。那每一个动作,至今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临别分手的聚会,是那样的热烈,那开心的笑声,作为我们最后的离别……
  
  一个群山围绕的小村庄。几个孩子手持红缨枪站在通往村庄的弯曲的小道上,欢快地唱着:“同志我问你,你到哪里去,通行证儿你可带着呢?拿过来看看,拿过来看看,你才能过去。因为敌情关系,马虎不得……”金瑛听到歌声不禁露出欣喜地微笑,对身后的小毛说:“毛儿,你听歌声告诉咱们,咱们到根据地啦。”小毛略有所悟地说:“你们真有意思,凡是到了八路的底盘到处都有歌声。”金瑛说:“那是八路军最会发动群众,走到哪老百姓都把他们看作是自己的队伍,腾房子,筹粮食,忙活的可欢了。这也有我们文工队的功劳,用歌声动员群众,鼓舞士气。”小毛说:“这俺知道点儿,俺们和八路军不太一样。”金瑛得意地说:“不一样的地方多了去了,待会儿你就知道啦。”说着,两个人走到路口。一个小秃小子好像是几个孩子里的头儿,把红缨枪一横说:“你们要去哪,有路条吗?”小毛不明白的看着金瑛。金瑛笑笑说:“小弟弟,我们是从冀中根据地过来的,要去‘白校’,路条没有,可我们不是坏人。”秃小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金瑛和小毛,和旁边的一个穿破裤子的愣小子咬了咬耳朵,愣小子撒腿跑了。金瑛上前一步说:“小弟弟,我们真不是坏人。我是军分区文工队的,不信你看这个。”说着,从包袱里掏出八路军的臂章。秃小子接过来看了一眼一仰头说:“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是文工队的。最近,小鬼子派来的汉奸特务还冒充独立团的呢。想从俺这边进边区,门儿都没有。你们还是老实点,省的俺们费劲儿。”金瑛耐着性子说:“小弟弟,你还小,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你是不是把村干部叫来,我跟他们说好吗?”秃小子眨眨眼说:“你别以为俺小就好糊弄。俺抓过两回特务,老资格了。找啥村干部,俺越看你们越有问题。”之后,把枪杆一蹾说,“快把东西放下,俺们检查检查。”
  金瑛解下包袱放在地上。秃小子指了一下小毛说:“他呢,把东西放下。”小毛不情愿地动了动身子,没把包袱放下。秃小子一瞪眼说:“嘿,没听见,耳朵塞驴毛了。”小毛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敢骂人。”秃小子不示弱地说:“俺骂了吗?骂也不骂好人。”小毛气得正要发作,金瑛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忍耐一下。小毛说:“娘的,俺不能让这猴崽子骑在俺头上拉屎,这种窝囊气俺从来没受过。”秃小子凑过来扯了一下小毛的背包说:“你横啥横?你以为这是啥地方,快把背包解下来。”小毛耸了耸肩,把背包背得更紧了。秃小子火了,对其他几个孩子说:“没见过这么不老实、不听命令的。”回过头来厉声喊道:“你想干啥?这是边区政府的规矩。”他冲几个孩子一招呼:“你们都过来,把他背包给俺解下来!”几个孩子围住小毛一拥而上,撕扯起来。
  猛然间,秃小子摸到小毛腰间硬邦邦的枪,便大声喊道:“这小子,腰里有家伙。缴了它。”孩子们兴奋地抱住小毛的腰和腿,秃小子腾出一只手正要伸手拔他的枪,小毛浑身一较力,“呀”的一声,把几个孩子扔的连滚带爬。说时迟,那时快。小毛“噌”的拔出驳壳枪对着趴在地上的孩子说:“都别动。动一动别怪子弹不长眼睛,俺说打你腿,绝不打你屁股。”金瑛按住小毛的手臂说:“快把枪放下,都是自己人,你干什么呀?”小毛放下手,把枪收起来。
  这时,愣小子带着几个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秃小子爬起来,抓住一个民兵的手说:“小队长,他们没路条,还有枪,不交枪还打人。”金瑛忙说:“同志,误会了。我们是从冀中过来的,我是军分区文工队的金瑛。”民兵一指小毛问:“他呢?”小毛说:“俺是她的勤务兵,奉长官之命保护他的安全。”民兵想了想说:“同志,在没有弄清你们身份之前,请把武器交出来,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还给你们。”金瑛从包袱里拿出勃朗宁手枪递给民兵,小毛也拔出驳壳枪交了出去。民兵们纷纷围过来仔细看着他们的枪,羡慕地说:“嘿,这枪可真不赖呀,俺还是头回见。”那个说:“哎呀,真是好枪,让俺瞅瞅。”领头的民兵不满地说:“去、去、去,没见过的多了,看到眼里拨不出来了。”接着对金瑛说:“你们跟俺走吧。”金瑛问:“去哪?”民兵队长说:“村公所,把情况说清楚。”金瑛点点头说:“好吧,同志。”
  “请你们配合,同志。”“同志。”小毛念叨着,和金瑛一起往村里走去。身后的民兵还在争看着他们的枪。“哎,这叫啥枪?跟短刀似的。”
  “呵,这镜面匣子还是外国的,上面还有洋字码呢。”
  “哪呢,噢,俺看清了,35876,呵,你还会念洋字码呢。”
  金瑛和小毛被带进村公所。民兵队长对一个正坐在地下凿石头的中年人说:“孙支书,人带来了。”老孙放下手中的锤子,拍打着手上的石灰站起身来说:“好,进屋里说吧。”又招呼民兵道,“大栓,去弄点水来。”说着领着金瑛和小毛进了屋。老孙从头上摘下毛巾,掸了掸凳子上的尘土,坐下来和颜悦色地问:“你们这是打哪来呀?”金瑛回答道:“冀中。”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我是军分区文工队的,现在……”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金瑛把话咽了回去。
  “他是哪个部队的?”
  “他……”金瑛又犯难了。可是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住了,金瑛迟疑了一下说:“他是国军冀鲁豫第二游击大队的,是配合咱们协同作战的。”
  “噢。”老孙点燃烟袋说,“都是抗日的队伍,这不稀奇。”
  金瑛松了口气。老孙眯着眼睛吸了口烟又问:“你们到这干啥来了?”金瑛说:“当然是找部队。我有个姐姐,现在她在‘白校’学习,她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另外,先前回边区的白煜,是我们文工队的,也可以。”
  老孙说:“同志,你们也别着急。你看你们一来没有通行证明,二来你们还带着武器。这身份一时又确定不了,只好住下来等两天。等俺们把你们的身份弄清了,再送你们走。你们看呢?”金瑛叹了口气说:“那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就等两天。”老孙站起身来磕了磕烟灰说:“你们先坐,俺找几个村干部合计合计。”说着走出屋去,在院里招呼道:“大栓,二蛋,巧凤……”
  金瑛他们在村里住下后,一连几天没听到任何消息,连老孙支书的人影也不见了。小毛心急,免不了发些牢骚,金瑛耐住内心的烦躁,时常宽慰他几句。可他们又无事可做,慌得心里长草,便随意在村里转转看看。走到转弯处,金瑛弯腰系鞋带的当口,她发现身后有人监视自己。为了证实是否是针对自己的,她朝村口一路小跑,然后,突然拐进一条胡同,闪身躲在墙后头,观察着身后的动静。果然,一个愣小子跟着跑过来,到了转弯处找不到金瑛,四下张望了一下,又朝村外跑去。金瑛得意地笑了笑,一转身,发现几个孩子竟站在她身后。
  金瑛先是一愣,然后冲着孩子们笑笑。一个小姑娘问:“你躲在这干啥呢?”金瑛说:“找你们呢,好教你们唱歌呀!”孩子们表情有些兴奋。小姑娘说:“姐姐,你真教俺们唱歌,是真的吗?”
  “那当然了。来,咱们找个大点儿的地方,我来教你们。”一个豁了牙的小子说:“到场院吧,那地儿大。”小姑娘说:“上磨房吧,能照见太阳。”豁牙子说:“行喽,走啊!”孩子们簇拥着金瑛向磨房走去。
  一阵阵嘹亮的歌声唤醒了幽静的村庄。妇女们放下针线活儿,媳妇撂下哺乳的孩子,男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孩子们更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飞出院落,朝磨房奔去。老孙停下手中的凿子,站起身来张望着,大栓从外面跑进来,老孙问着:“谁来啦,是剧社,还是文工队?”大栓喘着粗气说:“不是,不是,那个女的让二蛋跟丢了。”
  “啥?”老孙一怔,“着,这咋搞的?走,去看看。”
  老孙和大栓走出院门,瞅见街上几个孩子正向磨房疯跑。问大栓:“这咋回事儿?你这民兵队长咋当的,咋情报不灵啦。成了熊瞎子瞧天窗,不明不白啦。”大栓解释道:“支书,咱不是就这一回吗?下次注意,坚决改正。您就瞧好吧。”老孙说:“等看见你行动,鬼子早进村啦。你呀,是梁山水泊的狗头军师,无(吴)用啊。”
  俩人说着来到岔路口,歌声传过来清晰入耳:“吹起小喇叭,哒嘀哒嘀哒,打起小铜鼓,得隆得隆咚,手拿小刀枪,勇敢上战场,一头杀汉奸,一头打东洋,不怕年纪小,只怕不抵抗!……”他们走进人群,透过缝隙,只见金瑛起劲儿的舞动着双臂,指挥着孩子们放声歌唱着,对大栓说:“人不是在这儿吗?谎报军情。”老孙把身子往里挤过去,金瑛看见老孙,便放下手,歌声停了下来,金瑛和孩子们看着老孙。老孙笑着说:“姑娘,俺这还没交代,你就做开宣传发动啦?”金瑛问:“队伍有消息了吗?”老孙说:“你到村公所来,咱们再说。”孩子们见金瑛要跟老孙走,都不满意地喊叫起来:“不让老师走。俺们要学唱歌!”老孙拍拍豁牙子的脑袋说:“小兔崽子,瞎叫唤啥?管不了你了,俺管你爹!”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不让老师走!”老孙无奈地笑了笑说:“行了,你们先唱着,一会儿过来也行。”说着转身走了。孩子们欢呼雀跃的喊着:“呕,俺们胜利喽!”
  金瑛、小毛在村口和老孙等人道别,孩子们更是依依不舍地拉着金瑛。那个扎小辫子的女孩竟抽泣起来,好久才和她分手,两个人走在山路上。小毛不解的问:“他们这么快就搞清咱们的身份了?”金瑛摇摇头。小毛说:“那怎么还放咱们走啊?”金瑛又有摇摇头。小毛说:“真是活见鬼了,他们这是为啥?”金瑛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小毛莫名其妙地问:“姐,你咋不告诉俺,俺搞不明白是咋回事儿?棒子面煮糊糊,糊里糊涂的。”
  
  “同学们大家起来,奔向那抗战的前方。听吧!抗战的号角已吹响。看吧!战斗的红旗在飘扬……”唱着《毕业歌》的学员们,有的打点着行装,有的晾晒着衣服,有的在写信,有的则在研究教材,把弄不懂的问题解决掉。金玥给秀儿辅导着功课,金玥问:“伤员失血程度,判断出血者的特征有哪些?”
  秀儿把书扣在腿上,背诵道:“一是皮肤和黏膜呈苍白色;二是脉搏加速,四肢发凉;三是皮肤潮湿,全身哀(衰)竭;四是臊(躁)动不安,伴有烦渴;五是严重者,有时会,会……”金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歪头枕在上面。秀儿接着说:“有困的感觉,想睡觉。”
  金玥说:“有昏迷的症状,想睡觉?我看你是一学习就有的感觉。不过你的进步还是不小啊。还有的字发音不够准确。躁动,不能念臊动;衰竭,不要念成哀竭。”
  秀儿说:“俺这是地方口音,一时半会儿纠正不过来。”
  金玥说:“强词夺理。臭丫头,你看人家彩珠还是朝鲜人呢,发音可比你准多了。”
  秀儿说:“赶事的,她也是在城市长大的,生活环境不一样。你看淑媛说话还跟唱戏似的,拿腔作调的。”说着学道,“呀,这是什么哟?这个窝头的样子金灿灿的,跟金元宝差不多……”
  金玥笑道:“臭丫头,你学这个学得倒快。”秀儿说:“俺可说不成柔声细语的。俺们山里人是吃山药蛋喝凉水长大的,说出话来就是硬。”
  金玥说:“少强调客观。是不是弹脑镚儿把你哪根弦弹错了?”
  秀儿说:“还真是,俺说俺咋老忘字呢?功课要点都背不下来,肯定是让你们给弹坏啦!”
  金玥用手捅了她一下:“臭丫头,说你胖,你倒喘开了。葱头不开花,装什么洋蒜呢你。”
  秀儿说:“俺是觉得你说的挺在理。”
  金玥手一扬:“臭丫头,找打呀你?秀儿,以后不管到了哪,一定要珍惜时间,不要间断学习。”
  秀儿说:“这你放心,就你行。潘组不是说啦,要把每天当成生命的末日去努力吗?”
  金玥说:“胡说,那你天天说的话岂不都成了遗言了呢?”
  秀儿一愣:“唉,看来潘组也该吃聪明药了,要不她咋就兔子进磨房,装驴啦。”金玥笑着打了她一拳说:“死丫头,你还不是骡子打滚,净耍驴脾气。”秀儿跳起来追着金玥喊着:“骡子耍驴脾气干啥?俺耍牛脾气。”
  金玥笑道:“呵,人不大,脾气不小,看将来非有人管着你,把你训回来。”说着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水。淑媛凑过来说:“水正好吧?刚才我给你们晾上的。”秀儿一撅嘴说:“知道,干点好事生怕别人不知道。”淑媛说:“去你的,你干坏事向来不言声呢。金玥的毛巾让你擦得黑乎乎的,还装没事儿呢。”金玥一下子站起来说:“秀儿,少用我的毛巾啊,我说怎么脏的这么快呢!”秀儿调皮地说:“谁叫你那么干净呢,不脏点,你还不知道洗呢。”金玥说:“讨厌,看我怎么收拾你。”秀儿吐了一下舌头,撒腿跑了出去,在门外喊着:“病歪歪,你再打小报告就离汉奸不远啦。”淑媛气得抓起一只鞋扔过去,门外传来秀儿得意的笑声。
  炊事班班长牛永厚正在做面食。金玥连蹦带跳地跑进来高声叫道:“老班长!”
  牛永厚一抬头笑着说:“这丫头,吓了我一跳。哎呀,可是有日子不见了,这阵子好吗?听说让你留校继续学习,进了高级军医班了。祝贺你!”
  金玥说:“哪啊?我这叫待问题查清了,才能定下来。嗐,等着吧。”
  牛永厚说:“这是谁这么裹乱,总叫咱不消停。一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别怕,不行我找校领导说说去,真没见过这样的。”
  金玥说:“您看您,我这沉得住气,您这倒火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呀。”
  牛永厚说:“臭丫头,我这还不是为你吗?这一年多的风风雨雨,经过了多少事儿,遭了多少难,出生入死的,容易吗?我还真看不惯那样的,马列主义口朝外,光整自个儿人。有本事、有能耐把心思都用在打鬼子上好不好?这就是为你鸣不平。咱大江大浪都闯过来了,末了儿落了个这,让人心里窝火啊。”
  金玥说:“是啊,大江大浪都闯过来了,这一关也一定能闯过去。人心坚不怕天,人心专山石穿。咱是谁呀?是吧大叔。”
  牛永厚笑着说:“嘿嘿,你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变得成熟多了,心量也大了,这我心里就踏实了。”
  金玥看这牛永厚做的面食,一层白面,一层棒子面,卷在一起,白黄相间。金玥问:“你做的这叫什么呀?”
  牛永厚说:“金裹银呀。咱不是细粮少嘛,这么搭配着好吃啊。”
  金玥笑着说:“真抠门儿,蒸馒头就蒸馒头,还掺上棒子面,还什么金裹银,跟‘驴打滚’差不多。拿光骨头哄小孩,净糊弄人。”
  牛永厚说:“眼下这就不错啦,能吃上白面那就是口福啦。当年皇上白面吃腻了才想出这种法儿来,今儿你们都吃上御膳啦,你就别甩片汤啦。”
  “谁呀,谁呀?”金玥边说边帮牛永厚把切好的面卷放进蒸锅。
  牛永厚擦擦手,拿出一双筷子递给金玥说:“你䁖䁖,这可是枣木做的,我用油炸过,又硬又光,怎么样?”
  金玥说:“你这是给我的吗?”
  牛永厚说:“那当然啦。这玩意儿越用越光滑,赶上红木的了。”
  金玥拿着筷子看了看说:“好啊,谢谢您啦!”
  牛永厚说:“乡里乡亲的,甭客气。还是那句话,有事儿就言语一声。”
  “知道!”金玥说:“那我回去啦。我这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有空儿再来看您。”
  牛永厚说:“你忙去吧。我这没事儿,撂高儿打远儿,等你的好消息。”
  这时,彩珠跑进来说:“就知道你在这呢。指导员说有事儿,叫你去一趟。”
  金玥一拽彩珠的手说:“好咧。再见啦,老班长。”
  “再见!”牛永厚回头看见桌上的花生、大枣,自语道,“瞧我这记性。哎,小金子——”
  金玥拉着彩珠连蹦带跳的朝安怡的宿舍跑去。边跑边问彩珠:“指导员找咱们是不是有新任务?”彩珠说:“不清楚。你怎么老盼着有任务呢?”金玥说:“那是,我这个人一有任务就兴奋。有任务才能显示出咱的本事来嘛,骏马扬蹄嫌路短,雄鹰展翅恨天低嘛。”彩珠说:“呵,不登山不知天高,不临谷不知地厚。”金玥愣了一下笑着说:“你损人都套棉花套子啦?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这个娇滴滴。”说着去扯她的头发,彩珠咯咯笑着闪开。
  俩人嬉闹着来到安怡的宿舍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襟,金玥喊了声:“报告!”安怡推开门笑着说:“你们俩真是属家雀的,人没到,叽叽喳喳的声音早就传过来了。来,金玥,你看谁来了?”金瑛从安怡身后闪出来,金玥愣愣地看着一身村姑打扮的金瑛,虽然身体消瘦了一些,面色有些憔悴,但两眼依然放着活力和光彩。她轻声念叨着:“金瑛,瑛子,瑛子!”
  “姐,姐!”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滴在肩头。看这姐妹久别重逢,甘甜苦涩涌上每个人的心头,彩珠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滑落下来。安怡擦擦双眼说:“金玥,别这样,应该高兴,这可不像我们的开心果儿啊!”金玥不好意思地笑笑,帮抽泣的金瑛擦着眼泪。安怡说:“久别重逢,该高兴才是。晚上我给你们炒两个菜,咱们一起庆贺庆贺!”小毛从屋里出来不好意思地向金玥点着头,叫了声:“大姐好!”金瑛介绍道:“这是小毛,是他护送我到这儿来的。”
  “噢,”金玥握住小毛的手说,“谢谢,谢谢你!”小毛腼腆地笑笑。安怡兴奋地说:“姐妹到一块儿,这话还不得说个三天三夜的。好了,我就不当灯泡啦,你们聊吧。记着晚上过来吃饭啊。”金玥把彩珠介绍给金瑛。几个人拉着手,搂抱着向宿舍走去。早有快腿的秀儿跑回来,把金玥妹妹来队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姐妹们都等在宿舍夹道口迎着呢。金玥她们一拐弯,立刻被热情的姑娘们包围起来,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入夜,金玥和金瑛裹着被子,倚着炕头攀谈着。金瑛说:“想不到,你都成了大英雄了,简直太神奇了。”金玥说:“嗐,别听他们瞎叨叨,没那么邪乎。只不过打了几仗,立了几次功,这比一线的部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金瑛说:“姐,想不到你这盛气凌人的傲小姐,也学得谦虚起来啦。”金玥说:“立过几次功,那都是用命换来的,可没你说的这么轻巧。行啦,还是说说你吧。你们怎么去的冀中,在冀中又发生了什么?”金瑛不屑地说:“去冀中当然是奉命去的啦,我们那工作可没有你们这那么丰富多彩,整天就是排练演出,演出了又排练的,本来就枯燥的很,没什么意思……”金玥打断她的话说:“瑛子,你这话可不对,咱们干的每项工作只要是为抗战服务,都是革命工作,是整体抗战工作的一部分,是缺一不可的。”金瑛不满地说:“你还让人不让人说话,整天纠正开错别字了?你什么时候练就一套指导员的功夫。”“呸!”金玥唾了一口说,“你呀,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不对还不让人说呀,你这嘴还是这么不饶人,老是穷搅。”金瑛说:“本来嘛,那叫有理走遍天下,不像你什么事儿老是忍着、让着,活的也忒累了。再说,我压根就没想改,我该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没必要学得那么成熟、老练的。”金玥平静了一下心态,说:“行了,行了,又跑题了。还是书归正传,说说冀中的事儿吧?”金瑛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先头有白煜在,有什么事还有个说话的伴儿,好些不痛快还有个诉苦的地方。就是遇上那个池队长纠缠我的时候,还有个商量。后来,白煜一走,我成了孤军奋战,孤掌难鸣,孤苦伶仃啦。”金瑛打断她的话说:“你就实话实说,哪来那么多形容词儿?”金瑛说:“本来嘛,我一个人又没人疼,没人关心的,这是我心境的真实写照,那个池队长这时候越来越讨厌,说实话,听他说话的声音就让人烦,还学着说普通话,一嘴土腥子味儿,一个劲儿的死缠烂磨。以他手中的权力来压我,非让我跟他发展什么革命友谊,阶级感情,还时不时用什么革命啦、工作啦、理想的大道理压我。我不理他,他就借着谈工作跟你谈话。那时候真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简直把人逼疯了。后来,我心一横,反正到哪儿都是抗日,我就去找丁啸虎啦。”
  金玥问:“丁啸虎?是冀中分区的,还是独立团的,战斗部队收留你是违反纪律的。”金瑛说:“丁啸虎是堂堂的抗日英雄,蒋委员长还嘉奖过他呢。他是国军冀鲁豫游击二大队的大队长,他还救过我的命……”
  “什么,什么?”金玥吃惊地问,“这么说你脱离咱们的队伍,参加国军啦?”金瑛说:“是又怎么样?现在是统一战线,凡是抗日的都是革命队伍。”金玥说:“那可不一样。”金瑛反驳说:“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为民族流血牺牲,一样打鬼子。”金玥说:“这个问题,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金瑛不满地说:“又是问题,还有什么阶级斗争,听起来我就头疼,烦死啦。”金玥叹了口气说:“瑛子,你也别激动,你……你……嗨,你也累了,咱们算了,睡觉吧。明天再说。”金瑛说:“什么时候都行,睡吧,我也累了。”俩人脱下外衣钻进被窝,眼睛默默地望着房顶,金瑛觉得很委屈,泪水悄然滴落在枕头上。
  金玥和金瑛沿着村口的河滩慢慢走着,金玥不时弯下腰摘枯干草中的干花,金瑛捡起河滩上的鹅卵石扔向结着薄冰的溪流。金玥说:“咱们八路军是一支有信仰、有理想的队伍,每个战士非常清楚为谁去打仗,更不畏惧牺牲。虽说他们大都是工农出身,文化水平并不高,但为了抗日和民族解放他们就是战死,那也是光荣的、无悔的,而不是强迫的。正像一个连队的指导员所说的,因为他们知道,打跑了日本鬼子就可以有田地,有房子,还会有老婆。他们的想法很真实,很实在。而国军的士兵呢?脑子里除了钱还是钱,每一次敢死队出击,都要靠‘袁大头’……”金瑛截断她的话说:“你对国军有偏见,丁啸虎每次作战都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抗日精神一点不比八路军差。在与敌人浴血奋战,拼尽最后一颗子弹时,发出气壮山河、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壮语。”金瑛稳了一下情绪,用激动、颤抖的声音念道,“弹尽,援绝,人无,阵地还在,丁啸虎摔全体将士做最后的抵抗,誓死为止,并祝胜利!中华民族万岁……”已经泣不成声的金瑛痛哭失声,金玥上前抱住她,流着泪说:“你说的太感人了,他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我要向他致敬!”金瑛哭着说:“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不能见到他的孩子啦,丁啸虎……你就这么把我们娘俩扔下走了,你让我们怎么活呀……”金瑛撕心裂肺的哭泣,让金玥心如刀绞。她用力拥抱着金瑛说:“好妹妹,姐生死都和你在一起,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啊。”蓝天上飘动着匆匆游动的白云,给大地留下一块块斑驳,形成一明一暗的对比。
  金瑛和金玥坐在山坡的岩石上。金瑛犹豫地说:“我反正已经被折磨的身心憔悴,厌倦了战争、斗争,身体里的动力流失殆尽,真没什么想法了。”金玥说:“瑛子,你才多大,经历这么几件事儿就把你摧垮了,信念就动摇了,革命意志衰退了。我们还年轻,是热血沸腾的年青一代,我们心里燃烧的是青春的火,绝不能冒股烟就拉倒了。瑛子,你的理想,你的追求,你的信念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吗?不!绝不能这样儿。”金瑛说:“姐,我只想和老百姓一样儿,安安生生地过几天太平日子,禁不住折腾了。我累了。”金玥耐着性子说:“瑛子,姐也想过太平日子,可国家危难,虎狼横行,生灵涂炭,不把日本鬼子赶跑了,你太平得了吗?你累了,前方的将士不累吗?他们拿出最后一点力气在和敌人抗争,把最后一滴热血洒在祖国的土地上。想想他们,我们能不动情,能无动于衷吗?惭愧呀,瑛子,咱们对得起列祖列宗,生养咱的父母吗?”金瑛平静地说:“我明白,我不过是想把丁啸虎的孩子生下来,保留下他的骨血,把他好好养育成人,继承他父亲的高尚荣誉,这也错了吗?”
  金玥沉默了一会儿,拉起坐在岩石上的金瑛说:“天凉,别凉着身子。”她们边走边说:“那你打算干什么?”金瑛说:“我想留在乡村去教书。”金玥说:“你一个人在陌生的乡村,怎么生活呀?”
  “小毛跟我留下,他会保护我的。放心吧,小毛的本事大了去了,就是五六个人也靠近不了他。”
  “唉,你呀……”
  
  我和妹妹争吵了两天,最后还是没有说动她。她年龄小,又有了孩子,真让人无所适从。她固执地要留在地方,我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就这样,金瑛离开了我们,离开了队伍。
  
  女兵宿舍里。淑媛说:“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真舍不得离开大伙。”
  秀儿趴在床上,歪着脑袋说:“俺也是。一提走,心里就泛酸了。哎,听说走以前还吃饺子呢,不知道是啥馅儿的?”
  淑媛说:“欢迎的面条,滚蛋的饺子。跟你一点法儿也没有,这么没心没肺的,啥时候也忘不了吃。”
  彩珠说:“看看这几天,大家谁都吃不好,睡不香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儿。这可怎么得了哇?”
  金玥说:“别这样,姑娘们,咱们聚在一起是一团火,散了就是漫天的星星,到了哪都发光发热。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我们一定会相见。那时候,大伙可要都来呀。”
  淑媛说:“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装,跑步赶过来。”
  秀儿说:“俺骑着马跑过来。”
  彩珠说:“就你,还骑马呢?不把你颠下来就不错了,还是骑驴保点险。”大家又笑了。
  金玥说:“都睡吧。明天咱们还得帮着印讲义,为新同学准备课本呢!”
  “睡吧!”大家刚准备就寝。一阵“嘀嘀哒哒”的集合号响了。
  金玥说:“有情况。快打背包,准备集合。”大家急忙开始收拾行装。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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