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37 38节

　　邻桌女生37
　　学校门前的公布栏下，挤满了上山下乡的小姑娘和毛头小伙子，不时地有人指着公布栏的大红纸指指点点，伴随着吆喝声一阵阵的从耳边掠过。那些毛头小伙更是激动万分，仿佛像是观看一场新电影的海报一样，狂热地手足舞蹈。
　　刚走进学校的剑雨，被这激动的场面所吸引，凑上前去观看那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通知。
　　只见大红上清楚地把各班下乡的同学名字和出发时间公布出来，臭子和班长等男同学被分配在厂郊区农场去插队，秋叶和春爱等女同学则被分配在相对比较近的岗底村去插队。一则事不关己的通知，让剑雨愁容满面，始终高兴不起来。他无心再去观望那通知，径直朝自己的教室走去。可教室内这时已空无一人，只留下零零乱乱的课本和作业本在哪里守着教室。无奈，剑雨只好回家，等待着秋叶和同学们下乡插队出发的那天。
　　路过秋叶门前，剑雨不由自主地驻足向秋叶家中望去。只见玻璃窗内秋叶和母亲不时地拿着东西在屋里走来走去。剑雨明白，那是秋叶和她母亲为她整理下乡的东西。此时的剑雨，他不再想打搅秋叶，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回家去。
　　下乡的日子到了。厂俱乐部广场，围满了送别孩子们下乡插队的父母亲们，几辆解放牌汽车列队停在广场边上，车栏板两边贴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农村是广阔的天地，到那里去大有作为”等大幅标语。三三两两的同学们围在一起，夸夸其谈，叽叽语语，逗着乐儿。剑雨拉着弟弟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他的同学们。
　　广场不远处，秋叶已经望见剑雨和弟弟过来，可她也不敢喊出声来，用手推推春爱的胳膊，朝剑雨的方向一指，说：“春爱，那不是剑雨吧？”春爱顺着指的方向一看，果真是剑雨拉着弟弟朝他们走来。望着剑雨的身影，春爱毫不客气地对秋叶说：“那你还不喊他过来？”秋叶脸一红，推着春爱道：“那多不好意思？我父母都在身边，我能喊嘛？”春爱微微一笑明白了秋叶的意思，把手一挥喊道：“剑雨，我们在这儿呢。”
　　剑雨听到春爱的喊声，远远望见他们班上的男女们，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了过来。
　　未等剑雨脚步停下，剑雨的男同学看见他过来，自动围了上来，这个一句：“剑雨我们都走了，就剩你一人看教室了。”那个一句：“剑雨你这个光杆司令可有福了，不能和我们一起战斗了。”一个个拉着剑雨的手，吵吵嚷嚷的声音，响成一片，就连班长和臭子这时都插不上一句话。
　　春爱见男同学围着剑雨说着话，毫不留情地把男同学往一边一推：“剑雨是我们组的人，怎么都让你们包围了，我们组同学都没说一句话，倒让你们抢先和剑雨告别了，让开，让我们也和剑雨告别告别！”实际上，春爱是给秋叶找机会。话虽那样说，可春爱对秋叶的哥们义气还是在那里放着，也是有机会能让秋叶和剑雨说上几句话。哪怕就一句话也可以。
　　秋叶望着春爱的举动，心里想着和剑雨告别一声，可全班同学都在这里，她那好意思一人走过去和剑雨说话呢？只是脸上露着笑意，远远地望着剑雨，站在哪里一动不动。同学们一个个心里谁都清楚，自觉地为剑雨闪开“包围圈”，吵嚷声也戛然而止，气氛也不在那样热烈。
　　却在这时，一声火车鸣笛响了起来，剑雨弟弟放开哥哥的手，自己朝火车路跑了出去。只顾和同学们告别，弟弟的离开，他丝毫未觉。过了一会，才听同学们说弟弟朝火车路方向跑出去了，剑雨二话不说，扭头追了过去。不一会儿工夫，只见弟弟站在火车路过道上哭喊着。剑雨望着缓缓而来的火车头离弟弟越来越近，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抱起弟弟向火车道外跑去，身体刚离道基，一列火车呼啸而过。
　　剑雨拍着弟弟的肩膀，惊魂未定的汗珠沁了出来，弟弟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不由得哄着弟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广场的鼓声响了起来，秋叶和同学们的车队就要出发了，剑雨顿时情不自己，抱着弟弟返回广场。只见车队一辆接着一辆，已经出发，秋叶和春爱他们站在车栏边，挥动手向他们的父母告别。
　　同学们在哪辆车上？秋叶春爱在哪辆车上？秋叶在哪里？剑雨毫不知晓。
　　望着远去的车队，剑雨的心似刀割，多么想和秋叶告别一声，可弟弟跑去看火车，都让他连一句“再见”话都没说上，秋叶，就这样默默无声地走了。他一声叹息，拍着弟弟的后背厉声地骂道：“都怨你！都怨你！”可他那牵挂的话语，又有谁能清楚呢？望着远去车队，他无奈地苦笑不已。
　　
　　邻桌女生38
　　同学们都走了，秋叶春爱也走了。剑雨也放假了，也不用再去上学了。他苦闷着，惆怅着，围着俱乐部广场无所事事的在游荡、闲逛……
　　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车队司机郝师傅说要到知青点去送煤去，剑雨欣喜若狂，在郝师傅答应他随车去知青点后，高兴地跑回家中思谋着要为秋叶带点什么。可带点什么呢？带点好吃的吧，自己也拿不出钱来买，带个手绢吧，又怕女同学们笑话，惹起同学们的闲言碎语，他困惑了。不经意地看见桌子上一本崭新工作笔记本放在那里，一个很好的选择，即送给秋叶一个礼物，也能代表他一片心意，还有一个秘密藏在其中，那就是让秋叶把对他的想念也能写在笔记本上。一个很好的礼物。剑雨端着笔记本，偷偷地笑了。
　　去送煤的日子到了。天刚刚蒙蒙亮，剑雨乘郝师傅拉煤车驶出厂区，朝郊区的知青点逝去。
　　坐在装满煤面的卡车上，剑雨肩挎军用书包，一个崭新的工作笔记本放在里面，手按住挎包，生怕笔记本掉了出来。他的心随着滚滚的车轮，奔向那日思夜念的知青点。激动的心儿向插上了翅膀，飞向那日盼昼谋的知青点。可哪里想到，坐在车上，呼呼掠过的风把煤面吹起来，扑面而来，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把剑雨的脸上吹得灰头土脸的，远远看去，倒向一个掏煤的孩子。
　　知青点终于到了，俩排简易的窝棚孤独地排列在河沟的高处。四周的铁丝网围着俩排窝棚，倒显得荒凉和寂静。
　　车一停，剑雨跳下车，郝师傅和跟车的叔叔望着灰头土脸的剑雨，满脸炭黑，只有一双眼睛，泛着白眼，掩不住的笑出声来。赶紧唤过剑雨到水轮头边洗洗脸，还算比刚才好看点。剑雨也不管叔叔们怎样笑话，只要能见到秋叶和同学们，再苦再不好看，剑雨都一样能承受下来。
　　过去问问看管知青点的叔叔，叔叔用手远处一指河滩，才知秋叶和同学们现在不在家，都在远处的河滩上割苇草去了，剑雨的心凉了一半。
　　郝师傅走过来跟剑雨说：“煤卸完，我们就回去了，现在最多半小时，你要能见见你的同学，就见见，否则，我们可不能等呀!”
　　剑雨站在窝棚边上，望着远处的河滩，比人都高的苇草蔓延在整个河滩，同学们在哪里？秋叶又在哪个地方呢？他渺茫了，犯着惆怅，苦恼地捶头蹾足，毫无办法了。
　　煤卸完了，郝师傅就要启程返厂了。怎么办？该见的人，虽在咫尺，却未能见到。准备送给秋叶的礼物，却未能亲手送给秋叶，他不知所措。只好听从郝师傅话，把礼物托付给看管叔叔交给秋叶，急匆匆地跟着卡车返程了。一面未见，一话未说，就这样无情地离别，无奈地心灰意懒了。那份来时的激动情绪也跑到天外云霄去了。
　　时光如影，时光如梭。几个月的等待和期盼都随之远去，剑雨想念秋叶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忘。
　　一天傍晚，父亲下班后，带回一封信和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信是老家班主任王老师寄来的，还有一份是学校推荐高中的推荐函。消息是父亲要调回公司在老家单位工作了，父亲的申请已经递了上去，等公司批复下来，我们全家就要离开省城，虽父亲回到老家去了。
　　听到父亲的话，剑雨的心一阵难过，惆怅的想念之情又涌上心头。他只好写了一封信给秋叶，托每月为知青点送煤的郝师傅带去。他哪里知道，那天送秋叶和同学们的离别，成了他和秋叶这辈子无法再相聚、再叙谈的永别，也是这辈子无法再能续缘的永别。虽然那时懵懵懂懂，可他与秋叶的相识、相知、相爱，相离，相别只能成了他一生中无法抹去的永远的记忆。
　　后记：多年以后，剑雨有意无意地到过那个让他梦牵魂绕的俱乐部门前，真想能碰到他心中一直未能抹去的初恋情人——秋叶。世间就是有这样巧合，又那样的蹊跷。在一个傍晚，远远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她，来到自己面前。俩人对望一阵，无语，仿佛时光有回到从前。面对曾经的你，曾经的我，两人只是互致问候，互致安慰，互致祝福。一次离别后的重逢，那样来得及时和那样匆促。虽没有像初恋是那样的拥抱，可俩颗激动心儿都难以平静。通过叙谈，剑雨得知秋叶已经返城，并被安排在公司一个机械厂工作。已经同厂里一个青年结婚，并有两个女儿。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幸福美满。
　　那个傍晚，秋叶和剑雨谈的很晚，很晚……没有浪漫的语言，没有激动的拥抱，只有平静的对话，安慰和祝福。两人挥挥手，消失在夜色中……离别，离别，永远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