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品名称:骨肉仇深 作者:文简 发布时间:2017-02-21 15:25:42 字数:3952
刘丽梅住进了王一林家。
王一林的父亲是老中医,本人是高中生,同学们都在忙着造反,性格内向的他一年前就回乡当了赤脚医生。他也是女儿河有名的才子,外号秀才。会吟诗作赋,写一手好毛笔字,如果不是“文革”中断了学业,一定能考上一个很不错的大学。
他的清高和傲气也是出名的,全大队的姑娘没一个能入他的眼,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没娶亲。
刘丽梅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上了。这不就是书中常说的白马王子嘛。他个子高高清秀文静,穿一身黄军装,咋看都像个电影明星,帅死了。她虽然长得丑,但也是豆蔻少女,对异性那种朦朦胧胧的好奇和向往,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王中医夫妻是善良厚道人,为了欢迎刘丽梅,做了一顿很像样的晚饭。主食是大黄米和小米混在一起的香喷喷的二米饭。两个菜分别是芹菜炒土豆丝,鸡蛋炒大葱。
王一林的妹妹王一萍歪着头看刘丽梅吃饭,觉得很有意思。刘丽梅胃口很大,别人一碗饭还没吃完时,她已经吃完了两碗,又去盛第三碗。她家里姊妹六个,个个都是大胃口。为了不挨饿,从小就练就了快速吃饭的本领。
王一萍忍不住说道:“丽梅,你吃饭真快呀!”
刘丽梅一边吞咽,一边含糊不清的:“这还不算快,我最快的时候五分钟能吃五十个饺子。”
王一萍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啊!五分钟吃五十个饺子?那不撑死了。”
王中医和老伴儿的脸色很难看,相互对视一眼,低着头吃饭一言不发。
王一林狠狠地瞪了刘丽梅一眼。
刘丽梅嘴里嚼着饭,拍拍肚子:“怎么能撑死呢,小菜一碟。有一回我妈蒸包子,一锅蒸十个。包子熟了,我妈拣出来放在桌子上,往笼屉里摆生的。她把笼屉摆满了,回头一看,哈哈,十个包子没影了。”
王一萍:“哪去了?”
刘丽梅:“被我消灭了呗!”
王一萍:“啊……你,你太厉害了!”
王一林匆匆吃完一碗饭,把碗一推就起身离开了饭桌,走到院子里,他对刘丽梅的吃相简直无法忍受。心里想,知青怎么是这样的,以后天天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吃饭,可真要命了,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刘丽梅吃完三碗饭,打了一个饱嗝,把碗一推也站起身来,来到院子里。走到王一林身边和他搭讪:“大哥,你怎么吃得这么少啊?一碗饭能吃饱吗?”
王一林既不抬头也不看她,不耐烦地说:“能。”
刘丽梅很失望,她想和他说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样子他不太爱理自己。她心里生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破赤脚医生吗?还挺能得瑟的。”
屋里边王母看着刘丽梅的背影,操着一口山东话:“俺的娘呦,这个胖闺女怎么像饿了八辈子似的,吃相比咱们喜云还狼虎。啧啧……”
清晨,村子里传来一声声报晓的鸡鸣,麻子在厨房做早饭。
吃饭时,在小炕桌上摆着三碗小米粥和一盘大饼子、一碗咸菜。
朱喜云和顺子面对面坐在小炕桌前,端着碗喝粥。
麻子从厨房端来一碗大酱几棵大葱,放到桌子上,挨着顺子坐下。
顺子突然放下粥碗,把手伸进酱碗里,抓出一个豆瓣儿,痴痴的傻笑着塞进嘴里,手上的大酱抹得嘴唇周围一片褐色。又把手在衣服上抹了几下。
朱喜云放下饭碗,生气的抓起顺子的手:“你这个傻玩意儿……麻子,快去拿块抹布!”
麻子起身到厨房拿来一块抹布。
顺子突然一动不动地傻笑。
麻子把顺子的手从朱喜云手里接过来,低头一看:“哎呀,尿了……”
看到又精又灵的儿子,变成了屎尿都不知道傻子,朱喜云的心里充满了仇恨,杀人的心都有了。她一拍桌子:“我刺儿的!老不死的,车老板儿,大满家的亲戚……你们坑死俺了!就是死了俺也要咒骂你们!把俺好好的儿子弄成了这样!”她泪流满面,使劲儿拍打着桌子,“你们这是让俺断后呀,俺把你们从棺材里头扒出来,剁吧了都不解恨……”
这段时间朱喜云的气就不顺,不光因为儿子变傻了。
她是个权利欲极强的女人,当上大队副书记这两年,在女儿河横行霸道说一不二,更加尝到了权利在握的甜头。老书记死了,她以为可以毫无悬念的当上一把手,没想到县里派来了苏青山。她把怨气都洒到苏青山身上,对他恨得要命,暗中叫着劲儿,处处跟他对着干。
苏青山原来在县机关,作为有培养前途的年轻干部,派到女儿河任大队党支部书记。他高大英俊文静稳重,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典型的北方知识分子形象。但做事干脆利落魄力十足,很有正义感。对朱喜云的故意刁难并不知情,只是觉得此人不讲道理。
吃过早饭朱喜云来到了大队,苏青山已经坐在办公室自己的办公桌前,看一个账本。他的眉头紧锁,不时的用笔在纸上计算着。
办公室是两间打通的大房子,顺着北窗户底下搭了一铺大炕。苏青山和朱喜云的两张办公桌,在南窗户底下并排摆着。
朱喜云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囫囵吞枣地看着打发时光。
苏青山抬头看了看朱喜云:“朱书记,我看了一下保管帐,入库出库和库存的数目对不上。”
朱喜云眼睛没离开报纸,带搭不理的:“在俺这圪垯,差一星半点不算啥。”
苏青山指着账本:“这可不是差一星半点……”
还没等朱喜云回答,李晶和郑小晴、高锐、孙立鹏四个人进来了。
李晶拉着郑小晴来到苏青山面前:“苏书记,这是新来的知青郑小晴,她要和领导说点事儿。小晴,这是苏书记和朱书记。”
苏青山放下账本:“好啊,坐下说。”
朱喜云仔细打量郑小晴,突然目光凶狠:“哎,你不是大满家的亲戚吗?”她们彼此都认出了对方,郑小晴心里很害怕,朱喜云则是很仇恨。
郑小晴小心翼翼的回答:“朱书记,大满是我叔叔。”
苏青山:“怎么,朱书记认识她呀?你们都坐吧。”
四个人坐在炕沿上。
朱喜云恶狠狠地瞪着郑小晴:“他爸是个大干部,上回和老不死的……和老书记一块翻车砸死了。就是他们背着俺,把顺子带走的。”
见朱喜云提起父亲,郑小晴低下头眼泪汪汪的。
苏青山:“我听说过这事儿。”
郑小晴擦擦眼泪:“苏书记,朱书记,我爸是被三奶奶和女儿河的乡亲们救活的,翻车时老书记又用生命救了我。”
苏青山惊讶地看着郑小晴:“哦,女儿河的乡亲救了你们父女两代人?”
郑小晴点点头:“是啊,所以我在爸爸临终前答应他,用制陶技术帮这里脱贫,替他向女儿河的乡亲们报恩。”
苏青山一听这话非常激动:“郑小晴同学,你和你父亲重情义知恩图报,都是好样的!你会制陶技术?请你详细讲讲。”
朱喜云的脸色更阴沉,眼里露出恨意,心里骂道:“郑小晴,老娘正愁找不着人出这口恶气呢,你自己送上门了。烧窑?哼,想的美!俺恨不得把你烧了,给俺儿子报仇!”
郑小晴不知朱喜云的心思,见苏青山对她的话感兴趣,非常高兴:“我爸和我都会烧制满族瓷器,这里的土质很适合制陶,他的意思是在这里建个陶瓷厂,生产老百姓使用的陶瓷用品。”
苏青山非常感兴趣:“满族陶瓷制品有什么特点?”
郑小晴:“满族是个马背上的民族,所用的陶瓷品需要即薄又结实,轻便耐用。”
苏青山一拍桌子:“太好了!这样的产品不愁卖,看来女儿河脱贫有希望了!”
朱喜云放下报纸走到郑小晴面前,讥讽的冷笑:“哼,挺大个丫头说话要有把门的,吹牛不上税呀?”
郑小晴有些不知所措:“朱书记,我没有……”
朱喜云:“咋没有啊?你的虱子都是双眼皮吧?我刺儿的!你做的东西咋就那么好?谁看着了?”
朱喜云的做法令苏青山很不满意:“朱书记,你不能这么说,她是为我们好,才提的建议。”
朱喜云脸一板:“为俺们好?鬼才信呢。要是把厂子建起来了,她鼓捣出一堆死泥球子,损失算谁的?那个烂屁股得俺们擦,她拿不出来一分钱!”
苏青山:“你没听她说吗,她是为了报恩才要帮我们的,咱们不能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朱喜云:“真要报恩上回她爸来了,咋不大大方方的上大队来核计呀?像个死耗子似的钻进老不死的狗窝里,嘀咕了大半夜!”
见朱喜云这样辱骂父亲,郑小晴气得泪流满面,她激动地站起来:“朱书记,请你说话嘴干净点,他和老书记……”泣不成声,“都不在了,你还这样骂他们……”
朱喜云比郑小晴还生气,在女儿河还没人敢这样顶撞她。她愤怒地瞪着郑小晴:“你个黄毛丫头,人不大脾气可不小。一看你就不是啥好东西,有娘养无娘教的玩意儿!能生出你这个小妖精,我刺儿的!不光你妈,你爸你爷你奶也不能是好东西!”
苏青山实在看不下去了,朱喜云的粗野骄横超乎想象,他生气的提高了声音:“朱书记,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你是代表一级基层组织的,怎么能随便骂人呢?更不应该辱骂人家的长辈!”
苏青山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让朱喜云更加生气:“我刺儿的!整了半天你们是一伙的呀,俺就骂了,爱咋咋的!”
苏青山气愤地站起来:“有你这么当领导的吗?我们应该给学生们做个好榜样。现在你坐下来研究正事。”
朱喜云抓起报纸往郑小晴的脸上一摔:“研究个屁!姓苏的,别看你是一把手,老娘不发话,看你能不能烧成这个窑!”指着郑小晴,“要俺同意你烧窑,哼!等着吧,啥时候公鸡下蛋驴长角的!”一扭身儿摔门出去。
朱喜云这一连串的举动,郑小晴哪能受得了,她低头哭着。李晶、高锐和孙立鹏不安地看着她。
苏青山一拳砸在桌子上:“太不像话了,什么素质!”
李晶在大队上班这段时间,这样的事儿见得多了。她苦笑着劝慰他:“苏书记别生气了,说句实在话,她在女儿河这两年就这样。她要不点头,大事小事都办不成,俺们都看惯了。”
苏青山:“哪还有一点领导干部的样子,像个泼妇。我还就不信这个邪,大队怎么能成了她家的自留地!”
李晶:“苏书记,您也别太着急。既然郑小晴说的烧窑是好事儿,好饭就不怕晚,您再做做工作,咱们再等等。”
苏青山无奈地叹口气:“唉,女儿河这么贫困,确实需要探索一条新路。郑小晴,你先回去吧,等大队这边工作做好了,我们就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郑小晴擦擦眼泪:“谢谢苏书记,我等您的好消息。”
苏青山:“放心吧,一定会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