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二）

　　寿宴的日子到了。
　　天刚蒙蒙亮，云珠便起床让阿旺阿福帮着布置客厅。这次请的客人不多，云珠在客厅里安排了两桌，猩红的桌布往上一铺，整个厅堂像被照亮了一般，陡增了不少喜气。两米高的红色寿幛高高悬挂在桌后的墙上，寿幛上巨大的烫金“寿”字遒劲有力，夺人眼球。寿幛前供桌中央的红漆大木盘里托着一只硕大的寿桃，仿佛刚从西王母的蟠桃园里采摘下来，粉嫩诱人。两侧的寿糕和寿面也被分放在红漆木盒中高高叠起，用红色的寿字覆盖。供桌角上，一对烫金的福寿大红烛精神抖擞地分立两旁，仿佛两个尽忠值守的士兵。
　　为了布置这个寿堂，云珠特意向姑姑苏伶俐请教了一番，并找到沈大成特制了这批寿宴糕点，如今看着不错，云珠甚是满意。她又来到厨房吩咐准备，却只见吴妈和张妈在忙碌着早饭，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厨房显得格外清冷。
　　“吴妈，张妈，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云珠诧异地问道。
　　吴妈一转身看见云珠，顿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喊道：“呀，小姐，您今天好漂亮！”
　　云珠今天穿了诸宏生为她赶制的藕色真丝旗袍，樱桃色的小碎花点缀其上，衬着云珠雪白的肌肤和恰到好处的红唇，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是啊，大少奶奶，您今天可真漂亮！”张妈也附和道。
　　“谢谢！”云珠并没有心思讨论自己的衣服，厨房今天这么冷清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又问道，“怎么厨房只有你们两个？其他的人呢？”
　　“哦，老王说今天身子不舒服，所以请了假。小翠家里有事今天也没有来。”张妈道。
　　云珠一听急了，“这可怎么办？今天老爷寿宴，厨房需要人手啊！”
　　“太太说您请了外面的人，所以我们都想着用不着我们帮手啊！大少奶奶，等下做完早饭我也有事，昨天我妈摔了一跤，我要去看看她，我已经和太太请过假了。”张妈看着云珠，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小姐，没事的，还有我呢！”吴妈见云珠焦急的样子赶紧安慰道。
　　云珠知道此时再多说已无益，本就是太太做的一个局，出怎样的状况也是意料之中，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云珠定了定神说道，“好吧，既然太太准了你的假那你就去吧。”
　　“谢谢大少奶奶！”
　　不多时，阿福禀报有人在门口要见大少奶奶，云珠赶紧让阿福带着他们绕到厨房的后门。云珠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红脸汉子指挥着两个人将三轮车上堆得高高的一箩筐一箩筐食物卸下来，又提溜着朝厨房走来。红脸汉子见着云珠的打扮，估摸着是李家的少奶奶，便道，“您是大少奶奶吧！我叫朱贵，是甄老爷让我过来的。”
　　“朱师傅辛苦了，我是苏梅。姑父和我说了，您是高桥手艺一流的大师傅，今天要辛苦您了。”
　　“哈哈，甄老爷过奖了。今天贵府的寿宴就包在我身上了，大少奶奶您尽管放心！对了，这些东西放哪？”
　　“就挑空的地方放吧。”
　　“那好！”朱贵放下手中的筐子，打量了一下厨房感叹道，“诶呀，这有钱人家的厨房就是气派，我家住的地方都没这么大啊！”
　　“朱师傅客气了，您看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吴妈说。”
　　“好好！”朱贵应道，指了指箩筐里的鱼虾，“大少奶奶，这些可都是今天刚捞上来的新鲜货，保准味道一流！不过需要人处理一下。接下来还有两箩筐蔬菜水果，也需要人摘摘洗洗。”
　　“好的，没问题，我来。”吴妈上前抓起了箩筐里的鱼，没想到这鱼竟还没断气，一个使劲便从吴妈手中挣脱出来蹦到地上，张着嘴喘着粗气。
　　朱贵哈哈笑道，“大少奶奶您看，够新鲜吧。”
　　“嗯，真是辛苦师傅了。这么新鲜的食材再加上师傅您的手艺，苏梅相信今天的寿宴一定会很成功。”看着这些食材和大师傅，云珠心里有了底气。
　　“大少奶奶，不是我吹的，高桥一代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做我这些菜，今天就让贵府及贵府的宾客们尝尝咱高桥一级棒的海鲜。好了，大少奶奶，我也不和您多说了，这还有许多活要干，您安排一些人手过来帮忙吧。”
　　云珠面露难色，看看一旁忙碌的吴妈又看看几箩筐的海鲜蔬菜犯了难。算了，不如亲自上阵，也不是没干过这些活。云珠想着便挽起旗袍的袖子抓起了一把蔬菜，把朱贵惊了一跳。
　　“大少奶奶，您这是干啥？”
　　“我来摘菜。”
　　“诶呦，大少奶奶，您可吓到我了。您这什么身份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这让家里的下人干就是了。”
　　“不瞒你说，今天家里的下人都请假了，只有吴妈一个人在。我估计人手不够，所以不如我也来帮忙吧，以前在家也不是没做过。”
　　“哦不，”朱贵赶紧制止道，“大少奶奶，随便怎样也轮不到您来干。这样吧，我想想办法。”
　　他走出厨房和搬箩筐的伙计商量了一会，折回来道，“大少奶奶，我让阿东去叫几个人过来，您只要肯给工钱，要多少人都没问题。”
　　“那太好了！”云珠欣喜地叫道，“钱没有问题，要多少，我这就去拿。”
　　“好！大少奶奶您爽气的，我这就让阿东去喊人，工钱等完事了再结算。”
　　大约小半个时辰，三四个女人在阿东的带领下走进了厨房，几个人并不多话，各自领了活就忙碌起来。看着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云珠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时李云天和二姨太已坐在餐厅里准备用早餐，李明豪也破天荒地早起坐在了李云天身边。云珠把厨房的活安排妥当了，赶紧去到餐厅一起用餐。当她朝餐厅走去，李云天和李明豪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云珠身上。二姨太看着父子俩的眼神心里又打翻了一坛子醋，脸上直冒着酸气。她盛了一碗粥，朝李云天跟前一放，“云天，吃饭了！”然后又欠着身子把菜夹在李云天的餐盘里，有意无意地吸引他的注意。
　　今天的二姨太很是明艳妖娆，正红色的法国蕾丝旗袍上绣着金色的牡丹，如同供桌上的烫金寿烛一样耀眼夺目。她还特地让诸宏生盘了金色的寿字扣，说要应了李云天做寿的景。李云天看着她一身大红大金的在眼前晃着刺眼，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自己来。”
　　云珠快步走到餐桌前落了座，李云天说道，“苏梅，我看寿堂布置得不错，真是辛苦你了。”
　　“父亲，苏梅应该做的。苏梅如有安排得不周到的地方，还望父亲宽恕。”
　　“诶呦苏梅，你不是要给老爷一个惊喜吗？一大清早的就听一帮人在厨房里乒乒乓乓的，真闹猛啊！怎么这会儿心里又没底啦？”二姨太尖酸道。
　　“小妈，苏梅会尽力去做，只是能力有限，如果有让你们失望的地方还望父亲和小妈见谅。”
　　“这是在给我们打预防针啊！我倒是要看看今天你给我们什么惊喜，哈哈！”
　　“碧芹，赶紧吃饭，客人一会要到了。”李云天道，他又转向李明豪，“明豪，今天你二叔要来，另外明轩和杭州的张伯伯也会来，希望你好自为之，我可不想再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还有，今天苏梅主持宴会，事情多你也帮她照看一下。”
　　李明豪听着父亲的训诫心中不快，想着又要见到弟弟更是不舒服，勉强地应付了一声。
　　十点过后，李家的家庭医生周博然首先到达，他一见二姨太就两眼放光，游离的目光始终在她身边围绕。二姨太心知肚明，也见缝插针地时不时送一个秋波。云珠一眼便认出了周博然，默默地注意着他们，两人暗中传情自然是逃不过她的眼睛。而李云天似乎全然不知，专注地和周博然讨论着愈发严重的风湿病痛。
　　稍后，宾客们陆续到来，李家的大厅里逐渐热闹起来，甄怀远带着苏伶俐和宝慧也出现在门口。云珠一眼便看见了宝慧，她一身鹅黄色的荷叶长袖上衣配着鱼尾过膝长裙加上潮流的宽檐礼帽，犹如一朵怒放的非洲菊在人群中光芒四射。
　　“妹妹，你今天可真漂亮！”云珠迎上去说道。
　　“是吗？姐，我这个帽子可是今年法国的最新款呢！”宝慧得意地伸了伸脖子。她又定眼看着云珠，叹道，“姐，你今天也好漂亮！这一身红色的碎花真是惊艳，既不落俗套又娇艳动人呢！”
　　云珠笑道，“今天是老爷的寿辰，当然要穿得喜庆啦！对了，宝慧，我真要好好谢谢你呢。这个高桥的师傅非常好，帮我一切都搞定了。”
　　“是呀，我就说他没错的。”
　　“回头我也要好好谢谢姑父，辛苦你们了。”
　　“姐，一家人那么客气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