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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品名称:烟雨人生      作者:周佳磊      发布时间:2017-02-19 09:55:11      字数:5560

  中秋季节的一个天气晴朗的黄昏里,地里干完活吃罢晚饭的梁光、宝山几个毛头小伙子,和初嫁来村不上地干活的新婚小媳妇梅子、桃花以及待嫁在家干活的刘阿秀、刘阿云(刘阿秀的堂妹)几个大姑娘们,他们晚上一到没什么事就来学校串门儿,守在我的房子里天南海北地胡乱谝着闲传,真格是上下五千年纵横数万里地胡说乱侃着,闹出了不少笑话。说什么嫦娥奔月是坐着邻居老汉放出的一个大屁飞上了天、猪八戒背媳妇回高老庄时还碰到过拿着蟠旗的小鬼们,自己没奈何了才变成了妖怪下凡云云……直到一个说的乏味无趣,其他听得是昏昏欲睡,才算收场回家睡觉。
  不知啥时候,谁就突然出了个主意,起了个头叫我讲讲县城里的新闻,教他写会自己的姓名,惹得我身边那一伙人随即也央求着我晚上给他们教认字、学文化、外带着讲大山外面的故事。红妹子知道了这件事后也很想来,却被她妈管束着不让来。不知道阿秀、阿云怎么去一番苦苦央求,她妈又应了红妹子的乞求,一起也来凑起了热闹。
  从此,我就既陪上茶叶、纸烟,又熬上时间给大家扫文盲,讲外面世界光怪陆离、稀奇古怪的故事。渐渐地,他们是越听越上瘾,越学越有劲,我也看出大部分青年人到这里就是为了消磨晚上寂寞的时光、打发内心的乏味和时间的漫长,夹杂着还能男女之间说一说彼此爱慕的悄悄话。小学校一时间成了枫林村年轻人文化娱乐、精神享受、播种爱情的活动场地了。
  时间长了,我发觉我在教大家写生字时,唯恐看不清楚而争先恐后朝前挤。可红妹子却尽量躲在众人背后,只是看我写字的手势后,就老是偷偷地朝我的脸上看。起初,我以为自己脸上涂抹了蓝墨水、粉笔印,过后赶忙去照镜子,脸蛋儿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又以为是她看不见,没学会又不好意思打扰问我,一问她竟然端端正正地、笔画一点没错地、清清楚楚地写出了我前几天教她写的生字。我也就没当回事。可后来,我才真正发现红妹子越看我越含情、越痴迷,仿佛魂儿都飞出了娇躯。每当我讲故事时,她听的是那样的入迷,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看着我声情并茂的讲话,好像要把我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牢牢地刻印在心里。
  她美丽的双眸闪耀着极度的喜悦和异样渴求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口若悬河、舌如利剑的样子,宛如刚入伍的新兵在看着连长传授军事操练动作一样那样专注。再后来呢,就在一个明月圆圆、晚风柔柔的午夜里,首先被她的朋友——那个长着一脸麻子的长吊脸姑娘阿秀发现了。这丫头片子的嗓门特别大,说话跟牛叫似的,她傻呼呼地站了起来大声咋呼道:“红妹姐,你不好好看着张老师咋写生字,愣是看人家的脸干啥?那上面可没写着生字呀!”
  人群“哄”地一声笑开了。红妹子的脸蛋红极了,赶忙低下头低声骂阿秀:“死丫头,谁看了,看我不撕破你这张烂嘴巴。”
  那一次,村上第一次一同来就为着既想看红妹子又想和红妹子说悄悄话的光棍韩宝这时才黄粱美梦初醒,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红妹子一眼,冲着阿秀骂道:“红妹子看没看张老师的脸,关你屁事,就你日能。”
  阿秀回敬韩宝:“韩死鱼,我就日能了。你能行,红妹姐咋从头到尾就没看你一眼呢?丑怂样!哼!”
  “你也好不到阿搭(那里)去……”光棍韩宝刚张嘴骂阿秀。红妹子一脸怒气地瞪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对着韩宝叫道:“韩宝,你不听张老师讲故事,再要在这穷喊叫就滚出门,到外边嚎叫去。”
  “你……”韩宝的老驴脸立时就冒出了虚汗,鳄鱼嘴巴一阵痉挛般地抽动,半天才吼叫出来:“红妹子,你别不尿人。你妈说了,你是我的,你早晚都要做我的婆姨。”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姑奶奶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臭蛤蟆。”红妹子尖声高叫着,直震得我两耳麻木。她捂住脸蛋,蹲在地上大声地哭起来了。一时间,大家纷纷骂起了韩宝,埋怨起了阿秀,又安慰起了红妹子,教室里顿时乱糟糟的成了烧开的一锅水。
  “韩大牙,你看看你和红妹姐般配么?咋笨的往哈死哩,也看不出红妹姐喜欢的是读书人。你说你认得几个字,报纸上有你一篇文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属啥姓啥,就猪鼻子插葱——装象(相),自己还整天能的不轻。”阿秀冲着韩宝愤怒地大声嚷嚷着。
  “都别给张老师丢人败兴了,啥时候了还嚷嚷不休,张老师要睡了,大家都给我葛里麻察着回家去。”梁光低声一喊,声音不大却威震四方。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怏怏离开了我的房子。
  最后一个走出门口的是红妹子。突然,她回过头来,含羞带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低声温柔道:“张老师,实在对不住,都是我不好,和那个混账王八蛋吵了架,惹得你生气了。你别在意,是小妹我不懂事,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能原谅我吗?哥哥!”
  “红妹子,你......”我一下子愣住了。今晚的红妹子是那样的大胆,竟然叫我哥哥,称自己是我的小妹。看得出她的心情是那样的伤感而又那样想急于表达出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她满含泪花,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我一时回味着她的话意,却忘记了送客,等到回过神来,已是人去院空。
  金黄色的圆月下,唯有秋夜的风儿在轻吟着,弹着一首轻轻凄凉的小曲,房墙一角的寒蝉也不知疲倦地配合着,一声声不甘寂寞地鸣叫着,几片过早凋谢的红黄色枫叶从高高的树上掉了下来,半空中翻卷着,静静无声地落到了冰凉而又泛着朦胧月色的院子里。
  自从红妹子的父亲过早去世后,长大成人的她不论下地干活、上山砍柴割草;还是下河担水洗衣,上镇赶集购物,黑子就一步不拉地跟随在身旁。镇上、村子里一些品行不端、装一肚子坏水水的不良小青年几次想打她的歪主意,都因为黑子的缘故而不能得手。自打我来到了枫林村,韩宝他们几个看我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又经常和红妹子、阿秀、阿云、梁光、宝山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就更不敢在红妹子面前轻薄无礼,蠢蠢欲动了。韩宝便伙同几个臭味相投的一起出了远门,到东川西河庄的胡杨家盖房打地基去了。韩宝一伙生胚子、蛋蹄子的离开,给了红妹子、刘阿秀、梅子、李桃花、刘阿云几个女人极大自由的活动空间。
  在这深秋美好的季节里,漫山遍野的枫林就像燃烧着团团的大火一样,悄然无声地把山里的溪水染红了,使得潺潺的流溪也羞红了脸,更加欢快地唱着歌儿一路流淌着。她披着暖暖的晚霞钻进林子里,似乎是去那幽静的深处暂时平静一下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平缓一下一路而来的急匆匆步履;再从林子里的另一头探了出来,带着梦想,喘着声儿,潺潺不息地流向了山坡下清清的石板河里。就像是迷了路的小孩子一般,踉踉跄跄地跑到母亲的怀里沉睡去了。
  村后川一座半山腰上一块绝崖边的小瀑布也染成了粉紫色,使得那原本雪白一样的长身子,顷刻间就披上了一层淡红的纱裙,宛如一位袅袅柔柔的处女静静地立在悬崖上。瀑布下面的水潭荡着涟漪,晶莹透亮、清澈见底,风儿微微地搅动着潭的水面,水潭就如同涂了层绛粉的红液,于清澈中泛着羞晕;眨巴着朦胧的睡眼,惊奇地看着夕阳西下、红霞满天的山野。就在这天地一片火红又夹杂着金黄、粉紫、淡绿、黛墨等众多颜色的世界里,在飘荡着一股令人心清气爽的丰收气息的陌野里,红妹子美妙的身影就轻盈灵巧地出现了。她似乎是从清晨的天边飞来,从中午的云朵里下来,从夕阳下的瑶池中走来。
  她不是今天约刘阿秀借口来看她弟弟刘阿龙的作文写得如何,就是明天带着黑子偷偷送来煮熟的鸡蛋、嫩玉米棒子、干核桃和炖好的木耳汤、南瓜汤看着我吃完喝净才肯罢休;再不就独自一人提个大网兜卷起我脱下后塞在床底下的脏衣服,跑到村外石板河的上游一个名叫石板潭的地方偷偷去洗。一来二去,加上快嘴瞎咋呼的阿秀到处乱说乱传播,红妹子和我的那种看似恋爱其实是正常交往的关系很快地被村民们传的沸沸扬扬、面目全非。
  这个见了说:“张老师啊!红妹子是不是和你相好上了?要我看,你们是郎才女貌,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你可不敢闪过了这好机会。”
  那个见到又说:“张老师啊,要俺说吧,红妹子就是为嫁你这后生才降生到这阳世上的,我看这一蛮蛮能成,你就别耽闪了这个好姻缘。”
  村民的话直说得我有事没事也不敢下坪台去对面的村里谝闲传,只能憋在台畔上不是耍拳弄腿,就是看书读报。
  说真的,我那次跌入深沟,是红妹子舍命救了我,以后又那么精心地在柳镇卫生院和她的家里终日伺候我,令我十分感动。加之我在枫林村的小校舍里,每到夜深人静,秋蝉齐鸣、秋风飒飒之时,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孤独感和莫名其妙地被人排挤之后的憋屈感,一齐涌在心口,无法排遣;急需要一个理解我的人来安慰我、陪伴我。而这时,红妹子的出现,她的漂亮、温柔、善良、热情、贤惠的形象足以令人无法拒绝。她暗暗的爱恋着我,加上刘阿秀的挑明,使我看的更加分明,也让我的心底如同一条翻滚的大江,心潮起伏,难以平静。直至村里关于我和红妹子的关系谈论四起,愈演愈烈,让我几次于夕阳西下、晚霞满天之时,坐于那块平坦的草坪台上扪心自问,你爱她吗?你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你愿意和她这辈子白头偕老吗?当几次强烈的情感撞击后,心里的问号变成了句号的时候,我下定决心,自己要用生命永远爱她,去爱这个上天赐予我的一位美丽女神。
  打那一次自我无声对白之后,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才以报恩的方式稀里糊涂、不由自主地默默接受了红妹子默不作声却又再明白不过的动作表白。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的就决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时间还不适应眼前的现实,。我心里矛盾着,步伐徘徊着,不敢轻易入村,接连几天都是脑袋晕乎乎,矛盾万千地过着日子。
  村上更有几个嚼舌头根的老婆子,不辞辛苦、不厌其烦地给红妹子妈连扇再播地添盐加醋道:“我都看见了,你女子被那个眼镜片拉着绵咕嘟嘟、白个嫩嫩的小手,跑到学校背后的坡林林里,打情骂骚地有说有笑,还搂抱着啃嘴嘴哩!太羞人了!你要管你女子哩,可不敢叫人指着脊梁骨在后面跳着骂?”但红妹子妈却说:“娃大咧,翅膀硬了,当妈的一蛮蛮也管不哈咧。我是老了跑不动也逮不住,就麻烦你几个老嫂子替我逮住这两个不要脸的,回头叫我美美地拾掇他两个一顿,不然,咱这搭再唾沫星子乱溅地白费舌头,没证据也是瞎子挑灯白费蜡,不顶个啥。”
  红妹子的母亲其实是借话把挑拨离间的那几个妖精婆子给打发走了。直到有一天,老村长梁安龙大伯亲自登门拜访。一进到我的宿舍就高声笑道:“你这个后生的眼力真好啊,我老汉还没看出来,一下子就瞅上我们十里八乡的一枝花——梁红妹姑娘了。我昨个问她老娘时,老妹子喜得合不拢嘴,直点头愿意这门亲事哩。红妹子虽说当时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地背过身子没言语啥,我看她那个样子准是满心的喜欢你哩。你可别伤了人家女娃的一片心——你这媒我是给你说定了。”
  “村长伯,你别听村上人瞎说,我和红妹子就是一般……”
  “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你还不好意思啥。你和红妹子的婚事也只有我才有资格撮合,哈哈哈!不要强嘴了,就这么定了。”
  我的心里真像是打了十八桶水,七上八下的,急得想阻止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不消多长时间,这消息传播的虽没有电磁场快,可也差不多半个宜州县城的人都知道了。一时间,县城里我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也来关心起我的这事来了。有的赞许我赶紧娶了红妹子,理由是茫茫人世间遇到了一位深深爱着自己的知己伴侣真是不易,不能轻易错过,这是人一生幸福的最大归宿;有的反对我赶紧疏远了红妹子,理由是以两人文化层次的悬殊所产生的各自情趣、品味、思想认识等等各方面的差别也很悬殊,也是痛苦的相处不好,最终也不会幸福;也有激烈反对的直接理由就是孩子一生下来又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生都走不出那些大山,见不了外面的大世面,能成就多大的本事,这不是害了无辜的下一代吗。
  同学们的意见又让我以前坚定不移去爱红妹子的想法发生了严重的动摇,一时间就糊里糊涂的没了更好的主意。想来思去抱定一条:装死驴装死鳖,看事态今后发展的如何再做最后打算。
  阿秀也很喜欢我文诌诌的样子,悄悄来到我的办公室说:“张老师,红妹姐的好多小秘密我是知道的,让我来做你的免费情报员吧。每个周末向老师报告红妹姐的最新情况,行不?”
  “这总归不大好吧?向一个外人透漏自己好友的秘密,你不够朋友了吧。”我绅士般地耸耸双肩,装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你咋会是外人呀?你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也是我弟弟的老师。我小弟要走出大山还不得靠你呀!为老师效命小女子甘愿。”阿秀急的脸上直冒汗。
  自打那以后,阿秀隔三差五就来向我报告。“前几天,我去上地时,就看见红妹姐正憨憨地背着个猪草筐子,在你房背后的瓦堆里走过来走过去。开始我还因为她丢了啥东西,可看了半天觉得又不像,我就大声喊道‘哎——红——妹——姐,老师房后那瓦堆里可没有猪草——拾——啊’。你瞧,她顿时羞得脸蛋红极了,母狮子一样从那边扑过来,跑上山坡,揪住我的头发大怒道:‘阿秀,你瞎嚷嚷什么呀,你想吓死我啊?!’张老师,我知道,红妹姐那是在房背后转悠着一直盼望你出现,盼着能看你一眼,想和你拉话哩!我敢对老天爷发誓;还有,今早上,你在学校门前的草坪上打拳踢腿,我出来倒尿盆时,就看见红妹姐一手拿着猪食搅拌棍,一手拿着饲料盆子,傻乎乎地站在麦场畔自家大门口的猪圈旁,一整盆子的猪饲料都让她全倒在地上咧。大白猪饿得直嚎叫,她耳朵像是聋了没听见似的,丢了魂一样地看着对面坪畔上的你呢。她那神态,真是痴迷忘情到家了。”阿秀说着还装出红妹子看我时陶醉幸福的样子,逗得我大声笑起来。
  我摇摇头否认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阿秀急的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真是笨蛋一个,连这个都不信,非要人家黄花大闺女站到你面前说声我爱你才信么?!真是清白装糊涂,可恶、可气、可恨。不理你了,哼!”阿秀气得揉着拍疼的巴掌,瞪了我一眼走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了残秋初冬的季节。时间这个老爷爷无声无息、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就宛如脚下村头的石板河那“哗哗”向着东南方向流去的清水一样,一去再也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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