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品名称:骨肉仇深 作者:文简 发布时间:2017-02-16 12:47:48 字数:3808
大满从场院回来,心里非常高兴,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盼头。郑玉龙说七一前后就能回来建厂,也就是说再有三个月,他就能进厂挣钱了。到那时他和哑巴媳妇就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让孩子冻得直淌鼻涕没有衣服穿。
他脸上挂着笑容,低着头边走边哼着二人转“王二姐在西楼……”一抬头看见朱喜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站在家门口,吓得一激灵。紧张的看着她:“朱书记……有……事儿呀?”
朱喜云往前走了两步:“你家的大干部走了?”
大满:“刚走。”
“那个丫头是你家大干部的啥人?”
“闺女。”
“他这趟到底干啥来了?”
“给俺姨上坟。”
“这两天除了上坟还干啥了?”
“啥也没干。”
“真的?”
“真的。”
朱喜云脸色骤变,朝地上狠狠地吐口唾沫:“呸,你糊弄鬼去吧!他昨个在山上跑了一天骚,下晚黑又上老不死的(老书记)家唠扯了大半宿,还想瞒着俺!都唠扯啥了?”
真是越怕啥就越来啥。他们和老书记见面,最怕的就是被朱喜云知道。大满心里一惊,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没唠啥……”
朱喜云生气的瞪着他:“我刺儿的!大半宿就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再蒙俺,别怪俺翻脸,你今年就来窝里圈着,一个工分也别想挣!领着哑巴娘们喝西北风吧!”
这话让大满害了怕,他讨好的笑笑:“别生气,俺哪敢蒙你呀。真没说啥,就说点烧窑的事儿。”
这很出乎意料。昨晚朱喜云听福山妈说起郑玉龙和老书记见面,猜测他是为了大满去讨好老不死的。当时气得七窍生烟,把一盆洗脚水泼到了麻子脑袋上。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烧窑的事儿。
她好奇的问道:“烧窑?好好跟俺唠扯唠扯。”随即露出笑脸“你要是说实话,俺明天就让你上乡里基建队,干三年去掉吃喝,还能给你的哑巴娘们挣回来一台缝纫机……”
大满擦擦满脸汗水:“俺说……俺说……”他把郑玉龙昨晚和老书记谈到的制陶一事,大致的说了一遍。
朱喜云还没听完,心里已经气得鼓鼓的:“这么说老不死的答应他,在咱这圪垯烧窑了?”
大满:“俺听说是这么回事儿。”
朱喜云一阵冷笑:“呵,呵,老不死的答应他算个屁!还大干部呢,办事连个规矩都不明白,想绕着锅台上炕!哼,等着瞧!”
大满急忙陪着笑脸:“哪能绕着锅台上炕呢,这回是没腾出脚来。俺哥说了,再回来就去拜你……”
朱喜云:“再回来?我刺儿的!晚了!黄瓜菜凉了!他就等着来倒大霉吧!”
大满着急了:“朱书记,烧窑是好事儿呀,你可别……”
朱喜云愤怒的瞪着他:“好事儿?俺不管好事坏事,就是让他明白,在女儿河这圪垯,俺不发话,谁答应了都白费,还赶不上放个响屁有用!”
大满低三下四的乞求着:“朱书记,求求你了,咱这圪垯都穷成这样了,好容易找着个来钱道儿,你可千万别给堵死了!”
朱喜云:“穷死你们活该!谁要是呛着俺说话办事儿,俺就噎死他!”
朱喜云一甩胳膊走了,大满傻傻的看着她的背影。
朱喜云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子:“那个丫头一看就不是好货,长个狐狸精的脸,天生的贱玩意儿!见了俺连个屁都不放,她长眼了吗,她长了两个瞎窟窿!”气呼呼的走了。
大满看着朱喜云走远了,狠狠地跺了一脚:“母夜叉,你咋不瘟死呢!”
马车慢悠悠的走在山路上,郑玉龙搂着顺子和老书记笑着交谈,两人不时发出笑声。顺子依偎在郑玉龙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郑玉龙对他特别喜爱,刚认识就觉得很亲近。
郑小晴看见老书记不停地变化坐姿,就把背包拿下来递给他:“爷爷,您垫腰后边,能舒服点。”
老书记接过背包,夸奖道:“玉龙啊,你这闺女一看就懂事儿,将来一准儿错不了。”
郑小晴害羞地低下头。
郑玉龙得意地笑笑:“这丫头还行,我和她妈没跟她操过心。”拍拍顺子的肩头“这孩子真好,我从心眼儿里喜欢……”
突然从远处传来几声枪声。
车老板儿回头看看老书记:“今个乡里民兵训练,听说还扔手榴弹呢。”
老书记:“你赶车精神着点,别让这些动静惊了马。”
车老板儿:“俺也这么想着呢。”一杨鞭子“驾……快点过了鬼见愁这个弯子,道儿就好走了。”
郑小晴好奇的问车老板儿:“师傅,马怕声音吗?”
车老板儿:“马就怕……”
突然传来一声“轰……”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马突然嘶鸣一声,往上一窜,撒腿就狂奔起来
车老板儿和郑玉龙顺子三个人,从前面被重重的甩下,顺着路边滚下去。
郑玉龙把顺子紧紧抱在怀里,顺着陡峭的高坡滚下去。他的头重重的撞到一大块石头上,昏死过去松开了手,顺子惊叫着滚落到更深的山坡下……
坐在后面的老书记,紧紧抓住郑小晴的胳膊,一只手抓着车厢板。
老书记大声喊着:“丫头,抓住我,别松开!”
马车碰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突然翻了,小晴和老书记都被摔到地上。
老书记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
郑小晴紧挨着他趴在地上。
马高高的抬起了蹄子朝小晴踩下去。
老书记用尽力气把郑小晴推出去:“丫头……”马蹄重重的踩在他身上,他口吐鲜血“快离这……远点……”头一歪昏死过去。
郑小晴被推到旁边,抬头大声哭喊:“爷爷……爸爸……”吓得昏死过去。
马车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队,朱喜云闻讯后满面春风的来到了大队诊所。
诊所的王中医是麻子的姨夫,两家走得很近。王中医的儿子王一林是赤脚医生,和她关系很好,她有啥事儿都愿意和他唠叨唠叨。
诊所是个里外套间。外间是处置室和诊室,里间是药房。
王一林拿着拖把在外间拖地,把一块药棉花从地上捡起来,扔进纸篓里。
朱喜云眉开眼笑的进来:“一林,忙乎啥呢?”
王一林看见朱喜云,笑着打招呼:“婶来了,啥事儿呀,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朱喜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两只衣袖撸到胳膊根儿:“告诉你个天大的喜事儿,老不死的这回真死了!”
王一林吃惊的看着她:“谁死了?”
朱喜云:“还能有谁?那个占着茅楼不拉屎的老东西呗!”
王一林:“老书记?我前天还看见他了,活得硬硬实实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得了啥急病?”
朱喜云:“不是得病,让马踩死了。”
王一林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啊?”
朱喜云:“看你那个熊样,啊啥呀!我刺儿的!这是老天爷开眼了,知道老娘啥心思。他早就该死了,一天喉喽气喘的,干耗着。”
王一林:“他那个人不讨人嫌。”
朱喜云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放屁!他不讨人嫌,那是俺讨人嫌了?”
王一林急忙陪着笑脸:“婶,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纳闷儿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让马踩着呢?”
朱喜云清清嗓子:“给俺倒碗水喝,嗓子都冒烟儿了。”
王一林从暖壶里到了一缸子开水,放到桌子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朱喜云喝了一口水,把水缸子使劲往桌子上一放:“前个大满家来了一个大干部,还带来一个骚了吧唧的丫头,和俺走个顶头碰。那个人会烧窑做大缸,他跟俺牙口缝儿都没欠,下晚黑跑到老不死的家去,唠扯了大半夜。老不死的要在咱这圪垯烧窑办厂,挂着给人家舔屁股,欠儿登似的坐马车送人家回城。人算不如天算,半道上惊了马翻了车,老不死的当时就瘪古(死了)了。你说这是不是天老爷开了眼?”
王一林:“婶子,那个会烧窑的人呢?”
朱喜云:“还在医院呢,死活不知道。”
王一林:“可惜了,要是能烧窑帮大队赚钱,是件好事儿呀。”
朱喜云生气的用手指一戳王一林的脑门:“真是个死脑瓜骨!我刺儿的!那些书白念了,这点事儿都掰扯不明白!他要是烧窑真给大队挣钱了,功劳是谁的?是老不死的的!没有俺的份儿!”
王一林恍然大悟:“哎呀,我才明白这里的利害关系,还真是呀。”
朱喜云:“你想想俺能让他顺顺当当的干成吗?俺要让他们知道,在女儿河这个屁股大的地方,没有老娘发话,谁想大声放个屁都不行!这回好了,不用费劲儿老天爷替俺把事儿办了。你说俺能不痛快吗!”
王一林:“婶子的命好,心想事成。”
朱喜云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不愧是秀才,真会唠嗑,这话受听。哎,俺光顾高兴了,把正事儿都忘了。”把右手伸给王一林“快给俺包上点,小手指头蹭掉一块皮。”看着王一林笑了“不过俺看那个小骚丫头,跟你到挺般配。”
王一林:“婶子,你说啥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朱喜云:“可也是,你们没那个缘。她要是真到咱这圪垯,俺就把她给你弄来当媳妇。”
王一林:“我要是遇不着可心的,宁可打一辈子光棍。”
朱喜云:“说的不就是嘛,溜光水滑的闺女人家不愿嫁到咱这傻子窝,歪瓜裂枣的你又看不上。还真想当和尚呀,俺嫂子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等着你传宗接代呢……”
门外传来福山妈的喊声:“老王婆子……”
福山妈脑袋中间扣着一个红红的罐子印儿,拿个熟土豆,边吃边推门进来,看见朱喜云,急忙笑着打招呼:“大妹子也在呀。”
朱喜云不高兴的斜了她一眼:“挫老婆高声,说话使那么大劲儿干哈,震得耳朵根子生疼。”
王一林很冷淡的:“有事儿呀?”
福山妈讨好的笑笑:“秀才,好事儿呀,俺是来给你保媒的。”
一听这话朱喜云来了精神:“保媒?哪家闺女,多大了?快坐下叨咕叨咕。”
福山妈坐到椅子上,把剩下的土豆塞进嘴里:“和俺有点远亲,住河那边的金家窝棚,今年25了。”
朱喜云:“岁数倒挺相当,长的咋样?”
福山妈:“人就在俺家坐着呢,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一林:“我不想看。”
朱喜云:“一林,这事儿不能由着你。俺嫂子为你的事儿都急死了,这就去。”王一林对女孩子的挑剔,在女儿河都是出了名的。朱喜云虽然对这桩婚事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不想放过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