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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有违承诺

作品名称:悉源      作者:春光明媚      发布时间:2017-02-08 17:11:02      字数:7075

  一
  她处于完全游神的状态,竟然连手里面的工作都停下来,两只冻得冰凉的手搭在把手上面,旁边一个人眼睛里射出一丝不怀好意而精锐无比的光芒,一个箭步迈上去,食指直指列傅皙,气吞山河一声吼:“你偷懒,来人啊,来人啊!”这一声犹如雷劈下来,列傅皙如梦初醒,怒视着眼前人,可心里却有些发虚。谁知天助她也,另一个人“呸”一声,大步过来,手里牵着一直粗糙枯瘦的如同鸡爪子一样老手,他身后跟着他六旬的头发花白的老母,那老人看起来也不像善茬儿。
  列傅皙正懵着呢,只见那人似乎理直气壮的样子,走上来大言不惭道:“谁说你先看见了,我妈先看见的。”说完他身后的老奶奶蹒跚着走上来,尽力仰头用一双昏花的老眼瞧着首先揭发列傅皙的人:“小伙子没看见别乱说,真是我先看见的。”
  “你别倚老卖老,我还不吃这一套!”怒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领着自己七尺高的儿子过来行骗是吧?”
  老太太声音如同被风雨摧残剐蹭的树枝:“年轻人怎么如此没有礼貌?你爹娘是怎么教育你的?”
  被骂后那人怒目圆睁,瞅瞅列傅皙吼:“姑娘你来说说,是我们谁先看到你偷懒了?”
  列傅皙眉毛一挑,蠢的可以了,自己怎么会帮助他们任何一伙离开?她差点没有笑出声来,眼睛在人群滴溜溜地转着,现在所有的人都停下来看着由于她上演的一出闹剧,她清楚,这些人看戏的同时也在希冀着什么。于是她抿嘴狡黠一笑,手抬起来,直指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和他身边立着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女人。二者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呵呵。“是他们俩,刚刚我就看到他们俩看见了我,只不过没有过来揭穿我悄悄停工而已。就是他们!”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话音刚落,列傅皙不出所料地看见一男一女眼神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来异口同声:“对,就是我们!”
  都想离开,所以自然纷争不断。都顾自己,所以自然信口开河。
  “你们!”最起初那人看着列傅皙,看着那对母子,又看着那对男女,气得发疯,他首先一拳头朝老太太身前的男人挥去,不料她儿子身子一歪,竟然躲开了!所以老太太骤然受到大力冲击,摔在地上,花白枯槁的发丝遮住前额,瘦小的身体倒在地上像一只海滩上无力的螃蟹。她儿子见状大吼着冲过去。两人纠缠成一团厮斗。
  门忽然大开,蓝衣女人面孔扭曲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跟儿,气势汹汹地过去,挤过拉架或是也想要占便宜出去的人群,大喝一声,无奈没有人理会。
  而挑起事端的列傅皙站在最不惹人注目的角落里。
  正斗得凶狠的二人看见蓝衣女反而更甚:“你别管我们,今天还就要说个理儿!”
  蓝衣女妄图控制他们,却被一下子被绊倒在地,狼狈不堪。很快又被人群淹没。列傅皙四下打量,大门虚掩,外面也没有人。正是这个时候,列傅皙向国鹤轻轻眨眨眼,国鹤立刻会意,急忙推着还在原地观战的碘壑出去,列傅皙也悄悄溜走,碘壑父亲断后。
  就这样逃了出去,谁也没注意到。室内依旧风起云涌,狂风巨浪。  
  “我们去隔壁看看!”
  “去那干什么?还不快走哇。”
  列傅皙拉起国鹤,几人到了隔壁门口当机立断,碘壑三下五除二使用针灸时的银针硬生生地撬开了门锁,进入后将门关好锁上。
  空荡荡的,只是有一口巨大的箱子,蒙着红布,似乎像盗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一样。这大大激起了列傅皙的好奇,不仅是这样,那个管子里源源不断的悉源水还汩汩灌入里面。列傅皙深呼吸几下,“哗”一声,用力掀开那层红布,扬起一阵浮灰,在微弱阳光下变成飘浮的金粉。
  就如同一个超大号的鱼缸一般,只不过没有美丽的游鱼,只是卧着一个人,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全身浸泡在悉源水里面。列傅皙大惊失色,丢下红布连连后退,呼吸不稳,惊魂未定,就差没有尖叫起来。是一个年岁已高的老奶奶,只是衣着是浑身鲜红,有些赅人,列傅皙刚刚一下子退后,这回蹑手蹑脚走上去,竟发现她的衣裳与自己第一次遇见羯恺时他所穿的几乎一模一样。怎么会呢?她敲敲僵硬的脑袋,恢复理智。“这是谁啊?”
  国鹤眼神迷惑,拉拉列傅皙的手,轻声说:“你觉不觉得这个老奶奶和羯恺比较像啊?”
  列傅皙后背痒丝丝的,浑身发寒:“啊?”
  “我是说,你觉不觉得她穿的衣服衣服有些像羯恺啊?”
  “同、同感。”
  老人神态安详,发色变成了十分耀眼的雪白色,安静得似乎进入了沉睡安眠的状态,对外界没有感知。可是此刻,水流忽然加大,在管子里形成白色的旋风,与此同时整个地面震动起来,“咚咚咚”的声音再次传来,可是转瞬即逝。
  “这不是我们昨夜听见的声音吗?”
  列傅皙脚尖在地面上点一点,恍然大悟:“那,咱们昨天就是被关在这间房的下面那一间了。”
  “真搞不懂,好端端弄来一具尸体,往里面注水浸泡?”碘壑皱眉看着。
  “什么?尸体?”
  “是啊,我还看不出?”
  列傅皙双手撑在巨大光滑的玻璃面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开门声,她紧张地屏住呼吸,颤抖着转过身,却没想到是一张沾满冷汗、满脸焦急恐惧的面孔。是大婶。
  “大婶,你怎么也出来了?”列傅皙轻声细语,如果隔壁的战斗已经停歇,那么他们怕是很快要被发现了。蓝衣女必定会气急败坏地追问缘由,找到他们。
  大婶双手紧紧握住列傅皙的手,喘息不止,满脸哀求:“求求你们,到我家去!为我的孩子,做顿饭就好!我担心她,她一定饿坏了。既然你们悄悄出来,大婶一定帮你们转移视线,让你们顺利出这座阴森森的宅院,求求你们!我家的围墙上面泼着许许多多的蓝漆,拜托你们!”
  “既然你自己出来,为什么不肯自己逃回去?”
  “骄阳湾的规矩我最了解,湾主简直就是暴戾、欺压。这回他似乎有更大的计划,还抓你们歆尧庄的人,把我们一群人关起来,没有个十天八天是不会罢休的!大婶为了孩子,偷偷把她藏起来,才被那些人推搡出了门,你们只要喂她一顿饭就好了!我得留在这,力保他们不会重新去我家抓住孩子来受罪。我看你们这些好孩子聪慧正义,帮助了大婶后,求你们赶快回到歆尧庄通知你们庄主,只有他能够与我们这个湾主理论一番,救救我们了!”列傅皙听大婶的话,不仅有些同情她和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在骄阳湾生活一定十分受压迫。亏得大婶依旧有一颗热爱生活的心,有着自己最爱的女儿,否则恐怕早就逃走了!话说,自己那晚让那个小伙子去送消息给臻鲟等人还有歆尧庄主,现在,他们还没有赶过来吗?
  “事不宜迟。大婶看看情况。”说罢,她将头伸出门缝,眼露欣喜,“现在那个女人正在声嘶力竭地调和,你们悄悄下去应该是可以的,平常这里没有人走动。注意避开最奢华的那间房,湾主有可能在里面。好了,快去,大婶谢谢你们。”
  列傅皙心里一热,很感激大婶源源不断的帮助;“嗯,也谢谢大婶。”
  大婶趁乱,悄悄潜了回去。列傅皙复杂地望了望水里的人,决定不予理会,这跟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还是尽快逃出这个鬼地方去报答大婶,然后好解决掉这烦心、乱七八糟、关于歆尧庄和骄阳湾的一切,继续随着羯恺上路。
  几人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终于走出来,精神陡然放松,来到大婶家门前。
  “跳墙进去!”由于门被封条死死地封住,而大婶家的围墙全都是砖块和黄土垒起来的,所以不得已出此下策。列傅皙双手扶住,左脚迈上,右脚用力一蹬一跨,轻轻松松进去了。几人跳进去,大婶的家简朴而不简陋,石子羊肠小道直通清香菜园,油绿油绿。而那个小女孩正蜷缩在湿润的泥土地里面,漂亮的裙子染污了一大片,用小手扒着水果,果汁流了满手,明珠一般的眼睛里面藏着等待,稚嫩的脸上有着天真和微微的恐惧,整个人在地上小声啜泣。果然是那个小女孩!
  列傅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弯腰穿过细细的枝藤和棚子架子,拔开树叶,轻轻蹲在她身边,双手扶住她:“你还认识我吗?”
  “你是歆尧庄的小姐姐!”小丫头认出她来,随即嘴巴一瘪,委屈极了,泪水涟涟,梨花带雨,“这是怎么回事,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二
  国鹤很快找齐了食材,温柔细心地烹调美味的食物,长发如瀑,浑身散发出春日暖阳一般温暖的气质,列傅皙与小女孩作伴,一同静静坐在床上,心里暖和和的,犹如注入了锅灶中的香气和温润丝滑的水灵灵的鲜汤。
  “吃饭了。”
  列傅皙手握小勺,一勺一勺、不厌其烦地喂着小女孩,小女孩喝得极其满足,脸上的小酒窝愈发深了起来。“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国鹤见状,肯定了自己的手艺,盛了一小碗给列傅皙,“你也快喝下去。”
  碘壑父子却依旧忧心忡忡。列傅皙一边回头,一边再喂给女孩一勺:“碘壑,你怎么还是那么愁眉苦脸的?等她吃完,我们可以顺利出去,然后等待臻鲟。那时候我让一个人传信,再怎么,今天中午也到了。”
  未等碘壑说话,小女孩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什么,立刻停止一心一意地喝汤,迫切地抓住列傅皙的衣裳,送到嘴边金黄的汤汁也不肯喝下,只是问:“小姐姐,你们要走?”眼前稚气可爱的脸庞使列傅皙一怔,纵然有千般的心软,她还是诚实地点点头。小女孩嘟着嘴巴,垂下头去,声音小的像蚊子一般:“你们走了,妈妈不在,我害怕。妈妈去哪了呢?”
  列傅皙为难地看着国鹤,国鹤吐吐舌头,眼睛里面有一种抉择的意味,最终,她冲列傅皙点头。
  “放心吧,小姐姐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列傅皙吹吹热汤,小女孩张开粉嫩的嘴唇,笑着喝下去。
  等她吃饱喝足,列傅皙叮嘱她:“你要勇敢,不要害怕。你要坚强,不能抱怨,才能跟我们走。确定了吗?差不多一天,我们可以把你的妈妈带来。”
  “噢!”
  国鹤在一边笑起来,见列傅皙看着自己,于是说:“我就是喜欢看你哄小孩的样子。”
  “因为这个小孩儿像你小时候啊!”
  “鹤姐我可不是小孩儿了。”国鹤轻松的玩笑语气里面隐隐带着一丝严肃,无奈列傅皙根本没有听到,因为耳边传来小女孩清亮的声音:“小姐姐,外面有人!外面有人!”
  这句话让列傅皙如一只机警的兔子,蹿起来,向外望去。大婶家的围墙实在不高,透过被阳光晃的斑斑驳驳的窗子能够看到外面的一切,一目了然——
  为首的老人庄严而郑重,面色严峻。后面的白衣女孩眼眸清澈,却谨慎疑虑地打量着骄阳湾的环境。一身藏袍的少年面色平静缓缓走在一个精神气十足的女孩身边,女孩梳着列傅皙第一次见她时梳的丸子头,明媚而活力。
  列傅皙当即跳下床去,跑到院子,双手扒住围墙,努力地吼一声:“我们在这儿!列傅皙在这!过来,翻墙过来!”
  几人浑身一震,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呼唤,随即又看到右面的一户人家,矮矮的围墙上伸出一个脑袋,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眼神明亮,皮肤被阳光照耀的几近透明,还在向他们挥手。官漓尔瞬间跑过去与她隔墙相对,睫毛意外得一颤一颤,眼睛仿佛月牙:“列傅皙!你在这啊!”
  臻鲟见状立刻过去,灵巧地翻墙而入,轻松中夹杂着隐隐的忧心,一把将漓尔拉进来后表情严肃又迷惑,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部分人家都不在,而且,还贴着这样的封条?碘壑他们呢,找到了没?你知不知道,我们真要急死了。”难得见她这么焦虑迫切的神色,列傅皙被感染了,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压低,有些神秘道:“找到了,我们在这里照顾一个小孩。一切都是骄阳湾主搞的鬼,你们不知道骄阳湾和歆尧庄的事吗?”
  却听依旧站在墙外的羯恺沙哑严肃的声音传过来:“骄阳湾主与歆尧庄主因为曾经的纷争不和,所以现在来迫害歆尧庄了。我了解那个湾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野心勃勃,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羯恺冷笑一声,“不瞒你们说,我们原来就是骄阳湾的居民,后来离开了。”
  原来是真的,大婶说的那户人家,长寿老人,忽然离开,都是真的啊。列傅皙去看官漓尔,官漓尔坦然地点点头:“住在这里,丢人。”
  忽然列傅皙想起一件什么事情:“你们没通知庄主吗?”
  “通知了。庄主恐怕还要一天才能到达骄阳湾。我看,庄主的意思,分明都是懒得理这个骄阳湾主。”臻鲟倚着墙壁,摆弄着植物,很平静,不料列傅皙急了:“那不行!还有好多歆尧庄的居民也被捉到这里来了,起码得救出他们,再好好与那个变态湾主理论一番。”
  臻鲟美丽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冷厉:“歆尧庄人怎么会在这里?”
  列傅皙有些汗颜,声音低下去:“说到底,我不该放他们进去参加盛会的,还……”她有点愧疚地说完,“可是鹤姐说,是庄主允许的。这里人都顶着一副老实敦厚、淳朴踏实的脸皮,实则跟湾主一模一样,连歆尧庄主都被骗了。庄主或许还认为能够重修旧好呢吧,实则不知道是来实施计划。”
  “也不怪你。那天,其实我们也还玩得挺高兴的呢,以为我们骄阳湾终于洗心革面了呢。”官漓尔的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讥讽。
  “行了,都不要说了,饿了,就先进来吃点东西。”国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一脸恬淡,牵着一个小小的丫头,见到这么多人,喜笑颜开。唯詹净直到此时,才率先跳进去,扶着羯恺小心地进入。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吧,总得想想办法。”官漓尔放下汤匙,扫了一眼周围。
  列傅皙一直站在窗边,此时转过头来:“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队伍较显眼,现在在外面的骄阳湾人大多数与那个湾主狼狈为奸。”她有点犯难了,看看臻鲟问:“臻鲟,你不是歆尧庄的侦探吗?你有法子吗?”
  “我们得与庄主保持联系,不能被抓住的。信鸽聪颖,找得到咱们。当务之急是能够保证安定。要不这样吧,就一直在这里,好好躲藏。”
  官漓尔摇头:“不好,太闷了。而且这围墙这么矮,难保不会被发现,咱们被发现了,那与庄主,必定是断联系,庄主就需要慢慢找,更加浪费时间。”
  “我有个主意。”国鹤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在一旁玩耍的女孩,“不如将她放出去,让她放声大哭,说要找妈妈,引得剩余不多的人出现,知道她偷偷留在屋子里面将她交给湾主,趁着她挣扎的时候,立刻出去划船走人,到搁置牛车的地方接应庄主,水面浩荡缥缈,波光粼粼,被晃得什么都看不见,也没人闲的去看对岸是什么,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划过去,哪怕是在放牛车的棚子里面过夜,也是可以暂时安心的。等庄主来了,就可以救出她的!”
  列傅皙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有些激动地低声道:“绝不行。大婶把她的女儿,是交给我们照顾!照顾!不是趁她不知道时候,将她的女儿去掩人耳目、去利用!”
  国鹤抬起头来看她,眼睛里面的情绪让人捉摸不清,可口气依旧轻柔,对着列傅皙说:“小皙,你就是这样,别人拜托你什么事,你就拼了命一样地去遵守自己的诺言,还不知别人领不领情。你大可不必那样,她不会受伤害的。”
  “鹤姐,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列傅皙一脸的难以置信,鹤姐可是那样温柔地替她做吃的、照顾她、抱她啊,可是她怎么会忽然产生如此荒诞的想法和念头,她对小女孩也是有着喜爱的,甚至表现的一点也不比列傅皙差,甚至还为了她吃得更香而将果子摆成小动物的形状,甚至列傅皙答应了她要让她与他们一行人一起,现在怎么能出尔反尔,就这样将她送到湾主那里呢?鹤姐是怎么了?
  国鹤站起身来,缓缓道:“你该改改你的倔劲儿,执意如此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是第一次这样意见相悖,而旁边的小女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小小的眼睛看到国鹤的眼睛里,注满了一汪冷酷的冰水,紧紧凝结。
  列傅皙坚定地站着,毫不让步。从前,鹤姐就说过:“我支持你。”是啊,她支持她,那么现在,不是应该更支持她的吗?而且她认为自己带上大婶的女儿,没有任何的错,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见到湾主,必然会恐慌、会瑟缩、会流泪。大婶的女儿因为自己等人而出现如同受惊的小鹿似得模样,大婶的心里会怎么想。她一想到,心理便十分难受,过意不去。她坚信,自己可以说得动国鹤。不料眼看两人就要对峙起来、有些不安、一步走上去的臻鲟竟说出这么一句话:“听国鹤的吧,听她的。”
  列傅皙心里有些意外,不可思议地看看众人,竟然发现没有一个人持反对意见,全部默认。不过也没什么毛病,在他们眼里,这个小女孩不过是个此时此刻可以乖乖听他们话、帮助他们的陌生人罢了。列傅皙开始动摇。
  “国鹤的法子可行,骄阳湾主再怎么暴躁,也不至于拿小孩子出气,不会打骂。与歆尧庄主的汇合才是最要紧的。”羯恺忽然捋捋胡须,点着头。
  列傅皙迅速看了一眼小女孩,眼睛低垂,嘴角抽动几下,微微张开:“随、随你们。”
  既然连德高望重的人都如此,那么她的反对根本也就无效了。她心中微微希冀着事情顺利,小女孩毫发无伤,再去与大婶诚心道歉。可是她的心里面还是不舒服,耳边传来国鹤对小女孩的耐心语调:“待会,你去出门找找妈妈,然后对着其他在家的叔叔阿姨们哭,求求他们帮助你找妈妈好不好?”
  随着小女孩清脆而乖巧、信任而美好的一声“好!”,列傅皙一颗心一颤。她扭头去看,看小女孩对国鹤满是期许的眼神:“这样我就可以找到妈妈吗?”
  国鹤点点头,她背对着列傅皙,列傅皙看不到国鹤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看小女孩明媚的笑脸,她知道国鹤一定没有露出丝毫的躲闪,反而可能正在冲小女孩微笑,温柔地微笑。她整个人都在发麻,耳边仿佛依稀传来大婶痛心失望的责问。
  今天的事情,如果大婶就在当场,一定会甩她列傅皙一个巴掌吧。
  国鹤拍拍小女孩:“现在去吧,行吗?”
  小女孩快活地跑了出去。
  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国鹤料想的十分正确无误。当小女孩茫然无措地被一个面相不善女人抱起来、向那个魔窟一般的宅子走去时,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那群人簇拥着她走过去的身影逐渐变小时,发愣的列傅皙被官漓尔强拉硬拽着翻墙出院子。等她醒神,人已经在船上面坐着,桨在国鹤手中,在水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水花溅到脸上,使她清醒的同时皱着眉。官漓尔见状拿了一块小小的毛巾递给她。
  “不用了。”
  她抹了一把脸,凉凉的水流进眼睛里去,朦朦胧胧间,大婶在寒气中划船的身影再度浮现。她双手握拳,向里一合,狠狠捶在脑袋上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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