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喜康复，接纳秋雁

　　四月春风轻拂面，河岸垂柳舞翩翩。
　　中午吃过饭，秋雁用轮椅推着婆婆到街上散步。三年了，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娘，河边的柳树下可凉快了，咱们到那边看看吧。”
　　见婆婆没有吱声，秋雁推着婆婆来到了清河边。
　　“娘，您看这儿的景色多美呀。”秋雁在婆婆的面前蹲下来，指着河边的草地和垂柳耐心地说着。
　　秋雁曾带着婆婆到城里看过医生，医生说婆婆的病并不是没有好转的可能，她需要家人耐心的照顾，给她关心，与她交谈才能唤起她的记忆。所以，秋雁每天都要带着婆婆出来，像哄孩子一样让婆婆开心。
　　“蕾蕾他娘，又带你婆婆出来散心呀？”梁黑妞端了一盆衣服来到了河边。
　　“嗯，婶子吃了吗？”
　　“吃过了。她不是有恁多闺女吗，你咋天天照顾呀？”
　　“她们各自有各家的事，自然得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侍候了。”
　　“你不是也有小店吗，你不开店俩孩子吃啥喝啥呀？再说她以前对你多刻薄呀，还把你赶出家门，要我说你就不该回来照顾她。”梁黑妞看着痴痴呆呆的田小喜，随后自语道，“真傻。”
　　秋雁微笑着说：“可她是我的婆婆呀，照顾她是应该的，更何况她现在对我挺好的。”
　　“正需要你照顾呢，待你好是怕你走了没人伺候她。”
　　这回秋雁没有说话，只是报之以微笑，然后推着婆婆向清河桥下游走去。
　　“娘，您还记得吗？原来这里是一座小桥，四年前才修的新桥。”
　　望着这座桥，秋雁想到了为捞军装丧命的李亮，为救蕾蕾去世的李辉，还有为了石佛死去的李大爷……时光一去不复返。这时间一晃就是好多年，带给她的只能是痛苦的回忆。此刻，有些清醒的田小喜见景生情，想到了那天中午在桥下，那满脸肮脏的男人，那透着香味的窝窝头，还有越长越高的蓓蓓、蕾蕾，她的心中顿生出许许多多的怨恨来……
　　“啊——”秋雁正望着清河发呆，剧疼使她忍不住叫了起来，回头只见婆婆用牙狠狠地咬住她的胳膊不放，鲜血很快顺着胳膊流了出来。
　　“娘，你干啥呀？快松开，好疼啊。”秋雁忍着疼劝道。
　　“婶儿，你这是干啥，快松口。”正好从旁边经过的李小虎大声呵斥道。
　　也许是害怕了，田小喜松开了秋雁的胳膊，神智又开始糊涂了：“小红啊，你胳膊咋流血了，快让娘看看。”
　　“一边儿去，装得挺像！”看到田小喜又要抓秋雁的胳膊，李小虎赶忙挡在了前面，轻轻推了她一下，没有防备的田小喜跌坐在草地上。
　　“你干啥呢，我娘脑子不清楚你不知道啊？”秋雁不顾胳膊的疼痛，赶忙扶起婆婆。
　　“脑子不清楚你带她出来干啥？”
　　“医生说了，常带她到熟悉的地方走走看看，她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
　　“真不知道她的心是啥做的，你天天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她还打你骂你。”
　　“她只是脑子清楚的时候才打骂我的，你也看到了，不清楚的时候，她还是很疼我的。”
　　“那就索性让她糊涂下去好了，何必还要带她出来要她清醒呢？你看看你身上还有一点好处没有，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这说明娘在渐渐好转呀。”
　　“真不懂你心里是咋想的。”
　　“咋想的？我宁愿她清醒着天天打我，也不想让她糊糊涂涂地过下去。”
　　“嫂子，你这胳膊咋流血了？”正在这时，秀敏去诊所经过这里，看到小虎和秋雁在一起，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丝醋意，但当她看到秋雁胳膊上的血迹时，内心的善良让她忍不住关心起来。
　　“被疯婆子咬的，你快去给嫂子包扎包扎。我把她送回家再去村部。”李小虎对秀敏说。
　　小虎这样说，秋雁急了：“他叔，你千万别把娘送回去，家里没有人呢。我真的没事儿。”
　　秀敏劝说道：“嫂子，婶儿就让大姐和小红她们照看着吧，你一定得跟我到诊所包好，不然会发炎的。”
　　争执到最后，秋雁还是坚持推着婆婆，跟着秀敏去了诊所。
　　“嫂子，疼吗？”秀敏给秋雁上着药问。
　　老骥正给病患看病，他不时看秋雁一眼，摇一摇头。田小喜坐在轮椅上，痴呆呆地看着屋里的人。
　　“真过分，媳妇儿这样侍候着，还要受折磨。”
　　“就是，现在这样孝顺的媳妇儿可是很少啊。”
　　“可不是咋的？我家东院梁婶家那媳妇儿，连饭都不让婆婆吃，更别说侍候她了，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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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昔日秋雁这个被人们耻笑辱骂的坏女人，此时却成了人们夸奖称赞的好媳妇儿了。她不是用花言巧语做做样子，而是用实际行动感动了大家。
　　“娘，您乖乖地坐这儿，我给人做头发中不中？”美发店里，侍候好婆婆吃喝拉撒，秋雁像哄小孩子似的耐心地对椅子上坐着的婆婆说。
　　“大姐，到这边洗头吧。”秋雁招呼着来做头发的女人。
　　“她是你亲娘吧，有闺女就是好，老来得病也有人侍候。”女人看着秋雁对婆婆耐心地样子问。
　　“她是我婆婆。”
　　“啥，你婆婆？”女人不相信地看着微笑的秋雁，不仅生出一种敬佩来，“你心眼儿可真好。”
　　“婆婆也是娘啊，我们也会老的，也会有和娘一样的病痛。”
　　椅子上的田小喜听着秋雁的话，眼睛里闪出了一丝泪光。其实，最近一段时间，她已经感觉头脑清醒了。刚才在河边，她是想起了俩儿子，想起了那个她买通的男人，她才忍不住咬了秋雁的胳膊。李小虎的吼声让她害怕，她怕村里人议论她不知好歹虐待秋雁，就开始装起了糊涂。然而秋雁对李小虎说的话却让她震撼了，她决定继续装下去，她想看看秋雁是不是真的想让她好起来。没想到她不仅这样说，还这样做的。她想起了前几天，王天送那个混蛋以为她糊涂，当着她的面大言不惭地对秋雁说他喜欢她，她以为秋雁会像她想象的那样和王天送眉来眼去的，她没想到的是，秋雁不仅拒绝了他，而且警告他要好好对待李红，不然她会去告诉天送的爹爹，让老人教训他。难道她真的冤枉了她？
　　“嫂子，我听桂花说娘把你咬伤了，要不要紧呀？”李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田小喜赶快擦掉了眼里的泪水。
　　“没事。这不正在干活吗？”秋雁安慰着李红。
　　“娘，我家里的事儿已经够忙活了，要照顾公公，还要上班，多亏嫂子帮忙照看你，你还打骂她，您就不能消停点，让人省点心吗？”面对闺女的埋怨，田小喜再一次被震撼了。
　　她不是抢走你男人的坏女人吗？你不仅不恨她，反倒心疼起她了，难道你也知道是天送那个混蛋在作怪吗？
　　“小红，你就别责怪娘了，她不是病着吗？她要是清醒着哪舍得打我呀？娘在我这儿挺好的，你快去上班吧。”
　　你傻呀，难道你不明白我只有清醒的时候才对你恨之入骨吗？为啥你还那样卖力的唤回我的记忆，让我清醒起来呢？听着秋雁的话，田小喜心里的恨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感动。
　　“老板，理发。”一个男人走进美发店。
　　“大兄弟，你先坐着，这位大姐的头发马上就好，接下来就给你理发。”秋雁笑脸招呼着男人。
　　看着秋雁的笑脸，婆婆心里又来气了。骚货，理发就理发，干啥要呲牙咧嘴笑呢，这不是勾引是啥？真会给李家丢脸。
　　“过来洗头发。”送走了女人，秋雁又忙着给男人洗起头来。田小喜看着秋雁在男人的头上又揉又搓，她心里更加生气了。她真想上去再咬她一口，可是又碍于有外人，只好强压着怒火。
　　“老板，对面的理发店里还有其他服务，你这儿有吗？”男人理好发站起身的时候，问秋雁道。
　　“什么服务？”秋雁不解地问道。
　　“那项服务呗。”碍于有个老人在屋里，男人没有说出口。当他看到秋雁还是不明白的时候，他伸出手在秋雁的肩上做了个按摩的动作：“按摩服务呀。”
　　“混蛋，流氓。”还没等秋雁回答，婆婆却从椅子里站起来扑了过来。
　　“哪来的疯狗，在这儿乱咬人。”男人推开了秋雁的婆婆，从口袋了掏出了一张十块钱摔在桌子上。
　　“你说话放尊重点，她是俺娘。”秋雁赶忙上前扶住婆婆。
　　“是她先骂我的，不就是问问吗？老土。”
　　“我们虽然土，但只挣干干净净的钱。”
　　“扫兴。”男人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这是找你的七块钱。”秋雁追上去递了过去。
　　“不用了，就当赞助你们了。”男人不屑去接钱。
　　“我只拿我该得的那一份钱，其他的，我是不会要的。”秋雁说完，转身回到婆婆身边。
　　“娘，您清醒了，对不对？”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婆婆，秋雁惊喜地问，然而婆婆却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我知道您清醒了，不然您是不会骂那人的。”
　　婆婆说：“剃头就剃头，干啥要对男人笑呀？你笑，他不对你起坏心才怪呢，最恨你这狐媚样。”
　　婆婆的话让秋雁开心地笑了：“娘，您说得对，我以后就这样绷着脸，再也不对人笑了。”秋雁的样子让婆婆脸上的气消了。
　　“娘，您的病好了，您的病终于好了……”秋雁把婆婆搂在怀里，有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