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青春散场,歌声在毕业班飘荡
作品名称:爱在流年陌路 作者:林又青 发布时间:2017-02-07 17:13:31 字数:3431
非典的风声一直高涨,校园里传来有可能会推迟高考的说法,我们或喜或忧地议论着,大家一致认定:免了高考才是王道!然而,这似乎是不大可能的。终于,六月中旬,在中国越来越发达的医疗水平和全国人民同心协力的正气镇压之下,“非典”像小日本一样夹着尾巴彻底逃离。而高考的哨子,也终于正式响起。
临近高考,大家拿着毕业留言册在相好的同学间互相传着。我也兴致盎然地买了毕业纪念册,先放在别的班里那些在高一高二同过班且关系较好的同学那里留言,然后再放在自己班级第一排的同学那里一个一个地传下去,大家相互为彼此留着言,忙得不亦乐乎,心情前所未有的高涨。而此时,那些小情侣们也显得特别的感伤,校园里时不时可以看到成双成对的男女朋友忧心忡忡地走过。
据说晚上的篮球场一下子成了恋爱的最佳场所,校长开大会时用隐讳的话语含蓄地批评提醒:“我在这里说一下,操场上那些一堆一堆的同学们,火烧眉毛了,马上要高考了,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抓紧时间复习,不要在这关键时刻蹉跎光阴!”校长此话一出口,就立即招来了轩然大波,全体同学唏嘘一片。
高考前夕,大家正针对明天的战事议论纷纷,英语老师抱着课本和测试题带着她那张苦瓜脸走了进来。既然前面说了那位可爱的班主任张,这里真不得不提一下这位曾经让我们深恶痛绝的极品英语老师。虽然那些并不中听的诅咒,后来也成了大家的不安与歉疚。
英语王是个三十来岁的有着红润肤色和凡凡长相的女人,她那嗓音像是卡了带的碟子也就算了,可她对我们讲话从来也是毫不客气的苛刻着。于是我们私下议论,这个老师真是恶心,那样红润的肤色白长给她了。未了,还总会狠狠地来一句:老巫婆!那口气,好象她欠了我们八百辈子的债。
她很少对我们笑,并且很多时候一开口就要多尖刻就有多尖刻。于是,我们怀疑她是不是个女人,更甚者怀疑她是不是个人。在毕业班,居然遇上这样一位老师,我们深信不是她自己想来找骂就是我们的命不好,于是大家背后就变本加厉地对她诅咒着,痛快淋漓。每次上她的课,大家故意睡觉、聊天、看闲书,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地走出教室者也大有人在。
只记得她每次都是狠狠地瞪那些与她作对的学生一眼,稍稍短暂的停顿,尔后继续很投入地讲课。我们则每次都暗自得意,似乎那个刚刚与她作对的学生为我们出了一口天大的气。
这样的日子就像环流的水一样,来回重复着,我们互相苛刻不离不弃,一直到高考前夕。十来年磨就的剑啊非同小可,大家一边紧张地看书,还不忘斜一眼正进教室的英语王。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走到班级的正中央,用她那好似卡了糠的嗓子缓缓地说:“明天就要高考了,大家合唱一首歌鼓舞一下士气吧!”
这样开明爽朗的话竟然出自她的口?我们微微一愣,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就很坦然很大方地异口同声道:“好啊好啊,那就请王老师给我们来一首吧!”
稍许的羞涩之后,她居然真的开始唱了: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
春风不解风情
吹动少年的心
让昨日脸上的泪痕
随记忆风干了
……
唱出你的热情
伸出你的双手
让我拥抱着你的梦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
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让我们期待着明天会更好
……
激情荡漾的歌声,以越来越高涨的情绪烘托着那温暖滋润的气氛。教室里很静,大家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我轻轻地对同桌说:“不行了,我的眼泪马上要泄洪了!”
虽然当时同桌看起来也已经情绪激动,但她还是很固执地说:“你感动什么啊?就为她的破歌?然后,我看到她的眼中也有水花在转动。
后来,就连平时骂她骂得最凶的学生也是一脸的虔诚,大家都动情了!高考就是童话中往往会出现的老巫婆,更是一场生死离别,我们都展开双手,拿出橡皮擦,在自己的掌心抹去所有该遗忘的东西,在最温暖的地方刻上可以用作以后回忆的美丽印记。
随着最后一科交卷铃声的响起,苦逼难熬的高中生活正式宣布结束。片刻之后,就陆续有人开始上演毕业仪式:成堆的书本被一页页撕成碎片,在楼上大声欢呼着抛洒开来,纸片顿时就像雪花一样在整个校园里肆意狂舞,学生终于彻底解放。那一刻,既是世界末日,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整个暑假,我无法平心静气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录取通知书,更无法停止对秦宇的思念,尽管我始终没办法明确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我没有丝毫的抱怨。暗恋就是裹着毒药的糖丸,也是裹着糖浆的毒药,其中的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而秦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这个暑假,我陆续给丁磊打过两三个电话,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态,也许是因为在父母面前的心虚,我没敢用家里的电话,而是刻意跑到街上的电话亭里去打。在电话里,丁磊说他已经毕业了,然后问我报了哪所大学,我无奈地表示能不能不要提这个话题。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我心绪怅然地在烈日炎炎的街上失魂落魄地走了整整一个上午。
尽管我的文科成绩令我非常的自信,可数理化这些乱七八糟的符号科目却是我学业生涯中的极致性灾难。在不分文理科的当时,我对自己能考一所较为满意的大学并不报太大的希望,可毕竟读了十几年书才终于等到的高考,我还是在心底殷切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通知书。
高中所在的小县城资源的贫瘠就像北方冬天的田野,信息的传递不断地在途中一再逗留。终于,在开学前的半个月里,数封大学录取通知书陆续飞来,基本上全部属于名不见经传纯粹以赢利为目的所谓的大学。我内心矛盾着,徘徊着,最终草草选择了一个勉强可以作为终结自己十几年学业生涯的三流大学。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觉得自己不优秀。可人们常说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年秋天,我去了湖北宜昌一所不需要多么用功就可以去读的所谓的大学,带着简单的行李,我意兴阑珊地入学。
先饮黄河水,再赏长江浪。自拭目千里的中原大地到这人杰地灵的巴蜀之土,怀着期待的心情走下火车,江南的柔情蜜意便迎面扑来,着实令我这个中原小女子措手不及。而接下来我唯一可以做的,居然是用极其难耐的心情来接收那来自周遭的稀哩呱啦的宜昌方言,心情一下子就沮丧起来!
当S学院那块油漆班驳的校牌杀入眼帘时,我不再说话。我想,这所破得可以的学校足以证明一切。无精打采地沿着荒草丛生的破水泥路走进去,宿舍在高高的七楼,讨厌它的高,却很喜欢它是顶层,明朗开阔清静无扰的顶层!暑假在家习惯了宽敞的房间,这四人共眠的集体宿舍于我来说,就像是天空中的风筝突然间遭遇了鸟群,没办法,谁让自己不优秀呢?
到了宿舍我才真正明白,路上听到的鸟语只是轻柔一刀。湖北人太多,他们的方言大行其道,当夹着奶油味儿的娇嫩熟稔的南方话像北方的大风砂一样铺天盖地朝我袭来的时候,我的心情一落千丈,对大学生活的新奇与刺激早已荡然无存,心中致命的伤感竟使我真的流出了眼泪……我开始拼命地想念我中原老家那带着大碗面风格的粗犷大气的家乡话,想我那眉慈目善的黄河水,想我中原老家那大片飞扬的雪景,想我那阳光帅气才气夺目的秦宇……
于是,我下楼去电话亭给丁磊打电话,却发现,电话已经变成了空号。我方想起,丁磊已经从那所高中毕业了,他应该是已经到别的城市工作或是继续他的大学去了。换电话号码是一个处于流离中的人最明显的生活现象,我无力地放下话筒,整个身心前所未有的空落落起来,没了任何线索,我不禁担心着,秦宇这次怕是要彻底脱离我的生活了!那一刻,我就如站在一片苍茫的沙漠里,看着不远处让自己无比动心的海市蜃楼,而环顾四周,却始终也找不到可以下脚的地方。
虽然我是个适应能力不错的人,可我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我会在每个黄昏爬上楼顶,看着远处山坡上的大片暮色,听学校广播里传来低沉而忧伤的歌,安静地想着和我天涯相隔也许永远都将无法再有任何牵扯的秦宇,我一滴一滴地流泪,轻轻地滑落在被夕阳烤得灼热的楼板上。然后,我会突然起身下楼,回宿舍里写文章,一直写到大家都睡了,我一个人依然在客厅里奋笔疾书。第一个夸我好孩子的是万小息,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来自美人王昭君的故乡,她凌晨上厕所路过客厅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叫了声好孩子。那一刻,我想我真的是个好孩子,好得让我想起这所学校就倍感委屈。
当天下午回宿舍,隔壁宿舍的人都试着往我们宿舍凑。然后就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再意犹未尽地离去。后来才听说,她们是来看才女的。来看我?我傻傻地笑了一下,心想,我是才女吗?就因为我在高中时发表了几篇当时居然不愿意与人分享的小文章吗?事实已经给了答案,我学校的名气让人无地自容,在这样的学校被人称为才女,我觉得压力不小,也挺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