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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秋要深了,我快哭了

作品名称:人到三十      作者:红尘清心      发布时间:2012-03-11 09:22:44      字数:3518

“说说就说说。话说那是个金色的秋天:“嘿,你还打什么月饼呢!”我夺去她的月饼模子,左手掌贴紧她的额头:“你看,脸色都像熟透的柿子了。”
“二哥,你就让我再打几个吧。”她仰起头看着我,眼里的泪花闪闪的。
“让她打吧,躺着更难受。”
“可是……。”
“我妈说的对,躺着更难受。”
“那我去找把蒲扇。”我转身小跑。
“二哥,找蒲扇干嘛?”
“给你扇扇风。”
“二哥,回来!你个傻瓜我又不是皇上。”她抿嘴一笑喘息起来。
“好点儿没?”我扇扇的节奏力求和她心跳的节奏一至。
“好多了,能较轻松的拿个体操冠军呢!”
“是呀,都冠军了,那畅想畅想未来!哈哈……。”
“现在我就想打这圆圆满满的月饼,呵呵……。”
“打吧、打吧,只要你快乐爱干什么干什么。”
“是?”
“是也。”
“那你还不快去看守果园。”
“哎,你说那红果和葡萄都青涩着呢,又不能吃,可那顽童们顶着个能将皮肤晒的脱几层皮的太阳结群打伙的去偷,最可怕的是人家时间观念发达:什么,都要二十一世纪了还让哥儿们一个一个摘吗?浪费时间就是慢性自杀,直接将果树枝拿下!那果树怎么受的了。
昨天我在一颗十多岁的红果树上睡着了,就快梦到你了,只觉树摇地动,只听‘扑通’一声我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了,幸好是屁股着陆不然就惨了。
要搁以前我会怒目横眉拔腿就追,可现在我决不上他们的当,我知道人家这是在调虎离山呢。真不知历史是怎么搞得,非说三十六计是孙子写的。难道十来岁的孩子不看动画与悟空了,都攻读兵法了?”
“还疼不?以后就别上树了,真摔伤可怎么办呢。”
“没事,我的骨头硬着呢。我去了。”
“二哥,刚下过雨地里潮别睡着了。”她柔软的眼神随我消失的背影消失。
“对不起!治不好了。”六十来岁的男医生,正用一双慈眉善目谦和的盯着他看。
“也就是说想活着就得弯着腰,想直了,得平躺在棺材里,找两个壮汉,一人压脚脖子,另一人压肩膀,当然还得使吃奶的劲。那时,只听众人朗声齐喊:一、二、三,咔嚓,我就直了。”我用藐视的眼神回敬医生的慈眉善目,我不就是在果园的潮湿里睡了一觉吗?有他说的那么邪乎?治不了了,还对不起! 
“他爸,我给你家孩子开些安神的药吧!”医生谦和的望着呆傻的父亲。
父亲先点点头,后又拼命的摇着头。这是整年,整月,整日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遇事惯用的技俩。
“你才精神病了呢!”我怒视着医生。
“孩子,你得面对现实。”医生谦和的望着我。
医生以为我在说梦话呢!他是不知道呀!我是在灾厄中长大的。记得我每次动完手术,也记不清动了多少次了。父亲黝黑的脸总会变成铁青,然后哆嗦着声音说:这次又流了一脸盆血!那时我正好讥笑父亲:什么,一脸盆血!您又胡说了,就我!?划个口子往出挤,也挤不出一脸盆血!父亲毫无还击之力,只能木纳的笑笑。这病得久了,就有人说:不会是造了什么孽吧!是呀,是呀,是得好好反醒!别是老天爷在惩罚咱!据说,老早以前,老王家的孩子就很刁。跑到村头庙堂里的菩萨身上拉了一泡屎,后来,回到家肚子疼,最后疼死了。哎呀!先不想这些,先反醒,就从自己开始!思来想去,这在庙堂里的菩萨身上拉屎的机会是不曾有了,庙宇在文革时都拆光了。呀!这偷盗的事我到是常干!张家菜园拔棵葱,李家墙头摘些瓜,然后捡两块砖头,支口破锅野炊到是常有的事。问题是这活都是一群小伙伴们干的,为嘛只报应我一个人?再有就是摸条鱼,抓只青蛙,搬些螃蟹玩玩。为什么叫搬呢?因为那螃蟹都在河里的石头呀,柴草下面安家,所以呀,要生擒它们就得搬开石头呀,柴草什么的。也不吃,就是玩玩,莫非因此而犯了杀戒?也不可能。因为后来有了‘电鱼’这职业,他们身背电瓶,把电棒伸进水里只‘嗞嗞’几声,任你是鱼老子,龟孙子都只有翻白眼,露肚皮的份。那打鱼人也不挑剔,男、女、老、少统统一网打尽。那年‘电鱼’成风,能挣钱大家就抢着干,人们顺着小溪一遍又一遍的电鱼,那鱼就绝了。还有人一不小心电出一条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娃娃鱼’呢!而且还上了电视成了名人。鱼绝了,人们就吃青蛙。于是,到了晚上,满地遍野都是抓青蛙的。工具极其简单,一把手电,一条蛇皮袋,手电光只要照住青蛙,那它就等于上了餐桌了。
吃就吃吧。人吃人的事也是常有的,也不见有什么报应。更别提我干过的那连鸡毛也算不上的事了。那父母呢?爷爷、奶奶呢?想是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父亲剃了光头,背上妈妈备好的一大袋馒头,和我踏上了漫漫求医之路。临走时我叮嘱:“妈妈,千万别把我驼背这事儿告诉云儿,这等于要了她的命!”
妈妈低眉看着我,那泪水竟滚滚而下,妈妈哽咽着说:“怕是瞒不住,昨天她来过。”
“她说什么了?”我胆破心寒的问。
“她说,发烧又死不了人,你们为什么就不让我看二哥一眼!?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怕我拖累二哥是不是!”
我顿感胸中的那颗心它空的慌,一股子寒流旋即冻结了我的思维:“你说了什么?”
“她又晕倒了。”
“什么!我得去看她,我的眼神抵的过灵丹妙药!对!去看她,马上就去?”
“可是……,可是你以前都是低着头看妈妈的!而现在妈妈要低着头才能看到你!”
我止住了一瘸一拐的可笑的步调,喃喃道:“我身高一米八零,不会有错的。”
“走吧。这一大袋馒头吃完了,你依然是身高一米八零,不会有错的。”父亲消瘦的身体逆着北风缓缓前行。
秋要深了,我快哭了。
我模糊着双眼,嗅着父亲的体温一瘸一拐的可笑的疾走着。
秋高气爽,天蓝地阔,漫漫长路的尽头可有身高一米八零?
“嘿,看!背鼓的!”一群顽童嘻笑着打来了土疙瘩,可我的鼓无论如何打也响不了。真是报应呀,几年前我也对村里的那个老背鼓的干过这些。老背鼓会红着眼追出我们很远,边追边骂:“谁家生了这么一群小畜生!”
“打吧!要能打响我的鼓,我给你们发现金!”我吼了一声,这群顽童竟呆若木鸡的看着我们远去。
“二子,累吧。”父亲挨着我坐定了说。
我看到了父亲花白的八字胡,我忆起了前几天父亲墨色的八字胡,我懂了从来不剃光头的父亲如今的光头。我眼窝潮热的湿一阵阵袭来,我转过头看着车窗外跌下的夜色匆忙的擦过我的鼻尖。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一直都在想,如果父亲不够坚强,那么他的命运会不会好点儿呢?谁会让一棵弯头,空心,生虫的树去做栋梁呢?盒饭的叫卖声响在了耳边:“来一份!”
我慌忙拦住了父亲:“爸,盒饭现在十块,下次过来时会是五块,第三圈过来时只要三块!”
“会凉的。”父亲付了钱去打开水了。
我擦拭着眼角那不争气的泪水,车窗外是那蒙蒙冥冥的夜色。“有没有人上呀!有没有人上呀!”这两声喊叫如青天霹雳,原本慵懒的车箱内顿时炸开了锅。

那留着黄色长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轰轰烈烈的叫卖着,他脸上的笑是久经世故后的人才有会的。他在叫卖的同时熟练的捡起车箱内的矿泉水瓶,空易拉罐丢进手里的塑料袋里。
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红衣女子,她身材瘦长,衣着朴素,清素的面容卑微的笑着。她泛白的,无光的眼直视着前方。她苍白、冰凉的手紧紧拽着长发少年脏破的衣服,好像极为担心那脏破衣服会猛然间消失似的。
她胆怯的脚步随着长发少年的步子缓慢的挪移:“亲亲你的小嘴儿呀,搂着你的小腰……。”长发少年引吭高歌起来。
“哎,又没带药,不划算!”有人吞吞口水无奈道。
“钱不好赚了,谁还有那闲钱,你要贴我一盒盒饭我就上!”众人哄笑起来。
“缺德不,人家是盲人!”
“切!这世道,除了骗子是真的外,还有什么是真的!?”
“是呀!是呀!我每次照镜子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那你以后就别用镜子了,撒泼尿照,自己就是自己了!”
“哈哈……!”
红衣女子清素的面容卑微的笑着。她的思维、记忆和表情似乎定格在了某刻,此后再也没有改变过。
“没人上,走着!”长发少年一如既往的笑道。
他们起行了。我长舒了一口气,默默祈祷他们快些离开。因为父亲快回来了。父亲会功夫,绝招是顷刻之间卸掉你的一条胳膊,半条腿的,打我记事起父亲从未遇过敌手。
最要命的父亲还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物。更要命的是父亲他学艺不精,只会卸,不会斗!只是这些年父亲吼一次,家里就穷一截。父亲每次吼完后,总是要给被打的人赔些钱的。
每次赔完钱父亲都要在全家人面前忏悔:“不管了,天塌了也不管了,以后我也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但是下次遇到不平之事父亲照旧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含糊。若是我们埋怨父亲,父亲会涨红了脸,愤愤不平的说:“不管行吗,气死人!”
是呀,不管行吗,气死的都是人。
“嘿,别走,我要。”有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要多少钱呢?”
“五十。”长发少年一如既往的笑道。
“哼!杀人不!”
“你给多少?”长发少年一如既往的笑道。
“三十。”尖嘴猴腮的人莹绿的眼神落在了盲女清素的卑微的笑着的面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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