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面对心动的人，我们总会发窘

　　刚到秦宇的宿舍楼下，刚才还好端端的天突然就变了脸，紧接着，老天并不给人缓气的功夫，豆大的雨点就稀稀落落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我如旋风一样飞到二楼秦宇的宿舍门口。慌忙对着落地玻璃当镜子用双手急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抚了抚忐忑不止狂跳不已的心，深吸一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是秦宇！显然，他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大方地把我请进了宿舍。
　　我笑脸盈盈强抑激动地走了进去，这是我第一次进秦宇的宿舍，房间里流淌着经典老歌《涛声依旧》，我们不咸不淡地说着话，有一搭没一搭，气氛有着微微的尴尬。也许是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秦宇拿了毛笔在铺展开来的宣纸上随意挥洒，我很配合地带着爱慕的目光站在他身边欣赏着。
　　那一刻，我多想时间就此停息，让我和秦宇一起成为永恒的雕塑！窗外的雨，一滴又一滴，在我的心湖落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永无止境的荡漾开去……秦宇帅气的轮廓就这么清晰地在我的眼前，本来触手可及，却又像是远隔万里。
　　此次的见面犹如一杯清茶，不，应该是犹如一杯白开水，没一点色彩，没半点味道。送我到楼梯口时，秦宇双手轻轻地按了按我的双肩，带着暖暖的笑意盯着我的眼睛说：“青青，现在高考扩招了，好好学习，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木然地微笑着，尽管心里早已是兵荒马乱，可我始终没敢正视他的眼睛。在秦宇“孰不远送”的道别声中，我知道，相对于上次的分别，这次，也许我们才真的要从此各自天涯了！多年之后，想起秦宇轻轻按我肩膀的动作和他那温柔的目光轻快的语气，我不止一次地在傻妞般自我陶醉之后，还要再深深地为之沉沦一番。
　　我没有把磁带拿出来，因为我还是缺乏那么一点点勇气，却没人来推我一把。许多年后我才明白，一些事真的是只能靠自己，别想着有人能帮你，比如爱情。我只得在心里悄悄地说：秦宇，等着我！我的情思一厢情愿，虽然我知道秦宇也许并不需要，因为也许他根本就只是把我当成他所有同学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回学校的路上，风很大。这次，我没有走那座小山，孤身一人走在冷清荒凉的大街上，树上几片残留的法国梧桐叶子正以颓然落寞的姿态很应景地在无比凄凉的半空中飘飘荡荡，渲染出一种使我无法继续走下去的悲与伤。
　　泪水“簌”地涌出，似乎瞬间被世界遗忘，一个寒颤突袭过来，我感到无与伦比的冷！
　　寒冷的风丝丝袭来，我的生日顷刻间就到来了。作为文浩给我拐来的哥哥，为了避免别人的误会，DW专门请如今和他同班的苏念为我送来了生日礼物，是一套大宝洗漱用品。我当时确实是用的大宝乳液，却特别意外DW居然可以找到大宝的洗发水和洗面奶，我始终也没好意思问DW是在哪买的，我真的怕他再用自己紧张的生活费来为我破费。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文浩兴高采烈地拿着一盒彩色的千纸鹤来找我：“我给张花折的时候，顺便也给你折了一罐！”我没好气地冲他白了一眼：“小没良心的！那我是该谢谢你呢还是该谢谢张花？”于是，文浩这个小机灵就很活套地改口：“姐姐我错了，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学习进步，早点告别单身！”我一边忍不住大笑一边嘱咐他快点回自己的班级好好学习去。
　　半个月后，再去看秦宇，我终于目睹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物是人非！丁磊告诉我，秦宇已经离开学校，他去了W市。未了，他给了我一份秦宇在W市的地址，并一脸真诚地邀请我没事还是可以过来玩的。我苦笑着点头，短暂的交谈，都和秦宇有关。
　　秦宇就这么走了？他是真的离开了这座属于我们的小县城。我们就像反向游弋的云彩,就这样生生的被风更远地吹开。他去了一座把我们几个小县城拼起来也抵不过的地区城市，那里有高档的商场密密麻麻的店铺，那里有车水马龙霓虹美景，那里有比我的小县城更为时尚的因子，那里有太多太多的新鲜与未知……我不禁害怕起来，我怕秦宇被淹没在那川流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
　　离开时，也许是为了弥补我扑空的遗憾，丁磊客气地送了我很远，我们很随意地聊着，没有任何的不自然。想起和秦宇并肩行走的别扭，看来，不爱确实可以让人魂魄归位，言行正常。
　　回到学校，我时不时拿出写有秦宇地址的小纸片，一遍又一遍地看，矛盾的心绪在我思念的洪流中冲冲撞撞，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继续给秦宇写信，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盲目地追随他的节奏。
　　大约半个月后，尽管知道秦宇早已离开，可我还是忍不住去了他的高中。也许，只有在这所学校，我才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曾经的点点滴滴，也只有在这所学校，我才能找到熟悉他的人，才好一起谈论他的一切，才能或虚或实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在校门外的马路边踌躇良久，终于，我还是走了进去。丁磊果然是个坐得住的人，外面天气晴好，可他居然还窝在宿舍里摆弄电脑。聊了将近三个小时，大部分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秦宇展开的。
　　这次，丁磊居然给了我一个秦宇的传呼号码。他笑容满面地告诉我：“秦宇寒假前会回学校一次，到时候我让他去看你。”说这些的时候，丁磊的脸上始终带着腼腆的讨好般的笑容，好像我每次的扑空和失望都怪他，这次终于可以给我一个交代了似的。
　　听到这里，我着急地连连摆手，执意劝他不要这样。丁磊很意外地偏着头盯着我看，满脸不解。我苦笑着叹气，什么也没说。也许是我单恋习惯了，潜意识地，我只是为自己的心找到了一份依托，我承受不了秦宇实际行动上的点滴回应。
　　丁磊没再说什么，他只是保持着惯有的微微拘谨的笑很斯文地看着我。我以为他妥协了，我以为他也意识到了让不让秦宇来看我都是纯粹无所谓的事情，因此也不再坚持。
　　离开时，丁磊依然客气地把我送出校门，带着些许的意犹未尽，我可能是舍不下关于秦宇的话题，他也许是出于客气或者是无聊。我们边走边聊，一不小心，他居然把我送到了我的学校。我索性陪他在校园里走了走，也许是为了提升我的情绪，他故意孩子般好奇地在我的校园里左看看右瞅瞅，读读我们的校训，再瞄瞄我们的校标，腼腆的他居然说了很多搞笑的话出来，惹得我把脸都给笑疼了。
　　之后，因为学习越来越忙，我没再去秦宇那所学校。我按着丁磊写给我的地址，先后给秦宇写了两三封信过去，他有回信给我，除了报告自己在那边的情况和鼓励我努力学习，就依然是那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我虽然有些失望，却依然坚定不移地认为：清高傲气冷话瞬间就能喷出口的他能够回信给我，就还是挺不错的！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深冬。
　　高三的会考，我居然被安排在秦宇那所学校，不能不说，这也许是上天的有意撮合，算是个好兆头。可是秦宇，你在哪里呢？走进那座熟悉的校园，尽管没在这里学习过，我却感到无比亲切。时时刻刻，我都感觉得到，秦宇一直在看着我，无论我坐在哪个位置，他带着狡黠微笑的目光无处不在。
　　寒假前，学校要评地区级师范高中。为了学校的形象，校长不但把每个班都编排成四十五个人，并且要求大家统一穿上校服。所谓的校服，就是一套黑色西装，因为总感觉自己不怎么能驾驭得了黑色的衣服，并且还不小心把号码买大了，所以，校服发下来两年了，我还没上过身。
　　话说这天上午，为了把上百人的班级变成标准班，我和一部分同学被安排在别的教室暂坐。课间，我站在教室外的栏杆边很是无聊地看着教学区内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
　　突然，有人一边从后面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头一边很是轻快愉悦地喊了声“青青”。我迟疑地回头，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自己那回头的姿势，绝对是一个特写的慢镜头，我呆萌迟钝的目光所触及到的，居然是秦宇那神秘不减柔和不失的熟悉笑脸，帅气如昨，清爽如昔，美好如昨……我突然间就有些不知所措，那个瞬间，空气凝固了，我的呼吸有些短暂的休克，愣了几秒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我当时就连大脑也瞬间短路，但我脑子里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跳出了一串信息：是丁磊让他来看我的，他自己是不会主动来的。
　　我对秦宇的爱，似乎已经持续很久很久了，当秦宇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眼前的他依然是那么的阳光明媚挺拔帅气，我的爱却依旧如此卑微如此仓皇。因为太突然，所以久久的我还是没反应过来，就好像没睡醒一样，我语气很是平淡很是木偶地招呼着：“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后来想起来，我总觉得我应该给他一个惊喜的拥抱才足以表达我无尽的激动。但在那时，这样大胆的想法根本还在娘胎里尚未成形呢。
　　秦宇微微笑了笑，随即就一如既往地利索地回应：“昨天回来的。怎么穿成这样？”
　　顿时，我急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脸微微发红有些窘态地说：“学校要评师范高中，统一要求的。”
　　“难怪我好话说尽，门卫还是不愿让进，给他买盒烟，才算搞定。”
　　“是不巧，今天来了很多市里面的领导，可能门禁就严了点。”一边说着话，我心中暗生感动：像秦宇这么清高傲气又看不惯世俗的人，为了来看我，居然愿意放下自尊做出贿赂门卫的举动！
　　“青青，你瘦了很多！”
　　“是……吗，还好了。”
　　我们面对面尴尴尬尬地杵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身边是来来往往的同学，偶尔一两个特别熟悉的同学从旁边经过时，故意拿不怀好意的目光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心里不是有那么多想说给他的话吗？
　　可是此时，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是如此地喜欢他，我不止一次地即使扑空也无所谓地前去看他；可是此刻，他就在我的眼前，我只需要十厘米的努力，就足以打破这所谓的距离……
　　可是，我为什么驻足不前？我为什么语不成句？我其实真的有好多话想要给秦宇说，但是，懦弱如我、仓皇如我，在面对秦宇时，我的脑子总会瞬间短路，空白无词。
　　这一刻我再一次切身明白：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爱着你，你却不知道；而是爱着你，近在咫尺却没勇气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