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窃听敌台（二）

　　（编号：05721956072600233）艾登（英国首相）气急败坏地给艾森豪威尔（美国总统）发去电报：英国将和法国联合起来全力对埃及进行经济制裁和施加政治压力，直到纳赛尔（埃及总统兼任总理）不再将苏伊士运河公司收归国有。事件分析：美英货币大战一触即发。
　　（编号：05721956072600234）苏、日继续进行马拉松式“关系正常化”谈判，苏联重申愿意让出齿舞、色丹两岛给日本。但日本认为“不可接受”，除非四岛一并“交还”。事件分析：苏日陷入撕扯不清的外交漩涡。
　　（编号：05721956072600235）1956年7月26日20时，一个巨大的低压区（146.1E19.3N20m/s1000HPA）开始在马里亚纳群岛上空酝酿，并向北缓慢移动。关岛连续五日阴云密布。请求“飓风猎人”派B-50采样和侦察。事件分析：今年第一个热带低压已经形成，未来可能影响我东南沿海。
　　……
　　刘瓯海熟练地把无线电波发射、接收一体机及巨无霸收音机接收的信息破译成明码，编号归类后做初步的概括分析，以备领导参考查阅。这众多的归档资料中，有一些无线电报本身就是明码，如编号尾号为0235的这则。罗局长的兴奋点完全聚焦在“0235”的数据上，分析研究这组数据会让他激动一整晚。挂在办公室大书架上的尺子呀、量角器呀又要陪他通宵达旦了。　　
　　在遥远的西太平洋，美国一空军基地的长长跑道上。“飓风猎人”逆风腾空而起，它要飞向离家不远的那堆刚刚生长的云团捕捉它感兴趣的猎物。这是一架二手B-50战略轰炸机改装的，崭新的涂装上呈现出上白下灰中间镶饰的蓝条，并在机身上标注了一个大大的NOAA徽记。039号上校机长正驾驶着“飓风猎人”在强风和暴雨的湍流中穿行，艰难地寻找着台风眼。这样的景象就像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渔夫疯狂地操作一条独木舟在碧波中追逐鲸群中的头鲸一样，这种骇人的刺激也许是西部牛仔的专利。“飓风猎人”每次从急速斜冲到平衡拉正完成一整套标准动作后，机上的强人们对生命就多了一份深刻的感悟，但他们却乐此不疲，一次次地和死神强扳着手腕。
　　“找到了，请记下，876号。”
　　探空仪操作员是876号，他两眼紧盯着仪表，并随着B-50穿透风眼按斜线飞行169公里，飞到斜线的终点后转向左边这些预定地区后就果断地投下几颗探空仪。探空仪是撒在风中的蒲公英种子，里面装满了感应仪器和无线电传送器。它们上下翻飞，像无头的苍蝇一般旋转在风雨里，飞行得非常辛苦，又常常被风雨吹打得东窜西逃。即使如此，它们还是忠诚地把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平面气压以及风暴强度传回机舱内的仪表上。记录原始数据的纸带被打印机缓慢地吐了出来，由876号译成明码，然后通过无线电报传输到地面基站。
　　空军地面站。“风速100KT——3级台风”。四名围坐在接受电台前的气象军官都震惊得哑口无言。醒过神后，他们迅速查阅、商议，然后手忙脚乱地升格台风编号：5612——WANDA（温黛）1956.07.2809GMT20.1140.397971Category3Hurricane　　
　　“加大探测、搜集、加工、整理、分析！”罗局长眼圈有点黑，眼球有点红，简捷地下达任务，他已经连续两天不休不眠了。自从意识到台风生成加大后，气象分局立即成立了抗台领导小组。罗局长、两个副局长、林科长和刘瓯海这一技术处理领导小组的五位同志吃住都在机要间里。　
　　（编号：05721956072800431）埃及为发展民族经济和抵御以色列的侵略，与苏联、民主德国、波兰签订贸易协定。为迫使埃及政府放弃独立自主的政策，英、美发表联合声明，撤回1952年允诺的就埃及建造阿斯旺高坝工程提供的7000万美元援助，同时要求世界银行停止贷款2亿美元给埃及的计划。纳赛尔颁布“关于国际苏伊士运河公司国有化的命令”，以便用运河航运的收入作为建造阿斯旺高坝的款项。事件分析：中东战争乌云密布。
　　（编号：05721956072900654）5612——WANDA（温黛）1956.07.2918GMT21.5134.2156926Category5Hurricane
　　（编号：05721956072900933）美军西太平洋某空军基地气象分析办公会议。
　　“良好的辐散，微弱的垂直风切变，适宜的水温——还有什么比这三重大礼更让一个TC（热带气旋）兴奋不已的呢？”
　　“75KT的美妙阵风，这是一个完美至极的热带气旋！”
　　“是的，WANDA完美得无与伦比，这个大家伙将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记得哪位导师说过，一个热带气旋一生拥有两大梦想：强大与毁灭。现在WANDA已经变成风魔了，它该毁灭谁呢？大家看看吧，这儿，就是这儿！如果再有一个副热带高压能积极配合，她就会实现另一个伟大梦想：摧毁一切，所向披靡。但愿奇迹就在这一刻诞生！”
　　“上校，你是说这儿——中国吗？”
　　“对，就是她，这个邪恶的国家，让WANDA给她带去灭顶之灾吧！摧毁她的身躯，粉碎她的意志，当然，也不能放过她那群蝼蚁一般黑压压的国民。我在此时此地，仿佛已经听到了那群贱民哭天抢地的痛苦嚎叫。真他妈刺激！”
　　“上校，您有没有觉得您的发言完全超出了理性的技术分析层面吗？”
　　“是呀，我们是在做气象科学分析研判，不应该讨论政治和军事，更不应该掺加个人情感。政治和军事那些玩意留给总统先生和他的司令们处理会更好。”
　　“我们的专业精神坚决不能以毁灭生命为准则，更何况那里的人民是无辜的！”
　　“扯蛋！三年前的朝鲜半岛战争是自然气象吗？那里的人民和我兄弟们的生命谁来偿付。一个机械师，一千多位弟兄全被中国的战争机器野蛮地绞碎，只剩下三个……”
　　“上校先生，请您醒醒吧！战争已经结束三年了，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美好，我们应该一道祈祷上帝给人类以和平和安宁。您应该尽快地从战争的阴云中走出来，不能让阴霾遮挡了您的心灵。伙计，让战争的伤口早日愈合吧，和大家一样愉快地活着。”
　　“对，我们不要总是用枪炮的阴冷和个人身躯的热烈对付那个邪恶的国家了。总统先生已授权国会通过了《对中国和平演变的十条戒令》，我们用物质的、精神的东西去引诱和败坏她的青年，我们的目的是祸起萧墙。懂吗，上校？不用咬牙切齿，不用死打硬拼，那是个人英雄主义。要不要我给您读上两条？”
　　“先生们，大家的发言已经严重地违反了工作纪律。请各位言归正传吧！”
　　“你也算了吧！你们这些懦夫、熊包！”　　
　　海岛上的树木们承受着强劲的东南风无情的蹂躏，但它们内力却无比强大，一个也没有趴下。窗外，墙壁上的爬山虎把柔软的爪子深深地陷进墙体，墙壁疼得颤抖了一下。机要室内大家紧张而有序地工作着。
　　“现在我们讨论的重点不是超强台风会擦肩而过这个假设，而是在这张地图的哪个位置登陆。”罗局长提出了这次讨论的主题。
　　“罗局长，从北方几个基站今天汇报的情况来看，我国华北及东北南部地区没有形成足够强大副热带高压的条件。你也不能排除这次超强台风擦肩而过的可能性吗，我局有档记录的先例不是没有。”厚镜片副局长持重谨慎。
　　“但愿能错过这次强台风。如果台风只是擦肩而过，我们却错报给了中央，决策层一旦动员行动起来，那就不会只是十万二十万人规模量运行的问题。到时候，整个国家机器都可能全速开动，这会成为一个大事件的。”林科长也很保守。
　　“小刘，你的意见呢？”局长盯着刘瓯海，探询、期望还是信任？
　　刘瓯海把眼神收回到面前的高空压面图，他也要做一个重大判断。刚才那两道眼神弧光有好一阵子是停留在伸进窗子仿佛冻得瑟瑟发抖的爬山虎藤蔓上，藤蔓弯曲低垂向下，它的目光也很沉重吗？
　　“局长，您看这里，110E（east））附近正在发展生成出一个西风槽，随后的上下游效应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它会使副热带高压大幅加强并迅速向北抬升，继而控制我国华北及东北南部大片地区，中心应该位于这里——日本海上空。”刘瓯海白皙细长的中指掠过那片海域上空。
　　“对呀，如果这个位置靠北的副高迅速强大，在它的引导下，WANDA（温黛）登陆沿海几成定局！那么，正如罗局长所言，登陆的位置到底在哪儿呢？”沉默了很久的瘦高个副局长做了结果性推测。
　　“在这儿！”罗局长坚定地指着那个海湾，他用的是右手的中指，第一个关节上老茧突兀而厚实，“大家仔细地比照一下这几幅高空和地面变化图，是不是这个样子？”
　　那几幅图纸在大家手中交互传阅，每个人的眼睛连一根弧线也不放过。
　　最后的台风路径详图迅速被描绘出来。签字，发送。
　　人民留给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时间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