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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舰队女兵 作者:百翎眼孔雀 发布时间:2017-02-05 16:12:26 字数:4098
江小军走进姚闽主任在学习班的办公室,不想倒迎来一个重要而奇妙的时刻。姚闽主任非常热情地邀请她坐下来,并且给她倒上一杯甜丝丝的冷饮,她啜饮着夏天的佳饮,从姚主任眼睛里看到田政委看戴春桑那种热辣辣的目光。对着这种目光她感觉不自在,喝了冷饮就爬起来要走,姚主任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按到椅子上。接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袋说,“这是谭干事回南京时给我带回来的盐水鸭,我们南京的特产,我专门留给你的。你也不要急着走,平时咱们没机会在一起说说话,这次一起来到哲学学习班,凑到一块是缘分。”
江小军就问:“姚主任你是南京人?”“我是南京郊区农村的,你是哪里人小江?”“我是河南郑州的。”“河南是老家吗?我听你普通话蛮标准,不象河南人。”“我爸爸从部队转业在工厂,老家陕西的。”
就这样跟姚主任随意聊了半下午,她几次想走都被姚主任挽留。后来就谈得更投机,最后也是她预料中的事,姚主任很激情地表达了他对她的爱。但她没想到的是,临走时姚主任给了她钥匙,并说:“现在在学习班,机会难得,我等你。你可以考虑,我不会勉强你。”这个姚主任跟他上哲学课一样,激情昂扬节奏太快。
月亮挂在树梢上,向她骄傲地微笑。她想我一下子成了姚主任的密友加情人,戴春桑可以骄傲地微笑,我难道不能骄傲地微笑?
“小军,磨蹭什么,还不上床睡觉?”姜薇躺在黑暗里问。“小声点,春桑已经睡着了。你今天好像有心事,想家了吗?”路露问。
“是有点想家,家里长时间没来信了。你们先睡吧,别管我,我坐坐一会就睡。”江小军应付道。
她坐在窗前犹豫,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小动物。她跟姚主任一下午就能檫出爱情的火花?不过能看出他这个人是比较真诚的,他并没有勉强他的意思.
最近两年韩之梅一直认为,她住的这幢洋楼,楼底下这个四方形院子,很象一个四方形井口,她是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以前她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她自己变了?就象人们常说的那样,人老了就会感觉寂寞,还是因为田江变了的缘故?按说自己不到五十岁,不能算老。她思索多次,觉得还是田江变了。
随着他地位不断上升,他们之间越来越陌生了。韩之梅不否认自己也有所变,这就是対过去她和田江的共同生活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偌大的一个家只有三口人,事情本来就不多,田江现在一个星期回来两三天,有三四天住在红楼里。小陈什么事都跟她抢着做。
早晨四点多钟,韩之梅就醒了,她要在被窝里躺到差不多五点,然后起床到楼下花园散步。今天是阴历七月十六日,她的生日。昨晚上就跟田江讲好了,今天中午和晚上都回家吃饭。她又恢复了在乡下的老习惯,每逢过节.忌日都在他房间摆供桌,几个盘子放些自己种的瓜果,几样自己做的菜肴。除了新增加的鲜花,城里的时新糕点,在形式上跟在乡下一样。但在意识上却有许多不同。从前在乡下,她从小女孩长到大姑娘,直至嫁给田江做妻。那时每当供品上桌,烧上香点上烛,她在地下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合掌礼拜,心里都有一种明确的意识:一是求神保佑;二是祭祀袓宗。现在跟从前不一样,她在意识上很朦胧,神鬼到底存不存在?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她将信将疑。究竟摆下的这些供品,插上鲜花,点燃红烛是为了什么?她确实在意识上很朦胧。做了会得到一些宽慰,这是真的。韩之梅心底里,经常有一种不祥的顸感,她害怕预感变成现实。
田江反对她这样做,特别是近几年政治形式大不一样。韩之梅都是为了内心的某种解脱,这是她一种莫名其妙的寄托。
天矇矇亮了,韩之梅坐起身来,她拢了拢松散的头发,侧过头去看见了她卧室通往田江臥室的那扇小门。从前,当他的职务还不算高的时候,这扇小门在夜里常常被他开启,他从他的卧室向她床边走来,带着满腔的热情。有时他的情欲急了,他就赤条条地从那扇小门跑过来。
韩之梅想他嫌我老了,将近五十岁的女人老死算了!可是她又死不了,剩下一个还需要热情和抚爱的躯体。那扇小门那边的插销早己生锈,她的躯体会在这房间里渐渐冷却……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恨他了,恨他的野心,恨他的欲望的膨胀,恨他对她的淡漠和冷酷。她知道他早就不爱她了,或者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她。这使她更感觉到他的残忍,他的无情。更可悲的是,她觉得内心还残留着对他的爱。她在爱和恨中沉默着,有时她觉得不能这样老是沉默,这样不仅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他。
年轻的时候她没有儿女绕膝的欢娱,老来又没有可以吐露衷肠的人,她只有和警卫员小陈作伴。韩之梅走过楼下小陈的房间,听见里面传出均匀的鼾声。这小鬼毎晩坚持学文化,睡的迟。她舍不得早叫起他来,虽然她觉得院子里的空气是那么新鲜。
干女儿不成其为女儿,韩之梅就把小陈当儿子待。小陈有小陈的特点,他来自农村,淳朴.善良.勤劳带着几分机灵,他很合韩之梅心意。他十九岁小小年纪,竟能猜透她心思。他尽量不让她感到寂寞,缠着她让她教他古文,空闲时就和她天南地北的聊天,有时带她上海边散步游玩。她在花园的时候,他也拿个小铲跟在她后头,漫不经心的铲土,像个玩耍的大孩子。韩之梅看着小陈铲土的样子,觉着自己也象一个大孩子。
韩之梅在葡萄架下摘了几串紫色的成熟葡萄,拿进厨房去洗。看看到了该准备早饭的时候,她点上煤气灶,放上煮粥的锅。她听见警卫员小陈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响,这是他从床上跃起跳下地的声音。几分钟后门拉开了,小陈笑着说我又起来晚了。
楼梯上传来轻快利落的脚步声,田江的步态很轻盈,就象他比实际年龄年轻一样,他下楼的身姿和步态也是年轻的。
小陈动作麻利地从洗脸架上端起脸盒,抽下绳子上的毛巾,盛上半盆冷水,又倒进小半暧瓶热水,然后下手试一下温度,挤一块牙膏在牙刷上。
田江下了楼,双臂做着扩胸动作向楼前的台阶走去。“好香,老韩的功劳很大,花园越来越象样了,小陈,你说是不是?”他现在不称她叫“之梅姐”了,直呼她老韩。
“怎么不是,韩阿姨为这园子费了多少精力。”“就象我孕育了一个儿女,寄托着一种情思。”韩之梅不高兴地说。
田江从她的话里察觉出什么,但他显出不以为然的态度:“你没见小说上写的,那些西方妇女,到老来就把精力情思转栘到花木、鸟儿、猫儿、狗儿身上。这虽然讲的是西方世界的妇女,却也反映了人生的一种规律。”
他说的有根有据,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我们如果调換一下位置,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韩之梅愤愤地想。“我怎能跟西方那些贵妇人比?我是天生的劳动命,只要身体能动,闲着就觉得不舒服。我虽然快五十岁了,可还不箕老有机会我还想出去工作呢!”
他感到她老了,失去年轻时候的温顺和体贴,变得日益倔強固执起来。小陈一看两口子气不顺,早就知趣地从后头溜走了。“我一直对你说,生活就是这样的,不要对生活抱有太多的怨气。人过了三十岁就会感到空虚,何况你五十了……”“我还不到五十岁”,她不等他说完就叫起来。他瞅她一眼继续说,“当然我们不提倡讲空虚,革命者是永远不会感到空虚的,他和人民在一起,对你就不同了,我总不能跟你讲空道理。讲空道理是不切实际的,我一直劝告你,现在是你最快乐的时光,你不必自寻烦恼。”
“对呀,是最快乐的时光。”她无不嘲讽地说。现在他越来越多地提起她的“老”,她在心里恨恨地想。多年来她只是生活在他为她设置的套子里,她是在无形的网中生活着。她是这么可悲可怜。她禁不住的泪水淌出来。
从早晨起想过一个圆滿的生日的愿望落空了。她的好心情也被破坏掉了,一整天她都打不起精神来。
晚上,满盈盈的月亮升起的时候,田江命小陈在阳台上摆桌,先摆了高脚杯和一盘凉菜。田江今天利用空余时间亲自跑到军人服务部买来小香槟,这是专门为韩之梅买的,因为她不会喝别的酒类。
早晨他与韩之梅那场带有苦涩滋味的谈话,对他有所振动,他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她。她是太孤独了,自己又没有时间来陪伴她。还有他和肖莉娜的事她不会一点不知道,他看出她对肖莉娜的冷淡态度。但这也不能全怪我……
把香槟打开,倒进每一个杯子里,他又去食品柜里取出两个罐头,这也是舰员食用品。他特意做了杜仲腰花,海米炝竹笋,人参炖乌鸡,等给韩之梅滋补的药膳。机灵鬼小陈看出田江这是为什么,不等吩咐就跑上楼去叫韩之梅,他跑进韩之梅房间,“老韩阿姨快起来,去看看田政委给你做了一桌子的菜。人参炖乌鸡,和杜仲腰花都是给你补身体的。”
韩之梅是在午饭后推说不舒服上楼躺下的,下午四点钟她听见田江回来的声音,也沒起来。他亲自下厨,这几年还沒有过。他都是过着饭来張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洗脚水也是警卫员给他倒,牙膏也是警卫员给他挤。
三个人坐下来,田江举杯邀请韩之梅小陈,他说:“祝你生日快乐,天天都像今晚的月亮一样清亮快乐。”接着小陈也敬她。田江和小陈俩人话尽挑好听的说,田江对着明月谈笑风生,韩之梅心里舒服多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田江盛一小碗人参乌鸡汤放在她面前说:“你脾胃虚,多喝点乌鸡汤补一补。慢慢这就天凉了,可以多煲汤喝。人家南方人天天煲汤,用来滋补。我们可以学习的。”
撤了酒席又摆茶,田江今天用紫砂小壶泡一些铁观音。“铁观音是乌龙茶中的极品,前月有人从福建安溪回来给我带几包铁观音,泡了有一种天然馥郁的兰花香,滋味醇厚甘鲜,回味悠久。‘俗称”七泡有余香’”。
田江端一杯给韩之梅,她先闻了香味,后品尝一小口,顿觉满口生香,回味无穷。“嗯,好茶。”田江见韩之梅高兴了,心情也很好就大谈茶文化。“茶叶是劳动人民在劳动中发现的,是一种饮料,也是一种载体,通过载体传播各种文化。我国茶文化起源于唐代,逐渐形成一种以茶待客,以茶会友的文化,到了宋代茶业已有很大发展,茶业发展推动了茶文化,赐茶成了黄帝笼络大臣的一种重要手段。下层社会有人迁徙,邻里要献茶,有客人来要敬茶,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茶文化对社会发展起到辅助作用,其内容十分丰富,涉及科学、教育、文化.、医学.、历史、经济、等领域。”田江高谈阔论満面春风,韩之梅很久沒看到他这样高兴,这样发表见解了。田江对着明月谈古论今,不由得使韩之梅有重回五年前的感觉。五年前她在夏秋季节,每天晚上都坐在院子里,只要田江有时间,就会过来跟她谈天说地,高谈阔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很认真很有兴趣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