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作品名称:阿狗外传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7-02-05 09:30:38 字数:7310
1
盘龙山断崖之上,韩国清的家里。
灯光下,蒋阿狗端起酒杯对师傅和师娘:师傅,师娘,阿狗自从拜到师傅的门下,师傅毫不保留地将手艺传授给阿狗;而且,还承蒙师娘和小师妹对阿狗不厌其烦的悉心照顾,令阿狗一生受益,终生难忘!为了答谢师傅的授艺之恩,为了感谢师母和小师妹的照顾之情,阿狗这杯酒敬师傅师娘和小师妹!
大师兄:不行不行,敬师傅是敬师傅,敬师母和小师妹不能一块敬。
二师兄:对,要敬师母和小师妹,那得另行重敬,不能一块敬。
阿狗:可是,我酒量有限啊!
二师兄:酒量有限也不行。
阿狗:这……
三师兄:要不找人代吧。
阿狗:那就请三师兄帮我代了吧。
三师兄:这怎么能行呢?不行不行。
蒋君厚:我替阿狗代了吧。
二师兄:那就更不行了。历来只有晚辈给长辈代酒,哪有长辈给晚辈代酒的道理?您是长辈,怎么能够让你代酒呢?
阿狗:那好,我拼了。
阿狗一仰头,将酒喝清。
众人喝彩:好!
韩国清端起酒杯,将酒喝清:阿狗,坐下吧。
阿狗将酒杯斟满,面对师母:师母,这杯酒阿狗敬您!
师母:阿狗不要。
可是,阿狗已经将酒喝清了。
师母只有将酒喝清。师母面红耳赤,咳嗽不止:这酒好辣!
众人喝彩:好,好!
阿狗将酒杯斟满:这杯酒,我敬小师妹。
阿狗将酒喝清。
二师兄:呃,小师妹呢?
众人纷纷朝灶房方向望去……
2
灶房里,灯光下。
韩朝秀正悉心地做着手套。
二师兄的声音:小师妹,阿狗给你敬酒哩!快出来吧。
韩朝秀将针尖在头上擦了擦,仍旧悉心地做着她的针线活。
父亲的声音:算了吧,阿狗敬秀儿的这杯酒,还是我替她接受吧。
二师兄的声音:要接受也是师母接受,再怎么着也轮不上师傅呀!
父亲的声音:怎么轮不上我?我是她的老子!
二师兄的声音:师傅您莫想歪了,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您想啊,您是师傅,又是小师妹的爹,怎么可以代小师妹给阿狗回敬酒呢?
父亲威严的声音:我是师傅,喝了就喝了,回敬什么酒啊?要回敬也是你们这班师兄弟代替我回敬!怎么着,我这个师傅真的不好使?
众师兄的声音:我们代替师傅回敬!
韩朝秀偷偷地微笑着又将针尖在头发上擦了擦,继续专注地做着她的针线活。
3
夜。
大山深处的天宝中学二0二班女生宿舍。
灯光下,蒋小丫坐在床头,正一针一线地缝着布手套。
王莉莉将头伸向床边对蒋小丫:还不睡,一会老师查夜哩!
蒋小丫:就剩几针,缝完就睡。
王莉莉:你也太辛苦了。
蒋小丫:没事儿。
王莉莉:要不这个星期六你就不用回去了,你也可以省些时间为你的狗哥做些事情。至于菜和粮食,我给你带来。
蒋小丫:不行。
王莉莉:为什么呀?
蒋小丫:我要回去看看爹和狗哥!
王莉莉:卯一个星期就不行吗?
蒋小丫将针尖在头上擦了擦:不行。
王莉莉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
盘龙山下,盘龙小学操场。
王莉莉讥笑桂云霞:你天天跟你的红哥睡到一张床上,你不是成了他的小媳妇儿吗?
桂云霞毫不掩饰:我就是红哥的小媳妇儿。
王莉莉:那,你的红哥又是你的什么人呢?
桂云霞:红哥就是我的小男人。
王莉莉:不知羞,丁点大就有男人了!
桂云霞:我就有男人怎么着?馋死你!
王莉莉突然嗤笑了一声。
蒋小丫:你笑什么呀?
王莉莉:不跟你说,馋死你!
4
夜。
盘龙山断崖之上,韩国清的家里。
韩国清:蒋连长,就让阿狗在这儿再过一夜,让他明天再回去吧。
师母:是呀,这黑灯瞎火的,就让阿狗明天回吧。
蒋君厚:白天要上工,就这晚上是空,我趁空将他背回去,省得他爬得那么辛苦!
韩国清:既然蒋连长执意要背他回去,我也就不强留了。阿狗的那些衣物,明儿让小哥俩上学顺便给你带去。
蒋君厚背上阿狗:好,那就麻烦了。
韩国清:蒋连长慢走。
师母:阿狗有空回来,我让秀儿给你煮甜糟!
阿狗:知道了师母。
韩朝秀悄悄地由灶房侧门来到门外,站在暗影中,静静地目送着那渐渐远去的火把……
5
盘龙山断崖之上。
星期六傍晚,蒋君厚的家里。
蒋小丫一回来,也不管爹在不在家里,就紧挨着阿狗絮叨不休。
爹明知道她的用心也不予理会,而是悄悄地避开;有时,也会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蒋小丫:狗哥现在在自己家里做鞭炮了,我也无须格外辛苦地去看你了,更不会被你的那班师兄取笑了。
蒋阿狗:那是。我也不会担心韩朝耀和韩朝辉老缠着要我唱歌吹笛子了,我就可以安静地看书了。
蒋小丫:狗哥你想看书,我跟你说狗哥,王莉莉有一本《第二次握手》,还有一本《青春之歌》,我都看过了,特好看!下星期我带回来,保你看了喜欢。
蒋阿狗:好哇。
蒋小丫:对了狗哥,我给你做了两双布手套,我这就拿来你戴上试试。
蒋阿狗:师母已经为我做了好几双,你又何必要再去耽误时间呢?
蒋小丫从背篓里拿出手套递了过去:你师母做的是你师母的心意,但她不能给你做一辈子的手套。你师母有师母的家事,以后就不要麻烦她了。你以后的手套,由我全包了!
蒋阿狗:那怎么行,你要专心读书,哪能老把心思花在我的手套上?
蒋小丫:你是我的狗哥,我不把心思花在你的身上花在谁的身上?
蒋阿狗:你有空给爹做双鞋吧,你没见爹连换脚的鞋都没有吗?
蒋小丫:我正在做呢,下下个星期,我一准带回来。
6
盘龙山断崖之上。
星期六晚上,韩国清的家里。
油灯下,韩朝秀正旁若无人地做着她的针线活。
妈妈轻轻地对女儿:这鞋垫是给谁做的?
韩朝秀:合谁的脚就是给谁做的。
妈妈:朝耀朝辉都是大脚片,你那鞋垫那么小,谁有那么小的脚呢?
韩朝秀:自然就有人合得了脚。
妈妈:跟你狗哥做的?
韩朝秀:妈,你就别问了。
妈妈:还不好意思呢!上回你让朝辉将手套捎给阿狗,说是我做的。是我做的吗?
韩朝秀:哎呀妈!
妈妈:好好,妈不说了。今日你爹不在家,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事要是让你爹知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韩朝秀立刻惊慌失措:妈,你可千万别让爹知道啊!
妈妈:你以为你爹不知道啊!阿狗谢师的那日晚上你慌乱得连碗都打碎了,你爹那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哼唧了一夜,那个难受劲儿弄得我都心疼!可不能再让你爹看出了什么名堂,不然,别说是你,恐怕连妈也要挨他的烟袋锅子了!
韩朝秀颤如惊鹿:妈,不敢了。妈,别让爹知道,我再也不敢了!
7
晚上。蒋君厚的家里。
油灯下。
蒋小丫也知道她和狗哥都长大了,再也没有闹着要和狗哥睡到一张床上了。但是,临睡觉之前,她却要悄悄地对狗哥:狗哥,我晚上好想你!
蒋阿狗:去睡吧,狗哥知道——快点去睡觉!
蒋小丫依依不舍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阿狗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小妹那俏丽的笑脸,那脉脉含情的眼神,一直浮现在蒋阿狗的眼前,在他的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抹之不掉。
8
盘龙山断崖之上。
上午,蒋君厚的家里。
蒋小丫像一只百灵鸟,快乐地唱着新学的歌曲,忙碌着收拢爹和狗哥换下的脏衣服。
蒋小丫将衣服泡在盆子里,坐在小凳子上,挽起衣袖开始揉搓。
这时候,她虽然终止了歌唱,双手虽然忙碌,嘴还是不肯休闲——不是讲戴眼镜的胡老师,总是把特别简单的字写错了;就是讲那个不男不女的李家林,老是爱盯着漂亮的女同学死瞅,有时甚至于还动手动脚。
阿狗聆听小妹的絮叨,双手依然忙禄。
9
蒋小丫将爹和狗哥的衣服洗干净了,晾晒起来;接下来,又把整个屋子清理得干干净净;之后,就生火做中饭。
中饭刚熟,爹就回来了。
于是,他们这三个来自不同家庭,组合起来的、极其特殊的一家人,便快快乐乐地坐到同一张桌子旁,吃上了一顿开心饭。
于是,蒋阿狗和蒋小丫,便又享受到了家的温暖。
10
吃罢中饭,爹给了小妹三块钱,又去上工了。
蒋小丫来到蒋阿狗的身旁,温柔地:狗哥,如果不是爹逼着要我读书,我真不想上学了——我想天天陪着你!
蒋阿狗强作镇静:说什么话呀?读书才是你的出路。就算是你能够陪伴狗哥几年,你总不能不嫁人吧,你能够陪伴狗哥一辈子吗?不能啊!
蒋小丫:怎么不能啊?就能!
蒋阿狗:你又瞎说了不是?
蒋小丫十分认真地盯着蒋阿狗的眼睛:狗哥你不相信?
蒋阿狗的心中苦涩难耐,但他还是强颜欢笑:狗哥相信你。快走吧,五十多里路,稍微耽搁,就赶不到哩!你一个丫头家的,可是不敢孤身一人摸黑走那疙瘩路!
蒋小丫背起背篓,泪花盈盈: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狗哥,我天天晚上都会想你的!
说罢,一转身跑出门外;继而,就传来了蒋小丫那压抑的哭泣声。
蒋阿狗也忍不住泪水涌流。
在以后的日子里,蒋阿狗和蒋小丫几乎每个星期,都有类似的情节演绎,演绎得令人惶惶不可终日,演绎得令人心痛!
11
盘龙山断崖之上。
又一个星期日的上午,蒋君厚的家里。
蒋小丫搓着衣服对蒋阿狗:狗哥,《第二次握手》你看到哪儿了?
蒋阿狗:看完了。
蒋小丫:《青春之歌》呢?
蒋阿狗:也看完了。
蒋小丫:怎么样?那丁洁琼对爱情的执着确实令人敬仰!
蒋阿狗:小说总归是小说,哪能全信!
蒋小丫:我就相信世上有这样的爱情!
蒋阿狗:那林道静的爱情不是也失败了吗?
蒋小丫:是呀,林道静由于盲目,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蒋阿狗:你才多大点呀,懂什么爱情?别胡思乱想了,还是专心读书吧!
蒋小丫:读书,还专心读书!难道就没有比读书更重要的事情?
蒋阿狗:有。
蒋小丫:是什么?
蒋阿狗:活命!就我们现在的状况,没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
蒋小丫:狗哥你虽然年纪不大,说话的神态却像个老夫子!
蒋君厚突然来到跟前,神情严峻:丫头,你还别说,你狗哥的话呀,确实有几分道理。
蒋小丫一伸舌头,立即将头低下,双手用力地搓着盆子里的衣服……
12
夜。
大山深处的天宝中学。晚自习。
二0二班教室,不男不女的李家林来到王莉莉身边,冲她铆瞅,瞅得王莉莉心里发毛了。
王莉莉轻轻地抱怨:讨厌!
李家林骤然色变:走,跟我到办公室去。
王莉莉被带了出去,直到半个小时以后,才回到教室。可怜那王莉莉,就跟猛然换了个人似的。一向以开朗活泼而著称的王莉莉,一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13
夜。
大山深处的天宝中学。晚自习。
二0二班教室,不男不女的李家林来到蒋小丫身边,冲她挤眉弄眼。
蒋小丫:你确实令人厌恶!
李家林脸色铁青:走,跟我到办公室去。
蒋小丫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毫不示弱:走就走,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谁知,李家林却要将蒋小丫带到他的寝室。
蒋小丫声色俱厉地对李家林:不是到办公室去吗?怎么变了?走,我们到办公室去。
李家林拉住蒋小丫的手往他的寝室方向拽。
蒋小丫双手捉住李家林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14
盘龙山断崖之上。
又一个星期六的傍晚,蒋小丫对蒋阿狗讲述了王莉莉和她的经过以后,神气活现地:我那一次把那家伙的一只狗爪子,咬得鲜血直流。打那以后,那家伙再也不敢惹我了。
蒋阿狗的脸上流露出舒心的笑容。
蒋阿狗的画外音:我当时确实把小妹当作亲妹妹看待;我也坚信,小妹一定是把我当亲哥哥对待。然而,我却慢慢地发现,小妹对我的那份情,并不仅仅局限于兄妹之情!
15
盘龙山断崖之上。
蒋君厚的家里。
油灯下,蒋小丫为爹打来洗脚水:爹先洗脚,我给你做了一双新鞋,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蒋君厚:我的丫头做的,肯定合脚!
蒋小丫:你没穿上试试,怎么就能肯定合脚呢?
蒋君厚:我相信丫头的孝心,也相信丫头的针线活儿!
蒋小丫将布鞋拿了出来,爹已经洗好了脚。
蒋小丫:爹,穿上试试!
蒋君厚没费劲就将鞋穿上了:这新鞋就这么容易穿上,以后是不是有些显大?
蒋小丫:是呀,我给你纳了两双鞋垫哩!垫上鞋垫舒坦,免得硌脚!
蒋君厚喜不自胜:养丫头真好,心又细,又有孝心,总有新鞋穿!
蒋小丫:狗哥就不好吗?狗哥将来可是要为你养老哩!而且,狗哥心更细。爹,你知道吗?给你做这双新鞋,还是狗哥让我给你做的哩!
蒋君厚:真的吗?
蒋小丫:当然是真的。
蒋君厚乐呵呵地:小丫好,阿狗也好,都是爹的心肝宝贝!
16
冬季,全县大力开展公路扩建。盘龙山下被泥石流斩断的公路,也在紧张的疏通与扩建之中。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借助于县里恢复公路交通的力量,将盘龙洞下的那些巨石与泥石清理出去;那些罹难者的尸骨,才得以妥善安葬。
蒋阿狗跪在祝妈妈的坟前泪水淌流,心中祈求:妈妈,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17
蒋小丫初中毕业了,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
当蒋小丫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阿狗和爹都乐得合不拢嘴。
阿狗做鞭炮的手艺,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他做的鞭炮供不应求,这同样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个夏季,蒋阿狗做鞭炮,边做边唱;蒋小丫忙家务,屋里屋外全都洋溢着喜悦,荡漾着歌声。
蒋小丫忙过一阵,还不忘来到阿狗的身旁,情真意切:狗哥,我好想你!
蒋阿狗随口应答:我不是在这里吗?
到睡觉前,蒋小丫依然要对蒋阿狗重复似乎永远也重复不完的那句话:狗哥,我真的好想你啊!
蒋阿狗也总是对她:睡觉去吧,明儿天一亮,狗哥又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蒋小丫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她的房间,而阿狗却依然坐在他的鞭炮作坊,赶制着鞭炮。
18
早晨,蒋君厚的家里。
蒋小丫对蒋阿狗:狗哥你昨晚又熬夜了?
阿狗:我的小妹已经考上了高中,也长成了大姑娘了,这往后穿的用的也该讲究一些了,花钱的事儿也多了。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大的能耐,也不能为小妹提供太多的帮助,而只能靠这刚学会不久的擀鞭炮的手艺,尽可能地贴补家用,尽可能地积攒一点点儿,供给小妹你的学习费用。
蒋小丫泪花盈盈:狗哥,真是苦了你啊!
阿狗:狗哥苦什么?爹才真苦哩!每当我想到爹的辛苦,我虽然心疼,却又无能为力。我这擀鞭炮的手艺固然是挣不了大钱,但是,挣点儿小钱还是可以的,起码也能够为爹减轻那么一点儿负担啊!所以,我得多加夜班,多做一些鞭炮,争取在小妹上学之前,挣够小妹的学杂费;并且,还要为你添置一身新衣裳。
蒋小丫泪水淌流:谢谢狗哥!
阿狗:看看,又来了!笑一个笑一个,干嘛要愁苦兮兮的?笑一个嘛!
蒋小丫擦掉眼泪,强颜欢笑:狗哥就是会哄人!
阿狗:呃,这就对了。
19
第二天凌晨,蒋小丫打扮成李铁梅的模样,模仿着李铁梅的动作,以嘹亮的京腔唱响了整个屋子——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
和他们都不亲
可他们比亲人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
齐声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
我也能猜出几分
他们和爹爹都一样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蒋小丫嘹亮的京腔,不仅唱响了整个屋子,而且还唱响于盘龙山上;那嘹亮的京腔,经久不息,余音绕梁。蒋阿狗和爹同时为小妹的歌唱而喝彩鼓掌……
20
天气晴朗,天空尉蓝,彩云飘飞。
蒋君厚背着小丫的被子和衣物走在前面,蒋阿狗将小妹送到断崖边的小路上,已经累得喘不过气了。
蒋阿狗擦了一把汗,坐下来歇息。
蒋小丫也在蒋阿狗身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蒋小丫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就是蒋阿狗擀鞭挣得的钱为她买的。白的确良衬衣,蓝的确良裤子,蒋小丫穿在身上,既合身得体,也漂亮大方。
21
起初,蒋小丫根本就不愿意添置新衣服,而是主张:将那穿过的衣服洗一洗,先将就一些日子再说。
阿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蒋小丫:爹当着这么个干部,成天在外头忙,所挣的工分也不值几个钱儿,家里老是为钱闹饥荒。虽然狗哥现在擀鞭挣了那么几个钱儿,家里还是很困难。我这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时候长哩!天天要花钱,要的是钱花哩!就算是家里攒有那么几个小钱儿,也不能为我乱花钱啊!
蒋小丫的这席话,令爹伤悲得泪水淌流,却又说不出话来。
蒋阿狗的心里同样难过,可是他强忍悲哀而显得轻松自如:狗哥现在能挣钱了,别说是套把衣裳,就是十套二十套也不在话下。再说了,你那些衣裳早成吊九寸了,再不换恐怕要吊一尺了!
蒋小丫:狗哥你就会比喻,吊八寸就是最短的裤子了,再吊干脆穿短裤得啦!
蒋阿狗:你也知道再吊就会穿短裤了,那你还不赶紧地把那些吊九寸撂了,咋?愣是要作贱你狗哥?
蒋小丫当然不会作贱她的狗哥,也不会令爹难堪,而是老大不乐地买回了两套衣裳……
22
可是现在,蒋小丫虽然坐在蒋阿狗的身边,而目光却凝视着远方。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仿佛是静静地欣赏着远方的风景。直到爹在前面催促,蒋小丫才站起来轻轻地对蒋阿狗:狗哥,我走了。
蒋阿狗:去吧,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爹对你的期望!
蒋小丫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蒋阿狗的心骤然间显得空荡而凄凉。蒋阿狗望着小妹渐渐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蒋阿狗从腰间摸出竹笛,将内心的情感,汇注于笛音,尽情地流放。
蒋小丫听到笛声,猛然转身,朝蒋阿狗奔了过来,将他搂抱在怀里,哽咽地:狗哥啊,我这一去就是半年,这半年的时间,该是多么漫长、多么难望呀!从前,我虽然也离开过你,那也只有五、六天的时间,就是那短短的五、六天,就常常令人觉得天气太长,时间走得太慢!这一百多天啊,二十多个星期啊,多么难盼啊狗哥!
蒋阿狗忍住泪水,故作轻松地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快,只要你好好学习,时间就过得快,不就一百多天吗?眨巴一下眼睛,就过去了!
蒋小丫被狗哥的表情逗笑了。
蒋阿狗推了小妹一下:快走,千万别误了车。
蒋小丫擦掉眼泪,走几步扭转头来,冲蒋阿狗笑笑。
蒋阿狗发现小妹笑得那样牵强、那样苦涩。
蒋阿狗冲小妹扬了扬竹笛,示意让她快走。
蒋小丫立即朝前面奔跑起来。
蒋阿狗坐的位置,离他的桂爸爸、祝妈妈被泥石流掩埋的地方只有三里多路,而公路就修建在他的桂爸爸和祝妈妈的坟墓旁边,他的小妹就在那里上车去县城上学。
蒋阿狗相信:我的笛声,一定会给小妹营造好运。
蒋阿狗又一次吹响了竹笛,将祝福通过笛声,送给他亲爱的小妹。
于是,盘龙山断崖之上,笛音萦绕,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