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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血海乾坤剑>第十四回 临时起意扶竖子之四

第十四回 临时起意扶竖子之四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7-02-02 10:30:42      字数:5258

  贺振“翩若惊鸿”落在水榭门口,而李堆与刘骏,先是斗“智”,后又斗“勇”,心无旁骛未曾在意门外来了一人。倒是贺振,听虽听的三言五语,看却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心生慨叹:“难怪路惠男舍不得那冷酷无情的老刘家,原来有个为她不惜拼命的儿……看来这竖子还真是奇货可居。”一时里却还无暇顾及这竖子,只是应答着李堆,并出言相劝道:“你那两个同伙早已溜之乎也,你李老二倘然犹自不知进退,休怪网开一面不再,关门打狗无情。”
  要说贺振心存“解救”刘骏之意是实,不过点化李堆之语却也不是虚情假意。这李堆老江湖一个,自然看得出这翩然士子犯不着假话诓人。尤其水榭外静若空谷,冯熙与陈叔虎似乎光景不妙。
  李堆未免心乱如麻,偏还认定武陵王小儿是自己出奇制胜之护身符。只须将其拿下,便算大功告成。
  李堆算盘打得如意,屡打屡输乐此不疲,遂咬咬牙扑向刘骏。也是他李堆瞻前顾后错失良机,若不是投鼠忌器生恐伤了刘骏,那刘骏状若疯虎扑向他李堆时,岂非肉馒头打狗?而此刻,那刘骏看见“先生”来了,恰似啼饥小儿见母,一声“先生救我”,满腔疯气顿泄,自然不再拼命。若不是李堆阻梗了出路,早就逃出水榭去了。
  李堆咬咬牙扑向刘骏,也算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而刘骏本是个未经战阵之人,正自松了口气,却见狂徒竟又恶狠狠扑来,原来那一鼓作气之怒偏偏已然衰竭,未免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李堆见状大喜,这一回如意算盘总算不曾白打,拿下武陵王,当作护身符,胜算可操。
  李堆伸出葵扇样手,张开血盆般口,告诫武陵王刘骏道:“想活命……格格格格……”他这告诫头前三字倒还有些许道理,往后则已莫名其妙,乃至莫名其妙到浑身上下状若筛糠,连手中拆骨剑也丢弃不要了。
  李堆这一套“武功”未免匪夷所思,刘骏本就见识有限,木呆呆处更不知如何是好。
  李堆倒是心头明白,自己这是又遇上武林奇人了。要说背时之人取双竹箸也咬手——眼见得自己擒拿之手只须再伸数寸,武陵王刘骏便任由自己摆布。然而,偏偏这数寸之遥竟是咫尺天涯。这并非自己手臂欠长功力不够,亦非刘骏身怀绝技深藏不露。而是乍猛的,自己“督脉”之“灵台”、“太阳肠经”之“天宗”、“少阳胆经”之“阳交”——三穴五点,莫名其妙几乎不分先后,似有虫叮蚁咬。旋即骨软筋酥,颤搐不由自主……李堆虽未练过截脉打穴之功,却有闻此功练至炉火纯青者,索魂夺命防不胜防。
  这一回南来“公干”屡遇奇士,李堆总算明白了往日里目空四海,其实自己只不过是井底之蛙。一时里心若死灰,反倒淡了起初的惊惶……
  这李堆颤搐不已之苦,自然是拜贺振所赐。幸而贺振将李堆一伙当作局中棋子,这才不忍卸磨杀驴,只是略施惩戒。要不然,这李堆与陈叔虎如此凶残,即便再多几条命,只恐也不够贺振取的。自也用不着拈条柳枝来“掐枝取穴”,仅只叫这李堆吃些许苦头。
  趁着刘骏惊魂未定,贺振逍遥游“灵鹿侧身”,朝着李堆击出一掌道:“胆大狂徒,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胡作非为?这一掌倘然打你不死,算你命大……有多远,滚多远去。”其实张弛之功恰到好处——李堆随掌风而起,半飞半退口喷血沫,却又似乎后背长眼,晃晃悠悠穿门出了水榭,一路畅行无阻。
  “休矣……”李堆只道自己性命不保,不禁暗自哀叹。谁知“腾云驾雾”般,惊慌失措处,却见自己竟然身在阶下,脚踏实地,连颤搐不已之苦也已消失。李堆略一提气运功,尽管不及往日强劲,不过也还收放自如。
  “了……了不得……”李堆恍如梦中醒来,惊惶渐去惊叹生。抬手抹去嘴角血沫,总算明白自己活着回到平城已无大碍。暗自庆幸处,偏又回味起自己三穴五点虫叮蚁咬,骨软筋酥颤搐之苦。尤其那翩然士子潇洒一掌,要说断碑裂石倒不可怕。可这令人“死去活来”之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李堆蓦地一个寒噤,竟然叫出声来。总算未曾忘了翩然士子告诫——“这一掌倘然打你不死,算你命大。有多远,滚多远去。”明明是网开一面送一程。再不滚蛋,岂不是个呆子?好在水榭外高禽、贾忠,还有乍来的王文与李和。虽说一个个怒目切齿,却碍于贺先生有言在先,不便为难李堆。李堆可是个鉴貌辨色的老江湖,性命交关自然逃之夭夭为妥。
  李堆溜之大吉追赶同伙去得远了。钓台上水榭里,武陵王刘骏方寸之间却挥之不去尽是李堆凶悍乖张之相,猥亵暧昧之语——“你那皇帝老子多年前夺了洒家雇主一件物事,而这件物事如今恰巧正在你武陵王殿下身边……这物事便是殿下内衙一闲置之人——路惠男……不就是个刘义隆玩得厌弃了的残花败柳么?现如今有一痴情不改之人,将其当成玉女天仙朝思暮想……叫物归原主物尽其用皆大欢喜”,一时里意马脱缰不能自已,空落落怅然若失,恨不得生双翅立时飞回府邸,看一看母亲是否尚在……却听耳畔似乎有人问道:“殿下,你还好么?”
  问话者自然正是贺振,尽管这一声“殿下”出自他司马振之口,未免难为杀他了。好在他来时便已有委曲求全打算,必要时即便称一声“陛下”,这“陛下”同样乃司马振所设局中一棋子……称一声那又何妨?
  贺振见刘骏神不守舍,却又气血躁动,比昨日垂钓时予取予求之状更烈。想不到一劫后余生之人,欲念竟然犹自不减!贺振不由得摇了摇头道:“武陵王殿下倘然并无大碍,山野之人这便告辞了。”说罢,脚尖钩得李堆丢弃的拆骨剑飞起,并一把接住收入囊中,旋即扭头出了水榭。
  贺振告辞出水榭而去,刘骏总算回过神来,以为自己一时走神或许轻慢了贺先生,后悔不迭处连忙追出水榭,朝着贺振恭恭敬敬一揖道:“先生,孤……骏盼先生,如大旱之盼甘霖。莫非先生见骏朽木之才,不堪受教?即便如此,先生救命之恩,也该容骏略表谢意,还望先生莫拒骏于千里之外。”
  要说刘骏不堪,着实不假。不过这一番恳求,倒是情真意切,只是他哪里晓得这贺先生其实是在学着他刘骏钓鱼,且是比他刘骏高明得多的“太公钓法”。当然,贺振其实并不欣赏此道,然而为报不共戴天之仇,哪里还顾得了许多?贺振见刘骏一片虔诚,遂见好即收道:“这……也罢,殿下如此青睐山野之人,山野之人倘然一味固执,非但不识抬举,更有矫揉造作之嫌。”
  “好!好,好……”贺先生宽宏大量,总算应允留下,刘骏心中那点不知如何方能成真的念头,似乎有了指望与倚靠。心花怒放处连连叫好,却也不曾忘了吩咐道:“贾忠,你箕踞泥地偏还自得其乐,越发不讲规矩了。还不从速催促店家整治上好美酒佳肴来?孤欲与先生……”
  这刘骏为那李堆所逼,进入水榭自顾不暇,自然不清楚贾忠为何箕踞泥地不成体统。出言斥责外贾忠有苦难言,却叫贺振有了笼络人心之机,截断刘骏呵斥道:“殿下,冤枉贾忠他们了。那一伙凶悍之徒人多势众,又是有备而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亏得贾忠他们功力不凡,临危不惧,宁死不退,这才不叫凶悍之徒奸计得逞。贾忠这是苦苦缠斗时崴了足了,且待我为其正骨拿伤后,再催促店家不迟。”说时,只见他逍遥游“矫若游龙”来以贾忠面前,有心露一手处轻轻一托,贾忠竟然拔地而起。贺振双手疾若电闪,照着贾忠左腿拍、点、拿、捏……“毕毕剥剥”声响处,贾忠未免六神无主。蓦地又觉着自己已然脚踏实地立定,尽管左腿麻痛尚未全消,不过有股暖流游移,左腿总算伸缩自如了。且暖流所到之处,顿时百骸舒畅,连旧伤亦已消除。
  “谢先生救助之恩!”贾忠大喜过望,下拜道。要说贾忠是日命犯“华盖”——先是忧虑刘骏倘然遭逢不测,自己必将百死莫赎。幸而贺先生出手保得刘骏有惊无险,贾忠未免又忧自己左腿伤重——一旦因伤致残,这看家功夫“鸳鸯飞腿”岂不是飞到头了?想不到贺先生韶光年华,却雍容大度,全不计较自己昨日无礼。出言为自己弟兄们遮羞邀功不算,且还运神功为自己正骨疗伤,而自己反倒因祸得福……情不自禁拜倒在地道,“小人们却无以为报……生生世世绝不敢忘。”
  正所谓鲁莽之人大多率真,这贾忠一时里情真意切无法自持,全不顾主子武陵王是否乐意。他这一拜,王文、李和、高禽自也不甘落后,不约而同拜倒在地,未免似有轻忽主子之嫌。好在武陵王刘骏正自为先生出神入化之功力所惊叹,而后汉以来,士族世家傲视王室早已司空见惯。贾忠等虽说并非世家子弟,然而贺先生翩翩然丰神俊朗,绝非寻常山野人家出身。况且刘骏已存拜师之念,即便先生抢他武陵王一回风头,并不犯忌。
  武陵王吩咐贾忠催促店家整治宴席,其实店家早已整治停当。只是池心钓台一时里刀光剑影,这买卖似乎性命交关,不做也罢。当然,干戈已止,气象升平,生意人嘛,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这“高阳池馆”四字便带三分酒意。果不其然……美酒精酿,佳肴细烹,宾主觥筹交错,好一派如鱼得水相见恨晚。
  刘骏酒后吐真言,未免抱怨父皇亏待自己。贺振却是别有用心而来,遂话中有话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且不说殿下天高皇帝远,少了如许缚手缚足战战兢兢,自在即福。而华夏地势,西高东低,东南一旦有事,西北劲旅沿江东进,必将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欲建功立业成大事者,便该高飞远翔。殿下几曾见过金丝笼中养得出冲天鸿鹄?”
  “听过先生一席话,令骏胜读十年书。”这刘骏就藩武陵时,其实与放逐边远并无几许分别。好在少年蒙昧,又有母亲相随,胸无大志处,倒也能“随遇而安”。然而他年齿渐长心劲涨,尤其简任雍州刺史来到襄阳,尽管故态依旧,却已常为诸多掣肘而苦恼。贺振这一番话中有话,蓦地将其迷津点破。刘骏如梦初醒不禁心驰神往,忽又懊恼自己这“孤”,势单力薄有职无权。无可奈何道:“然而,骏空架虚设,羽翼无几,何以建功立业一飞冲天?今得遇先生定是天意,先生必有良谋。”
  “哈哈哈哈……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殿下正是身在局中。”贺振大笑道。这刘骏胸无大志,贺振已自其欲望外露处看出。好在贺振胸有甲兵,刘骏正是其中一“卒”。棋局已开,自当驱其过河道,“想秦末‘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草莽之人尚且掀起了滔天巨浪,以至秦亡汉兴四百余年。现如今,殿下贵为武陵王,简任雍州刺史。名正言顺,有谁敢轻?但凡殿下心之所系,只须志在必得,行之有效,一旦天时相助,定能心想事成……可不托辞氐、魏、燕……野心勃勃虎视眈眈,殿下正该任用贤能,招集虎贲,固城池,富藩域,强军、惠民……为朝廷分忧处,定然应者云集。如若着眼大处,何愁不成大器?倘然着眼小处,扬眉吐气予取予求……殿下怎还用得着空自怨尤命运不公,空架虚设么?当然,这王道之学三言两语只在粗浅,殿下倘然有心,来日方长。”
  帝王之家多龌龊,尔虞我诈带血腥。刘骏身在其境,即便能出淤泥而不染,却也不敢视若无睹。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更何况他本就同是一丘貉。而贺先生投其所好其实别有用心,“指破迷津”只不过当他刘骏过河之卒。偏偏刘骏认定天赐盖世英才,今日里风云际会,遂离座拱手学一学“昭烈帝”“三顾茅庐”,恭恭敬敬下拜道:“上苍眷佑,叫俊得逢先生。还望先生不以骏浅陋为嫌,留在襄阳叫俊以师相待。富贵尊荣定与先生共享。”
  刘骏蒙昧初开,却能学以致用。任能用贤处,贺振“自作自受”首当其冲。好在贺振此来本就未曾打算置身局外,却也不可爽爽快快自贬身价。遂自命清高道:“殿下抬爱,山野之人愧不敢当。要说荆楚之地英才辈出,殿下倘然敬贤爱士,何愁不遇吕望之才?并非山野之人不识抬举,怎奈山野之人性如闲云野鹤,最是头痛帝王之家繁文缛节。而富贵荣华于我恰似过眼云烟,还望殿下体念山野之人受不得约束,不过嘛,殿下日后若是果真有用得上山野之人处,山野之人绝不推辞。”
  “先……先生,”要说贺振婉拒刘骏,托辞种种,其实欲擒故纵。刘骏却以为先生清风峻节,连忙承诺道,“先生高翔远引令人景仰,可先生身怀神功满腹经纶,造福苍生,英雄焉能无用武之地?骏今日对天发誓——只要先生应允留在襄阳,骏终身事先生为师,不敢有半点轻慢。至于帝王之家一应繁文缛节,于先生全免,往后生杀予夺之权,先生皆可便宜行事。先生倘若再不应允,骏这里唯有跪求先生了。”说罢,刘骏作势欲跪,似乎比当年昭烈帝三顾茅庐尤为虔诚。
  “殿下万万不可!”有道是适可而止,过犹不及。刘骏指天发誓,贺振尽管明白帝王之家讲究权术,多的是“飞鸟尽,良弓藏”,许诺发誓,仅只是一时权宜,当不得真的。好在贺振这便已足够了,更不能看着刘骏当真跪下,遂出言拦阻道,“我姑且依你——留在襄阳便是了。”
  贺振总算“勉为其难”,刘骏自然喜不自胜。又唤了贾忠等进来,重新叩拜先生,并关照道:“孤已拜先生为师,往后我雍州上至文官武将,下至平民百姓,见先生如见我武陵王。有敢轻慢者,严惩不贷!尤其府中侍卫,更须恭顺勤谨。讨得先生欢心时,即便随意指点尔等三招两式,管保建功立业受用无穷。王文、李和,你二人这就快马加鞭先回刺史府,吩咐朱典签将其所住院落腾了出来,拾掇齐整聊做先生下榻之所,不可马虎。”
  要说这“典签”朱修之,尽管眷属不在襄阳,然而任谁也不愿轻易搬移。而朱典签在这雍州也算是个人物——这“典签”时称“签帅”。可签帅有权却是老刘家授,尤其武陵王刘骏率性冲动不讲规矩,却总算这主子也有敬服之人。看来这贺先生绝非等闲之辈……朱修之自然不想自讨没趣,遂爽爽快快腾出院落,并着人将被褥枕席安置一新。且等这先生来了,看看他为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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