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边界（二十）、富贵人家

富贵人家，往往都因联姻关系牵扯到一起，就像《红楼梦》所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些局长部长儿女亲家泛滥成灾，他们要的是门当户对，这样从声誉上出发也不显得掉价。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很多层层叠叠的关系，似乎都天生是应该富有的家族。
那些富二代没有什么教养，只靠姓氏欺压别人。他们的生活奢侈到了极限，有的甚至十几岁就有了自己独立的住房和轿车。所以，我不是贵族自然我的婆婆对我们的婚事一万个不愿意。她在我面前总摆出一副官员气派的样子，来作为她的精神支柱。我嫁入豪门，让豪门蒙羞，真是自投罗网，害人害已。
我躺在远村的臂弯里，总感到惴惴不安，没有稳定感，双人床上和我睡的不是我的丈夫，而是一个登徒浪子，他从骨子里带着稍纵即逝的时尚和随时有可能消除的爱情。
婆婆家里用的器皿全是银器，很追古，也很具有时代感。他们从来不喝隔夜的茶水，不吃剩菜剩饭，多一个人，多焖一碗米饭。他们的睡衣全是舞台上的人穿的，丝绸、缎子，婆婆和公公厌恶打牌、抽烟等陋习，如果书房里留下一个烟蒂，总会拿着刨根问底，大做文章的。这样的家庭，没钱没地位的人在他们眼里不值得同情，面对任何穷人都麻木不仁，也许他们把自己永远放在贵族的行列，在这个世界里，让我突然揣摩到某种深刻的哲理就是要想在这个家里呆下去，必须做到平淡如水。
公公很绅士，但是被顾晓晓的糖衣炮弹轰炸得体无完肤。顾晓晓给了他一个展现魅力的机会，成功的男人有一个事业上一直演绎着不败神话的妻子和一个魅力四射知冷知热的情人，那应该死而无憾了。顾晓晓的再度出现，为我婆家掀起的风浪，不次于海湾战争。
顾晓晓主演了几部影视之后，几乎家喻户晓。她杀回北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夺回她依然爱着的男人。当年离去的顾晓晓和现在有备而来的顾晓晓完全是两个人。她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我还以为什么大领导考察来了，前呼后拥的威风死了。
我几乎认不出她了，因为我极少有时间看电视。顾晓晓依旧是那么艳丽，体态瘦弱到迷死天下男人的样子，锁骨、盆骨、脚骨那么明显地突出着，双目含情带水，樱桃小口如初绽的百合一样鲜嫩，整个人好似一块香喷喷的奶油蛋糕，一看见就嘴馋。这种如仙如妖的女人，从气势上就能把我婆婆压得粉身碎骨。
她对自己充满信心，她希望她的爱火能穿透一切，她认为她的容貌比情书更具有穿透力。她见我的第一面叹道：“佳紫，你老了。都认不出你来了，怎么会这样呢？”
我连忙迎接，真是天边飞来金凤凰了。我说：“我怎么能不老呢？五年了，我们分别五年了，可你依旧明艳照人。”我们拥抱在一起。
顾晓晓和她身边的人说：“你们到会议室喝茶去，我谈些事。”她带来的强大阵容撤退到会议室，毛毛给他们倒茶去了。
顾晓晓单刀直入：“听说你嫁给孙总的儿子了？恭喜！孙总接了我的电话，不肯见我。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他，不管他接受不接受都是这个结果。”
我说：“你什么身份？他算个啥，你嫁他当我的婆婆，老天爷，你是不是永远活在你的戏剧里？也许你们相隔太遥远了，遥远的事物都有吸引人的神奇力量。”
顾晓晓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我要嫁他，你的宝贝婆婆能办到的事，我顾晓晓也可以办到。你能做孙家的儿媳，我就能做孙家的婆婆。”
我说：“但是我公公还有妻子，你不可能让他晚节不保，离婚娶你吧？”
顾晓晓说：“为什么不可能？我要的就是他离婚娶我，就算他死了，也要实现自己的诺言。”
我说：“晓晓，老男人对漂亮女人都是有激情的，但是落实到现实，那是何其困难，你毁坏一个人家也不怕折了你的寿，毕竟他们是老夫老妻了。”
顾晓晓说：“我怎么算毁坏孙家呢？我嫁给孙总只能为孙家锦上添花，你不会怕我把孙家父子通吃吧？”
我说：“你有这样的信心，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孙家父子酒囊饭袋，值得你通吃吗？我希望你不要再重蹈覆辙、误人误己，当年你还输得不够惨吗？”
顾晓晓说：“行了，我输什么了？天没塌，人没死，就算战了个平局，你的那个恶婆婆该有人收拾了，她今生遇到我就是她命中遇到了克星，她不是很瞧不起我吗？我让她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我说：“我也不参合你们的恩恩爱爱了，你以后也不要到我这里来，毕竟我是孙家的媳妇，我害怕我婆婆将我赶出孙家。”
顾晓晓说：“你别害怕，我不用你帮助，照样能实现我一生最美丽的一个愿望。”
我说：“你考虑了没有，我婆婆这么多年，在商界也算知名人物，搬倒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在影视圈不过是挣了一笔钱，她拥有的不仅是钱，还有牢固的人脉关系，多少同行想搬倒她，不过是想想而已。你别不知深浅，毁掉自己。”
顾晓晓说：“我铲平孙家都不是问题，何况她已经是一个暮年的老女人。”
我说：“真的嫁到孙家，你会幸福吗？做情人要的是浪漫，做妻子要的是贤惠。”
顾晓晓冷笑着扬长而去，留下满屋的香水味，这满屋的香水味让人想到一种神秘莫测的恐惧。
邱晏菲等顾晓晓走了，眼睛亮闪闪地问我：“老天爷，这不是当红影星顾晓晓吗？你和她也有关系？”
我说：“当红不当红和我们无缘，你现在强抓一下住院部，对于你的那个草案——无痛流产，我也考虑很久，下个月可以正式启动，你负责管理。”
邱晏菲说：“这个年头，什么挣钱干什么吧。”
我说：“当影视演员挣钱，你的底盘又好，跟着顾晓晓吃香喝辣，能赚很多钱。”
邱晏菲一下认真起来说：“您说我演个什么角色好？您不妨求求顾晓晓，让她为我找找人。”
我说：“看你喜欢饰演什么角色了？演艺圈可是个大平台，不愁吃喝，每天打扮得花朵一般，往镜头前一站，那简直就是人中极品，我这辈子只能想一想了，估计连个群众演员也当不了。”
邱晏菲信以为真，掏出镜子照了半天说：“我的天，我和顾晓晓一比，完了，只能妆扮土匪婆一类的人，可是我的长相并不邪恶，我能扮演佘太君或者容嬷嬷。”
我说：“好了，那你就去练习表演去吧，我和顾晓晓说为你物色一个好角色，保你一版定型。”邱晏菲扭着臀部，做她的演员梦去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泱泱大国，想当演员的人太多了，因为演员可以生活在五彩缤纷的戏剧中。
夜里，我交代毛毛一番，让小刘送我回家。婆婆到公司还没回来，公公脸色苍白，在客厅看电视。我进门，换了衣服，正要到厨房。公公把我叫住：“佳紫，能陪着我说说话吗？”
我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安宁了。顾晓晓的美丽，让他的视觉听觉，远远不能溢满干涸的心田，还须有感觉。感觉的满足只靠靓眸聪耳并非能完美，还需触觉。零距离，不如“亲密接触”。一动一触，自自然然就迸出了再吻再拥，更强更烈。山崩地裂了，狂风大作了，翻江倒海了——理智、恪守、本分、真谛，此时此刻，彼地彼处，皆一片空白……
我坐下问：“爸爸今天这样早就下班了？”
公公瞅了厨房里的保姆一眼说：“佳紫，要出乱子了，我好无助，今天顾晓晓直接到我们厂子里，要免费为我们厂的产品做广告，厂长满口答应。我是一个书记，不敢和厂长反驳，顾晓晓临走的时候，给我送了一件礼物，我打开礼物盒，竟然是一朵带血的玫瑰，血淋淋的好吓人，她给我打了电话说不做我的夫人誓不罢休。我好害怕你婆婆知道了，真的很害怕。她一定去找你了，她都说什么了？你千万要帮我。”
我说：“爸爸，事已至此，我们只有齐心协力劝阻顾晓晓了，她疯了，但我们是清醒的，不要怕。”
公公说：“冥冥之中，我感到要发生大事了，佳紫，你是孙家的媳妇，你婆婆对你千不好万不好你都不要放在心上，要以大局为重，拯救我们整个家族。”
我们正说着，婆婆回来，脸色超常难看。她见我坐着说话，万分气愤地说：“你坐着干什么？立下什么汗马功劳了，去厨房干活儿去。”
保姆出来替婆婆换衣服，我到厨房洗菜，听到婆婆和公公说：“今天真不走运气，以前说好了，要在河北柴沟堡安装风力发电，连地皮钱都交了，厂家突然说货源紧缺，我定制的产品高价销售到内蒙古了。真倒霉，地皮是租来的、工人雇好了，这样拖一年就损失上亿了，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经了多半辈子商，这个跟头栽得不浅。家要败出妖怪，从佳紫进门，我就没一天好心情的。”
远村刚好进来，听到婆婆的咒骂，反驳说：“这不都怪您自己吗？订货的时候不和人家正式签约，现在怨到佳紫头上了，您就不能反省反省自己吗？”
婆婆说：“姥姥，当时我不是逼着厂家落价吗？一台风电机便宜五千元，一万台便宜多少钱？五千万！那就够你移民到世界最富裕的国家享乐一辈子了。你倒是大方，给佳紫买一件真丝裙子花去两万元，那钱都是老娘我用心血挣的。“
远村说：“就您有能耐，我们都是吃闲饭的，您要实在容不下佳紫，我可以带着佳紫离开这个家。”
婆婆狂叫着：“这是我的亲生儿子对我说的话吗？佳紫，佳紫，你心中就有佳紫，我是你妈，我生你养你，让你到国外留学，难道还比不上佳紫的几句甜言蜜语吗？”
婆婆和远村大声争吵着，酷似一对不共戴天的仇敌。我夺走了她的儿子，她的内心无法得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掉儿子的补偿，她恨我，无数的怨恨犹如流星划过夜空那样刺痛她。她不知道，她已经四面楚歌，她的丈夫正被一个虎视眈眈的漂亮女人争夺着，她的威严很快一文不值。
我擦了擦手出来劝远村回书房上网，远村拉着我，对婆婆说：“我现在就带佳紫走，我出去找一份工作，不沾您的半点光，过好了吃肉喝酒，过不好我们夫妻沿街乞讨，我认了。”
我穿着睡衣，被远村拉了出来。远村上了车对我说：“走，我们回玫瑰苑，这过着的什么日子？她和慈禧太后有什么区别，他折腾不死我心中不痛快。”我猛然抱住方向盘，对远村说：“我们是晚辈，不要和妈妈斤斤计较了好吗？”
远村惊奇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又受虐症？亏你是一个上百号人的医院院长，你这样逆来顺受，怎么打下自己的江山？父亲对我说你是何等聪明能干，我现在都在怀疑，他说的是否真实。”
我说：“远村，我们家族面临一个巨大的考验，说不定爸爸的工作、妈妈的事业都会受到重挫，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儿子儿媳一定要和他们团结起来，共度难关。”
正当我们说话的时候，几个女子闯进院门。大声叫喊着婆婆的名字：“付美玲，给我们滚出来，我们说个清楚。”我跳下车，对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说：“阿姨，您是我婆婆的员工吗？”那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骂了我个狗血淋头。
婆婆闻讯出来，几个女子一起围攻起了婆婆。她们叽叽喳喳地高声骂着：“付美玲，你个老妖精，你作孽也不怕雷劈你。”婆婆大声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妇？赶紧滚开，不然我马上报警，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一个女人说：“呸，你还敢报警？你这么大岁数了要不要脸，勾引我男人。”
公公说：“你们胡说什么？我妻子活了五十多岁，做的是正经生意，做人也堂堂正正。”
那个女子拿出一沓照片冲着公公的脸上扔了过去，公公弯腰捡起来，脸色变得青紫青紫，照片上婆婆和她的司机小侯脸贴着脸，眼睛十分陶醉地眯缝着。婆婆立时软了下来说：“是小侯的家属呀？这是前几天有个应酬，我喝醉酒了，人事不醒，你家小侯扶我上车，什么人偷拍的，这是犯法！”
一个老女人流着两眼泪说：“犯法？你枪毙八十次也绰绰有余，你看这些照片，也是你喝醉了吗？”说着同样也把一沓照片扔到婆婆脸上，照片上，婆婆酥胸半露，后面一个男子为她捏肩。婆婆连忙解释说：“不，我有肩周炎，你的男人是我的秘书，跟了我二十多年了，那天犯病了，你家老张顺便给我捏了几下。你可不要误会。老张和我一直清清白白。”
同样如出一辙，接下来都是婆婆和他的下属不堪入目的照片。婆婆百口难辩，只好任人大骂了半夜。
一家人都没吃晚饭，远村眉头紧锁怒视着婆婆。婆婆一脸无辜，其实也真是无辜，她凭着自己的才干带着一队人马打下一片江山，已经很不容易，她不可能和身边的所有男人不靠近。是她身边被安插了卧底。门铃响了，婆婆的几个下属进来，同时递上辞呈，他们说：“付总，我老婆收到这些照片差一点上吊自尽了，本来应该明日上班辞掉工作，但是，女人们要抹脖子逼着深夜打搅。”
婆婆泪眼婆娑，对她的下属们说：“我平时对你们是严格了一些，但是没有我的严格管理，哪有我们今天的日子呀，你们不要离开我，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再明白不过了，几张照片就让你们轻易离开公司了吗？”
她的下属们也流泪了说：“付总，工作很重要，但失去工作我们还可以找，我们不能没有家呀！万一老婆一时想不开，我们可就后悔莫及了。”
远村说：“滚，都滚出去，看见你们我就恶心。”几个人抱头逃跑。
婆婆说：“远村，你疯了？”
远村说：“你才疯了，我一直怀疑你一个女子能有三头六臂，创下付豪丽国际有限公司，原来你就是这样做的，你不配成为我孙远村的母亲，真的不配。”
公公说：“远村，你怎么和你妈说话呢？就凭几张照片，你就可以否定你母亲的清白吗？”
远村说：“那还有更好的证据吗？也像我十几年前一样把你捉奸在床吗？”
公公上来给了远村一个嘴巴，远村夺路逃走。我追赶出来，远村开着车飞一样冲出小区。婆婆跪倒在公公面前说：“老孙，远村说的是真的吗？”
公公摇了摇头说：“他可能中邪了，我也相信你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夫妻二人抱头痛哭起来。门铃响了，我以为远村回来了，着急地去开门。一个送花的小姐捧着一大捧花进来说：“这是孙书记家吗？我是吴家花卉的服务员，一位美丽的小姐高价订了花，让我送货上门：第1朵：我心中只有你，买了；第99朵：天长地久，送到；蓝色妖姬更要表明相赠的人是：你是我最深的爱恋……”
公公说：“好了，带着花走人，不要再说了。”那位送花的小姐说：“对方已经付费，我们必须服务周到,还有十多种花我没有说清呢！”我说：“谢谢你，我们不用你说了。”
我把送花的小女孩送出去，给远村打电话。打了很多个，都没人接。等了半个小时后，一个女子打进电话，我一看是远村的手机号，就问：“你怎么随便用我丈夫的电话？我丈夫在哪里？”那个女子细细的声音说：“你丈夫在我怀里，他喝醉了，要我陪他过夜，对不起，我马上就报警了。”说完挂了电话。
凌晨时候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远村因嫖娼罪被拘留了，并且罚款六千元。
我和公公、婆婆面面相觑，我如万箭穿心一般痛苦。婆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说：“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远村不会赌气出去喝酒的，我作孽呀！这不是明摆着毁我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