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作品名称:郭城摔面传奇 作者:五龙河畔 发布时间:2017-02-01 15:57:34 字数:8477
第十七回:春兰顺祥来寻亲,于永得妻又得子
上回说到马石山惨案,于挺河在这次惨案中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宋树云也被鬼子带走了,下落不明。
在抗日军民的英勇抗击下,日军的这场历时40天的“扫荡”,不仅没有达到消灭胶东八路军的目的,反而处处遭受打击,被拖得筋疲力尽,付出了巨大代价,不得不于12月28日前全部撤回原防。当然,胶东抗日军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敌人的扫荡过后,胶东八路军军区和地方人民政府组织根据地的人民群众重建家园,老百姓经过了这次残酷的大屠杀后,更加坚定了抗日的信念与决心,信心百倍地投入到了家园建设中去了。
李春兰带着于顺祥回到郭城,于顺祥的母亲也是生死不知,没有回到家里,可见这次日本鬼子的大扫荡给胶东根据地的人们带来的灾难是多么地深重啊!
于是,李春兰决定带着于顺祥去八路军胶东军区司令部机关找于永去。此时正是十冬腊月天,天冷得很,西北风嗖嗖地刮着,吹得光秃秃的树枝儿啾啾地响。李春兰带着于顺祥从郭城出发,穿过林寺山东麓下,来到青山、马石店一带,一村一村地寻找。每到了一个村庄,只要看到有八路军战士出出进进,他们就打听队伍上有没有个会摔郭城摔面的人叫于永的,看到村里没有八路军战士,他们就再到下一个村子。一路上,累了就歇一会儿,渴了就喝河水,饿了就去讨口饭吃,晚上就找家好心人家借宿,一路向东到了牟平地面上了。李春兰害怕于顺祥吃不消泄了寻找于永的劲头儿,就鼓励于顺祥要坚持下去,不达目的不罢休。
八岁的于顺祥说:“姨姨啊,您别怕俺会泄劲儿,俺是不会的啊!”这个孩子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俺一定要找到于永叔叔的!为啥呢?俺不光要跟着于永叔叔学习郭城摔面,这是当初于永叔叔答应俺爹的,还要去当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给俺爹报仇!”说着,于顺祥就把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两只好看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喷出愤怒的火焰来。
一天,李春兰领着于顺祥来到了牟平与文登交界处的一个山村里,遇上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认识于顺祥,其中一个还认识李春兰。你道这两个人是谁?原来是张一弓和宋树云。
张一弓是牟平早期的地下党员,主要活动在牟平、文登西部以及海阳北部,他在这些地方开展工作时,经常装扮成算命先生的样子,肩上扛着一个写着“小半仙”的招牌,鼻梁上架着一副墨光眼镜,手里五冬六夏拿着一把鹅毛扇子,既像一个盲人先生,又点半仙的韵味儿。姜善、于挺河、宋树云等都是张一弓发展的共产党员。八路军胶东军区的将士们在胶东建立起各个根据地后,都建立了人民政权,成立了人民政府,张一弓也从地下走到了前台,他做了牟平一个区的区长。1942年底的日本鬼子大扫荡过后,张一弓更加忙碌起来,天天走村串乡指导和带领根据地的人民群众重建家园。
宋树云上一次在“马石山惨案”中被日本鬼子捉去了,在半路上他司机逃走了,后来回到牟平找到了张一弓,跟着张一弓在区上政府工作。
今天上午,张一弓和宋树云来到这个村子是来了解村里群众送亲人参加八路军的情况的。从村里一出来,刚刚走到村头,张一弓就指着于顺祥说:“树云,快看啊,那不是于挺河的儿子嘛!”
宋树云抬眼一看,可不是嘛,正是于挺河的儿子于顺祥啊!宋树云大喊一声:“顺祥,你咋的来这里了?”说罢,两个人就飞奔过去。
李春兰和于顺祥手牵着手,正走着,忽然听见对面有人呼喊自己,正在发懵的时候,张一弓和宋树云奔了过来。于顺祥突然间看见了爹爹的两位好朋友,一下子激动起来,挣脱了李春兰的手,扑向了张一弓。张一弓紧紧地抱着于顺祥,摸着于顺祥的头说:“孩子,你受苦了啊!”听了这句话,于顺祥立即大哭起来。于挺河牺牲了这么些日子,于顺祥只有在夜里偷偷地哭过几次,在人眼前,他从没有哭过,有的只是表示坚决地要为爹爹报仇,大人们都说这孩子懂事了。今天,他扑到了张一弓的怀里,听着张一弓这么一说,就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就像离开母亲多日的孩子突然间见到了自己的妈妈一样,越哭越厉害,弄得三个大人一时也没有法子了,只好让这个八岁的孩子哭个痛快。李春兰也哭了,宋树云也落泪了。张一弓蹲下来,把小顺祥抱起来,他拍拍于顺祥的后背,说道:“孩子,你父亲的事情,俺听你宋树云叔叔讲了,你父亲是好样的,我们一定都会为他报仇的!”于顺祥慢慢止住了哭声,从张一弓身上下来,眼泪还在流。
张一弓指着李春兰说道:“你是……咋的和小顺祥在一起?”
宋树云赶紧把张一弓拉倒一边,悄声解释说:“她叫李春兰,是于永大哥那个没……没成婚的媳妇儿,这事儿于挺河大哥以前说过的,您不记得了?”
“哦,”张一弓一摸头说,“呵呵,想起来!”
这时,止住了哭声的于顺祥抢先说道:“大爷,俺春兰姨姨和俺是要去找于永叔叔的!”
张一弓好奇地问道:“你们要去找于永叔叔干啥啊?”
于顺祥说道:“俺要去跟于永叔叔学郭城摔面,这是当初于永叔叔答应俺爹的,还要去当八路军,给俺爹报仇!”说到这里,于顺祥看了看李春兰,接着说,“春兰姨姨要去找于永叔叔结婚的!”
一句大实话把李春兰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两片红晕飞上了李春兰的两颊,她赶紧低下头来,小声埋怨于顺祥:“小东西,就你嘴快……”
宋树云赶紧打起了圆场,他说:“这是好事儿嘛,俺和张一弓区长都认识于永大哥的。”
张一弓笑了笑说道:“是的是的,是好事儿!你们两个人跟着俺俩先回区上,明天俺去八路军司令部机关送新参军的战士,到时候一起把你们带去!”
李春兰和于顺祥第二天跟着张一弓、宋树云带领的新战士们来到了八路军胶东军区司令部机关。把李春兰和于顺祥送到了于永跟前,张一弓和宋树云就走了,临走时,张一弓说:“于掌柜的,有好多日子没吃你的郭城摔面了,等到革命胜利了,俺天天去吃你的郭城摔面!”
于永和李春兰第二天就成婚了,“四爷”高逵福来贺喜时,自己亲自动手为既是师傅又是师兄弟的于永做了两碗郭城摔面,以庆贺于永和李春兰喜结连理。
趁着喜庆的机会,“四爷”说:“小顺祥还小,不成劲儿,学不了郭城摔面,等他大一大再教他也不晚,俺看你们俩就认这孩子做干儿子得了!”
听了这话,于永看着李春兰,李春兰也看着于永,你瞅着我,我瞅着你,不知怎么回答“四爷”的问题。
“四爷”说道:“你看他,她看你,不说话,有啥用?俺说,师傅你和于挺河大哥是剜颈之交,他不在了,你不应该替他把儿子拉扯成人吗?再说,为了你和春兰嫂子的事儿,以前于挺河大哥没少出力吧?咱可不能吃水忘了打井人啊!”
李春兰赶紧说道:“俺,没意见。”
“好好,”于永对“四爷”说:“就依你的意见办!”
于是“四爷”就出去把正在大门外玩的于顺祥喊了回来,对于顺祥说:“你不是要跟你于永叔叔学郭城摔面吗?古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后你于永叔叔和李春兰姨姨就是你的干爹干妈了,来,赶紧给你干爹干妈磕头!”
说着,“四爷”就把于顺祥按在了地上给于永和李春兰磕开了头,于顺祥结结实实地给于永和李春兰磕了头,嘴里喊道:“干爹、干妈好!”
行完了大礼,“四爷”拉起于顺祥,说道:“哈哈,咱们的郭城摔面后继有人了!”
听了这话,于永、李春兰大笑起来,于顺祥也跟着笑起来,屋里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从此,李春兰和于顺祥就留在了八路军的队伍上了,李春兰在司令部机关伙房帮忙做饭,于顺祥便在部队驻地跟着村里的孩子上学、玩耍、站岗放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高卓臣鞠躬尽瘁,高逵福含冤自杀
高卓臣病倒了,他患的是麻风病。
麻风病是由麻风杆菌引起的一种慢性接触性传染病。主要侵犯人体皮肤和神经,如果不治疗可引起皮肤、神经、四肢和眼的进行性和永久性损害。麻风病是一种毁容的疾病,在世界范围内曾是一种常见的病,甚至《圣经》里也曾提到过麻风病。患者多处发生溃疡,并可导致残疾。儿童最容易患这种病,感染这种病后要过2---7年才会发病。
高家镇的人们直到高卓臣发病时才知道他的公开身份是兼任蓬、黄、掖三县的县委书记,还是高山镇革命火种的播洒者,他经常地回到高家镇来指导革命工作。在高家镇,在篷黄掖一带,只要你想参加革命工作,只需高卓臣写一张条子,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长年的奔波与不计环境的恶劣,让他染上了麻风病这种病,而且开始发病了。“大医生”见多识广,知道这种病的的危害,更知道这种病是传染性疾病,所以建议高卓臣休养并隔离治疗。小日本不时地扫荡,蒋匪伪顽不断制造摩擦,根据地的政治、军事、经济建设如火如荼,使得高卓臣无暇停下来休养治病,他只能一边治疗,一边单独吃住,避免与同志们接触。
曹校长得知高卓臣的情状后连连表示心疼与钦佩。此时的曹校长早已不在大嵩卫城里当中学当校长了,而是在烟台一带开展革命工作,兼任着烟台一带党组织的领导人。
曹校长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是自己亲自把他带上革命道路上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起来了,深知高卓臣是革命的栋梁之才,如果他患病或者遭遇什么不测,那是革命的损失,是人民的损失啊!因而曹校长找到了高卓臣,和他一起来到了烟台,让我们党的一个十分可靠的外围同志来想办法给他医治。
你道我们党的这个十分可靠的同志是谁?他是高家镇西面当道村人,他叫王典礼,人称“三掌柜”的是也。
这当道村是高家镇西出废城地界的门户,也是海阳中南部北去烟台的必经之路,因老祖宗将村子建在这西出北去的交通要道的两边,村子得名当道。全村人都姓王,沒有一个杂姓,后来有几家搬到高家镇里边去住了,又繁衍成了二王家、三王家两个村子,那么这当道村自然又有一名字唤着大王家。
这三掌柜王典礼,是名不虚传正儿八经的掌柜的。他们家在老烟台的西南河有着三、四家买卖,开有当铺、客栈、油坊、药铺啥子的,老烟台的西南河那是啥地方啊?就像今儿的北京王府井、长安街、鸟巢啥的,红火着热闹着哩。大掌柜王典仁管着打理店铺,管着学徒的以及伙计们,相当于抓生产的;二掌柜王典义管着进货管着帐目,相当于抓釆购、销售和总会计师;这三掌柜王典礼一管在药铺子坐堂珍病、开方子,二管处理外面门面上所有的事情,相当于抓公关的,更有外交部长那么点意思。老烟台有句俗话:“西南河有半条街是当道的。”啥意思?你去琢磨吧,一是说西南河这地面上的人、买卖当道村的多,别管是二王家的还是三王家的,都是出自当道姓王的;二是王家当时的宗族势力、经济势力、处理事情的能力强着呢,有人想在这找点茬子,你先得寻思寻思吃饭的家伙要还是不要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三掌柜的存在,有三掌柜的在江湖上的名望。
这三掌柜的兄弟们能在老烟台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是由小本买卖积累起资本后才慢慢干大的。就说三掌柜的,读了五年书后,就跟着两个哥哥学做小买卖,起先他是贩鸡蛋的,从海阳、栖霞、福山、牟平等地穿村走街地收鸡蛋,再挑到老烟台去卖,不说路上要小心,光想揩油敲诈的你就难以应付。当时,是军阀刘珍年的队伍把守老烟台,城门口站岗的老兵油子看见做买卖的,大老远就吆喝开了:“奶奶的,小舅子操的过来,老子看看有啥子好玩意儿!”看啥好玩意儿?他想要俩钱啊!这时,三掌柜的就走过去,放下担子,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把毛啊分啊的纸币捧上去,笑呵呵地说:“姐夫,您笑纳笑纳!”站岗的把手一挥:“走吧!”就忙着数钱去了,最起码得数上半个时辰。时间长了,站岗的也纳闷:这贩鸡蛋的小子为啥喊俺姐夫呢?终于有一天憋不住了就来问三掌柜的,三掌柜笑嘻嘻地说:“您不是老叫俺小舅子嘛,俺就喊你姐夫。”这样人就熟了,钱不收了,反而就成了朋友,再遇上啥子麻烦事儿,就有人帮忙了。
三掌柜的医德那是没得说的,能治则治不能治决不糊弄病人。那医术,咋说呢?你说不行吧,经他治好的人太多了,光起死回生的就十几个,屋子挂满诸如“转世华佗”之类的牌扁;你说行吧,他也沒经师,只是找了几本偏方子书、几本药书一直看下去,并且都背上来了。开始时大哥对二哥说:“老三还会把脉呢,他知道那脉在哪吗?”天常日久,还就被他舞弄出名堂哩。当时老烟台和高家镇流传的一段歌谣就是说他的,歌谣是这么唱的:“烟台街西南河,出了个大爷就是俺。大爷俺会嘎葯,福山县闻听说,赶着毛驴来搬俺。走快了蹀躞俺,走慢了不舒锁,四个人来抬着俺,抬到大门口,两个丫鬟搀着俺,搀到炕头上,老婆就装烟,老头就点火……”可见三掌柜的医术在当时是名噪一方的。
三掌柜的不惧恶势力。那一年,刚挂起油坊牌子时,来了一帮找茬子踢买卖的,大哥二哥陪着笑脸说好话,三掌柜闯进来,拿出刀子在自个大腿上剜下指头肚大的一块肉,放到嘴里嚼着,说道:“咋啦?碍着你们啥事了?头掉了不就是碗大的疤吗?”掂着刀子,生生把块肉吞进肚子里。那帮子人傻眼了,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滚,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扇自己的脸,直喊自己“该死”,说自己是“有眼无珠”。
而三掌柜的又愿意与恶势力结交。帮会里有他的朋友,胶东二十四个土匪中有他的朋友,国民党军队里有他的把兄弟。人们最知道的是他跟小日本的一个叫渡边的啥子队长很有交情,他三天两日地往日本鬼子兵营跑,站岗的小日本还得给他打警礼。那渡边到了西南河三掌柜的药店铺里就像到了他自个的家,喝够了吃,吃够了睡,那交情跟铁哥们似的。国军也好,土匪也罢,小日本鬼子也算,不管那家抓了人,只要三掌柜的一出面,保准放人,大事化成小事,小事变成无事。就这些交往,每年花去的钱就得药店铺子一多半的收入。大哥二哥劝他离这些不是人玩意的东西远点,他一笑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三掌柜这么风光,这么有头有脸,但他不欺贫,爱憎分明。那时,二王家有一小伙子跟老母过日子,做点小买卖又赔了个精光,三掌柜亲自把钱送上门叫那小伙子东山再起,小伙子感动地扑通一声跪下就叫“干爹”,从此就做卖鸭蛋的小买卖,逢人便说是他干爹三掌柜的出钱让他干的,最终得一外号“二王家大鸭蛋不善”,意思是不是一般卖鸭蛋的。三王家有一个不争气的东西,把自己人出卖给了日本人,三掌柜的去把人给救出来后,又把那不争气的东西弄来让山里来的人带回山里枪决了,三掌柜吐一口唾沬说:“呸,活该,不知家里外边的东西!”
后来,小日本投降后,老蒋又来挑起事儿打内战,等到老蒋兵败逃到台湾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这时有人站出来检举三掌柜的是卖国贼是汉奸。解放后任青岛市第一任市长、市委书记的曹校长说:“胡诌八扯的,你们去问许世友,去问问于得水,八路军都在哪弄的药品,是谁给弄的?再来问问俺,烟台监狱里救出的地下党员,是谁的功劳?沒有三掌柜的,八路军要死多少人,地下党又要损失多少人啊?就连俺这条命都是三掌柜给的啊!”从此,三掌柜一家被请到了青岛去了,他的后人至今再沒回烟台,也沒回高家镇当道村。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曹校长和高卓臣来到了“三掌柜”王典礼这里,“三掌柜”给高卓臣下了几服猛药,不见有啥起色,于是就带高卓臣去了当时外国人开的毓璜顶医院,那些蓝眼睛大鼻子的外国医生也说这病不好治,是慢性病,需要休养调理。于是,“三掌柜”就给高卓臣开了好多的药,让他回去一边静养,一边吃药治疗,并且再三嘱咐高卓臣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劳累了。
一九四三年,第二次土地改革开始了。
这一次土改,在一九四一年土改的基础上,又把土地多的人家的土地进行沒收分给贫苦的农民,而且将富裕人家的店铺等财产沒收了。
高家镇“北油坊”的店铺被没收,成为人民政府的公共财产。“北油坊”老当家的心有不服,说自己两个儿子都在许世友的八路军上干,这样做是不是对不住他的两个儿子。政府工作队的人告诉老当家的说,你的两个儿子参加八路军就是为了推翻不平等的旧社会建立一个没有压迫和剥削的新社会,这是他们参加八路军的最终理想,如果不信,可以把儿子叫回来问一下。老当家的就生闷气,躺在炕上装病,在家里偷着骂两个儿子。
“南油坊”的店铺也被沒收充公了。“南油坊”的纩丝厂与织布厂刚刚筹建了一半儿,就遭遇到战乱,只得停下来,这一次土改,也一并被人民政府沒收成为公共财产,高成章、高显想着办工业发家扩大家业的美梦彻底破灭了。
“大医生”的药铺子沒被沒收,因为他治病接骨从沒收过人家的钱。
“二先生”家的店铺也被沒收了,“二先生”能看得开,想得开,他说人要顺着社会走,要适应社会的发展,不可以与社会发展的步伐背道而驰的。“二先生”还在教孩子们读书,是在人民政府成立的小学校教书,他依旧受到师生们和镇上的人们的爱戴。
在这如火如荼的土改工作中,高卓臣这位蓬、黄、掖三县的县委书记哪里会闲下来休养啊!他仍旧是夜以继日地工作着,最后的时光里,他把自己关闭在一处房间里,下达命令与签署文件,只让人看,不让人动,以防传染同志们,一直坚持工作,在新中国黎明的曙光到来前病逝。曹校长在送高卓臣的挽联上是这样写的:“革命同志,鞠躬尽瘁!”
1944年春天里,在八路军胶东军区司令部机关当司务长的“二先生”的四弟高逵福被押解送回了高家镇上,这让“二先生”和众乡亲们大吃一惊,是断然沒有想到的事儿。
“二先生”的四弟高逵福,人长得墩墩实实,黑不溜秋,脑袋瓜子灵活,识字断文,见着啥看个三次两次的就能捣古个差不离儿,人又善良豪爽,就是脾气有点暴,一点火就着,为着个事儿较真儿,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高逵福在部队上干得很出色,人缘也不错,有打算有料理的,因此上级任命他为司务长,分管八路军胶东军区司令部机关的后勤工作,粮啊草啊盐油酱醋啥的都归他管。他脑瓜子活,做事儿不光干脆利索,而且很有计划,他说部队跟住家过日子一个样,要勤俭持家,精打细算,这才能把家当好,才能过上好日子,这得跟“南油坊”高成章、高显兄弟俩学习哩。
正当高逵福在八路军队伍上如鱼得水般干得风生水起时,有一天突然被人诬陷为贪污军晌,因而被押回高山镇上。任凭高逵福如何解释与澄清,镇上当时的负责人照样儿组织人整他,严刑逼供,“四爷”不愧为一条硬汉,铮铮发誓:“谁他妈的拿了八路军一分一厘钱,遭天打霹雳轰,让他死绝八代!”
后来八路军部队上查清了清况,原来是高家镇上一个同在队伍上的人泄私愤故意诬陷“四爷”的,欲报当年的两巴掌之仇。原来,在早年间,那个诬陷“四爷”的人,因为街面上的事儿与“四爷”争吵起来,被年少不懂事儿的“四爷”乎过两耳撇子,此人就怀恨在心,一直司机报复。
事情的来弄去脉都调查清楚了,那个诬陷“四爷”的人也受到了处分,八路军部队上要调“四爷”回去,镇上那负责的人也不知是咋的,就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不光把这事儿捂下来了,而且一如既往地往死里整“四爷!”
一天夜里,“四爷”高逵福来到了村子西山下的一块空地上。
晚上的风,有点凉,呼呼地刮着;天上的云有点多,月色朦朦胧胧的,就像人喝多了酒;在飘动的云彩中偶尔漏出几颗星星,一晃而过;远处的猫头鹰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咕咕喵——咕咕喵——”,这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浑身顿时骤起鸡皮疙瘩。
“四爷”高逵福找好了地方,开始抡镢挥锨,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就挖好了一个大约长两米、宽一米、深一米半的土坑。他这是在干啥呢?原来他是自己给自己挖好了坟墓!
喝下一瓶高地用大凌湾水烧的高粱老烧后,“四爷”把带来的豆腐盐又喝了下去,唯恐死不成,又吃下了一包“八步倒”的老鼠药,然后躺进了自己挖好的坟墓里,把一封遗书双手攥紧了放在胸口上,两只眼睛瞪大了使劲儿仰望着苍穹。
第三天,当“二先生”的小儿子高新亭和几个伙伴找到这里时,“四爷”高逵福早就魂归天国了,双眼瞪得老大。
高新亭把“四爷”的遗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下来,回家交给了父亲“二先生”。“二先生”展开遗书读下去:
八路军胶东军区机关首长:
俺高逵福,来到人世几十年来,佩服于连江大哥,佩服高卓臣大哥,佩服姜善大哥,因为他们都是真正的共产党人,他们为了老百姓能过上好生活,不害怕流血牺牲!俺是高卓臣大哥带上革命道路的,俺永远记得俺加入中国共产党时说的一句话:“永远忠诚党的事业,永远不做有损党的事情,永不叛党!”所以,俺到了咱们的部队上,一直用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用心做好自己的每一份工作,不给共产党员丢脸!
俺知道,咱们队伍上生活太艰苦了,平时战士们吃不到更好的饭菜,所以就更加精打细算,能节约的就节约,为的就是多攒积几个钱,集中下来多给战士们做几次郭城摔面吃啊!俺高逵福用俺的党性和人格向首长和组织保证:俺没贪队伍上一分一里钱啊!节省下来的钱,都在伙房的那张三抽桌的抽屉里,留给战士们改善伙食。
首长,俺就不明白俺村里这些人为啥拼命往死里整俺啊,难道俺参加革命、参加八路军打鬼子有啥罪吗?这样整俺,还不如让俺去打鬼子的战场上与鬼子同归于尽啊!
首长,让事实,让时间、让历史来证明俺高逵福的清白吧!
高逵福绝笔
“二先生”读着四弟的遗书,轻易不落泪的他,两行泪水潸然而下,“二先生”泣不成声地说:“老四啊,你太不聪明了,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啊!”
后来,历史还原了本来的面目,党和政府追认“四爷”高逵福为革命烈士,当然这是后话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