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当两个人都认为已经下了决心，抛开一切杂念的时候，思想也就轻松起来。春桑开始注意田江卧室的陈设，窗帘是墨绿色丝绒的，內里挂一层半透明浅绿纱帘。正面墙上挂一幅他年轻时配军衔的半身照，放大足有一尺三寸，看上去还挺英俊。桌上摆一件白玉雕，一个外国少女翩翩起舞的样子。柜上摆一对掐花牡丹瓶，柜子上方墙上是四个镜框篏的是“梅妻鹤子”“井台会”“王樵砍柴”“苏武牧羊”。床上是弹簧床垫，鹅黄缎子被，鸳鸯戏水绣枕。这房间陈设华丽跟他平时朴素的外表反差很大，令人不敢相信。
　　田江寝室之所以陈设华丽，是因为他对生活的沉思后，突然悟出的道理，这是一条生活哲理。人生一辈子，差不多一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若不好好装饰陈设，岂不妄度此生。他认为寝室的门是向自己最要好最亲近的人打开的，外人怎么能知道其中的华丽？人的外表装束则完全是另一回事，是政治和革命的需要。在他身上体现的“左派”代表风度就是吉普车、老头布鞋、帆布挎包、语录、笔记本……
　　“聪明的小妮子，我猜你又疑惑了是吧！”田江笑问。“好你个大政委，外表比所有的首长都朴素，内里却又这般奢华地享受，苦就苦了我们当兵的。”
　　“再过几个月提你个副连级，戓者调到机关当干事，不叫你在连队受苦了好吗？我心疼的小妮子”。春桑当然高兴，如果那样，又是一个破格提拔。心里高兴表面却嗔他道：“什么小妮子呀！多土气，人家本来挺洋的，让你叫土了。”
　　“不叫妮子，叫宝贝。”他的情欲又被挑斗起来。扑上去把她放倒在床上……春桑打跟田江在一起以来，笫一次这样亢奋，她主动把唇压向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那些年政府抓得严，不让私人交易，城市没有自由市场。韩之梅以前听人说，靠近郊区有一个小自由市场。田江今晚要请客，要求比以往高，提前又不打招呼，让韩之梅和小陈午后才出来买菜，韩之梅想，准又是那一帮狐朋狗友。她对这些人印象不好，总觉得他们有时鬼鬼祟祟的样子象是在干坏事。
　　韩之梅有些气，气归气又不能太拂他意。田江说到最大国营商店买，大商店也买不到满意的东西，她跟小陈直奔那个小自由市场。小陈用自行车带着她，大马路民警不让骑车带人，他们就往弯弯曲曲小胡同里拐。
　　好不容易把该采买的都买整齐，滴里嘟噜几大包，自行车前前后后都挂满了，韩之梅就让小陈骑车先走，自己后边慢慢走回来。小陈一阵风般骑车到家，把満载的货卸到院子里，戴春桑一见就出来帮忙往厨房搬。小陈到楼上搬一些碗盘器皿，春桑又来帮忙洗涤。
　　韩之梅半天才走回来，见春桑和小陈已干了不少事，心里高兴。就拿出刚才在街上买的糖炒栗子给他们吃。春桑吃着糖炒栗子，讨好地对韩之梅说：“韩阿姨真有办法，市场这么紧张，从哪弄来这么多鲜货活物？”韩之梅本来就喜欢春桑，就把小自由市场的情况向她描述一番。“就是这些偷偷摸摸的小自由市场，往往给人们提供很大的方便。”春桑说。
　　韩之梅让春桑到厅里坐着，“厨房里必竟脏，别弄脏了衣服，去厅里坐。”春桑说，“坐着有什么意思？还是让我做事吧，这些家务活有一年多沒干了，可别叫我忘了。”春桑的诙谐果然逗乐了老韩，她说：“小戴真会风趣，家务活能忘吗？”韩之梅话匣子打开了。“你们田江政委从来不管家务事，少说也有十年没到市场去了，叫我和小陈去最大的国营市场去买，国营市场有什么？”
　　“有你这么好的贤內助，政委当然就不用操心了。”春桑一边说一边查看买来的东西，“鸡、鸭是活的，红鲤鱼也是活的。哟！好大的牡蛎，好大的海蚌，都是活的。啊!这个龙虾比我上次买的那个还要大。”小陈说，“就这么一个大号的被我们买来了，比你上次买的大四两。海蛎，叫什么‘牡蛎’，你真洋气。”“牡蛎是可以生吃的，我们国家人口密集，近海大都不干净，欧州有很多地方海水特别干净，那儿养的牡蛎据说生吃味道很好。老韩阿姨，你这牡蛎和海蚌怎么做？这样的海鲜真是美味，好象有半辈子沒吃了。”韩之梅答：。“海蛎是要清蒸的，你们政委就爱吃清蒸的。”“清蒸的很好，要不要先把壳翘开一点？”春桑问。“不用，用刷子刷干净，直接上笼屉蒸。”韩之梅回答。春桑就找来刷子，到水笼头底下刷牡蛎。一会田江进来，看见大龙虾问，：“这龙虾海个，老韩哪买的？”“要按你说的到国营市场买，什么好东西也没有，我们找了个罕见的小自由市场。那市场啥活物都有，让人眼花缭乱。”“真有这样的地方？政府抓得这么紧，他们敢公开搞小市场？”田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老百姓要生活，就是平时不吃，家里来个紧要客人，办个什么事，也是很需要的。这就叫应运而生。”韩之非常客观地说。
　　“唔！老韩说的很客观，现在是太紧了点，老百姓有钱买不到好东西。”田江觉得自己对这些了解的确实太少。
　　小陈拿着一支筷子，捅到大龙虾口里，大龙虾紧紧咬住筷子，将两只大螯抱住筷子不放。小陈将筷子提起甩动，试着将它甩下来，它的螯很有力气，紧抱不放，小陈使劲一甩，它掉在地上还在若无其事地爬。几个人都大笑起来。“战将级别的，有点象古代使用双锤双枪的大将。”田江笑说。
　　“海蚌做三鲜汤吧，好极了，我来洗它们。“春桑刷完牡蛎，又端着盆洗刷海蚌。她忽见肖莉娜站在厨房里，脸上的表情就像吞了一条活蚯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没注意。肖莉娜刚来一会，就听见厨房一片笑声，她悄悄走进厨房，见春桑跟田江、韩之梅打的火热，心里就来气，本来她心里对她和田江就有防备，让春桑晚一点来，没想到她来的这么早，还在厨房跟老韩卖乖。“你不是说先到你表姐家去吗？怎么早早跑这来了？”肖莉娜不快地问。“我是先去了表姐家，可她有事出去了，我就来了这里。”春桑听肖莉娜一副讨罪的腔调，压住怒火回答。“你这么早来，是不是想钻什么空子？”肖莉娜怕田江和老韩听见低下头去压低声音问。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我没想到要钻空子。今天只不过是我表姐不在家，我碰巧来得早了。”春桑洗刷着海蚌很镇静地回答。
　　肖莉娜本想再挖苦她几句，见韩之梅端一个小碗提着刀过来，就沒敢吱声。“你胆子大，走杀鸡杀鸭去。”韩之梅把放盐水的小碗递给肖莉娜说。肖莉娜放下小碗，挽了挽袖子，一手端碗，一手提鸡和鸭跟韩之梅从厨房后门走出去。
　　下午四点五十分，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里，邹文学按响了田江家的门铃。邹处长早就盘算过：太早了不好，太迟了别人会占先，现在正是时候。小陈开开门，他耸着两个瘦肩跨进院里，倒背着的手里，提一只黑皮包，他老远看见韩之梅和肖莉娜站在厨房旁边，就非常亲热地喊一声，“老嫂子。”没听见答应，只听见“咯咯，咯咯”的鸡叫声。韩之梅抓住鸡腿鸡翅膀，肖莉娜正举刀杀鸡。
　　“嘿！老嫂子，今天准备什么珍馐美馔来招待我们。有没有沙河大鲤鱼？”他比韩之梅大三岁，却一个劲喊韩之梅老嫂子，表现出十二分的讨好和殷勤。韩之梅对围着田江转的这几个人没什么好感，优其对邹处长没好感，他一进院子就叫老嫂子，她装作没听见，刚才他提到沙河大鲤鱼，使她想起家乡，想起他们是老乡。“你想家了？老邹。我没忘买鲤鱼，可买的不是我们沙河大鲤鱼。”
　　“靠海吃海吗？我们都到海边几十年了，哪个不喜欢吃海味？我猜老嫂子必定少不了几样海味。”“叫你猜着了。”韩之梅回答脸上绽开了笑容。
　　“好样的，干净利索，就像你带兵一样有魄力。我说老嫂子，你这个干女儿才貌双全啊，‘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封建社会的陈词滥调，我们敬爱的江青同志、叶群同志、董其彩同志、胡敏同志……哪一个不是才貌双全？大才大德。”邹处长罗罗嗦嗦从上往下把女首长都表扬一番。韩之梅听着邹文学这些酸溜溜的话，內心感到不满，杀一只鸡也值得这么吹棒，她提着鸡独自进了厨房。“邹处长不愧有‘院士’头衔，话说的句句有水平，‘大才大德’我可不配。”肖莉娜见韩之梅不高兴，说完这句话也提着鸭去了厨房。
　　邹处长讨了没趣，就上楼找田江去探讨海军和舰队的大好形势。五点多田江邀请的客人陆续到齐。听田江传达了李政委的指示后，邹文学那双惯于眯缝的鼯鼠眼睁大了，闪烁着一种特殊的光芒。他兴奋不已，特意坐到离田江较近的左边去，那是一对单人沙发。直属政治部主任姚闽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他高挑个，坐着时显得上身格外长些。他听了传达，目光从玳瑁眼镜架下闪露出审慎的光亮。他的脸很苍白，好像長期不见阳光的后遗症。干部部長杜南方看不出有多大反映，他五大三粗，脸上表情呆板，內里却能洞查秋毫。保卫部长王峰与杜南方同坐在三人沙发上，他靠近金鱼缸，眼晴老看着鱼缸，让人琢磨不透在想什么。
　　“关于革命形势，我想大家都很清楚，上面指示要抓舆论，革命吗！总是要舆论先行的。它是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和巩固政权的法宝之一。我们要宣传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宣传林副主席。林副主席是毛主席的接班人，要为宣传林副主席大喊大叫，要呐喊！当前宣传的关键问题是‘天才论’。宣传林副主席同时还要宣传海军李政委。斯大林死后，赫鲁晓夫大造反革命舆论，搞了修正主义，篡夺领导大权，前车之鉴，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要警惕军內拿枪杆子的‘刘、邓’路线复活。拿枪杆子的走资派更厉害。”田江拿起一支烟，送到嘴边，邹处长麻利地擦火点烟。杜南方见邹处長递过来一支烟便摇摇头，看着客厅正前方挂着的那幅，毛译东、周恩来、林彪在天安门城楼上的铝制彩色画像，林彪紧挨着毛泽东，耷拉着八字眉，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周恩来则站得远点。领袖像下方是两張白纸金边条幅，笔墨是田江本人的杰作，抄的是毛泽东长征诗。
　　田江继续说：“首长指示，要建立一支靠得住的干部队伍，并且明确指出，可以组织起来干。”田江说完将属下挨个看一遍。
　　邹处长见田江眼神扫过来，恐怕落人之后，抢着说：“凡事都要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首长的指示太及时了，我们应该组织起来干，要有带头的，还要有联络员，有什么事及时联络通气。”邹文学说完眨巴着鼯鼠眼，仿佛看见了前面的署光。
　　“对！干就要象干的样子。还是组织一下好。”保卫部长王峰说。这时干部部长杜南方和直属政治部主任姚闽还在紧张地思考这个问题。他们虽然觉得自己早已是在紧跟田政委干了，但提出组织起来干，还是感到太突然，太讲不上来的那个，反正他们心跳了。他们在心里掂量“组织”这个词的厉害关系。
　　“无产阶级革命事业造就了无数英雄，你们也将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英雄人物。你们是B舰队最可靠的革命力量，我们要不断地努力发展这种力量。你们是紧跟林副统帅的，是市区海军李政委最亲近的人，也是首长们最信得过的人。”说到这里田江从沙发上起来，来回踱步。“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是触击人们灵魂的一场大革命，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一次思想大交锋，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争夺领导权的生死搏斗。军内的夺权斗争方式与地方有所不同，但斗争的实质是一样的。要彻底肃清刘、邓、彭、罗、陆、扬，资产阶级反动军事路线在军内的流毒。军内上下，追随他们的还大有人在。斗争每时毎刻都存在，海军有人反对李、王、张首长，B舰队的赵、龚倒了，蓝光这个老‘右’仍然在位，他有一帮人，也在喊保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实际是假革命！我们近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架空蓝光，这是个艰巨复杂的任务，必须小心谨慎。”田江又回到沙发上坐下来，由于激动，他刚才演说的时候，加快了步子，脚上穿的解放鞋的鞋带松了。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鞋带松了，只是眼睛望着上方的领袖像，想着组织问题的进一歩议程。他正想着，突然觉得脚背上有什么东西在骚扰，一定是韩之梅养的那只叫“黑虎”的猫在捣乱，这畜生越来越不象话，把爪子又伸到我脚上来了。他恨得要命，猛地跺一下脚，却听到“嗳哟！”一声叫，拉回视线一看：邹文学正伛缕着身子，一条腿半蹲在地板上，在帮他系紧鞋带。他半跪的姿态显得极其自然，极其亲昵，看不出半点作做。
　　邹处长帮田江系好鞋带站起来时，眼睛轻轻瞟了在场的另外三个人，想看看他们对自己的举动作何反映。姚闽装着沒看见的样子，神情自若地望着翠竹画。王部长是个直性子，对邹处长这一举动颇为反感，但在此时又不能有什么表示，他皱着眉头去看花园。杜部長视而不见，原样坐着没表情
　　“李政委指示，当前舆论工作的重点是‘天才’论，我们要紧紧抓住这張王牌不放手。在‘天才’论方面，林副主席有许多精辟的论述，李政委也阐述的很明确。林副主席发现了毛主席这个伟大天才，李政委又发现了林副主席这个天才。林副主席讲‘发现天才的人是更大的天才’，因此，我认为李政委也是天才。李政委是杰出的‘天才’。”田江终于把他准备好的套路搬出来了。
　　“田政委是海军不可多得的梁栋之才，不久的将来李政委上去了，田政委就是最可靠的接班人。”姚闽接住田江的话头往下吹。他的意思是他发现田江是“天才”，发现“天才”的人是更大的“天才”。
　　杜部长不易察觉的撅了撅嘴，心想我这坐第二把交椅的人还沒开口，你倒先把“天才”的桂冠戴到头上去了，要正经象你们这样推论，连我儿子也是天才。
　　田江看出其他三位对姚闽的讲话不服，有嫉妒。连忙打圆场说。“不是吹，我田江一向爱才，我信任重用的人，个个是人才。将来，大家都是要上去的，水浒一百零八将，每人一把交椅，各占其位。欲话说‘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吗。”他站起来清清嗓子，往前走两步又说：“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大家同心协力干，实打实拿出成绩来向首长汇报。好了，我们还是议一议组织问题，联络员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就是我的保卫员小黄。小黄机灵、忠诚，他能胜任联络员的工作。”
　　“内部组织方面，理所当然是政委领头，我们跟着干。”杜南方说。“大家还要推出个副手，我一个人事多忙不过来。”田江提议。“我看副手就由老邹担任，他是搞宣传的，在造舆论方面有经验。”姚闽首先提议，他有他的想法。
　　干部部长杜南方表示同意。保卫部王部长心里有些不乐意，邹处长是这里面职务最低的，没想到姚闽会提议让他当副手。他不好提反对意见，便说，“我想听听政委的意见。”田江说，“我看行，老邹有经验，活动能力强，就由他担任副手。”
　　田江表了态，王部长也只好表示赞成。邹处长认为在没有成立组织之前，他就起到了比其他人重要的多的作用，这回在组织里当个副手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想到姚闽会先出来提他的名。
　　“上回我们议的有关架空蓝光，架空舰队党委的事很重要，要想办法进一步实施。现在舰队首长里我们和蓝光的力量对比差不多，比较明显死跟蓝光的有石副政委和乔副司令。政治部力量也差多，主任偏向蓝光，两个副主任偏向我们。”田江如分析战略形势一样说。“要架空蓝光首先要弄掉石副政委，这个人的力量不可忽视。政委你是不是可以向海军求援，把老石弄到干校去锻炼。”杜部长向田江建议。
　　“这个问题可以考虑。”田江回答。“但我们不能把矛盾上交的太多。你们知道，上边的斗争也很激烈，有人公开反对李.、王、张首长。”“大人物固然重要，小人物也不可忽视。蓝光身边那个董辉很有实力，小人物敢说敢干，就是实力。”王部长说。“董辉的问题好办，杜部长就有权处理，把他调到远一点的部队去锻炼，这是最好的办法。”邹处长说。
　　“要动董辉，也不那么简单，首先要过蓝司令这一关。”杜部长无不疑虑地说。王部长说，“你也别婆婆妈妈的啦，干部部门就是管升.、调.、贬、黜，你认为哪个不行，只管办他。”“古人讲，‘釜底抽薪’，抽薪能止沸，我们就是要把蓝光釜底的薪一块一块抽掉。”姚闽搬古弄今般地道。
　　“作战部那个周参谋，很令人讨厌，蓝光下部队干啥都带着他。王部长你把他弄走。”邹处长说。
　　“别把问题想的太简单，蓝老头离不开周参谋。”田江提醒说。“周参谋在赵副处長那，他们没有处长，老赵说了算。”王部长说。“你不了解老赵啊，那耿直脾气，他本身就是蓝光的人。”邹处长说。
　　“这样吧，先通过赵副处长，给周参谋提升一级，再踢到下属部队去，这样谁都挑不出毛病。”姚闽出了新主意，大家都觉的这个主意好。
　　小陈从外面扛进来一张八仙桌，摆在厅中间。他们暂时停了刚才的话题。戴春桑端着个大托盘进来，里面是四样小菜和一个大拼盘。戴春桑只认识邹处长和姚闽，田江就给她介绍干部部长杜南方和保卫部长王峰。相互寒酸一阵，春桑把菜摆上又去了厨房。
　　“喝什么酒？”田江问大家。“今天是什么日子？喝茅台！”邹处长说。他吩咐小陈把他的黑提包拿过来。田江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茅台，被邹处長又放回去，他说：“喝我带来的。”他起开瓶子，挨个给大家斟酒。
　　田江亲自去厨房，把肖莉娜和戴春桑叫来一同入席。姚闽先举起酒杯，“我提议这第一杯酒，为林副主席的健康干杯！”“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干杯”。邹处长跟着说。戴春桑有一定酒量，也跟大家举杯要饮。肖莉娜嚷道：“不行！我只能喝一口。”
　　“你们两个女将随便，我们这几个是要干了的。”杜部長说。戴春桑跟着大家一饮而尽，夹一筷子海蛰皮，放在嘴里嚼，称赞老韩阿姨好烹调手艺。姚闽却赞她有酒量，是女中豪杰。“我提议为我们田政委的健康和步步高升……”“听我说，”田江打断邹处长的话，举杯站起来说：“三国里有个‘桃园三结义’，今天我们来个‘海明路五结义’怎么样？按年龄大小往下排，老邹第一、老姚第二…….”“不！不！”姚闽与邹处長齐声表示反对。姚闽说：“历史上结义者并不是都以年龄为序，大多以，威望、才学、门弟者为上。论才学、威望在海军有几个能跟田政委相提并论，政委居长天经地义！”
　　大家一致赞同，下面接年龄排，邹处长第二.、姚闽笫三、王部长第四、杜部长第五。杜部长提议把肖莉娜戴春桑排第六笫七，田江不许。五人互拜，田江写几句誓言，大家一起念：今日互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刚刚做完结拜仪式，韩之梅用托盘端了两个热菜上来，一个是竹笋磨菇鸡丁，一个是芝麻鱼片。“嫂子，好手艺。来敬你一杯。”杜部长给她端来半杯酒说。韩之梅接过酒杯，“我饮一口，欢迎你们来我家玩。”
　　“嫂子，你一定要喝了这杯酒。刚才我们五人拜了兄弟，还没给你这个嫂子磕头呢！”王部长告诉她。“你们部队干部怎么还兴搞这一套？”她朝着田江问。“喝多了，闹着玩，你当真了。”田江回答，趁她不注意给大家使眼色。
　　“嫂子，菜好酒好，人就容易醉。来敬你，祝你身体健康！”杜部长说，姚主任几个也凑过来一起敬她。“好，我祝你们团结进步。”韩之梅喝尽这半杯酒。大家又让她坐下，她不坐去了厨房。韩之梅进了厨房沉思一阵，觉得刚才田江是在掩饰，王部长明明说他们五人拜了兄弟，田江却说他们喝醉了。酒席刚刚开始就喝醉了？这分明是在骗我。她感觉这件事很不好，部队怎么能搞这一套？他究竟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