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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蛓春桑从地下指挥所转回地面工作以后去红楼就不那么方便了，在地下指挥所工作时，她去红楼非常方便，有几个晚上，她就留在那里过夜。没有人怀疑，万一班里有人问，习惯性她可以说在地下室过的夜。开始她去红楼的次数不多，后来渐渐多起来，有时中午也过去。现在在地上工作，去红楼不那么方便，但这难不倒春桑。有几次她从操场边上一条小径溜进红楼。她有一把红楼钥匙，田政委不在，她也可以去。保卫员小黄沒说的，他对田江绝对忠诚，使她常常想起书上写的，俄国彼得大帝的亲随：象狗一样忠珹，象猴子一样灵活。什么都瞒不住他，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也不会说。
　　她后来主动去找田江，这真不是一个正派女孩能干出来的事，外公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晕过去。她这个惊人的决定，正是走向官权的捷径。这种代价是大了些，但在那种情况下别无选择。那是经厉了一系列生死痛苦之后的决择。我会让他加倍地尝还，她想在让他加倍尝还的同时，她也加倍的堕落。
　　晚饭后春桑来到花丛中散步，万花之王牡丹开得正艳，这大院里只有大红、粉红和白色三种花色。这里的花匠培育不出黑牡丹，黑牡丹是真正稀有品种。至于田江讲的什么两色山茶花，春桑认为，那并不是什么稀有品种，那只不过是靠嫁接得来的。红茶插枝较易成活，白茶却不行。她在上海曾经插过多次，都失败了，失败了她不甘心，想着我一定要插活一棵白的。她去请教花匠，老花匠告诉她，白茶要先在树上嫁接，成活以后再剪枝栽培。一直到参军之前她都没能如愿以尝。想得到一棵白茶花这么难，白茶花太圣洁了，她已经永远失去得到白茶花的机会了。每当想到这些她都无限懊悔，似乎有永远排遣不掉的忧烦。
　　她明白田江这个伪君子在她和肖莉娜之间周旋滥情，但她不能戳穿他的丑行，她能办到的，就是用她的魅力拢住他的心。这体现了她性格中争强好胜的一面。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这样她就要是胜过肖莉娜。她还要在地位和权力上超过她。
　　晚饭以后，田江琢磨的却是另一个颇使他伤神的问题。近几个月来，他竭尽全力爱戴春桑，却又不能不理肖莉娜，这造成了他的过度劳累，精力不支。过去只有肖莉娜一人供他玩弄时，他还有精力过剩的时候，现在不行了，他在和戴春桑尽情欢娱之后，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肖莉娜。几次都使她大为不满，诘问他这是怎么搞的。他没有别的理由，只得说工作忙，写稿做文章。
　　上一次医院马主任给过他补药，他服用后感觉还不错。近来他又常常感到腰酸乏力，精神恍惚。得再想个办法才好，他考虑要不要再打电话给舰队医院马主任，叫她帮忙。前两年他去外地疗养，是马主任陪他去的，那时她是半老佳人，他们年龄相当。两个人也有一段相依相挨，风花雪夜的恋情，只是后来没有进一步发展成那种关系，可以说马主任是红艳知己,这个红艳知己久经考验，给过他很大帮助，有求必应。
　　对，打电话给马主任，让她来一趟。马主任接到电话半个小时就坐小车赶到红楼。她心领神会，很快又坐小车跑回医院，给他拿来鹿耸针剂，进口人参。马主任当即将一块人参切成薄片，泡一杯人参茶端到田江面前。
　　戴春桑在七月里入了党，接着提她当二排长的命令就下来了。她暗暗地吁了一口气，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外公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夸我的。方凌提升电话连副指导员，与肖莉娜并起并坐。　　
　　田江走进客厅，点燃一支大中华烟，他很少抽，也不上瘾，只是为偶尔解闷。他狠狠吸上一大口烟，再粗重地吐出长长的一串气，把那些烟雾和叹息一起吹尽吐绝。
　　自从昨天他从保密机里接到李政委的电话之后，心里就产生一种兴奋和恐慌。那是一种包含着希望、胜利、失败在内的兴奋与恐慌。他极力压抑自己的恐慌情绪，激励那几分兴奋情绪。他努力使自己想像，一切都会按预定目标胜利地实现，不存在任何危险和失败。
　　李政委说：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将要上庐山开九届二中全会，参加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坚持“天才论”，提出设国家主席。叶主任说，不设国家主席，林副主席往哪里摆？他还说你们可以组织起来干，舰队可以搞一个组织，你就是这个组织的头。要开展对“天才论”的宣传。几乎同时他又接到李政委一封密信，信是由专人带来的。信中讲当前的舆论中心是“天才”问题，林副主席讲发现“天才”的人是更大的“天才”。然后李政委在信中大谈林副主席是“天才’”，言中之意是他发现了林副主席是“天才”，因此他是更大的“天才”，是“天才”的接班人。
　　田江内心的恐慌就是由“可以组织起来干，舰队成立一个组织，你就是这个组织的头，”引起的。他知道一个组织意味着什么，这种事弄不好要掉脑袋的。自己跟着李政委干，己经到了这种地步，怎么样也得硬着头皮干下去。如果顺利，日子也不会太长。林彪是法定接班人，一切都会更加辉煌，飞黄腾达的日子屈指可数。作为中国海军一代栋梁的我，是一颗天才巨星。海军李政委发现了林副主席是“天才”，我又发现了李政委是“天才”，发现天才的人是最大的天才。想想这些，他的恐慌心理就被将要胜利的喜悦压下去了。他背起手，踱到那张大幅翠竹下面，仰起头来细细观看。他喜欢这种竹子。做为文人他觉得竹子不仅有超凡脱俗的风格和情趣，而且它节节拔高的速度在植物中也是令人惊叹的。他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忽视了竹子的另一个特点：腹中空空，躯干脆弱。
　　这画中的几簇翠竹依山傍水，顺着逶迤的河道向山脚下延伸。他每次细细玩味，都会有一种新的意镜从画中产生出来，可是今天有些意外，他站在画下观赏了半天，没有产生新意的感觉。不仅没有产生新意，反倒感觉这幅画虽然出自名家之手，却是画得不尽逼真。那些竹节过于突凸，靠近上梢的地方又显得过于细小，失去了一定的比例，节与节的距离也太夸张不实。他越看越生起气来，狠狠吸上一口烟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
　　多奇怪的心理变化，刚才还是满怀将要取得胜利的喜悦心情，现在却又从心底深处钻出来懊恼和颓丧。他下意识地独自摇了摇头。
　　田江又从沙发上站起来，上楼慢慢走到寝室里去。他今天邀请的第一位客人就要来到，戴春桑会比其他客人早四十分钟到达。这是他精心按排的，韩之梅和小陈半个小时前让他打发出去买菜，今天买的种类多，估计也得两小吋以后才能返回。他注意到寝室里通往韩之梅房间的那扇小门上的插销已经生锈，他在几年前就不愿去开启它了。他现在回忆不起来去开启它的时间了。
　　日子不会太長了，将来等到我成功的时候，我要娶戴春桑为妻，到那时只好把韩之梅养起来，养在老家也可以，老家还有房子，每月给她寄生活费。给肖莉娜找个好丈夫，令她满意。一阵门铃响起，把田江从美梦中惊醒，他意识到这是春桑美丽的小手在按门铃，他欣喜地快步下楼去给她开门。春桑叫一声“田政委好！”
　　听到春桑温柔的声音，田江内心平和了许多。为了我们美好的将来，也要大干一场。每当看到她，她都会给自己激情和力量。
　　“家里沒有人，”他连忙向她报告。有一种火焰在烘烤他，他的咽喉被灼伤，使原来清亮的男中音变得有点嘶哑。
　　每当他用异样的眼神望着她，不能不使她内心产生一股热流，一种征服男性的得意心醉。她懂得自己的魅力，让这种魅力尽情在她身上绽放。“他……他们……都去哪啦？”她稍微有点反常，所以口吃了。
　　“首长，我有一种感觉，今天你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是不是上边又有新的指示下来？你要请你那些‘肝胆相照’们?”
　　“生活是什么，难道就是那些烦嚣的政治，是用各种手段得来的权力、地位？让我们在一起澄清我们的灵魂，洗去我们的罪过吧。”他在院子里用右臂搂住她，把头靠在她肩上，他在对自己说：不要退却；不要软弱。
　　春桑见他这样，认为自己的猜测没错，一定有大事要发生了。她将他带入他的寝室，抱着他抚摸他全身，她安慰他让他放松，轻声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拉住她的手，把事情说给她听。“组织起来干悥味着什么，那是真正的结党营私。”他最后又说。她听到关于组织起来干的时候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这确实不是小事，这是要搞党外党。但细细想一想，这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历朝历国党外党比比皆是。李政委讲的，那就是林彪的意思。
　　“林副统帅是法定接班人，历史上毎一位领袖都要培植自己的亲信，我相信组织起来干就是培植亲信的一条途径。”春桑心里有许多疑问，也不得不这么说，这么些年田江紧跟海军“左派”，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
　　“政治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欺骗，不过林彪为什么这么心急？”田江从床上起来，由于谈起这个令人心悸的话题，把他生理上的欲望扑灭了。“别怕春桑，”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他觉得春桑话虽那么说，但内心有许多疑虑。“我们现在无法放弃它，你不是说过只要看到希望之灯在闪烁，生命里的求索就不应该停止吗？你要跟我一起前进，我们一同去完成追求的目标。烈火和深渊离我们很远，这过程可能会有各种困难和曲折，我们不怕，要做大事就要坚强.坚定地迎接困难。”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仍然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看到他眼里流露着信任和依赖。“就像赌注对赌徒有瘾一样，我也被这特殊迷人的七彩虹光迷住了。虹光后面是进入天堂的门，让我们面对虹光，把别的一切都抛开，相信我们会成功的。”他把握住她的手顿两下，表示他们的决心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