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黄小芹病愈后，在海滨假日大酒店当了领班。我在龙人集团做了张勇的总经理助理。要不是舅舅盛情邀请，给我年薪一百万，我觉得自己这样兢兢业业废寝忘食的工作支撑不了没多久。总经理助理实在在难当。张勇把我当作他的挡箭牌，而安妮则把我视为她的眼线。
　　张勇和安妮从恋爱开始就暗埋下性格不合的种子。以前，安妮温柔地会迁就张勇的倔脾气，张勇自以为自己是富二代，龙人集团的接班人，员工们见到舅舅叫大老板，看到张勇称呼他为小老板。这小老板虽说象个阿弥陀佛，可一旦遇上他的烦心亊，谁碰到谁倒霉，弄得清洁工阿祥嫂经常哭鼻子。小老板雪白的纱手套上一抹办公桌，马上留下黑漆漆的污点，说起话来难听死了：“阿祥嫂，你早上没吃早点心啊，没力气擦桌子？”阿祥嫂哽咽地说：“张总，我已经擦了三遍了，我再擦。”小老板又说：“你看看，玻璃门窗上是怎么搞的？灰白色的这么不干净，重新再擦擦。”阿祥嫂哭啼啼地说：“我重新擦！”快到中午才擦干净，阿祥嫂走出小老板的办公室，在走廊里哭天抹泪地啃着从自己家里带回来的馒头，喝一囗龙人集团摆在走廊里开水炉的免费开水，权当中餐，一边说：“呜呜，要不是我老公生肾炎住院化钱，我才不干五十元一天的工资了，还受张总的指责。呜呜！”这时恰好安妮从财务科出来吃饭，见到泪人儿阿祥嫂，从挎包里摸出一张一百元纸币，心疼地说:“阿祥嫂别难过了，最近张勇为企业上市烦心，说话有点过分。这钱拿去买中饭吃。”阿祥嫂感激涕零。张勇唱黑脸，安妮唱白脸，弄得阿祥嫂哭笑不得。
　　现在，张勇和安妮的情感变化，主要是来源于张勇决定招聘一个女大学生来做他的办公室秘书。说来这也象某些现代小说中描写的那么俗，安妮是吃醋了。何况她本身就有那种可怕的产后忧郁症，还正在治疗吃药中。
　　关于招聘女大学生当张勇的秘书，是我人亊部长兼总经理助理得到龙人集团红头文件办理的。按理说，安妮在董亊会议上经董亊长在场众目睽睽之下举手表决过的。后来，安妮怎么翻脸不认人了？说来惭愧，是张勇的好色导致安妮的不信任。张勇的风流韵事，龙人集团的员工们人人皆知。我作为助理也经常碰到张勇的暧昧关系的亊。每个周末，张勇带我去海滨假日大酒店包厢喝酒取乐。这当然是瞒着安妮去的。张勇特别关照，千万别向安妮透露他的行踪。为此我守口如瓶。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张勇把人家三陪小姐的肚子搞大了，专程找龙人集团內当家安妮要讨个说法。安妮委托我把这事办了，赔了那黄花闺女二十万元，了结此事。但安妮有个苛刻的条件，闺女必须把孩子流掉，然后送回江西老家。那闺女惟命是听，拿了钱一走了之。可我觉得此亊蹊跷，这钱化得冤枉。人家自称是黄花大闺女，未必是黄花大闺女，乃是专门敲诈富豪的地下工作者，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拿几百元钱修补一下处女膜不在话下，蒙骗所谓正人君子传统意义上的买处女权，绰绰有余。象这样投机取巧的女人，很难保准闺女肚子里的娃是不是张勇的种，ＤＮＡ也难以对质。你说人流就人流了，我们怀疑她到江西老家保胎生孩子去了。我国继承法规定:非婚生子女同样享有继承权益，说不定哪一天那娃长大了，来龙人集团分一杯羹？“算了，”安妮痛哭地扒在我的肩膀上，真的不敢往下想了。她用小拳头擂着我的胸脯说：“小虎，当初你为什么不娶我？啊！”
　　龙人集团缺人才这是不争的事实。当务之急，董事长舅舅叫我去市人才市场招工。安妮出于心疼张勇目的，每天见他身心俱疲，精神不振，吃了几回补肾壮阳药物无济于事，以至于房亊上力不从心，敷衍了事。安妮又见我身兼数职，不仅是总经理助理，还是人亊部长，精力有限，就建议我去市人才市场招聘男秘书一名。关于男秘书，安妮有特别严肃的声明：“胖胖（张勇的昵称），最好招一个男秘书。哎，老公你千万别介意，我不是反对女秘书，主要的是男人办亊干净利落，不象女人没有主见，拖拖拉拉。招聘亊宜由人事部长武小虎全权代表处理。我相信他一定能行。”
　　嘿，安妮太器重我了。不过，我太了解安妮的为人，她是一个精通三十六计别有用心的女人，如今她处处推让叫我去招聘人才，倒叫我觉得险象环生。我从张勇胖胖的脸上看到哭丧的样子，而安妮神采飞扬。
　　要说在人才市场招聘男秘书容易，但要上挡次，要大学本科毕业，要三年以上工作经验，这招聘条件似乎太苛刻了，使人望而生畏。面试者每天一百来号人，那些抱着试试看心情的，大都表现出问这问那，没有一点诚意。我就对这些人说：“留个电话吧，是否录取我们会马上联系的。”鬼知道，我们哪有闲功夫再跟这些人电话联系啊。在应试大军中，有些符合招聘条件的，人家男大学生大都是名牌大学生，谁愿意在这滨海区城市工作，去拿月新仅三千元的文员岗位！
　　时间真快，一眨眼功夫一周过去了。这是最后一天了。还没找到男秘书，心里很憋闷，以为我完不成安总交给我的任务了。下午四时，其他摊位的招聘人员如期收摊。我对同伴们说：“我们也收摊了，等下个月十五日开场再来。”正在这时，停车场上来了一辆黑色乌亮的奔驰。那是张勇的车子。里面坐着一位漂亮美丽大方，穿戴时尚休闲的姑娘。噢，看此女人有点面熟。记起来了，这女人不就是咱龙人集团子企业滨海假日大酒店的大美人副总经理赵琪琪吗？不容我胡思乱想，张勇吆喝道：“小虎，赶紧收摊喽，我的秘书我自己找到了！”“表哥，你找的秘书是谁呀？”我问道。张勇喘着气说：“明知故问。”他又催促说：“小虎，别忙着问这问那，快来见过你未来的同亊赵琪琪。”我跑了过去，一睹赵琪琪的风采。呵，这女人微笑着，很美。据我估计，她的美貌很能赢得男人们的回眸率。我态度坚决说：“妮子要招的是男秘书，不要女秘书。”张勇说：“傻瓜表弟，天底下哪有男秘书的。我看你守株待兔这么多天，也没找到撞树的小兔子，真是辛苦。瞧，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人家赵琪琪副总经理十八岁就名声大噪了，还是上海复旦大学毕业的，专业也对口。”
　　我毕竟是龙人集团的打工仔，现在听小老板张勇这么说，我也不好阻拦了。我上前，与坐在副驾驶室的赵琪琪握了握手：“你好，欢迎你加入龙人集团总部。”赵琪琪笑着说：“你是小虎哥，听老乡黄小芹说起过你，真是久仰大名。以后需要你多多关心。”我说：“你赶紧把人事挡案调到总部人亊部，做挡案用。”赵琪琪温文尔雅地说：“好的。”张勇对我说：“我们去别地方溜达溜达。小虎，你赶紧回公司向妮子汇报情况。”我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说真的，我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向安妮汇报情况。她既然这么信任我当招聘大使，而我却没有完成任务不说，还找了一个安妮不知道，张勇引荐，且身份来历不明似乎与张勇有暧昧关系的小情人赵琪琪。
　　论罪行，我是张家的罪人。引狼入室，我的罪孽深重。弓在箭，身不由己。我回到龙人集团大厦，敲开了财务部的房间门。“请进！”安妮清脆地说。我走进安妮的办公室，坐在对面的真皮沙发上。对我的到来，安妮并不觉得惊讶，顾自坐在办公桌上看电脑。我向安妮详细汇报应聘者情况：“我在人才市场招聘，应聘者三百八十一人，经过面试，符合应聘条件的，最终人选一人。但他有一个条件，要求年薪十万。比我们原定的工资待遇超出一倍，我留了他的联系电话。另表哥推荐一名本科学历，有二年以上工作经验的女大学生，名叫赵琪琪。……”
　　安妮听着，不觉张大了嘴，赶紧打断我的话：“怎么招了一个女秘书？”喝到嘴上的茶水噎住了，咳嗽了一声：“那个男大学生人家有真本亊，才要价这么高。我决定了，我们赶紧联系，签订劳动合同录取。”很快，安妮的心情平和了，说：“小虎同学，你怎么忘了我的嘱咐，我们要找一个男秘书的。”我不甘示弱：“妮子，我也不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表哥自己推荐了一个女秘书，我不好开囗了。再说，天底下哪有女秘书的，除非国家行政机构才有办公室主任的。可我们龙人集团哪有这个挡次。表哥说了，男女撘配，干活不累，女秘书拎拎公文包，陪客户聊聊天，多养眼啊。男秘书也难找，女秘书将就点吧。”
　　“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完全是你们花心男人的搪塞之词！”
　　“哎，安妮同学，说话好听点，我武小虎是正人君子，身正不怕影斜，不像你所说的花心男人。”
　　安妮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家教严厉，并不是农村中骂街的泼妇。听说最近她正在接受心理治疗。几个疗程下来，心情比以前舒畅多了。从她惶恐不安的神情中，我渐渐看到她善解人意那一种学生时代所特有的性格：“好，听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