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品名称:我的南方和北方 作者:胡谷 发布时间:2017-01-28 01:34:12 字数:5267
洪泉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安妮爱慕虚荣,嫁入豪门,抛弃了我。我承认自己是爱情和亊业的失败者。说真的,我本想在北方某城市找工作娶老婆。黄小芹是我理想中的恋人,她的纯洁象洁白的苘花,在滚滚的红尘中出污泥而不染。可初恋的安妮一直占据着我的心。
家乡的那个小城,只会勾起我对往亊痛苦的回忆。但是,让时间来疗伤是不现实的,好几次我就有一种想回家看看的念头。家有老爸老妈,他们是我时时刻刻都想念的亲人。老爸病退在家很少工作,靠摆修鞋匠摊挣几个零用钱,补贴家用。老妈起早摸黑在弄空口摆油葱饼摊,冬天耳朵上生了冻疮,手上被滚烫的油烫起了水泡,进货为挣一毛钱的差价与卖主争论不休,听起来叫人心疼。我有一个暴发户的舅舅,他从村赤脚医生白手起家现拥有几个亿资产的龙人集团,很有钱。但老妈从不以同胞兄妹来炫耀,她相信用自己的双手会创造幸福生活。
老妈可谓是张家的有功之臣。表哥张勇小时候是很可怜的,舅母生下他,因大出血就撒手人寰。张勇从小寄养在我家,老妈留一半奶汁给张勇,留另一半奶汁给我。老妈偏袒张勇,喂得白白胖胖的,而我时常因喝不足奶水长得痩削。长大后,老妈常叫我把好东西分享给张勇。老妈的为人热情厚道,街坊邻居人人皆知。我是在老妈唠叨声中长大的,如今没听到她的唠叨,反倒觉得过日子没滋味了。有道是,百善孝为先,我应尽自己的孝心,不能再惹老妈生气。
老爸的病情是老妈打电话过来的。开始我曾经产生过怀疑。老爸以前工厂上班只因一次工伤事故被机器轧伤了左脚,平时靠中医理疗,病情有所好转。但还是落下了病根,走路困难,一拐一瘸的。如果老爸真的患了心脏病,正在医院抢救,他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自己亲生的儿子,叫他死不瞑目。而我痛心疾首,责无旁贷。我马不停蹄,很快向公司老总辞职,匆匆赶乘飞机回家。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小城。可回到家,见到老爸正在路边的修鞋匠摊上修鞋子。老爸精强力壮,根本没患心脏病,不知老妈唱的是那出戏,葫芦里埋的什么药?这时,老妈提着饭盒篮给老爸送饭来了。我对老妈说:“爸没生病,我虚惊一场!”老妈说:“你爸没亊,是你舅舅托我叫你到他公司上班。”我说:“那你也用不着这样虚张声势,多吓人啊!”老妈说:“不这样你恐怕不回来了,你几年不回家自己说说?”我哑口无言,真的屈指可数,已经五年没回家了。
老妈见到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她容不得我刚放下旅行包旅途的劳累,陪同我去见她的亲哥。来到龙人集团大厦,还没走进舅舅的办公室,老妈便“哥”、“哥”的喊着。办公室里走出一位眉目清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她是舅舅的填房,张勇的继母。我上前叫了一声:“舅母,舅舅在不?”老妈也说:“嫂子,我哥在不?”舅母说:“龙人刚去车站接他学医时的老师,那老师是江南中医世家第十一代传人。小虎,你和妈先在办公室坐一会儿。”舅母给我们端来两杯龙井茶,姑嫂俩便拉起家常。
一会儿,舅舅打来电话。舅母回复:“龙人,小虎和他妈来了。”舅舅说:“叫小虎明天上班,暂时在张勇身边当总经理助理。我一时回不来了,我接林教授在新都大酒店下榻,安顿好后马上回来。”电话挂断了。我问舅毌:“林教授和江南中医世家有何来头?”
舅母介绍了林教授的一些情况。当年舅舅做赤脚医生,经常去市中医院医疗技术培训,林教授原是市中医院院长,给舅舅讲过课,手把手学针灸。他精通五官科。几年前,林教授客座北京某医科大学教授,每月四天飞抵家乡坐诊市中医院,一天他接诊了一位从农村山区前来看病的后天性失语症的十八岁姑娘。经过林教授几个疗程的针灸理疗,用点中药,那姑娘竟开口说话了。为表示感谢林教授的高超精湛技术,家人专门送来锦旗一面,上面写道:铁树开花,哑巴说话。至今锦旗还挂在中医院五官科。我听着,不禁为林教授妙手回春的医术折服,同时又想到遥远的北方还有一个患有同样失语的黄小芹,不知她情况如何?我从舅母那里获悉这信息,觉得黄小芹的失语治愈有希望了。我迫不及待地对舅母说:“舅母,林教授真是世外高人,叫舅舅引荐引荐。”舅母说:“好的,你舅舅来了我给他说。”我们等了舅舅二个小时,舅舅没来。舅母说:“小虎,我们先去张勇的办公室采观采观。”
来到张勇办公室,张勇正好在里面看电脑。他起身招呼我们:“姑姑,妈,小虎。”
张勇发福了。一米七五的身材,年纪还不到三十岁,身材非常肥硕,两只眼睛被满脸横肉挤得一条縫,象个阿弥陀佛。他见到我,简单介绍了龙人集团的发展史。龙人集团来之不易。当年舅舅放弃赤脚医生的工作,在这个沿海小城白手起家,创办了一个河鳗养殖场。八十年代,人们对保健补品的需求还十分单一,河鳗便成为秋季进补的佳品之一。舅舅的河鳗生意兴旺,一跃成为当地首富。张勇高中毕业回乡,继承父亲的亊业,成立了龙人集团。县长亲自剪彩,可见龙人集团规模厐大,名闻遐迩。张勇主要搞河鳗养殖基地,另投资房地产和开发旅游休闲度假村,创办海泒大酒店和滨海假日酒店两大五星级酒店,与亨利跨国集团公司有外贸业务往来。说到这儿,张勇请我们喝茶。他自己呷了一口茶,对老妈说:“姑姑,妮子前天刚从法国巴黎回来,给你买了一套休闲服装,正要给你送过去。姑姑你来了正好,我打电话叫妮子过来。”老妈笑着对舅母说:“嫂子,还是妮子孝敬。”舅母悄悄问老妈说:“姑姑,小虎有女朋友了吗?”老妈说:“还没有,请哥和嫂子多关心。”
这时安妮来了。安妮虽说已生育一个儿子,但她喜欢打扮,美丽依旧。安妮毕竟成了我的表嫂,我应遵守社会道德规范,不敢妄自菲薄,对表嫂有非分之想。我向她问好:“安妮,你好!”“小虎你好!”安妮见到我,显然内心一阵慌乱,马上掩饰着尴尬的神情。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微笑。
回到家,老妈叹息说:“妮子是个不错的内侄媳妇,可她得了一种可怕的产后忧郁症,她对张勇的行动一直派私人侦探侦查,弄得小夫妻俩的关系很紧张。”
我缄默无语。心想:女人嘛,总觉得岁月不饶人,有钱的女人更担心人老珠黄。安妮对自己的婚姻有了危机感。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为了证实舅母所说的真实性,我决定去市中医院五官科一睹锦旗的风采。到了市中医院,才知林教授已由舅舅陪同接到龙人集团。五官科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许多锦旗,其中一面锦旗格外引人注意,上面写道:铁树开花,哑巴说话。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家人送给林教授的。
我在林教授下榻的新都大酒店,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林教授。意想不到的是,林教授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但精神矍铄,步履雄健,说话语音高昂。他见到我拎着礼物进门,谦和地说:“让你破费了。昨天,龙人说有亲外甥叫小虎前来登门拜访,我特地在此等侯。”从他的语气里,我感到林教授是个平易近人的中医专家,不愧是江南中医世家十一代传人的风范。
林教授生怕我生疏,故意给我讲了他最近中医领域同行中晤会的笑话。他说:“小虎,我是个重义轻财的人,一向对名声嗤之以鼻。有人叫我老师的,有人叫我教授的,也有人叫我林医师的,更有甚者叫我医学博士的。哈哈,他们叫得顺口,而我听得别扭。我哪有医学博士学位,顶多是江湖郎中。”林教授谈笑风生,我听得五体投地。
尔后,我对林教授说:“我还是叫你林伯伯吧。林伯伯,我有一个女朋友,七岁那年吃错了药,患了后天性失语症。她耳朵没聋,就是不能说话。”
林教授说:“小虎,你的女朋友现在哪儿?能不能叫她亲自过来,让我面见一下,这样好诊断病情是否可以医治。”
“好的,林伯伯,我的女朋友现在北方某城。上次我回来,我们闹了一点小矛盾,可能她耿耿于怀不愿前来治疗。听说她家人为了治好她的病,几乎化光了家中的所有积蓄,也没有治愈。现在很害怕治疗了。”
林教授说:“失语症是一种疑难杂症,并不是大城市的大医院能看好的。现在往往是这样,上了大医院还没看病,各种检査费就化费一大笔了,叫人望医兴叹,而放弃彻底治疗。小虎,你舅舅的龙人集团,近几年对我们医科大学投入了不少教研经费。做人要记得知恩图报,你是我学生张龙人的亲外甥,你的女朋友我有信心治愈。我可以给你女朋友免费治疗。你要相信中医可能会创造奇迹。”
告别林教授,我赶紧给洪泉发邮件。洪泉说:“再过几天,亨利跨国集团公司要在你们的滨海城市设立分机构,我很快带表妹过来看病。”
没过几天,洪泉发来微信,他和黄小芹下午就到高铁北站,叫我去车站接他们。
下午,我开车到高铁北站,只见在出口处洪泉和黄小芹各提着拉杆箱出站。我高声喊道:“洪大哥,小芹,我在这儿!”洪泉和黄小芹赶紧跑过来。我和洪泉拥抱了一下,和黄小芹握了握手。洪泉穿着东北猎户常穿的大棉袄,戴着大棉帽,喘息未定。黄小芹穿戴与洪泉差不多,只是脸部围了一条裘皮围巾,露出两只乌溜溜转动的眼睛,她的身上散发着成熟少女的芳香,叫我想入非非。我开车送他们到新都大酒店,与林教授见了面。
林教授看到黄小芹,仔细检査她发音的声带,张开嘴巴试着叫黄小芹发音。黄小芹确实发音困难,除了“啊”“嗯”“喔”之类简单的语音,什么也不会。林教授检查完毕,慈祥地说:“今天你们乘车刚到,可能有点累了,早点回家休息,明天我准备用针灸理疗,再开一些中药治一治。”
从新都大酒店出来,洪泉对我说:“小虎,我要到龙人集团海滨假日大酒店洽谈一笔业务。然后乘飞机去亨利总部法国汇报考察情况,过个把月回来。表妹交给你了,拜托。我说:你放心,我和小芹会去看病的。”
我们分手了。黄小芹用哑语对我说:她从东北捎来了几支长白山老人参,想去送给我的老爸老妈,拉着我的手硬叫我开车送她过去,算是见老爸老妈的见面礼。我为她的真诚和孝心感动,便点头同意了。车子很快到了我老爸老妈的住处。
这是一片经济开发区。老爸老妈住的老屋已经百年有余,准备拆迁。老妈见美貌如花的黄小芹,误以为是未来媳妇见公婆,真是高兴过了头,用小城民间最隆重最体贴最热情的待客之道,款待东北女孩黄小芹。据说黄小芹来南方见我老爸老妈,特地上网查阅了南方人的生活习惯,上年纪的人爱好什么,喜欢聊什么天,天哪!这女孩真的是下了苦功了,自然赢得了我老爸老妈的赞不绝口。黄小芹从挎包里拿出长白山老人参,用哑语对老妈说:“这是百年老人参,是给伯父伯母吃的,听说泡酒最有效果。这是从东北小镇摊上买来的虎骨,也是泡酒的,能冶伯父的腿伤。”老妈看到虎骨,担心老虎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用什么方法搞到手的,会不会触犯国家法律,可老妈又担心这虎骨是不是假冒的,让当年去东北参过军的老爸辨别。老爸看了一会儿,确认了这是虎骨,痛心疾首地说:“这是不法分子的所作所为,真是没有卖买就没有杀戮,闺女以后千万别买这东西了。黄小斤表示下不为例。老妈知道我以前在北方工作多亏洪泉和他表妹照顾,她对黄小芹说:“多好的闺女啊,你做我干女儿吧!以后看病我好照顾你,就住在我家里。我喜欢你。”说得黄小芹开心地笑了。
林教授为了看病方便,要求舅舅给他换一家低挡的酒店。舅舅同意让林教授住到龙人集团名下的海滨假日大酒店。林教授每天给黄小芹针灸理疗,还配了祖传的中草药方,由老妈亲自熬制。林教授说:“平时语言训练很重要,多学一些简单的语言。”老妈好象跟黄小芹有缘,她自告奋勇地说:“语言训练由我负责。”一开始,老妈教黄小芹“干爸”“干妈”等。黄小芹舌头转不过弯来,说成“喔……”就没音了。黄小芹气馁了,她打手语说:“连累大家了,我的哑巴治不好了,我不想治了。”她一个人跑出老屋,坐在河埠头的石板上大声地痛哭。我追了过去,看到黄小芹泪如泉涌,我心慌意乱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地说:“小芹,别难过,我陪你看病,你要坚持治疗。林教授说你有治愈的可能。”我第一次跟女人有了近距离的接触。黄小芹摇摇手,表示不可能。她很伤心,哽咽着,起伏的奶部撞击着我的胸膛。这是一个需要男人关爱和保护的成熟女人。
半个月过去了,林教授悄悄地对语言教练的老妈说:“小虎妈,语言训练要掌握孩子的兴奋点,比如她突然遇到自己非说不可的情况时,她就会准确发音。”老妈胸脯一拍,笑吟吟地说:“林老师,我懂了。”回到家,老妈赶紧下厨烧菜做饭,黄小芹冼大家的衣服。老妈说:“闺女,别忙。天冷别洗衣服了,放到洗衣机洗吧。你多休息休息,吃好中饭,我们开始语言训练。”
我们吃过中饭。老妈开始紧锣密鼓地叫我们作好准备,发表宣言:“今天林老师刚刚给我指点迷津,我们试试看吧。闺女别害羞,恕我心直口快,你叫干妈我听起来别扭,你也难学,从今往后你干脆就叫我妈吧。小虎你有没有意见?”我一个楞头青哪知道老妈说这话的真情实意,我说:“同意。”黄小芹害羞得面红耳赤,目光深情地注视着我,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黄小芹开始语言练习:“喔……”老妈满怀信心地说:叫“妈”!黄小芹的声带犹如被潮水冲决的堤坝:“妈……”!看到黄小芹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和老妈激动不已。想不到黄小芹开始说话,竞是从叫“妈”开始的。
黄小芹能把一句话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了。林教授也很高兴,他说:“你们要巩固效疗,起码再吃几个疗程的中药。小芹姑娘是我从医五十多年来治愈的第十二例哑巴说话的病例,这是中医学界的伟大奇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