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彻肤之痛

　　在石小玉身上发泄完兽欲之后，黄富贵撇下浑身哆嗦的石小玉从屋里出来，发现武大郎昏迷不醒，武秀元已经气绝身亡，便急忙领着四名大汉匆匆离去。
　　黄富贵离去之后，石小玉机械地穿好衣服。此时她神色黯然，已经没有了悲伤与苦痛，恍如一具行尸走肉。她的心在被黄富贵玷污的那一刹那间已经崩溃，死去。她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情感，思维，都没有了。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趴在门口昏迷不醒的大郎和不远处倒地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丈夫，她凄然的笑了，笑得是那样的揪心而又那样的让人感到诡异。她俯下身子在大郎鼻前拂拭了一下，发现尚有呼吸，便起身缓慢的迈动脚步来到丈夫跟前，蹲下身子在丈夫鼻前试了试，发现已经没了气息，又起身行尸走肉般回到大郎跟前蹲下身子机械地晃动着，幽幽的喊叫道：“大郎醒醒，大郎醒醒。”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情感色彩。
　　武大郎在石小玉的晃动与喊叫之中缓缓苏醒过来，听着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之中的苍白喊声慢慢睁开了眼，看到石小玉那张苍白，呆滞，漠然的面孔，他一把抱住小玉急声问道：“娘，你怎么啦？”
　　听到武大郎焦急的询问，石小玉凄凉地笑了笑幽幽说道：“我没事。大郎，你去武馆把你弟弟叫回来，千万别告诉他说你爹爹已经死了，你就对他说家中有急事让他速速回来。”
　　听到母亲的吩咐，武大郎急忙起身对石小玉说：“好，我这就去。娘，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可不能在我离去之后做啥傻事啊。”
　　“好孩子，娘没事，你去吧，去吧。”石小玉对大郎说道，语气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就像止水一样没有一丝波动。武大郎离去之后，石小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趴在丈夫身上大放悲声。哭累了，也哭够了，看着死不瞑目的丈夫和穷徒四壁的家，她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回到屋内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砒霜，就着放在桌子上的一碗水一饮而尽，脸上泛着凄凉的笑意幽幽说道：“哥哥，等等我，妹妹追你来了，咱们黄泉路上还作伴。”她说着从屋子里出来再次扑倒在丈夫的身上。　　
　　武大郎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大德武馆”门前抬腿就要进去，却被站在门口的护院给拦住了。“你慌里慌张的干啥哩，没看到这是武馆吗？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进去的，知道吗？”护院冲大郎厉声喝道。
　　“你快放我进去，我找我弟弟有急事。”武大郎见自己被护院给拦住，心急如焚的喘着粗气冲护院吼道。
　　“你弟弟，谁是你弟弟？”护院看着武大郎疑惑的问道。
　　“武松，武松是我弟弟。我找他真的有急事，你快让我进去行不？”武大郎烦躁的说道。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跟护院纠缠。
　　谁知这护院却不识相，眨动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武大郎继续问道：“你说武松是你弟弟，我看不是吧，你俩儿长的可一点儿都不相仿。”
　　“我没时间跟你磨牙。快让我进去，我找我弟弟有十万火急之事，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武大郎急了，冲护院吼叫着抬腿欲往院子里冲。
　　护院拦住武大郎说道：“你等等，武松此时正在练武，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去叫他。”护院说着转身进了院中，不多时武松便跟着他出来了。
　　见到弟弟，武大郎未言先落泪。
　　武松此时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了，长得高大敦实，站在哪儿犹如一小截黑黝黝的铁塔。他见哥哥神色焦虑面带泪痕，一把抓住哥哥的手急急问道：“哥哥，你这是咋啦，发生啥事了？”
　　见弟弟问，武大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哽咽着简单扼要向弟弟说明了情况。
　　听完哥哥之言，武松早已气的浑身打颤，银牙咬得“嘎嘣”直响。他一双怒瞪的杏眼中喷射出两束炙热的怒火，攥紧一双拳头暴跳如雷的吼道：“哥哥，你暂且在此等候，我这就去剁了黄富贵那狗娘养的。我不信他还能长着三头六臂不成。”说着他便拔腿欲走。
　　武大郎急忙伸手一把拽住暴跳如雷怒火冲天的武松悲愤的说到：“弟弟不可莽撞，此时不是逞强寻仇之际，你就别再添乱了，快快回去向你师傅告假，咱们速速回去见过娘之后再作打算。”
　　“黄富贵，你个狗杂碎，大爷我不会放过你的！”武松咬牙切齿的骂过之后对武大郎说道：“哥哥，你快松手，我这就去向师傅禀告。”
　　武大郎闻言松开了武松。武松旋风似地冲进了院内，不多时便又冲了出来，拽起哥哥便朝家中飞奔而去。兄弟二人奔至家中一看，只见母亲趴在父亲身上口吐白沫已经没了气息。
　　“爹！娘！”武松大叫一声便晕厥过去。
　　刹那之间武大郎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几乎站立不稳，急忙伸手扶住门框将软绵绵的身子靠了上去，否则他觉得自己会倒下去。
　　四周死一样的沉寂。明晃晃的阳光射进屋来，泛出一片刺眼的白。空气似乎已经被凝固在这悲恸之中不在流动。
　　武大朗将身子靠在门框上，心中一千遍一万遍告诫自己：不能倒下，决不能倒下，保持冷静与清醒。稍稍喘息了片刻，他使劲晃了晃沉重而混乱的脑袋，俯下身子把晕倒在地的武松给唤醒。
　　武松醒来之后，发疯似地扑倒在爹娘尸体上嚎啕大哭。
　　看着弟弟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叫，武大郎强忍着内心泣血的悲恸，可眼中的泪水还是控制不“哗哗”下落。他知道，此时对弟弟任何的劝解都是苍白徒劳的，只能陪着弟弟垂泪。过了好大一会儿，待武松情绪稍稍平静之后，他对武松说道：“弟弟，你暂且在此守候爹娘的亡灵，我去把咱本族的叔伯们叫来，商量一下看此事该如何处置。你千万不可在我离去之后去做什么傻事，此时守护爹娘的亡灵要紧，你且且不可私自冒然造次。”
　　武松泪眼汪汪的冲哥哥点了点头。
　　武大郎见弟弟应允了自己，这才出门而去。　　
　　得到通知的武氏族人陆续来到武大郎家中，将武秀元夫妇的尸体在正房里安放妥当，待众人到齐之后，大家聚在西厢房里开始商讨武秀元夫妇的后事。
　　武召元一脸悲戚的叹息道：“万万没想到因大郎一场病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早知这样当初说啥也不让秀元去贷这高利贷，弄得今日白白害了他夫妻二人的性命。”
　　“召元，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咱们在座的人谁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事情已经出来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想该如何将此事处理好，不至于亏了他夫妻二人和这两个孩子。”武氏一族中德高望重年高辈长的武天成说。
　　“依我说，咱们全族人应该联名写下状纸到县衙里将黄富贵那厮给告下。不管咋说，秀元夫妻二人的性命毕竟是因他姓黄的才丢的。”年轻气盛的武再年说。
　　“告他？你去告告试试？现如今这世道是有权有钱人的天下，像咱们这样的穷苦小百姓，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咱拿啥和人家拼？再说了，秀元夫妻二人的性命一个是气死的，一个是自寻短见，咱没凭没据拿啥去告？常言道‘县衙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想那个县太爷平日里自是得到了黄富贵不少好处，如若不然他姓黄的在这清河县里咋敢如此嚣张？此时他一定早和县令串通好了一个鼻孔出气，县令根本就不会念及咱的遭遇。”武海元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众说纷纭，一直形不成一个统一的意见，不由都将目光投向了默立一旁的武大郎。
　　武天成向武大郎问道：“大郎，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才是？”
　　见武天成询问，武大郎走上前去冲众人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如今父母皆亡，我兄弟二人年幼尚不谙世事，一切全凭叔伯们做主处置。”
　　“大郎既然如此说了，作为咱武氏一族中的最长着，我就越俎代庖全权负责操办此事。海元说的不错，自古以来就是官商勾结权钱互利，如果去吃官司咱们肯定会输于黄富贵那厮，所以我决定，现在咱们武氏族人，无论门第远近，一律放下手头的活儿，全力以赴操办秀元夫妻的后事。如今天气炎热，尸体不宜久放，现在我就将咱们的人分成两路，一路有召元带领负责置办安葬所需物品。海元夫妇留下在此陪武松守护亡灵，其余之人跟随我和大郎去‘富贵钱庄’向黄富贵那厮讨要说法，我们不能就这样白白便宜了那畜生。大家如果对我的决定没有异议，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武天成果断地将满屋子的人吩咐了下去。
　　当武召元准备出门时却被武天成叫住了。武天成对武召元说：“召元，置办物品的钱你先垫上，回头咱们再算。咱们手头都不宽裕，置办物品切切不可奢侈。”
　　“请叔父放心就是，侄儿子有分寸。”武召元对武天成说罢领了几个人便出门而去。
　　随后武天成也领着其余之人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富贵钱庄”不由分说便将大门给堵了个水泄不通。武天成站在众人前面情绪激昂的高声喊道：“黄富贵，你快出来。你仗着自己的权势,今日一大早在武家村逼死了武秀元夫妻二人，光天化日之下容不得你如此嚣张。今日你必须得给我们武氏族人一个说法，否则你这钱庄就甭想开了。”
　　“黄富贵，你快滚出来，滚出来！”众人在武天成身后振臂高呼着，情绪激动而愤怒，使得那怒吼声犹如半空中炸开的惊雷响彻云霄。
　　正在店内忙着盘账的总管黄福根听到外面喧闹，出来一看见大门已经被众人堵死，人群情绪奋亢的向前涌动，急忙吩咐店内伙计和护院将众人拦住。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擅自做主，便从后门溜了出来慌慌张张去找黄富贵。　　
　　正在府内与新纳的三姨太打情骂俏饮酒作乐的黄富贵，见自己的堂弟大管家黄福根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冲了进来，心中有些不悦，阴沉着脸问道：“兄弟，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哥哥，大事不好。钱庄大门被一帮人给堵住了，他们情绪激动，口口声声吆喝着要哥哥给他们一个说法，我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擅自做主，特来禀告哥哥。”
　　“哼，区区几个刁民闹事就把你给吓得如此惊慌失措，能成何大事？”黄富贵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黄福根冷冷的说道：“你先回钱庄去吧，我随后就到。”
　　“那好。哥哥请尽快，我怕那边事端闹大了不好收场。”黄福根说罢转身离去。
　　黄福根走后，黄富贵在三姨太的粉脸上捏了一把说道：“小宝贝儿，钱庄那边出了点儿事，我过去处理一下。”
　　“爷请自便。今晚奴家备下可口小菜，再煲一壶好酒等侯爷回来，爷千万不可辜负了奴家的一片心意。”三姨太嗲声嗲气的对黄富贵说道。
　　“爷知道了，你这个小狐狸精。”黄富贵说着整理好衣冠离开三姨太匆匆来到了钱庄，见院门前黑压压的站着几十号人，情绪激动的欲向屋内冲，伙计护院正在拼命阻拦，双方剑拔弩张僵持不下，见此情形黄富贵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众人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不由得静了下来。
　　黄富贵大步来到众人之前神情威严的问道：“众位乡亲，你们在此聚众闹事，不知所为何因？”
　　看到黄富贵人模狗样的在装腔作势，武天成心中的怒火更炙。他冲黄富贵吼道：“你就是这钱庄的老板黄富贵？”
　　“正是鄙人，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看着武天成，黄富贵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问道。
　　“黄富贵，你就别在老夫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今日一大早你带着人在城南武家村逼死了武秀元夫妇，难道此事就会这样不声不响不明不白的放下不成？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们武氏族人一个说法。”武天成大义凛然的说道。
　　“这位老人家，我黄某人一向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今日我去他家只是收账，这是借据，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常言道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的事，我如何就逼死了他夫妻二人？人命关天，此乃大事，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凡事要有凭有据，你说我逼死了他夫妻二人，啥凭据？”黄富贵脸上依旧挂着那一丝温和的笑意说道。
　　站在武天成身后的武大郎见黄富贵如此信口雌黄，肺都气炸了。他一步冲到黄富贵面前指着黄富贵的鼻子怒骂道：“黄富贵，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畜生。三天前你带人去俺家讨债把俺和俺爹爹打伤，今日一大早你又去讨债，当众玷污了俺娘，害得俺爹爹吐血身亡，俺娘含羞喝药寻了短见，此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怎容你这畜生在此信口雌黄？”
　　“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吧，他爹是吐血而亡，他娘是自寻短见，这帐怎么能算到我黄某人头上呢？”黄富贵做出一脸的无辜样子说道。
　　“人称你黄富贵是只笑面虎，在这县城里开着钱庄、赌坊、酒楼，上通下达手眼通天无所不能，今日一见此言一点儿不假。我看你今日是不想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了，那好，我这就让人回去把他夫妻二人的尸体抬来,放在你这钱庄之内，咱们耗下去，直到你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为止。反正我们也没钱没势，可我们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看着黄富贵那老谋深算的样子，武天成心中也没了把握，只好出此下策和他耗。
　　“我说老人家，我看你年岁也不小了，应该知道我这儿是钱庄，是要做生意的，你今日领着这么一大帮人在这闹事，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呀？”
　　“你做不做生意关我们球事，今天我们讨要的是一个公道。”人群中有人高呼。
　　“给我们一个说法，还我们一个公道！”人群一阵剧烈骚动，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乡亲们，少安毋躁，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的商量。”黄富贵见众人情绪渐渐失控，提高嗓门大声说道。
　　“姓黄的，你玷污了石小玉，逼死了武秀元，铁一样的事实你说还有啥好商量的？要么你陪两千两银子咱算完事，要么我们武氏一族联名上告，县衙不行，我们去州府，州府不行，我们去京城，一直要把你告到砍头为止。”人群中有人叫嚷道。
　　“我看他姓黄的今日是想耍赖糊弄咱们，咱们冲进去把他这狗日的鸟店给砸了！”有人怒吼。
　　“把他这鸟店给砸了，把他这鸟店给砸了！”一呼百应，愤怒的人群潮水般开始向屋内涌，伙计护院拼死阻拦，场面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