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2章、第73章

　　第71章
　　
　　水香、狗子正同老不飘闲扯，门外的摩托车又响，车声一停，海涛急步赶进来了。
　　“是妹妹回来了，听咱爹说我还不相信呢。”海涛脸上洋溢着笑。
　　“哥，”水香深情地一瞥，“一年不见你发胖多了。”
　　“是啊，天天跟鸭肉鸭蛋打交道，能不发胖吗?”海涛看着自己胖多了的身子自嘲地发笑，“妹妹比走时显得瘦了，看脸色泛白，是不是有病了?”
　　水香摇了摇头，她好意思张口说出所受的煎熬吗?
　　
　　海涛又转向显得拘谨的狗子，看样子比自己年长得多，可妹妹跟了他，能不算妹夫?“走这么久也不通通音信，有一段时间差点没把我急疯。”海涛不堪回首往事，那当鸭官的无奈曾伴随了他多少辛酸?若不是铁锤与港商签订了供鸭合同，水英不提出扶贫联营，他海涛目前还不是乞丐?
　　狗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有点自责地说：“都怪我办事不周到，在那边也是整天东奔西颠的，写信的空儿也难挤得出。”狗子把自己装扮成公司老板，同海涛这个牧鸭郎变成的真老板比起来自形惭愧。人家吃得大腹挺挺，自己瘦得青筋如骨，人家腰里别着老板派司的大哥大，自己身上外债成堆，老王卖瓜自吹自擂，不觉心慌。
　　海涛摸不透狗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过看妹妹水香身材轻盈，姿态高雅，脱去了孩子气的天真，增加了干练老成显得文静而有修养，不觉欢喜：“我们都忙啊，看我天天忙得恨不得分开身子，天天收鸭，验鸭，走货就忙得不可开交。你们来了，若再迟一时告诉我，恐怕身子早出了汩罗。”
　　“谁跟着押车了?”老不飘问儿子。
　　“两个老当家的。”海涛做出无奈的样子。
　　“那两个老头能中?”老不飘有点担忧，“远到南国边边了，会出事吗?”
　　“入着太平洋保险怕什么?遇见路霸也不会抢他们俩老头啊?”海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别怕，这一回赚钱又赚定了。”
　　
　　水香听说都运往香港，就问：“香港有那么多人爱吃鸭肉吗?”
　　“好像是突然刮起来的一种风暴。”海涛显得老气横秋，“北京牌烤鸭在香港供不应求。有信息表明，香港九七回归，港人吃北京烤鸭成了一种时髦。港人回归心理可想而知，这正是做大生意的最佳时机。”
　　“还是你们生意做的红火。”狗子羡慕得直呷舌头。
　　“不过，等香港真正回归过来了我们的生意恐怕也该换地方了。”海涛深思远虑地表示，“只盯着沿海是不行的，内地的销路能打开就好了。”
　　“我们河南行吗?”狗子心里痒痒，嘴就跟着吹开了，“我们老家黄河小浪底驻着四十多个国家的老外，他们爱吃小尾寒羊与黄河鲤鱼，烤鸭在那里还有潜力可挖。”
　　“真的吗?你们就住在黄河小浪底?”海涛精神猛一振奋，在征得水香的眼光肯定后大加赞响，“好地方，我去叫来水莲听听你们当地介绍，看能不能在河南也撞开一条路子。”海涛说着要走。
　　“随便在小五的饭店里报一桌筵席送来，”老不飘嘱咐海涛，“让水莲来这儿也热闹热闹。”
　　“知道了。”海涛头也不回地出门跨上了摩托。
　　海涛的潇洒叫狗子眼馋得不得了，真假老板的差距是太远太远了，狗子感觉心里苦涩涩的不是滋味。
　　
　　第72章
　　
　　小五饭店里的伙计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狗子、水香、海涛、水莲围着老不飘喝开了香港饮料。
　　狗子见了水莲，觉得水莲人长得俊俏，只是没有精于打扮，看起来到水香的姿容差得远了。幸亏从洛阳市来时得到高红的大力协助，如果不经过美容师的精心美容，水香的憔悴与疲惫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朝气蓬勃的水莲。
　　水莲早听母亲讲解过铁锤与水香、水英、山花的过节，虽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断，对狗子像母亲一样还真怀有一种感情上的情结。后来与海涛共事很合得来，又得到母亲的宽许，恋爱关系渐渐明朗化了。水秀、水英、铁棒、铁锤瞅着赛凤仙高兴三家合办公司的当儿，为海涛、水莲当了证婚的媒人，皆大欢喜，生意兴隆。水香的到来，水莲打心眼里是盼他们能回来的。听海涛说水香的婆家在黄河小浪底，那可是举世瞩目的水利枢纽工程所在地，如果在那儿也能做一笔生意，说不定老外的票子还能大抓一把呢。一见水香，穿戴不凡，果是见过大世面的打扮，见那曾经认自己的母亲为干娘的狗子也风流倜傥，暗自高兴。对狗子称呼，水莲作难了，不能称哥不能称弟，马马虎虎。一家人开怀畅饮，话也就多起来了。
　　
　　“河南的风土人情到底怎么样呢?”水莲言归正传。
　　“河南地处中原，土地肥沃，交通便利，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在那里可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狗子卖狗皮膏药的嘴一抹油如机关枪开炮嘀嘀哒哒不断，对那里挣钱来之容易大吹大擂，大有把水莲抬到河南去扎根的心愿。
　　“小浪底那么大的一个工程，人员多不多?”水莲拨开迷雾，从里面分析着有多少可以利用的成份。
　　“那里是国际投标，外国的专家技术人员成群结队。如果在小浪底养鸭，资源优势，可是得天独厚。”狗子讲解着小道新闻，说老外的钱多么多么好挣，刚开进小浪底时一斤当地土核桃由二块卖到二百，几毛钱一斤的柿饼卖到过五十元一斤，一只公鸡卖过五百。还有名有姓有地可考地举例一个女老外花八百元买了一只小尾寒羊过圣诞节，因上帝神灵托梦而没有宰杀，就专门雇了一个当地的牧羊老头给她牧那一只羊，一月工资八百五。
　　“老外是傻子?”水莲不相信。
　　“物以稀为贵嘛!”狗子说小浪底开工，那里远离郑州，荒凉闭塞，山高水险，一瓶一元钱的矿泉水卖给老外每瓶十美元。
　　水莲一听动心了，想去小浪底联系一笔业务，摸摸情况，征求水香的意见，水香并不赞同。说那里老外太少，销量有限，中国的工人十二个小时一个班一月挣六七百元，谁吃鸭肉?
　　“可以养啊。”狗子说小浪底到九七截流，水面广大，河里面的螃蟹，河岸的水草，喂东西不用费本。
　　“忘了赵年的鸡场了?”水香早不耐烦狗子引火烧身就将了一军。狗子想起那猴猫、跳蚤，心说他们早蹲进监狱叫狗子铺平道路了。
　　“你是怕我抢你的生意?”水莲同水香戏笑，有意地说水莲投资水香管理，红利分成，或者一年付给工资五万元。水香摇头怎么也不同意。
　　
　　水莲望望身旁的海涛，海涛试着说若是孩子小缠手可以雇个保姆。水香明白那快搬迁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于养鸭，在江南水乡生活惯了的人怎么能品尝到黄土高坡的艰辛呢?
　　老不飘见水香沉默不语，怕失了未过门的儿媳妇面子就说水香：“老脾气还是不变，水莲是下决心同你一块赚钱的。”
　　“不是我推辞。”水香被逼急了，眼泪恨不得拱出来，找个借口说，“我实在是无能为力，生这个孩子我开刀了，身体虚弱得很，根本操不了那么多的心。”
　　“你开刀了?我的天爷。”老不飘惊叫了一声，望了望身边的几个人，认为都是一个手掌上的手指头，没有远近之分，“叫文远干不行吗?”
　　“我，我……”狗子受宠若惊，巴不得受此殊荣，一年高薪五万，看看鸭子有什么难的?不觉抬眼望着水香，“恐怕我难以胜任。”意思是叫水香答应他接下来。
　　“你的事还忙不完，过些时再说吧。”水香不冷不热地泼了一盆水。
　　“既然不热心就算了。”海涛有点丧气。
　　一场家宴不很圆满地结束了。
　　
　　第73章
　　
　　水香在娘家住了两天，看到大家繁繁忙忙，总觉得自己成了离伍的孤雁，吃着闲饭好像成了娘家的包袱累赘，把寄养孩子的想法就压到了肚里。
　　狗子去养鸭厂看望没有认成的干娘玉婶。玉婶虽没有怪罪他的不辞而别，但玉婶家的富裕叫狗子自形惭愧。她家的财产不是几万几十万而是几百万元了。不吹是老板的倒赚了大把大把的钞票，自吹自己多么有才能的狗子却成了债台高筑的窝囊鬼，这世道就这么不公平。时运不同，命运不同，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奈何奈何?
　　水香同狗子商议该回洛阳小浪底了，母亲老不飘根本没有闲工夫给她操养孩子，呆一时心里如狗咬似的。
　　
　　“一步走错，百步难回，比比人家寒碜不寒碜?”在卧室里水香对狗子抱怨。
　　“一年给你五万都不干，我总觉得可惜。人家挣也是挣，我们为啥就不能?”狗子很惋惜，“有了那五万，日子过的还不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你想得臭美，你以为小浪底是这水乡啊?开山炮整天天轰隆隆响，养什么鸭?黄河不截流，水眼看着要干涸，黄河都被你吹干了。”水香一阵挖苦，狗子不敢争辩，“让我领着她们爬那黄土高坡看你们那一孔孔破烂不堪的窑洞，你以为去延安参观旅游啊?”
　　狗子还有点不想回，水香铁青着脸：“你不回咱拉倒，各奔东西。”说着把孩子往狗子怀里一塞，扭头就走。
　　“好好，我听你的还不中?”狗子拦住水香，皮笑肉不笑地哀求。
　　“你老是口是心非，让我怎么信你?”水香背过身去不理狗子。
　　“中，如果不听你的，就叫我头破血流。”把孩子轻轻往床上一放，想寻什么东西砸头没寻着，“我写血书保证。”掏出烟盒纸，把手咬出血。
　　水香一看，忙捂住狗子出血的手，心疼地说：“出傻气，只要你能回心转意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我为你愿赴汤蹈火。”狗子悬着的心平静下来。他真害怕此行水香留这儿不走。水莲是拐不走了，狗子可不愿学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两头不落一头就更苦了。
　　
　　水香要回，狗子不跟也得跟。老不飘打心眼里想叫水香多住些日，等端午节赛龙舟海涛与水莲的婚事办了再走。水香哪里等得下去呢?没办法只得叫海涛雇辆小车送水香去车站。
　　在候车室里，海涛要与水香话别。
　　“妹妹，在这多住一天就神态恍惚，难道还在怨恨哥哥?”海涛没有忘记以往的辛酸。
　　“不，”水香脸色庄重，“我谁也不怨恨，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一下子就走到河南，千里遥远见面一次真不容易，把你们的工作地址与电话号码留给我吧。”海涛面向狗子，“你们不写信我写，你们没空联系我打电话。”
　　狗子哪有工作与电话?就干笑着说不出所以然。
　　“算了，以后我多联系不行吗?”水香算为狗子解了围。
　　“妹妹真任性，真叫我放心不下啊。”海涛忧心忡忡地说，“这两天我若是不忙，非送到你家不可。”
　　
　　狗子一激凌，心说真看了他狗子的家真够惨的。
　　海涛从皮包里拿出一扎子钱对水香说：“妹妹，你开刀了，注意身体要紧，哥哥没啥帮你的，这一万块钱你就收下滋补身子吧。”
　　“哥，”水香眼里滚动着泪花，“我是来要你钱的吗?”水香力辞不收，令狗子那冒着明光的眼一时又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