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70章

　　第69章
　　
　　狗子用甜言蜜语从伯哥狗孬手里哄得了一千元现金，用了一半的钱武装了行李。两只大皮箱崭新明亮，西装革履，系着领带，戴着手表，架副金边茶色眼镜，分头一梳，烟卷儿一叼，小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哈，真像个暴发的老板。水香路过洛阳，把去娘家的目的说了，高红喜不自禁，婶子长婶子短的叫得热热乎乎，特地领水香进了美容院，着重叫美容师描了眉，去了斑，长长的头发挽了个髻，上好的衣裳挑了几身。毕竟是二八年华，水香焕然一新，哪像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媳妇?高山高红又挽留狗子水香多住了一日，送到火车站早代购了车票，一再叮咛回家多向老人问好，高红在移民新村已选好场所，单等水香从湖南归来共展鸿图。水香含泪告别了高山夫妇，觉得生活真有了奔头。
　　
　　火车上一路无语，从岳阳下车，八百里洞庭湖尽收眼底，水香又回到了生她的故土。
　　江南水乡正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稻香飘飘，鸭声阵阵，河水清清。一年不见，如是阔别三载。水香面对熟悉的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草一木，倍感亲切。
　　
　　“哎哟，这不是水香妹子吗?”水香正在家门口徘徊，老邻居水秀出得门坎正见水香，“不晓得这是家喽?这是你哥才盖的楼房。”
　　“水秀姐，你家也盖成楼房了，变化这么快呢?我认几认不以为是家了。”水香正抱着孩子，狗子放下皮箱忙着擦汗。
　　“噢，你们一家都来了?”水秀见水香着装不俗，狗子也仪表不凡，想是当了阔妇。看水香的女婿哪像对象?分明做爹也不为大。心里不说，嘴上却笑，“现在都忙着养鸭做生意，敢情你家没有人，叫我喊喊。”一看门没有上锁，“大婶还在家，你们快进吧。”
　　水香对着水秀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本该和水秀伙一个老坟，若做了铁锤的媳妇，乡是乡，邻是邻，死了伙着老祖坟，哪能受这么些颠沛流离之苦?命运是自己把握的吗?对水秀笑了笑说：“去我娘那儿坐坐吧?”
　　“你们先进吧，待我忙了活计，回头来看你。”水秀笑了一阵看了一会水香怀里的小孩，就点着头告退了。
　　
　　水香看着水秀飘然离去，站那儿有点发呆。想她们这一年挣了不少钱吧?原来的低矮房子都变成了二层楼房，养鸭能发家吗?
　　老不飘正赶这时候开门，见了水香，站那儿愣住了神。
　　“娘。”水香一见，大喜过望，惊叫着喊了一声。
　　“水香?”老不飘醒过来神，忙走过去抓住水香，“你可回来了，你叫娘可想苦了。”老不飘的泪终于飘起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老样儿，一点不变，多给你带来个外甥女。”水香也泪花闪闪。
　　“回来了就好，快进家坐坐。”老不飘抹着泪，开展门让狗子和水香进院子。
　　水香四下环望了一遍，走到客厅里对给忙着拿水果让点心的老不飘说：“想不到这里竟变化这么快，简直是飞速发展，日新月异，照这样发展下去，乡村要变为城市了。城市里也没有这住宅宽敞。”
　　“打你们走后，好似通了财神，想不到会变化这么快。”老不飘接过水香抱着的小孩，看了看，长得很是乖巧，不觉喜上眉梢。
　　“我爹我哥呢?”水香让给狗子吃了一个水果，见母亲逗小孩玩得很开心就问。
　　“他们是大忙人了。”老不飘用胳膊晃着小孩睡觉，眉飞凤舞地说，“你哥现在当了养鸭厂的老板，你爹也当了助理，连我也成了保管，我正要去上班去，你来了。”
　　“我哥怎么当了老板?”水香边剥着桔子吃着边打听家里的变化。
　　老不飘叹了叹气：“自打你跟文远一走，是命把你哥逼的。”
　　水香听了眼一红：“都怪我不孝顺。”
　　老不飘悠悠地说：“文远带你走了，你玉婶的鸭子无人喂养，把她急病了，你哥顶着文远的份去她家放鸭。后来，水英和铁锤又投资鸭厂扩大规模，水莲从长沙提前结业回来，他们合伙办了畜牧产联营公司。方圆村的都仿效养鸭，一时间这里成了汩罗特产，全由铁锤远销香港了。有报纸说，香港多半的鲜鸭肉鲜鸭蛋以及鸭毛产品都是同你哥的公司做成的生意。”
　　“生意做的这么大，难怪有这么多家盖了楼房。”水香羡慕地说。
　　“这里养鸭一只成本八块，到香港就卖到八十，押运一批货净赚就是几十万块哩。”老不飘说了赚钱的由来。
　　
　　狗子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犯嘀咕。上一年离开这儿时是何等样儿，原来铁锤领着头赚起了香港人的钱，难怪这儿富得冒油了。
　　“多亏水英姐还能帮我哥一把。”水香赞叹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婚事是命里注定。”老不飘正要说海涛同水莲配了对儿，门外的摩托车声嘎然而止。
　　车停人到，老怪嚷嚷着来了：“涛儿他娘，你晚点半个小时了，同谁在房里喷喷啊?该上班走了。”进屋见水香与狗子都立起来了，不觉一怔。
　　“爹，不孝的女儿来看您老人家了。”水香往老怪跟前一跪，声音哽咽，泪挂双腮。
　　老怪忙扶起水香，老泪纵横：“香啊，爹天天做梦都盼你，到底把你盼回来了。”
　　“你养女儿却没能尽孝，你打女儿吧。”水香伏在老怪肩上哭。
　　老怪捧住水香的肩头，像哄婴儿似地说：“孩子，爹不怪你，都怪爹那时候对你心太狠。你一走这么长时间不写家一封信，问你娘和你玉婶知不知道你去的地方，她们只知道是河南省。我知道你恨爹，恨爹不通人情啊。我只当这一辈子再见不上你这一面，回想起来真像做了一场不噩梦。”老怪也哭了。
　　
　　老不飘也擦着眼泪，把睡熟的婴儿往沙发上一放，走过来拍了老怪一把：“都别哭了，香儿回来应高兴才是啊。他爹，看香儿给你带来了外甥女，你都做姥爷了。”
　　“是吗?”老怪看看水香，身材还是那样苗条、匀称，哪像生孩子的样子?“快让我抱抱，外甥女呢?”
　　“放在沙发上睡觉了，”老不飘一指沙发，“你看睡的多甜?长得像香儿那么好看，等醒了有你抱的时候。”
　　老怪瞅了一会那婴儿，脸上堆起了笑：“你们在家里坐着别出，我去和涛儿说叫他把押车的差事交给铁棒、铁蛋。”说着出门上了摩托车。
　　
　　水香听着摩托车声去远了，想起了父亲常拉的地板车，心里不安起来，不问又想问地说话别扭着：“娘，我哥又有了对象没有?”
　　“有啊，能会打光棍?”老不飘喜滋滋有点得道成仙的飘然姿态，“他们都在乡里领了结婚证了，说是等到端午节赛龙舟的那天办喜事，香港的客人也来，没多少天就要入洞房了。”
　　“那女的是哪里人?”水香惊喜地问。心说谢天谢地，哥哥终于随心愿了吧?
　　“能会很远吗?”老不飘笑眯眯地说，“是水莲。”
　　“太好了。”水香像孩子似的兴奋地拍起了手，“我看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老天爷长眼，我哥落的值。”
　　
　　“太不值了。”狗子心里发着怨恨，心说这回来的白泡汤了，想水莲的鸳鸯梦破灭了。以前白搂了她的枕头，白亲了她的照片，想叫狗孬哥拾他的二手货看来是不可能了。狗子心里凉凉的，有着惶然若失的感觉。
　　
　　第70章
　　
　　海涛正忙碌着指挥装车，一笼笼的活鸭排在车上堆的老高，铁棒、铁蛋、水秀、山花、玉婶、水莲、赛凤仙、铁疙瘩不时地和司机老贾逗乐。
　　从深圳给海涛打着传呼的铁锤询问着装车的情况，出发的时间。海涛用大哥大向铁锤汇报着。
　　“那病鸭塞里面不就得了?”老贾是被雇用的跑长途的货运司机，他同这里的人打交道早混熟了。
　　“加不得，病鸭香港人不吃。”铁棒说。
　　“你没有听见，董事长坐镇深圳，香港的老板催货催得正紧，病鸭他们看得出来?一车这么多，加几只病鸭怕啥?”老贾不以为然。
　　“病鸭抗不住挤压，万一死了叫港商讹一家伙就白忙了。”铁蛋同老贾辩理。
　　“同香港人打交道小心为妙。”铁棒跟着铁锤的公司干过多年，知道商场犹如战场。
　　“九七收复香港，怕他们讹吗?”老贾摇着脑袋不把港商放在心上。
　　“咱们做的是生意，管香港收复不收复有什么用?咱们汩罗县城的政府大道不叫日本人买走了吗?那边收复，这边拍卖，国家、政府、个人都是为了做生意，合适就干。”海涛看车装好了准备押车赶往深圳。
　　
　　“慢走！”下得摩托的老怪喊住了坐司机车厢里的海涛，“你这一次不要去了，还是让给铁棒、铁蛋跟着押车吧。”
　　海涛不满地盯着父亲看，不是说的好好的这一次该海涛跟着押车吗?老板还得听助理的，海涛心里不是滋味。看铁棒、水秀，铁蛋、山花也显得难为情。他们上回跟着押车，回来枕头还来不及摸，悄悄话也道不上说，不让人家亲热亲热?
　　水秀看老怪的架式，知道是告诉海涛他妹妹水香来了。水秀本想把见水香回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因见装车时间紧迫，就咽在了肚里。老怪走近海涛，果然张口就是那话。
　　
　　“水香回来了?”海涛闻听大吃一惊，呆呆地如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去看看，你一走不知要什么时候回来。”老怪像命令儿子似的。
　　玉婶、山花听那拐走水香的狗子也跟着来了，每个人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我去看看，我应该感谢妹妹让我认识了生活。”海涛从车里钻出来，无奈地对铁蛋与铁棒发笑，那意思明摆着只有辛苦他们了。
　　“我与你爹押车去，跟着老贾闯一闯。”铁疙瘩自告奋勇提名点将与老怪同往。
　　“你们能行?”铁棒、铁蛋不放心。
　　“老将上马，一个顶俩，看不起我们老头?”铁疙瘩读过《三国演义》，自比老将黄忠、严颜要稳取西川。
　　“让他们去吧。”在场的女辈都表示同意，说车一天一夜就到了深圳，有铁锤在那儿坐镇接应，不会有什么险失。
　　老怪也乐意去，海涛只好应允了。老贾说这回助理的名片到深圳可有地方散发了，老怪让老贾帮着印制了湖南省贸易公司董事长助理的名片。
　　众人说笑着，老贾发动了货车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