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68章
作品名称:勿忘我情 作者:李保流 发布时间:2017-02-04 12:59:14 字数:5370
第67章
狗子这么些天日子也不好过。虽然猫爪、猴头、跳蚤被公安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擒获,除了心中的疙瘩,日子并不怎么太平。有人说公安局深更半夜翻墙越脊,撬门砸锁,比猴猫还要猴猫。风言风语在煤窑沟越刮越大,越吹越神。传言猴猫最少要判个死缓,一件一件的事摆出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当然铁算盘可不像上次猫爪扎狗孬一刀时胡跑着乱说一气了,他还担心村里人怀疑儿子赵年告的密。
那天赵年天快黑时回村天不明时去县,半夜三更公安局就包围了煤窑沟,哪能赶这么巧?再说唐老鸭想为女儿抱养他家的孩子赵年不许,莫不是提前预知?铁算盘也算不出是不是儿子告的黑状。打儿子一走,说要得个一月二十天的不能回来,铁算盘就懒得出门打探街里的情况。大门紧闭,把豆腐脑安排回了老窑洞,他自己推说睡在地铺上好照顾五丫。豆腐脑也为没有把孩子叫唐老鸭抱走而生气,就干脆听了铁算盘让他侍候吧。铁算盘闲心不操,外事不管,一心一意守着儿媳老婆坐月子,比他年轻时同豆腐脑的新婚之夜还有心情。乐得五丫点着铁算盘叫儿子,连叫老哥也感觉没有喊儿子亲了。铁算盘喂着五丫吃喝完毕,也每每把嘴伸在五丫的乳房上吸上几口奶水,以显示他当老儿子的孝顺心情。
煤窑沟人都没有人怀疑是狗子举报把猴猫逮捕的。高山高红临回洛阳时还特地登门看望水香同狗子告别,安慰他们别怕困难,不多长时间村里就要搬迁到县城过上安逸的生活了。房子一分,移民款一发,再不会过煤窑沟的这种紧巴巴的苦日子。水香很感激高山高红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为这里也有这么多亲人帮助她而暗自庆幸。特别是狗孬,虽年过半百,去医院时跑前跑后,舍命相陪,银行的存款为她交了剖腹手术费,信用社的储蓄为她补交了报户口罚款,半生的积攒毫不犹豫地帮了水香,伯哥喝过水香的一杯水吗?亲不亲一家人,近不近族里们,水香对狗孬的感激内心的语言是表达不出来的。
狗子闲着没事,除帮帮洗洗尿布,晾晾尿布,收收尿布外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
这天狗子正在为小孩擦屎布,水香满眼里流出无限的哀思。
“孩子的屎变样了,不请医生看看是什么毛病?奶粉快用完了,你还不想想法子?”
“有什么法子?”狗子看着小孩屙的那黄屎,沾得整块屎布都满了,垂头丧气的,“小孩吃的太多,一回屙这么些,洗都不好洗,老远的去黄河里挑水,累也能把我累死。”
“你还嫌累?我一天吃不上两顿饭,让我去挑好了。”水香又想着哭了,“如果你家早有水窖还用作这难吗?”
“光想着一下子搬走,越想搬越搬不走,不叫移也不在这儿等靠了,上边真会哄人。”狗子还念叨着搬迁。
“别等别靠了,移民房不知多长时间能够盖好,又不叫咱们自己去建房,移民款能拨到咱手里吗?你还是出外打工挣钱吧,这样下去,孩子也喂不活。”水香说。
“我想去移民村打工,看看哪座房建的好分房时心里有个数。可建筑队都是从山东四川过来揽活的,人家不收当地人,想打工也打不成。”狗子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不知真假。
“高红走时叫你去洛阳帮她拉货做生意,你就是不去,侄媳妇会亏你吗?”水香一脸怒气责备着狗子的懒惰。
“哪有做叔叔的给侄媳妇当脚力?不叫别人笑话吗?”狗子嘴里说着心里想的却又不一样,狗子花了高山高红那么多钱,当长工也得个一年半载还不上啊。
“谁笑话你了?死要面子,越穷越没有骨气。”水香瞪起了眼。
“天无绝人之路,以后我会有大显身手的日子,大把大把的给你挣钱。”狗子强颜欢笑,又哄着水香高兴,“移民房盖好了,咱家还剩余八万元补助款,移民局拨下了你就是腰缠万贯的富婆了,存银行吃利息也饿不着你啊。”狗子扔下屎布搓着手真的心花怒放。
“远水解得了近渴?”水香不满地哄着要哭的孩子,“我若不是身体开了口子,又有了这个缠手丢不下的孩子,我非跟你一同打工不可,没钱的日子实在是没法熬啊。”水香气嘟嘟地说,“你怎么连父母也没有呢?哪怕有一个能照管孩子的亲属,日子还能这样紧巴吗?”
“你能干什么?现在大男人家找不着活干的多的是。”狗子无力地反驳着。
“高红临走时不对我说了?”水香白了狗子一眼。
“帮她去移民村建房工地办个门市分销点?”狗子眨巴了几下眼,“我怎么考虑不到呢?一举多得,失算失算。”听高红说准确消息,移民村新村工地涌来了大批民工,靠新村十字街搭一个帐蓬卖小百货赚钱来的赛流水。山东人爱喝酒,四川人好吃肉,河南人喜吹牛,白酒往好瓶里一装就能赚翻番的钱,一头小死猪崽,做成卤肉眼看着大把钞票往兜里飞。给高红当帮工,名誉不高,红利不少啊,狗子心动了,想和水香做伴儿去移民新村捞一把。于是就说:“我有个好法子,不知你听不听?”
“说嘛。”水香看着狗子,满心里是想改变这种环境。
“孩子的事很好办,看你舍不舍?”狗子似笑非笑地说。
“总不是把孩子卖掉?”水香有点惊恐的样子。
“我敢吗?”狗子摊摊手拍了拍后脑勺,“你嫌孩子没有奶奶,难道她没有姥姥?”
“你是说把孩子托附给我娘照管着?”水香明白了狗子的意思。
“不可以吗?这里没有谁能照管孩子,我们要想挣钱,只有这样。”狗子露出别无选择的样子。
“我离开娘家快一年了,匆匆忙忙的离开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写过一回信,不知我哥我爹我娘怎么样了。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很怨恨我,我太不孝顺了。”水香念着父母的抚养之恩,对着自己所受的艰难,忍不住搂着孩子哭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狗子哄着水香,“不是他们逼着你跳河,你会这样吗?”
“不怨天不怨地都怨我的命不好。”水香怕孩子要哭就拍着。心里想如果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哥哥这个时候也有小孩了吧?自己跟了铁锤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罪了吧?可是谁能改变命运呢?
“回娘家看看并不多余,钱呢?路费?”水香又犯愁了。不是本乡本土,抱着孩子溜一溜就到了,娘家远在千里之外的长江以南,隔着多少道山?隔着多少道河?千山万岭,爬山涉水,不坐车行吗?没有钱行吗?水香陷入了困景不能自拔。
狗子也犯愁了,嘴说说容易,路费呢?不能画饼充饥啊。这一次回去钱少了能成吗?捎的礼物能寒碜吗?从湖南偷跑出来时就为路费犯过愁,如今从家里出门又为路费的问题而烦心,钱怎么不会自动往狗子的腰包里钻呢?带水香来时有她的母亲大力支持,这一回出门狗子又想起了邻居伯哥老光棍狗孬。张嘴借钱怎么开得了口呢?狗子想了个两全齐美的新招,也不同水香商量,一扭身就出了院子。
第68章
狗孬这两天正不好过。村长李锋从县城移民新村回家来办事,随便来狗孬家坐了一会,他说狗孬忠诚可靠,想叫他去建筑工地当材料员,负责看管全移民村的建筑仓库。工作轻闲,报酬优厚,问狗孬去不去。狗孬看看猪圈里的两三头猪,有点舍不下手。村长说猪长成个了,处理了不就得了,移民房建好全村搬迁,迟早要扔下这里的盆盆罐罐。狗孬就说把猪卖掉就去,李锋说去晚了这差事将被人家抢去了,要抓紧啊。李锋前脚一走,狗孬后脚就找猪贩子。猪贩子多么精明,大杀猪价,狗孬想卖猪赔干了血本,一连问了四五个猪贩子,生意也没有做成。
生意场上的事就那么怪,猪贩子上门收猪生意好做,把猪主动卖给猪贩子毛病就多了。什么病猪,老小猪,米猪,黑猪不如白猪,恨不得叫卖猪的白送他才心甘。一连两天毫无结果,想那工作差事被人家抢走了吧?狗孬痛恨自己的命运不好,老天爷不公,如果有个看家的,哪怕有个再不如愿的老婆他狗孬出门挣钱还作这难?人活七十古来稀,狗孬明白自己已是五十多岁的老头了,再娶媳妇只有到阴间里争取了。想在阳间里大显身手处处都是绊脚石,十几年的活头,说不定活到六十就进坟墓了,挣钱为谁花呢?狗孬想想又心平气和了,十来年的阳寿,一半时间在睡梦中度过,两三年的光景,吃吧喝吧,找罪受何苦来着?狗孬再不眼热去当材料员。
狗孬正在堂屋里弄饭,饭桌上盛好了两盘炒鸡蛋,臭豆腐;一瓶洋河大曲,两盒香烟,一样红梅,一样散花;一旁放着一瓶煤气罐,煤气开着正在高压锅里煮米饭。茶几上放着彩色遥控电视,放演着河南名戏《倒霉大叔的婚事》。
“不错啊。”狗子一脚跨进了屋里,乐哈哈地看着狗孬乐。
“是老弟,坐坐。”狗孬见是狗子忙抽出一双筷子加盅倒酒,“来来,陪老哥喝两杯。”
狗子也不客气,一屁股蹲在沙发里,喉咙里正干燥得很,见有河南名烟散花忙抽出一根吸了起来,看着电视笑了:“老哥好看这种片子?”
狗孬把酒杯端起来了,笑着说:“快快,干干,喝着吃着看着听着想着很有意思。”一扬脖子喝了。
狗子也喝了一杯,呷了呷舌:“看电视里的倒霉大叔跟老哥差不多,这片子还是咱洛阳拍的哩,说不准还真有这种事。”
“常倒霉不倒霉,咱比人家电视里差得远了。”狗孬边吃边说。
“不差不差,”狗子乘着酒劲吹开了,“老哥屋里摆设的差吗?电视、沙发、美酒,样样齐全,屋内明堂花烛,房外猪羊满圈。这一回搬迁到城,移民款不落个十万八万?这可是小康还小康的生活水平啊。”
“看你把我说成冒尖户了,喝喝,喝到肚里才是真的。”狗孬把酒灌了一脖子。酒喝多了,愁劲也就浇出来了,他觉得自己混的还不如狗子,狗子起码有个万里挑一死不变心的媳妇,自己有什么呢?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个十万八万的钱花给谁去?
狗子看出狗孬的心思,就说:“常倒霉那把年纪了还想着娘们,老哥身边应该也有个陪伴的才对。”
“快入土了的人了,还想那事?”狗孬摇着头,心里感叹命不做主。
“你不知有女人陪着那滋味有多得发?”狗子为引发狗孬上勾,大力渲染女人的身子多么多么舒服,说的露骨极了,比黄色小说描写的还细腻,把狗孬听得双眼痴呆呆的。
“咱没那时运啊。”狗孬等狗子歇空的当儿愁凄凄地说,“小时候家穷错过了,等有钱了年纪又大了。前年对相了一个,是一个嫁了两家的老寡妇,媒人说我八字硬,不怕那寡妇再把我克死。谁知那老寡妇还嫌我年纪大,说克不死也快老死了,不愿意以后熬活寡。你看看,我不中用了。”
“哪里话?”狗子打气说,“姜子牙年过花甲才结婚,老哥年已五十,正当年壮。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百岁老人不多的是?起码还有一半的时光等着你去享受,由老还童嘛。”
狗孬一听又热心了,看看狗子又摇摇头:“谁肯嫁给我这个老头子呢?”
“我当侯圈给老哥物色一个,侯圈给常倒霉说的是老寡妇,我给老哥最起码得拉来一个十八的。”狗孬想要个年龄大的,老闺女也中,老寡妇也可以,年龄太小了,他怕养不住。
“怕什么,以后有钱玩小妞才是神仙日子。”狗子大言不惭地表示,“城里有钱的老板六七十岁的老头还搂十六七岁的小丫,名誉上是干闺女,暗地里是小老婆,现在三陪女看有多少?”
“三陪女咱陪不起,咱只希望能平平安安过日子。”狗孬说。
“中中,我给你想办法。”狗子抹了抹沾了臭豆腐的嘴,把脖子挨向狗孬的耳朵小声而神秘地说,“这两天我和水香要回湖南,那里有现成的妞能带来一个。”
“真的?”狗孬眼睛一亮。
“小弟跟老哥是什么关系?”狗子拍了拍胸脯信气十足地说。
“那就好。”狗孬信以为真,“事成之后,老哥不会叫你白忙的。”
“不敢不敢。”狗子想借钱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你手里又没钱了吧?”这句话算狗孬说对了,“去一趟湖南钱带少了能中?”
“用不多少,这么些就中。”狗子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千?”狗孬心说五千能办成事?
“五百元足矣。”狗子满有把握似的说。
“我这里还有一千块钱,给你拿去都用上派场吧。”狗孬从衣橱里取出那一千块钱交给狗子,“我家里就这么些了,卖猪没有卖成,钱多带点总有好处。”
“没事,”狗子接住钱一把揣在兜里,嘴里还忘不了喷大话,“我同水香相爱,一分钱没有花。实践证明,人家对咱衷心耿耿。给老哥你办事虽不是手到擒来,但也不是吹鸡毛上天。”
“有那头没有?”狗孬也想获知一个具体的形象,这些年他多么想有一个朝夕相处的知命人啊。
“有啊,八九不离十。”狗子想到了玉婶家的水莲,那相片多么端庄大方,只可惜没有见过她的面,只睡过她的床,搂过她的枕头,亲过她的相片,如今该回来了吧?这一回去湖南一定想方设法同她认上干妹妹,把她哄过来,春药一灌,不愁水莲不乖乖地钻进狗孬的怀抱。狗子想象着自己当年在洛阳叫水香服春药的情景不觉哑然失笑。
“只要成功,老哥以前送你的那些东西一概不提,算我无私援助。”狗孬也笑了。
“好,有老哥这句话,这一回板上钉钉,你准备着做新郎官吧。”狗子吃饱喝足了站起来要走。
“你慢走你慢走。”狗孬看狗子有点晕糊糊的就叮咛着。
“没事没事。”狗子挥了挥手打发回了狗孬,再不用害怕猴头猫爪跳蚤拦他的路,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摸回了家。
“你去哪儿了?”水香怀抱着哭闹的小孩在窑洞里转悠,见狗子洋洋得意地立在门口,双眼里流的都是笑:“你还笑?孩子快闹死了,敢情生了病。”
“我抱着她去看。”狗子把钱向水香眼前一晃。
“哪儿借的?”水香疑惑地问。
“孬哥的,一千块钱。”狗子走近水香,兴高采烈地说,“这一回路费也解决了。”
“借他的太多了。”水香为一直花费伯哥的钱很难为情。
“多带点总有好处。”狗子说,“咱回来挣了钱多还他就是,等移民款发了咱的拨到他帐上也中,你放心回吧。”
“唉。”水香依偎着狗子的慰抚深情地说,“多亏你有这么一位好伯哥啊,比亲哥都亲,怎么报答他呢?来世若能重生,让我给他当牛做马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