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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43章

作品名称:勿忘我情      作者:李保流      发布时间:2017-02-01 13:58:03      字数:6147

  第42章
  
  村支书高风离开狗孬家大步流星地往家走,唐老鸭气喘嘘嘘地从后边赶。一直进了院里,唐老鸭才一脸是汗地站在了高风身边。
  女儿高红从屋里出来递给了唐老鸭一把扇子。
  “爸。”高红怯怯地喊着坐在石墩上的高风。她怕父亲,父亲在外是笑面虎,在家却是冷面如霜。因为唐老鸭只生了一个高红就得了子宫下垂,高风只要见了唐老鸭的那东西就反胃。他想要儿子,唐老鸭却不给生,闹离婚也没有离成,直至女儿高中毕业回家来心情才略好了些。唐老鸭对高风唯命是从,说一不二,而高红对父亲心里敬畏,不敢直言犯上,老是如兔子见了狗提心吊胆。
  “有啥说吧。”高风看唐老鸭与高红都有窝着话儿不得不说的心情就吐了口。
  “你怎么才回来呢?”唐老鸭眨巴着眼口中艾艾地说,“老三老四老五家都抓紧时间盖了砖房,他们已经盖好了,明儿个报请查丈量财产时别漏了他们。”
  “我又不是黄委会的我当了家吗?”高风摇了摇头。
  “你还生他们的气啊?”唐老鸭呷了呷嘴。想当年高风同唐老鸭闹离婚,被唐老鸭的娘家弟兄老三老四老五挤住狠揍了一顿,又跑到公社告他高风有了外遇,高风为保支书清白忍声吞气再不敢提离婚的事。一晃竟过了二十年,高风从没有踏过唐老鸭娘家的门,双方的亲家关系像不存在了似的。如今听说煤窑沟也在淹没区之内,不搬老外不同意,老三老四老五就托人给唐老鸭捎信,唐老鸭念着娘家兄弟的情义,决心帮忙。给高风说过,高风也不反对也没说赞成。明天就要丈量了,谁知高风竟然摇头。
  “他们突击盖的房子,房子手工费多用了一半,盖的也是毛儿草的,丈量不上不又赔了工夫扔了钱?”唐老鸭为娘家兄弟鸣屈。
  “他们根本不在搬迁之列,户口也不在这,我能帮了忙?”高风表示着无奈。
  “还不是你当支书的说了算?”唐老鸭压低嗓子说,“你若同意帮忙,让他们能随着咱们搬走,红的几个舅都答应登记的财产分给你一半。”
  “说话是刮风吧?”高风冷笑。
  “这个时候他们还跟你耍心眼吗?”唐老鸭从兜里翻出一张纸条,“这不是他们写的保证?”
  高风接过纸条一看,上面是按有血手印的保证书。心里盘算了一下,一家作财产五万的话,他们几家合起来该他抽出不下六七万元。心中窃喜,心说权柄在这手里不愁你们不认账,到时先从中取走应得的部分,管你是谁的舅不舅的。嘴里却说:“这事就这样定了,全村人都知道我与你娘家势不两立,你守口如瓶,不要外扬。”
  “对对,外人不会想到,我也不会瞎说。”唐老鸭眼里感动得闪出了泪花,“他们能离开这苦地方也算有了这姐弟一场。”
  “这两天没谁来吗?”高风慢不斯理地问道。
  
  “有。”高红连忙抢白了一句,“昨晚来了一个自称姓董的,他说有事请你帮帮忙。什么忙他没说,只说老胡介绍的你就清楚了。”
  “这个老胡……”高风心里暗恨,“给了你多少好处还不知足啊?你讨好上司不该暗渡陈仓。”高风心里明白老董是县公安局刑事科长,他的老婆孩子都是农村户口,一直想安插某个村当移民迁走,这个忙看来不帮不中。
  “爸。”高红脸一红,若心里没有事她绝对不会和高风多说什么的,这一回使着气地往外说,“赵年老师承包村里的七间房子做了养鸡厂,丈量房屋时能写他的名下吗?”
  “他叫你说的?”高风心里哼了一声,铁算盘是他老子,一直同我作对,放着书不好好教想凑此机会大捞一把,没门!嘴里却说:“要看政策允许不允许,公家的财产个人能动吗?”
  “他说他是承包的,按说他有继承权。”高红又抢白了一句。
  “他有所有权吗?那是公家的东西!”高风的口气不容再辩。高红心里一急,到嘴边的话却好似卡喉咙眼里似的吐不出来。
  “完了。”高红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是好。想着赵年念着赵年,心急如焚。
  
  在山区当民师的赵年,曾立下雄心壮志,扎根山区,做好园丁,高中毕业就拿起了教鞭。山区的村小学还很简陋,一个老师能兼两个班级的课,每个班多则十几个学生少则三五个学生。赵年既是学生的老师,又是学生的孩子王,一起游戏,一块上课,没有学生不喜欢他的。
  那年正值高红所在的班级升考初中,学校需要加班加点,个子最高长得最秀的高红突然腹部疼痛,赵年叫她暂躺他的办公室兼寝室休息一下,高红哭得两眼垂泪,问及病情,她吞吞吐吐说下边流了好多血。赵年以为高红的大腿被什么扎伤了,想要查看。正是夏天,高红只穿个卫生衣与裤头,照流的血迹往上擦,血竟然是从阴部里冒出的,原来十三岁的高红正逢月经初潮。当时二十多岁的赵年正谈恋爱,对女性的那部位倍感关切。看高红心甘情愿地分开腿让自己查看,少女的那极具有吸引力的地方使赵年不可自持,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费吹灰之力占有了高红。
  事后心里极为慌张,害怕事情败露于己不利,丢职事小,坐牢事大,很想悔过。可高红自打与赵年有了第一次,就更不愿离开心目中的老师了。赵年看高红不会乱讲,也隔三差五地约高红幽会,当然是小心了又小心,害怕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怀孕可就麻烦了。直到高红上了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两个人已暗暗地做了六年夫妻,别人还以为高红是学生,连铁算盘也闹不明白给儿子赵年说多少好姑娘都白搭的原因。高红不考大学,说要嫁给赵年,好好地为赵年生一个儿子。她太想有小孩了,太想怀孕了,每次与赵年幽会总想接收那种恩爱,可赵年总是不给她输送到里面去,不知白搭了赵年的多少精力。
  赵年说当民师工资太低,就承包了大队的房子说是养鸡,其实是想钻黄委会丈量房屋不知情况的空子大挣一笔财产。七间房子可以作价十万元,他赵年有了这笔钱就要盖全移民村最排场的楼房,然后敲锣打鼓把高红明媒正娶过来。高红也想着这个梦,鼓起勇气对当着支书的父亲想说而又不敢说。她从小学五年级就时不时地和自己的老师私通,恩爱缠绵六年整,她觉得开口说不出,闭口还心慌。
  
  “你不要操别人的心了。”高风瞟了女儿高红一眼,“我已经把你许了人了。”
  “我不要!”不知怎么高红竟脱口而出。
  “不要什么?”高风不明白地斜眼看着高红。高红脸胀得红红的,不觉又低下了头。
  “你还小吗?”高风说,“二十岁了,能守在我们身边一辈子吗?”
  高红不言语,心里想着:“我只爱赵年,只嫁赵年。”
  “那个小伙子不错,知书达理,跟了他你会享一辈子清福,我们也跟着沾了不少光。”高风考虑的总是长远,“嫁到城里去,做个城里人,机会不易,容颜易老,百年恩爱,千载难逢。”高风念着幸福经。
  “是谁啊?”站在一旁的唐老鸭忍不住问了一句。
  “高山。”高风重重地说道。
  “中中,”唐老鸭赞不绝口,“这可是个好亲家。高山人缘又俊,在洛阳大医院工作,多体面?多轻松?”
  “他大……”高红本想说高山大她七岁,可又一想到赵年长自己十几,到口的话又咽了半截。
  “那算大吗?”高风一拧脖子,“你去看看狗子娶的媳妇咋样?回来了再给我说同意不同意。”
  “狗子结婚了?”唐老鸭与高红几乎是异口同声,她们压根儿不相信。
  高风看了一眼唐老鸭哼了一声:“你没见站狗子身边的那穿红裙子的姑娘?”
  “那姑娘会是狗子的媳妇?”唐老鸭呆呆地惊呼,“我的天,把老天爷的姑娘也骗来了,他的命怎么恁好?”这才想起院里站那么多人原来是看那姑娘的。
  高红一听,也没有必要和父亲争执,就溜出门看狗子的新娘子去了。
  
  第43章
  
  高岩离开狗孬,也懒得理会街上的熟人。因为猫爪给他惹事生非,这一次积蓄多年的钱花了个吊蛋净光,心里就越发生气。到了家,外号金嗓子的老伴正忙着剪塑料薄膜,女儿高青帮着忙扯着,两个人都是汗渗渗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院子里还有落脚的地方吗?”高岩斜着眼看垒的墙东一道西一道的,极不规则,非常碍眼,更加生气,挥了挥手说道,“拆掉拆掉!快拆掉。”
  “能的你?”金嗓子脸色一沉,“才来了还不快帮一帮,唠叨着不嫌硌牙?”
  “你们这是搭塑料大棚吗?”高岩看那一大卷子塑料薄膜足有上百斤重,嘴一咧,“真是胡闹,还有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难怪你叫高岩,岩石脑袋。”金嗓子抹着汗低着嗓子狠着心说,“这是为了搭棚子?明天来一丈量,咱报上是厂房,最起码也给作价三五万的,这次白扔的钱不就捞回来了?”
  “移民局不是规定移民村不准突击盖房吗?对突击盖房的要严肃处理啊。”高岩怯怯地说。
  “吓死小胆的,撑死大胆的。亏你还开过皮包公司,在外边能坑钱来家就不敢了?”金嗓子拧了拧汗渗渗的脖子,用嘴一努示意高岩拿纸扇子给她扇扇,高岩照办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县移民局又不来丈量地方,他们那小不点官官能管得了黄委会?”金嗓子享受着清凉的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高岩一想老伴的话有道理,黄委会设计院来丈量地方,移民局只能按黄委会丈量的实物卡往下拨发款项,这中间可真有空隙可钻。一拍脑袋瓜也动起手参谋怎样搭好棚子,心里说只要一落上图纸,钱就能得到手,把棚子搭好明天一量随后拆掉,这塑料布还是新新的照旧能用。
  “猫爪呢?”高岩问高青,高青咬着嘴唇却不吭气。
  “我把他弄井下去了。”金嗓子大大咧咧地说。
  “怎么?”高岩没听明白,“你、你把他弄、弄死了?”
  “发什么神经?”金嗓子又想说高岩是岩石脑袋,嘴张了张,看看默默不语的高青却没有说出口。
  “怎么回事?”高岩惴惴不安地盯着金嗓子看。猫爪是他的独生儿子,高风身边也没有小子,老弟兄俩把猫爪看成掌上明珠,是他们把他宠坏了。长大了好吃好喝,没钱花就偷,拉帮结派,惹事生非。高岩对儿子不成器是恨得磨牙,恼得心疼。
  “我叫他到矿上去了。”金嗓子声音压得低低的。
  “他能下煤矿出力?”高岩咧咧嘴。
  “是去沟东河边的那个。”金嗓子眨眨眼。
  “去那干啥?”高岩知道那是村里的废弃的煤井,他以前曾领着一帮人干过,因煤质不好卖不出去,自行倒闭,他高岩落了个皮包公司的雅号。
  “叫猫爪哄着几个人清理清理坑道,明儿个黄委会来了咱不能报上是咱承包的煤矿?反正咱有承包合同书,我还放着,盖有公证处的章章,不愁不弄个三五十万的。”
  “乖乖,我的老天。”高岩一听拍耳巴笑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在洛阳陪狗孬住院十来天,天天心里跟狗咬似的,如今看来咱家受一大难得一大报。”
  “凭你那脑袋瓜?哼……”金嗓子抿着嘴笑了,“等咱也离开这山窝窝,搬迁到一个好地方,咱要盖最漂亮最漂亮的楼房,然后买一辆车叫猫爪开着跑运输,还愁日子不好过?”
  “对对对,”高岩眉开眼笑,“这才盖没两年的平房再扔了也不觉可惜了。”
  “到时高青将滚在福窝里再也不用愁了。”金嗓子看着只低头干活的高青心里也不是味儿。高青是金嗓子在半道里拣的一个弃婴,视为己出,她常说没有闺女老天爷给赐个闺女,是她行善积德的报应,也是命运做主一男一女,儿女双全。后来猫爪长大了不务正业,找一个对象吹一个对象,二十大多了仍是光棍一个,急于抱孙子的金嗓子眼睛瞄住了出落成了大姑娘的高青。
  高青十五六岁了,身材苗条,知道自己是抱养的弃婴,对金嗓子养育之恩感激有加,把家里家外收拾得有条不紊。金嗓子想闺女永远这样不离她就好了,只有当了她的儿媳妇才能拴住高青不出门。同高岩一说,高岩死活不同意,说金嗓子想儿媳妇昏了头竟然打闺女的主意。金嗓子说不是自己生的又不是亲骨肉,永远留在身边有什么不好?只当从小给儿子抱的童养媳。只要儿子一成家能收心养性,改了恶习,不该高家门庭兴隆吗?
  高岩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可打心眼里就把高青看成闺女,若当成儿媳妇总感觉不妥,给他们张嘴说无论怎么也张不开口。金嗓子也说不出口就有意无意地给猫爪与高青丢留在一块的空间,打心眼里能造成事实存在然后撮合。谁知高青讨厌猫爪,猫爪又经常出外游荡,金嗓子为高青的事儿心里一直不开通。
  金嗓子想只要家里藏着金八砖,不愁买不住金凤凰,这一回凑着移民大捞一笔财产到时能一把交给高青,不愁高青不照他金嗓子想的办法办,人哪有不图财的?
  “我去矿井里看看。”高岩见高青一脸的不高兴,心想强扭的瓜不甜,何必打闺女的主意?毕竟从小抱养她十六年了,一把屎一把尿地操养图落个不高兴吗?高岩同金嗓子想的截然不同。
  “你去看看再安排安排,不要停的时间太长。”金嗓子说着高岩,“赶今儿黑把这个厂棚要蒙好呢。”
  “还用你说吗?”高岩丢下手里的活计急匆匆地出了门。
  
  到了那记忆中非常熟悉的煤井,这里荒草连片,瓦墟成堆,平时人影不见,时不时惊跑灰色的野兔。高岩看煤井一边搭起了一架草棚子,阳光一照,连个凉影儿也不见。“不象话!”高岩心里暗暗地骂。猫爪不知跑哪儿了,莫非在煤井里清理坑道?遂朝井里一看,除了黑洞洞的井口里面什么也不见。草棚子下扔着铁锨、镐头、矿工帽,人能躲到哪儿去?离黄河边不远,是不是洗澡去了?怀着可疑的心脚也就不自觉地往河边迈开了。转过一个山包,果然黄河边还真的有几个人。离这么远,高岩就分辨出是那几个混混儿,还没到跟前,猴头就左一个叔右一个叔地叫开了。
  “从哪儿弄这么些西瓜?”高岩疑惑不解地问要让他吃西瓜的猴头,西瓜皮早扔了一堆。
  “还用花钱吗?”跳蚤一指黄河对岸,“那不是西瓜园?几个猛子就游到了。”
  “你们又是偷的?不怕黄河冲跑了你们到渤海里喂鲨鱼?”高岩虽然口渴,一看是偷的,喉咙里冒汗儿也不愿接猴头捧给他的西瓜。
  “吃吧,可甜。”跳蚤流着口水说,“这西瓜运到小浪底,卖给老外十块钱一斤,咱吃一分钱不掏,洗澡又赚吃。”
  “你们把活干完了?”高岩忍住性子问一声不吭的猫爪。
  “那不是瞎出力吗?”猴头的肚子鼓得溜溜圆,看来西瓜吃饱了,拍了拍扎不出头发的光头说,“金嗓子婶做梦了不是?说给我们一人一天出三十块工资,那能挖出来煤?”
  “没叫你们挖煤啊,只要戴着矿工帽,清理一下坑道就万事大吉,许给你们的条件保准兑现。。”高岩也不便说出其中的意图。
  “我不干。”猫爪把吃剩的一半西瓜一扔翻着眼皮看高岩。
  “能累着你?”高岩强忍着。
  “我越想越气,”猫爪呲着牙,“我扎了狗孬一刀咋的?凭什么家里那五万块全花光?他的命值五万块吗?”
  “你把人家扎得半死不拉活的花五万算多?要是把你判了刑花十万能把你从死牢里买出来?你还不好好干,不知道锅是铁打的吗?”高岩气坏了。
  “让他告啊?让公安局抓我啊?”猫爪不屑一顾。
  “若不是你大伯当着支书,我管你个球。”高岩一脸汗珠,喘气也加重了。
  “你们管得我还轻吗?”猫爪想到大伯高风与父亲高岩领着族近亲在全村人面前狠揍他的情景愈加委屈,“你们怎么不往死里整我呢?”
  “好了好了,”猴头充起了好人,“钱已经花了,再吵也是无用。”
  “哼,叫我待在这鬼见愁的地方清理煤井,我是充军发配的犯人吗?一天掏一百块我也不领着他们干。”猫爪那油森森的胸毛挂满了汗珠,人生气也窝不住汗啊。
  
  高岩举手想打又怕猫爪还手,急得如断了翅膀的苍蝇团团乱转。哆嗦着手指着猫爪说不出囫囵话:“你……你……你看人家狗子都知道混个媳妇来,你怎么——怎么连家也不会顾呢?”
  “狗子?他来了?带个媳妇?”猴头与跳蚤吃惊地对望了一眼,“多大了?”跳蚤还没有忘记许诺的话,领的若是个闺女,他立马当儿子。
  “漂亮的很哪,也跟人家狗子学学,混个人样来。”高岩话里有意,明里说猫爪,其实带一帮。
  “那得看看去。”那一堆西瓜也不看了,三个人穿上衬衫扬长而去,丢下了连气也喘不上来的高岩揉起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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