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8章

　　第17章
　　
　　半拉月儿冲破夜幕，羞羞答答地露出笑脸，洒下了一片光明。晴朗的夜空竟然寻不见几颗星星，那织女牛郎还有灿烂的银河也不知躲往哪儿去了。
　　在玉婶家的客厅里，灯光明亮，四壁辉煌，主人早摆了丰盛的饭菜款待狗子。由于他说是山花的工长，又救了跳河轻生的水香，玉婶看狗子如贵客临门。
　　“玉婶，你对我太客气了，我哪里受得起?”又换了一身衣裳的狗子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对你照顾得晚了。”玉婶说的是忙着抢救欲死不能的水香，饭做得晚了。
　　“那姑娘为何要寻短见呢?”席间狗子问玉婶。
　　“弯弯多了。”玉婶叹了一口气，对冒名文远的狗子说了打山花来了以后，该不该发生的故事，都是因为那五千块钱，山英一家，水香一家，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文远，看得出来山花是个懂事孝顺会过日子的好姑娘，你当过她的工长，一定信任你，明天找个适当的机会劝劝她，能不能对五千块钱的事搁一搁呢?”
　　“好好。”狗子忙不迭地点头，吃着玉婶做的拿手好菜，抹了抹黑油油的胡子，咽了一口说，“山花最听我的话，我说的话她从不打别。”狗子想到没能吃得热米饭，害得他狗子在汩罗栽了跟头，连饭也混不到口了，就差要投进洞庭湖里去喂老鳖了。念起山花，狗子牙根都痒痒了。
　　“只要山花放弃那个条件，你又为我们村做了一件大好事。”玉婶说着心里话，“我手里钱也不宽绰，若不是水莲去长沙上学拿走了那么多钱，我就不会看着水英作那大难。”
　　“水莲是谁啊?”狗子听出女孩的名字忍不住就问。
　　“是我家姑娘。”玉婶笑吟吟地说。
　　“不简单，是上大学的吧?”狗子关心非常。
　　“自费进修的。”玉婶无奈地说，“本不想叫她去，可她很要强。我就她这一个闺女，现在想干成什么事没有知识不行啊?”
　　“现在国家也不知用的啥法子，考上大学了也不包分配，叫自谋生路，学校要的钱又傻多，很多人无所适从。”狗子喝了一杯玉婶给倒的酒，兴奋了不少，说话滔滔不绝。
　　“不包分配也不要紧，只要掌握了本领。”玉婶说，“我家水莲学成结业还要自动回乡来，扩大养鸭规模，成立一个联营公司，产供销一条龙，生意门路宽着哩。”
　　“不简单，”狗子竖起了大拇指，“水莲多大了?”
　　“快二十了，我给你拿来照片看看。”热心的玉婶拿来了水莲的像册，翻着指点给狗子看。水莲的照片个个楚楚动人，叫狗子看了心里如揣了一窝小兔不停地跳。水莲这小妮子姿式那么优雅，含笑像待开的花朵。江南水乡的姑娘一个赛过一个，狗子心里填满了酸水。
　　“婶子，你养这么些鸭忙得过来吗?”狗子装着斯文的样子把像册还给玉婶。他暗暗打定主意，能待在这一家做好长久打算。待水莲回来了，凭着他狗子的投机钻营，不愁把水莲勾不到手。若能在这玉婶家做上乘龙快婿，叫他狗子在这侍候她们娘俩一辈子也心甘情愿。老家那里有什么呢?黄土高坡，层层梯田，再过两个世纪，那老家也实现不了机械化。
　　“养鸭可忙啦。”玉婶说起了养鸭经，又要放鸭，还要喂鸭，拔鸭毛，拣鸭蛋，清理鸭舍，一样一样的活忙得人晕头转向的，水莲一走，她对养鸭失去信心啦。
　　“婶子，你不嫌弃的话，让我帮你吧。”狗子讨好似的说。
　　“哪能成呢?”玉婶不同意，“你是有身份的人，我这小店哪里乘得下你?”
　　“我在广东珠海、蛇山、深圳等地认识不少朋友，以后水莲学成归来，希望我能助她一臂之力。”狗子又海阔天空地编造说，“办联营公司需要注重人才，开发市场，如果产品卖不出去，只贴本不见利，哪能办成什么事业呢?”
　　“现在办事就是难啊，”玉婶忧心忡忡地说，“工商、税务、交管、防疫样样卡你，一路神仙敬不到就是罚款。不干吧，我家水莲热这，干吧又困难重重。我家就这一个孩子，她想办大事不支持又不行，她这一走，连看鸭子的人也请不住，以后扩大经营，人少了能中?没有帮手，我真怕她弄个半途而废。”
　　“我在外有门路，让我帮她。”狗子带着十分认真诚恳的神态，“既然你聘不到帮手，让我先学学养鸭的本领，你相中我干活就算，不相中我也好散，行吗?不图你工钱，白忙乎。”
　　“难为你一片好心，你要是真愿意吃苦，我留你住一段，要是受不了这种罪临走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玉婶考虑到没有人相帮的窘景就说。
　　“我不会半途而废。”狗子看到玉婶目光和善，心灵一动。“婶子若是信得过我不嫌弃的话，我做你的干儿吧。我从小没爹没娘，见了你这好心眼的婆子就想喊娘。”说着推过椅子对着玉婶就磕起头来。
　　“使不得，使不得。”玉婶长狗子几岁，笑得合不拢嘴。
　　“你是嫌弃我?”狗子抬起头，额面上已沾了不少土。
　　“太委屈你了，你这样做我心里会不好受。”玉婶拉起了狗子。
　　狗子虽然没有能够认成干娘，但玉婶打心眼里对狗子更不外待。
　　等狗子酒足饭饱之后，明月当空，雄鸡高唱，时针已走到零点。玉婶领狗子进一房间，打开壁灯，摆设优雅，“天四点就亮了，让你休息这么晚，真过意不去。”
　　“没什么，打扰你添麻烦真叫我不好意思。”狗子还文诌诌地说。
　　“这房间是水莲的，她走了就闲置这儿。热了就拧开风扇，你快休息吧。”玉婶安排了一阵就关上门去她守鸭房间里睡了。
　　
　　狗子一看竟是水莲的闺房，那床铺像新人的洞房。一面绣花枕头静静地躺在那儿，桌面上放着卡有水莲四寸黑白照的镜框，面含微笑，好像正对狗子窃窃私语。狗子心中一阵狂喜，捧着水莲的照片用手擦了又擦，摸了又摸，醋意难尽，回味无穷，伸着舌头在玻璃镜像片上舔了又舔。直到困意袭面，狗子躺在水莲睡过的那床上对着枕头闻了又闻，把像框往脸上一贴，衣服脱得赤条条的，山花、水莲、水英、水香像电影似的变来换去，索性把那面枕头用两个腿一夹，想象着同水香在河岸边的那种苟合呼噜噜睡着了。
　　
　　第18章
　　狗子一觉醒来，天色大亮，蝉声阵阵，鸟儿啾啾，又是一个晴朗闷热的天气。狗子睡了半宿舒服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一看水莲的镜框还躺在一边，面含微笑，爱意无限。狗子一摸枕头，湿淋淋的，不知是黎明什么时候又遗了精。当时的梦境还历历在目：新婚燕尔，好像是同水莲，又好像是同水香，拥抱得紧紧的，原来是南柯一梦。狗子坐起身来，赤条条着也不想穿衣，望着口水流湿的那一片床单，联想着水香那个少女昨晚处女膜不知破裂了没有?男人的精力就是旺盛，狗子想着全身的精液狠着心全射到了水香肚里，睡一觉怎么精液又遗出这么多?若是给了水莲为狗子生个儿子看有多好?倍觉可惜了一阵。想起本来是扎根的，懒惰不得。随即穿上衣服，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床单走了出去。
　　
　　院子里早没有了人，狗子不知玉婶夜里去了鸭厂，急忙奔到圈鸭的地方。山花一人正忙碌着拣鸭蛋，一夜就下了好多鸭蛋，不知都卖给谁，狗子想。
　　“玉婶呢?”狗子见了山花满脸堆笑，大献殷勤，往篮里拣鸭蛋也是分外地快。
　　“赶鸭群去河滩了。”山花看见狗子就觉恶心，想躲又没有躲，连挖苦带讽刺地说，“身为公司大老板大经理的拣这沾着鸭粪的鸭蛋不怕别人笑话?”
　　“山花，以前都是我不好。”狗子露出内疚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表示，“只求你谅解我，钱不问你要了。”
　　“哈，”山花眼皮往上一翻，“大发慈悲，我可承受不起。”
　　“真的，山花，咱以前的一笔勾销，你只认着我是你的工长，你在这儿落户，我也想在这儿扎根，咱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中不?”狗子说出了真心话。
　　“我可攀不起你这号工长，”山花气鼓鼓地表示，“你比孙悟空都能，你叫我害怕。你要在这儿扎根，我不会在这儿落户。”
　　“别这样。”狗子手里握着鸭蛋忘了往篮里放，“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我还是我，地地道道的一个人，又不是老虎，你怕我什么?”
　　“你神通广大，孙悟空能比得上你吗?一会儿是经理，一会儿是老板，一会儿说出差，一会儿下宾馆。”山花气愤地说，“叫我交钱不能说个不字，我躲躲藏藏飞不出你的手心，我的命不值钱，我还怕我爹我娘人头落地呢。”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还会跑到四川找你父母的不是吗?我有几颗脑袋?”狗子竭力表示自己无法为之，山花哪里相信?
　　“你虽然只有一个人，可世上你们这号人成千上万，从南到北，一呼百应，一拍即合，成了社会的一帮。公安、法院、检察对这种风气听之任之，放纵不管。我们小老百姓怎敢惹起?我在外边跑怕了也混怕了，过分地相信那些老板使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世上的骗子太多了，我难以应付，只求在这港湾里平平安安生活一世，了却残生。可你还是不放过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山花痛哭流涕，鸭蛋也拾不下去了。
　　“别，别这样。”狗子对水香的跳河自杀一点不觉害怕，可对山花那歇斯底里的绝望感到不寒而栗，“你说怎么办?不问你要钱不放心，我走还不放心，你把我杀死不就放心了?让我死在你一个清白的姑娘手里我心甘情愿，绝不会变鬼抓你，怎么样?”
　　“我可不敢当杀人犯，让我背黑锅，给我爹娘落骂名。”山花用胳膊抹了一阵眼泪，抬手又拾起鸭蛋来。狗子呷着嘴也小心翼翼地往篮里拣鸭蛋，拣了一篮，又往筐里装。
　　“我花你的钱一定还你，”山花赌气说，“我要叫水英一家知道我会过日子，叫她们再不怀疑我跟你是合伙坑骗他家钱财的骗子。给了你钱，她们一家怕我逃跑，可以关我，可以捆我，我决不抱屈。”
　　“好好好，我成全你，决不干涉你。黑道白道，总得有个规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要把我看成一包是脓的坏蛋。我要叫你谅解我，理解我，直到尊重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请相信我的选择。社会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人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时候。”
　　“你在这儿充起了好人。”山花揭着狗子的画皮，“昨天你救了一个跳河自杀的姑娘?”
　　“对啊，见义勇为我也有英雄本色。”
　　“她为什么自杀?她是谁?你知道吗?”山花撇了一下嘴反感着问。
　　“救人要紧，做好事不图为名，谁问她那些?”狗子故作玄虚。
　　“她是我要嫁到这家的妹妹的女婿的妹妹，因为你要逼我要那五千块钱，她不屈从家中的压力要跳河自杀。我成了逼杀她的凶手，而你倒成了解救她危难的英雄。是非颠倒，好坏难辨，我心里好苦好苦，总感觉是命运在捉弄我。我越想好，却总落不了好结果。”山花发出了无奈的感叹，“人若死了，其实也就超脱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该有多好啊?”
　　“唉，我也是没办法啊?”狗子为自己的命运一波三折感到痛苦，走上坡路难，行下坡路却又把持不住自己，“我有了媳妇，还他妈的在外边混日子吗?”狗子心里暗暗地骂，心里说：“亲爱的山花啊，跟我去洛阳吧?我会好好地跟你过日子，哪怕天天为你提鞋，天天为你洗脚，我狗子再也不招摇撞骗了，再也不了。我活得好累好累，真想歇歇了。”
　　“你走吧。”山花把眼泪擦干，“这里活计我一人可以干完，我不想跟你在一块，让别人见了说三道四，咱们还是各自珍爱点好。”说着低头忙她眼中的活计，对狗子视而不见。
　　狗子好觉没趣，感觉在这农村混日子也不容易，城里的工作不好干，乡下的事情也难以弄个头绪。狗子觉得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狗，狼狈极了。